第15章
宮芽只在司婳家裏呆了一天。
是宮岩派保姆阿姨來接她的。他們兄妹之間的關系從來就沒有好過,更何況這次和父親的激烈争吵。
宮芽感冒痊愈才去學校報到,随着藝術節漸漸臨近,關于她的獨舞部分已經落後了大半,音樂老師擔心她的身體狀況,看她面對跳舞熱情不減,打消了不讓她上臺的決心,休息的時候忍不住和她說:
“簡關垣那個臭小子,別以為不跳舞就行了。”宮芽難得見到一向認真的音樂老師露出小脾氣的一面:
“後勤君這個任務,不交給他交給誰?”
宮芽反倒替音樂老師擔心了起來,那個看起來總是急躁的後勤君,辦事情一定不靠譜。至少,他看起來像個幼稚的男孩子。于是宮芽憂心忡忡的說了一句:
“老師,簡關垣辦事情感覺不太靠譜。”
“我知道男孩子一向粗心大意,但不學着長大怎麽行!”
音樂老師反倒是一臉的放心,又監督宮芽跳了一遍,發現她這個人的舞蹈天分還不錯,誇獎了一番又有些唏噓,身體這樣柔弱的女孩子,實在是撐不起舞蹈所需要消耗的巨大體力。
從音樂教室出去,宮芽在門口見到了簡關垣,那個人或許是來找音樂老師說事情的,手上拿了一張表格,兩個人的目光兩兩相對,簡關垣臉上的表情卻顯得有些生氣,一直皺着眉頭,無辜的宮芽還沒和他打招呼,就被簡關垣一擡手擋在教室外的牆壁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宮芽比他矮了一個頭,被這人一吓唬,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咬着嘴唇問他:
“我哪裏惹你不高興了?”
面前那小子眉頭都要擰在了一起,勾着唇角哦了一聲:
“不靠譜?你難道辦事情很靠譜?”
就因為聽到她說他不靠譜的“壞話”,這人就生氣了?
宮芽連忙擺手,不知何時和他的關系已變得那麽熟絡,眉眼彎彎的笑着和他解釋:
“因為大部分男孩子做事情的确很不放心……”
簡關垣才不會真的生她的氣,只是突然看到她彎着眉眼微笑的模樣,心髒不受控制跳的飛快,杵在牆壁上的手再也使不住力道,擡起手放開他,轉過身往教室裏走,傲嬌的哼了一聲。
宮芽因為那聲悠長的“哼”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許久,總以為所有的男生都是像哥哥宮岩那樣冷漠又清高,直到遇到了這個人,才發覺原來男孩子是那麽可愛的生物。
假如用一種動物來形容簡關垣的話……
她閉着眼想了很久,腦海裏浮現一種可愛又率真的動物,撲哧一聲笑出來。
——
自從被音樂老師戴了個後勤君的大帽子,簡關垣的課間生活就變得繁忙了起來,藝術節将至,很多舞臺前期的東西都需要後勤君和音樂老師一起确定,原本以為不跳舞可以偷個懶的簡關垣早已被音樂老師教訓的服服帖帖。
這天放學,簡關垣剛剛想溜走和小夥伴去吃酸辣粉,沒想被音樂老師在校門口逮住:
“簡關垣,這衣服是你定的?”
這次他們班級跳的是苗族舞,剛剛學會網購的簡關垣在網絡上定了一批裙子,這不剛剛才到貨,就被音樂老師發現了問題,二話不說先把簡關垣堵在門口:
“這種半成品的舞裙,我們怎麽能用呢?”
簡關垣采購的舞蹈裙上墜着鈴铛,店家或許是圖自己方便,裙子上的鈴铛一個也沒有縫上去,全是散的。音樂老師看宮芽也在,囑托他們先走,唯獨把簡關垣留了下來:
“我看你得學學針線活,這堆鈴铛就交給你縫上去。”
白璟拉了一把宮芽,無視簡關垣求救的目光,和她讨論:
“冬天天冷,我們早點回去。”
簡關垣看白璟拐跑了宮芽,氣的在校門口直跺腳:
“老白,你還是不是我兄弟,遇到麻煩跑的比兔子還快。”
他的求救聲消失在冬天的寒風裏,顯得更加寂寞和可憐了。
說來,還是怪宮芽那個烏鴉嘴,明明一切都辦的很妥當,偏偏在臨近藝術節的時候發生這檔子事情。男子漢敢作敢當,畢竟是自己這邊出了問題,還是得想辦法解決。簡關垣沒想過要跑走,老老實實坐回教室裏,找了針線做最後的修補工作。距離上一次這樣安靜專注的去做一件事情,還是幫宮芽熬中藥的時候:
“唉,也不知道那些藥對她有沒有用。”
頭腦簡單的簡關垣不知不覺想起了宮芽臉色蒼白的模樣,應該問問她下一次拿藥是什麽時候,他好提前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簡關垣鼻子靈,嗅到一股酸辣粉的味道,口水直流,剛剛想尋着味道出去,就看到白璟帶着宮芽和司婳進來。
白璟環抱着手不耐煩的呵了一聲:
“我們勉為其難,幫你一下好了。”
白璟話音剛落,那小子就跑過來搶過他手裏的那份酸辣粉:
“看來你的心還是白的嘛。”
宮芽看他坐在桌子上就開吃,總是一副很容易就滿足的模樣,暗自在心裏羨慕他的個性,這樣的人也許從來就沒有煩惱。簡關垣原本低着頭吃的很爺們,突然将瞧見她盯着自己看,紅着臉放慢了手中的速度,一口一口塞進嘴巴裏,吃的格外斯文。好像被這個人看着,身體就不聽使喚的變成了另一番模樣。
白璟轉頭看像個女生一般吃東西的簡關垣,擡腳踢過去,不耐煩的提醒他:
“快點吃,不然要熬夜了。”
比起宮芽和司婳兩個女生,男生們的手總是要笨拙一些,更何況是簡關垣這樣大大咧咧的男生,原本就是從來都沒見過針線的人,拿起來就總覺得很別扭。簡關垣學着宮芽的樣子,拿着線放進嘴裏舔了舔,眼睛都要瞪的銅鈴大,無奈就是穿不進去,耐心極差的某人差點要暴走,又拿着針在頭發上搓了搓,學的倒是有模有樣。
白璟看他像只猴子,完全靜不下心來,掄過去一腳:
“好好縫,你以為都是誰害的?”
“燈光太暗了,我穿不進去?”在簡關垣無奈的聲音中,他手中的針線被宮芽接了過去,她看起來一副熟能生巧的樣子,迎着光看了看那個針眼,照例拿起那根線放到了嘴裏……
簡關垣盤腿坐在課桌上,看到她把那根線塞到了嘴裏,想起剛剛自己穿針引線的一些列行為,莫名其妙的有些臉紅,直到看到她也學着老年人的模樣舔了舔,頓時覺得耳根子都要炸裂了,張開嘴喊了一聲:
“宮芽,你……”
宮芽對着燈光穿好線,拉長剪短,一氣呵成,這才轉過去問他:
“怎麽?”
那家夥靠着牆壁,低低的哦了一聲,接過她的針線,不急着先縫衣服,反倒是先捏了一把耳朵,這才低着頭默不作聲的縫衣服。
宮芽皺眉,總覺得這個人有時候的行為讓她難以理解,看他突然又不說話,自己也爬到他的課桌上,和他并肩坐在一起:
“這幾天你也挺辛苦的。”
“你說後勤的事?”
——
那天在學校裏具體說了些什麽,簡關垣已經記不太清了,反正都是和學校相關,他能感覺到自己和宮芽之間的距離在慢慢縮短,這個丫頭的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晚上八點,四個人才把所有的衣服處理好,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簡關垣不放心,執意要送宮芽回去。
四個人上了同一輛公交車,簡關垣靠着窗子,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霓虹,想起宮芽家嚴苛的門禁,問她:
“那麽晚了,需不需要我們給你解釋一下?”
“不用。”宮芽裹的像只小熊,拉了拉頭上的毛線帽子,戴好手套:
“這幾天我爸爸不在家,沒事的。”
他前幾天還單純的以為她沒有家人,今天聽她說起爸爸才松了口氣,于是順水推舟,找了個話題:
“那你爸爸應該是個很嚴厲的人吧!”
宮芽的目光一直看着窗外,有流光劃過眼底,輕輕淺淺的,像是存着一絲其它的情愫,但宮芽沒說,只是勉強的笑了笑:
“嗯,是的。”
簡關垣對她的這些語氣毫無察覺,擡起手放在腦後,竟然有些豔羨的意思:“誰的父親不嚴厲嘛,天下爸爸都一樣。”
宮芽苦笑應對:“這麽說,我還挺幸福的?”
“嗯吶。”伴随着這聲應答,簡關垣放在腦門上的手突然落到了她的毛線帽子上,這人的手隔着毛絨帽子,力氣不算大的揉了她一把。
她能感覺到被這人手掌心摸過的發絲泛着溫度,寧靜溫暖的,像是落了顆定心丸在她的腦門上,原本還憂郁潮濕的心像是被陽光籠罩着,變得暖洋洋的,她撇過頭看了一眼,瞧見他的大半張側臉在光影交錯裏微笑着,湊到她耳邊說話。
男孩子說話時低沉的嗓音,夾雜着耳邊撲面而來的暖風湧進耳朵裏,一瞬間溫暖了她的心髒:
“你還挺厲害的,什麽都會。”
像是小時候那樣,喜歡某個人就會忍不住的去誇獎她,今天發現她身上的這個優點,徹底改觀了他對大小姐宮芽的看法。看宮芽一直愣着沒動,簡關垣用肩膀碰了碰她的肩膀:
“我在誇你唉,別這樣總是很難過的表情。”
“那我應該用怎樣……唔……”
宮芽話沒說完,簡關垣就擡起手提了她臉上的肉,比了個微笑的動作。宮芽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擡起毛茸茸的手扒開,轉過頭看向窗外,簡關垣不依不饒:
“捏疼了?”
“不,沒有。”
宮芽擡手拉住了頭上的毛線帽子,像只刺猬一樣縮着脖子,紅着臉輕咳了一聲。
這,好像是第一次,有異性捏自己的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