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秋分一過就進入了透人心脾的秋雨時節,周六晚上下了一夜的雨,簡關垣第二天早上起來才瞧見白璟那厮發來的信息,說是暴雨下了一整夜,取消去網吧打游戲的計劃,于是幹脆翻了個身,繼續窩在溫暖的被窩裏。
不打游戲,不寫作業的周末,有點頹廢,但也挺好。
“阿垣,糍粑我放在餐桌上了,今天幫我跑個腿,我們公司這周末團建。”
簡關垣聽到門外簡媽媽的唠叨,翻了個身,一擡手把耳朵也捂住,屋外的人許是沒聽到他的聲音,擰開門進來,掀開被子:
“你聽到沒啊,今天代我去看看你奶奶。”
“我不想去。”
簡關垣甕聲甕氣的拿一個枕頭捂住腦袋,不過是想暫時逃避一下,上頭馬上落了一支雞毛撣子下來:
“滾起來,馬上,快點!”
正值更年期的簡媽媽所向披靡,無疑是一只可怕的母老虎,簡關垣不得不爬起來,随意往身上套了件衣服,哈欠連天的出了門,拿上手機和糯米糍粑,把簡媽媽交代去那邊寫作業的事情的忘掉,優哉游哉趕上前往鄉下的大巴車。
從這裏到簡關垣奶奶所住的鄉下,車程一個小時,簡關垣睡了一路,被一個提着糕點的中年大叔叫醒,喲了一聲:
“阿垣,今天來看奶奶啊?”
簡關垣的小時候是在這裏度過的,這裏的每一戶人家都知道他。
簡關垣點了頭,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天空又下起了雨,沒帶傘,挎着大步子進了村子裏,沿着屋檐一路向前,往整個村子裏修建最繁華的那棟建築物走去。
不同于城裏面的喧嚣,村子裏以花為生的貿易方式使得雨中的花田格外迷人,這個季節随處可見烈陽似火的紅色玫瑰,家家戶戶都是小洋樓,條件都差不到哪裏去,簡關垣的鞋子上沾滿了泥,踩在田埂上,一步一步往那幢小屋子走去,還未走到,遠遠就聞到一股中藥味,推開了門,果然又見到年邁的老太太坐在大堂裏收拾草藥,兩百平的小洋樓,被老太太拿來鋪滿了草藥,實在浪費。
簡關垣皺着眉頭進去,先喚一聲:
“周醫生,你又在瞎忙活什麽?”
她不怎麽喜歡叫她奶奶,倒是叫上一聲周醫生會顯得更加順耳。
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在城裏的中醫館就職,是最早的一批執證老中醫,如今已經退休,守在鄉下安享晚年,看到孫子來看完,老太太伸手接過那一袋盼了許久的糍粑,問他:
“我就喜歡瞎忙活,小子,你吃過飯了沒啊?”
簡關垣話音落下,毛毛細雨早已變大,噼噼啪啪的落在屋檐下,簡關垣鎖上大門,幫着把草藥全部擡到架子上,回答她吃了個包子。老太太一笑,讓他小心:
“你一會兒吃完飯幫我熬點藥。”
簡關垣停下手上的活計:“誰不舒服?”
老太太固執的很:“你又不認識,廢話那麽多幹什麽,熬藥就是。”
所以搞不好母親早就知道要幫忙熬藥,把這種活計丢給他了?
吃過午飯的簡關垣坐在藥罐子旁邊,一邊暗自責怪老媽偷懶,一邊又在好奇老太太這一次熬了那麽多的中藥,到底是那個藥罐子那麽厲害。
這一次熬的藥實在太多,簡關垣蹲在藥房裏忙活了半天,末了直起身子蹲在門口和她說:
“那麽老了還那麽操勞,你缺錢?”
“我能缺什麽錢?”
老太太在這小洋樓裏住的舒坦,這麽多年一直保持着老中醫的做派,退休了也免費給村裏人看病,有些尋着找上門的老病人他偶爾也要招待,這次這些藥是給一個多年來的病人準備的。
原本定好了中午就來拿藥,或許是下大雨堵了車,到了傍晚,簡關垣把所有的藥一包一包的分裝好,還是沒有見到人,老太太沒急,倒是簡關垣這個急性子想回家了:
“我得先回去了,再晚點沒有末班車了。”
“就留在我這裏住一晚上嘛,又不會怎樣?”
簡關垣不喜歡呆在這個早已不屬于他的地方,撂下一句:
“我還有作業。”
說完,背上包就要走。
孫子性子執拗也不是一兩次,外面雨下的太大,老太太特意找了一把大傘塞到他手上:
“回去洗個熱水澡,以免感冒,替你媽媽問聲好,不要勉強自己。”
簡關垣聽到這句“勉強”,停了下來,撐着傘站在門口說了一句:
“不是勉強,我媽媽很孝敬你的。”他铿锵有力的重複了幾個字:
“很孝敬你。”
他說完,剛剛打開門,險些和正要敲門的宮芽撞在一起,這人穿着條濕漉漉的褲子站在門口,半個身子都是泥土,疲倦不堪的站在門口。
兩個人誰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對方,愣了一會兒,還是老太太打斷,問宮芽:
“宮芽,你怎麽弄的。”
宮芽被老太太順手拉進去,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
“我前次來沒記路,下錯站了。”
簡關垣看了看她半個沾滿了泥土的衣服:
“你別說你眼神不好,掉在水溝裏了?”
宮芽沒出聲,但紅起來的耳朵俨然說明了一切。簡關垣總算知道昨天書包裏掉出來的中藥袋來自哪裏,
簡關垣随手關上門,又不想回去了。
老太太問:
“你不是趕不上末班車了,還不快點走?”
簡關垣:……
——
宮芽和周醫生認識,源自她的小姨,最開始去那裏看中醫,還是小姨借着周末偷偷帶去看的,這幾年來找周醫生拿藥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後來遇到周醫生退休回鄉,姑媽才把拿藥的事情交給她自己來處理。
宮芽今天諸事不順,早上遇到叔叔來拜訪,陪着說了會兒話,原本已經和司婳商量好口供,自己來找周醫生拿藥,不得已耽誤了半天時間,等到火急火燎的乘車前來,才發現下錯了站,一路問路走過來,天都已經黑了,雨天霧多,滑了一只腳在水溝裏,弄的自己狼狽不堪。
老太太看宮芽半個身子都是濕的,趕緊讓簡關垣去燒水,準備換洗的衣物,心疼的摸摸她的頭發:
“你看看你,今天不拿,明天再來拿也是一樣的。”
簡關垣回了自己房間裏把衣服翻出來遞給她,話也不多:
“凍死我不負責,快點洗。”
簡關垣看着她抱着自己的舊運動服發呆,注意到她皺着鼻子聞味道的動作,一擡手拿走衣服,把人推進浴室:
“我找我奶奶的給你。”
他看人進了浴室,聽到花灑打開的聲音才抱着自己的衣服出門,順手放在鼻子上聞了聞,常年放在櫃子裏的衣服混着一股子樟腦味,刺鼻又難聞,皺着眉拿下樓,從家裏翻出個吹風機,簡關垣把花瓶裏的紅玫瑰摘了幾朵丢在塑料袋裏,打開熱風擋吹了幾分鐘。
等老太太發現的時候,她的小半瓶花已經被孫子摘的只剩幾個花骨朵,氣不打一出來:
“小子,我看你有點手癢啊。”
簡關垣盤腿坐在沙發上吹衣服,放高了音量:
“人家城裏人沒聞過樟腦丸,我搞點自然花香。”
老太太哪裏懂這種原理,和簡媽媽如出一轍,一擡手往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滾滾滾。”
簡關垣往沙發上跳下來,折回樓上,還是把衣服放在大床上,對着門邊吹了個口哨,宮芽吓了一跳,擦着頭發堵着浴室門,這才聽到他說了一句:
“衣服我放床上,你愛穿不穿,裸着也行,反正也沒什麽料。”
宮芽沒出聲,把耳朵貼在門上,被後面那句流氓一樣的話惹紅了耳朵,握着拳頭站在裏面,真是搞不懂這人為什麽總是喜歡針對自己。
等聽到外面門關上的聲音,她才小心翼翼的探出一顆腦袋出去,一眼就看到他放在床上的衣服,白色的舊運動服像是初中生才會穿的老款式,她哆哆嗦嗦的伸出一只手拿進來,放在鼻子旁邊吻了吻。
沒有那種刺鼻和難聞的樟腦丸味道了,野薔薇的花香湧入鼻腔裏,一下子讓人心曠神怡,連浸濕的心情都在慢慢好轉。
穿上幹衣服下樓,宮芽沒在正廳看到簡關垣,倒是看到老太太在給她裝藥,念着她的病情:
“我看你氣色比上次過來還差,是沒休息好,還是……”
“沒怎麽休息。”宮芽沒提及住院一個月的事情,聽到一樓水池邊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這才看到簡關垣蹲在院落面前浸濕了她的衣服,宮芽急匆匆走過去,看到他剛剛撒上一把洗衣粉,問他:
“你幹什麽?”
簡關垣洗幹淨手,站起來丢了快幹毛巾給她:“你沒見過徒手洗衣服?”
“我……”宮芽急的臉都紅了,“我拿了藥,要回去啊。”
簡關垣看看盆子裏的衣服,又看看她身上穿的那套舊運動服,頂着幹毛巾的宮芽顯然已經吓傻了,倒是簡關垣,擡起一只腳把浸泡着衣服的盆子踢進去了一些。
外面雨聲漸大,落了一些在玻璃窗上,噼噼啪啪的,他看着面前那雙清澈的雙眼,微微勾了勾唇角:
“來都來了,還走什麽走?”
作者有話要說:
言下之意,來了老子的地盤,那麽好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