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對話
章夫人對不能回京城辦婚事是有些遺憾的。
這邊畢竟是客居之地,在這邊成婚,畢竟還是顯得有些不莊重。
不過也沒有父母在一地,兒子卻在另一地成婚的道理。章汌對此倒是想得開,勸章夫人說反正林家是做海上生意的,四處為家已經習慣。
說到後來,章夫人也就慢慢地放下了這些想法,全心全意操辦婚事。
派去迎親的人走了之後,章夫人找了章繡錦,說了一件事。
她想讓章繡錦回京城去。
“當初想讓你過來,也是因為想着遠着三殿下。”章夫人說,“如今看來,這個念頭不過是空想。既然如此,就該讓你回京去。家裏頭母親只怕也想你了。”
章繡錦沉默着。随後,她說好:“可是,娘你身邊沒人陪也不好。”章夫人将鬓邊落發拉起,拂到耳後,說:“不礙事。沒有人操心,我反而自在。”
“讓四妹妹留下來好了。”章繡錦說:“四妹妹,雖然有嬷嬷教着,有些事,嬷嬷也是教不好的。”章夫人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動心,口中卻說:“玉兒會不會怪我。”
“玉姨娘,也只是玉姨娘。”章繡錦搖頭,勸着章夫人,“況且,庶女被養在嫡母身邊,将來說親也好。為了四妹妹,玉姨娘想必也是願意的。”
章夫人點了點她的鼻尖:“你這孩子。”章繡錦知道,她已經松動了。
随後,章夫人對章大人說了這件事,章大人猶豫良久,答應了送章繡錦回去這件事,對章繡妍是不是要留下來卻無所謂。
“你若是願意,留在身邊解悶也好。”章大人說,“院子裏若是沒個小姑娘說笑,也确實顯得悶了些。”
章夫人立時笑道:“要不要給老爺買兩個小姑娘過來,擺在書房裏陪着老爺說笑?”兩人笑着耍花腔,端着湯水進門的章繡錦在門邊站了一下,悄悄離開。
回到與章繡妍共居的院子,章繡妍正拉着紅琴說着江南特産的美食,兩人聊得興起,根本就沒有看見她的到來。
章繡錦等了一會兒,才出聲叫了章繡妍過來,說起章夫人将她留下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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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繡妍有些猶豫不定,随後卻又點了點頭:“我比三姐姐小,婚事還不那麽着急。可是若有了在嫡母身邊教養過的名聲,卻是極好的。”
章繡錦失笑:“你自己能想明白就好。”章繡妍就笑着挽了章繡錦的手,問章繡錦,在江南生活,有沒有什麽要特別注意的。
似乎沒過太長時間,迎親的人就已經送回了消息,再過兩天就要到了。縱然是早已做好準備,章家也頓時忙碌起來。
一眨眼,時間就已經過去,新娘子就要進門。
章繡錦與章繡妍招呼着一群夫人小娘子,忙亂之間聽到前面說新娘子已經到了,不由得各自微笑起來。
等到送入了洞房,大家各自去吃酒,章繡錦方才與章繡妍一起去見了章夫人,稍微歇一歇。
酒席将散的時候,管事的上前,面帶不解:“夫人,有件從京城來的賀禮未曾署名。”章繡錦吃了一驚,聽章夫人問了問詳細情況,忽地想起章繡茹來。
章繡茹,如今可不是在京城?她貼着章夫人将這件事說了,章夫人也想起這一茬,回過神來。問了那賀禮的詳情,發現都是些不容易做手腳的東西,也确實顯着有幾分粗糙,于是就讓管事将賀禮按照慣例轉交給了章汌。
等到第二日喝過媳婦茶,章夫人對林姑娘,如今的章二奶奶說着日後夫妻和睦的話,章二奶奶與章汌兩人都坐着聆聽。章二奶奶神色明朗說好:“我是一心和夫君過日子的。”
章汌的耳尖微紅,偷偷地勾住她的手。
章繡錦看着,慢慢勾起唇。章二奶奶轉身看向章繡錦與章繡妍時,兩人都站起來,各自行了一禮。
章二奶奶連忙還禮,送上自己的禮物。
與送公公婆婆表示自己針線活尚佳的禮物不同,給章繡錦與章繡妍兩人的禮物,章二奶奶表現得極為大方。托盤裏送上來的,是兩對相似的玉镯,一對宛然凝碧,一對潔白無瑕。
章二奶奶大大方方地取了手镯遞到兩人手中,笑道:“我是商戶人家出身,規矩上有些欠缺,還請兩位妹妹日後多指點于我。”
章繡錦含笑謙虛婉轉兩句,将镯子帶上,章二奶奶臉上的笑意就濃厚了些。
隔了千山萬水,三日回門一事,也不過是章二奶奶派人往泉州送了信回去。同時回去的還有章汌備下的幾車禮物。
新婚一月,章家兒女啓程回京。
送走了人,章大人與章夫人帶着章繡妍回到居所,一時之間覺得室內空空。章繡妍連忙上前撒嬌,讓章大人與章夫人臉上的笑意,終于又浮現了出來。
路上的章沁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找上了章繡錦。
“你還是要嫁給三殿下,是嗎?”章沁問,“為什麽?”
他看着章繡錦,眸色暗沉:“我以為,章家不會再送一個女兒到皇家去。”坐在章繡錦身邊的時候,章沁的神色有些黯然。
“如果沒有意外,應該就是了。”章繡錦說,“你要明白,這件事由不得我選擇。”
章沁點頭,面露不甘:“我知道了。”停了停,他說:“我不想留在京城了。”章繡錦錯愕:“你想去哪裏?”章沁低頭,說:“若是還留在京城,日後也不過是如同父親一樣,遇到這種事,連反抗都不行。”
章繡錦轉過臉去看他,少年的臉頰已經開始漸漸地有了堅毅的輪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出了京城,也是本朝的地界。你想去哪裏呢?”章繡錦問。
章沁看向遠方,迷茫:“我也不知道。”
安靜好一會兒之後,他說:“也許去軍中。”片刻之後,他又搖了搖頭:“去了軍中,手握重權,這重權,也不過是陛下給的。”
他又安靜下來。
章繡錦垂下眼簾。章沁的話,她聽明白了。少年開始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卻發現前途的渺茫。
這種感覺,章繡錦曾經有過。最後她妥協了。在現有的規則之下,她做到了最好。
拍了拍章沁的肩膀,章繡錦說:“慢慢想。最少,成家立業之前,你都可以想清楚你想幹什麽。成家立業之後,你身上就要開始負擔旁人的生命,你不再是一個人。”
“現在我也不是。”章沁轉頭微笑起來,“我還有爹娘,大哥和你。”
章繡錦笑了笑:“是啊,還有我們。所以,一定要好好想想。”
回到驿站,紅曼偷空對章繡錦說:“姑娘,您不該那樣對三少爺說。”章繡錦轉過臉去,含笑問她:“為什麽?”
“三少爺那番話,若是有心人聽了,也不知道鬧出什麽幺蛾子過來。”紅曼說,“中間可發揮的東西太多了。您是該謹言慎行的,畢竟,您身邊人不少。”
章繡錦點頭,轉過臉去讓她給自己拆頭發:“你說得是。”
等到紅曼将走,她說:“不過,這些消息,都是先送到容三那裏的。”紅曼想明白這句話,背後冒出一身冷汗。
消息傳到京中,容铉毫不意外看到了這番對話。
然後,他大笑起來。
沒錯,父皇對章繡錦有那麽一點關注,卻更關注自己。對章繡錦,父皇根本就沒有想象中那樣多用心。
他将這張單獨拎出來燒掉,将剩下的消息整理好,讓人給皇帝送過去。
皇後最近身體日漸凋零,皇帝看起來,也似乎有些傷心。容铉想,過不了幾日,立太子的消息,大概就要傳出來了。
至少,給皇後一個臨死的交代。
他站起來,将貼過來的兩個宮女推開,揚聲叫着伺候自己的小陸子。
內侍一溜煙地跑進來,仿佛沒有看到站在那裏的宮女一般行禮:“殿下有何吩咐?”容铉讓他傳話禦廚房送吃的過來:“若是再做不好,就換人。”
小陸子躬身應了。
兩個宮女趁着沒有人注意,偷偷地走出門去,然後,各自對視,回自己的住所。
沐浴,更衣,梳妝打扮。
天色将晚,兩人換上薄紗,起身去浴池。
容铉面無表情地看着兩人走進來,等到兩人将要下水,唇邊慢慢地浮現出笑意。
“來人,”他叫着,“意圖勾引皇子,拖出去打死。”
兩個宮女一人哀聲落淚,另一人倔強看過來,不等說什麽,就已經被容铉一指點倒:“拖出去。”
再過半個時辰,全身濕透的兩人就已經跪在皇帝面前,連濕衣都不曾換下。皇帝高坐臺上,聽完兩人的回報,輕輕一笑:“呵,果然還是小孩子。”
他輕飄飄地打發兩人離開,不再提起容铉所說打死的話。
內侍悄聲來報,章妃送了消息過來,說皇九子又不好了。皇帝面無表情:“太醫已經過去了嗎?”
內侍低聲說是,皇帝微笑:“朕非良藥,過去了,也不過是給太醫添亂。讓太醫好好診治,切記不能讓章賢妃太過傷心。”
壓低了聲音,皇帝低低地說:“若是太過傷心而去了,朕的後宮,就又少一人了。”
內侍面無表情地退了出去,将皇帝的話轉告了前來傳信的賢妃宮室的內侍。那內侍倉惶的神色漸漸地變成了惶恐。
皇帝獨坐室內,輕聲一笑,自語:“也是時候該死了。”
容铉很快就知道了皇帝的低語,不由得同樣地輕笑起來。皇宮裏看來,當真要亂一陣子了。
他眯起眼想,這樣也好。一年又一年,至少在自己年歲到之前,章繡錦也不要想定親了,也正好名正言順堵住一些人議論的嘴。
章繡錦入京前三天,皇九子沒了。
章妃哀恸過度,一病不起。
章繡錦入京就聽到這樣的消息,一時之間,覺得京城裏的空氣都蕭索起來。
只是還未序齒的皇子,就算是去了,也不過是為京城裏的衆人添了一項談資。當真傷心的,大概也只有章妃和章妃的娘家人。
就連章侍郎,難得的在外都表現出了一定的脆弱。
章二夫人連接入宮,章妃的病卻始終不見起色,宮內外都開始猜測,章妃會不會就此去了。若是去了,宮裏頭四妃的位置……
一些人心思頓時活絡起來。
章繡瑛就是在這樣的氣氛中拜訪章老太太的。
老太太的氣色依舊很好,臉上的皺紋卻不可避免多出了幾條。見到章繡瑛,她笑微微的:“難得不來見我老婆子,聽到弟弟妹妹回來了,就過來了。可見不是來看我的。”
章繡瑛哄着老太太,不過片刻,就被老太太留下了兩個兒子,将她自己打發出去見章繡錦和章沁了。
三人在章繡錦的院子裏坐下來,章繡瑛開口直奔目的。
“聽說最近你和皇三子走得很近?”
章沁的手抖了一下,放下杯子,慢慢地取了一塊點心捏在手裏面。
章繡錦擡頭,一雙眼睛黑白分明,落在章繡瑛眼中,留下一點漪漣,随後歸于平靜。
“姐,我說的話,你相信嗎?”章繡錦問,“若是不相信,我也就沒有必要說了。”
“你說,我就信。”章繡瑛簡短地說,“所以,你說吧。我不相信,爹娘會讓章家女與皇室糾纏不清。”
章沁将要開口,被章繡錦按住了手。
章繡瑛的目光掃過,章沁縮了縮脖子,一如當年章繡瑛未曾出嫁前一樣,覺得有些不敢對上這個長姐的目光。
莫名地心虛。
章繡錦微笑,說:“有些事,由不得選擇。”
“當初爹也不想讓章家女入宮,奈何陛下命令以下,父親別無選擇。”
章繡瑛凝視着章繡錦,點頭說是:“你是想說,你逼于無奈嗎?”章繡錦點點頭,又搖搖頭:“是,也不是。”
“最開始是無奈,後來,也就認了。”章繡錦擡起手,白玉一般的手指按向自己的胸口,說,“這裏太大,能夠容忍的人不多。”
章沁終于跳了起來。
“可是這不對!”他揮舞着手臂,“天底下有那麽多人,你怎麽知道,找不到另外一個?”
姐妹兩人同時看向他。
章沁頓時安靜地坐下來,嘟嚷一句:“我就是覺得,未必沒有別的選擇。”
“沒有。”章繡錦說,“我所能做的事,比你能想象的更多。”
章繡瑛皺起了眉,凝視章繡錦。
院子裏忽然安靜下來,只有風輕輕吹過的聲音,和夏日最後的蟬鳴。
丫鬟下人們都遠遠地站在院子外面,低着頭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不僅僅是這個原因,”章繡瑛說,“沒有另外那個人,你也不會在乎。”她的目光平靜得讓章繡錦都詫異,“你我都是母親教養出來的,我都能不在乎邱晉揚過自己的日子,你也可以。”
“如果這個選擇是目前看起來最誘人的,我也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章繡錦說完,章繡瑛似乎想要說什麽,被章繡錦握住了手。
“姐姐,就算是知道姐夫是在做戲,你是不是也會覺得傷心難過?”
章沁頭頂仿佛有一道雷落了下來,讓他發不出聲音。好一陣,他聽到章繡瑛平靜的話:“你怎麽知道的?”承認了!章沁腦海中盤旋着這樣三個字,最後看向章繡錦。
大姐知道不奇怪,妹妹為什麽也知道?
章沁覺得,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自己悄然地被排出在外了。
章繡錦輕笑了一聲:“有些事,容三還是不吝告訴我的。”章繡瑛點了點頭,依舊沒有大的波動,輕聲問=:“這跟你,又有什麽關系?”
章繡錦說:“如果,那個人對我承諾日後沒有側妃侍妾,不生異姓後代,姐姐,你說我會心動嗎?”
章繡瑛的手指在章繡錦的手心內縮了縮,片刻之後,平靜下來。
“會。”她坦然地承認,“連我都會心動。可是,任何誓言,都敵不過時間。”
“我知道。至少現在是真的,那就可以了。以後的日子,也是我自己過的。”章繡錦的聲音低低地傳過來,就連章沁都頓時安靜了下來。
樹葉被風吹過的聲音代替了交談聲,春纖春雅遠遠地站在院子角落,聽不清那邊的對話,卻能感受到氣氛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也好。”最後,章繡瑛說,“不管哪一家,能有這樣的承諾,作為女人,日子也就足夠了。”
她的聲音中終于帶上了一絲情緒,追念而悵然。
章繡錦輕輕地擁抱了她:“姐姐,你也要好好過。等這段時日過去,姐夫也就不必自污了。你的日子,會恢複正常的。”
章繡瑛微笑了一下:“你說得是。”言語之間,卻有些意興闌珊。
章繡錦想問,章繡瑛卻已經站起來,轉身就走:“兩個小家夥在祖母那裏,只怕已經鬧起來了。我先過去了。你……”
她停了一停,最後一笑:“算了,你的主意比我倒是正。”章繡錦和章沁同時起身,姐弟三人一起往章老太太的屋子去了。
進門就聽見一陣孩童笑聲。章繡錦看到兩個相似的小肉團子看過來,一大一小的目光都格外純淨,一顆心柔軟下來。
章沁已經笑着過去和兩人笑鬧,惹得笑聲越發暢快一些。
章繡瑛坐到晚飯時節才走,臨走的時候站在她背後,章繡錦才發現,章繡瑛的衣裳虛虛地落在身上,人瘦了許多。
低下頭,章繡錦上前一步:“姐姐。”
章繡瑛回頭,章繡錦卻不知道一時之間該怎麽說:“姐姐,日子不管怎麽樣,姐姐都該讓自己過得好才是。總會有轉機的。”
章繡瑛眯起眼,眼角眉梢都顯出笑意:“好。”然後,她轉身走了。
站在章繡錦身後,章沁輕輕地嘆了一聲:“我覺得我越來越幫不上你們的忙了。對你們而言我是兄弟,可是,這個兄弟,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
拉住悶悶不樂的他,章繡錦道:“你年紀還小。等你年紀稍大,也是我們的依靠。”
章沁苦笑着搖了搖頭。
從那一日之後,章沁沉默下來,每日裏雖然還在讀書,卻顯得心不在焉。偶爾他會跑到章汌那邊去,聽章汌說說話,倒是與章二奶奶的關系漸漸好了起來。
章老太太由着他去,勸住了要去說話的章繡錦:“都有那麽些不知所措的時候,過去了就好了。”章繡錦自然也明白,不過是關心則亂罷了。此時聽章老太太這樣說,終于平靜了下來。
秋天快完的時候,一直纏綿病榻的章賢妃終于去了。
章二夫人的身子頓時也垮了下來。
章二老爺請了長假在家休養,章繡錦卻在某次半夜被叫醒之後,在章家某個很少使用的客院裏看到章二老爺和章二夫人。
一個面無表情,一個躺在榻上,神魂不清。
章沁同樣揉着眼睛被叫了過來,看到這兩人,連身體都僵硬了。
這個時侯的章二老爺,穿着下人的粗布衣裳,周身的氣息,卻有了章繡錦記憶中的溫潤。見到章沁,他甚至對着章沁笑了笑,聲音平靜:“沁哥兒醒了。”
面對絲毫不意外的章繡錦,章二老爺露出了贊許的目光:“以前我就覺得,錦丫頭是個聰明的,現在看來,還要加上沉穩。”
“很多時候,一個沉穩的聰明人,足夠了。”章二老爺嘆息着,似乎在對自己說話。
章二夫人慢慢地醒了過來,看到陌生的擺設,有些想要尖叫。然後,她清醒了過來,轉頭看到熟悉的人。
“老爺。”她低低地叫了一聲,身體軟下去,落在了榻上。
章繡錦發現,屋內除了自己五人,再無他人。也只點了一盞油燈,燈光昏暗不明。
章二老爺彎下了腰,輕聲對章二夫人說:“這裏是章家,老太太面前。”章老太太叫了一聲“老二”,章二老爺将要說出口的話被吞了回去。
章繡錦沉默地看着章二夫人,發現身邊的章沁雖然一臉看不懂的樣子,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片刻之後,章老太太開了口:“吳氏,你可知錯?”
章二夫人顫抖了一下,哀聲道:“妾身不明。”她哀切地看向章二老爺,“老爺,你我夫妻多年,我做錯了什麽,還請明言。”
章二老爺微笑了一下。
章老太太對章繡錦和章沁點頭:“今日叫你們過來,算是讓你們做個見證,也算是,讓你們學一些東西。”章沁與章繡錦皆行禮應諾,章老太太低眉斂目,說:“吳氏,女誡女訓所言,你可謹記在心。”
章二夫人僵硬了一下,終于回過神來。
她明白了。
這當真是一件陳年的舊事。
章繡錦也明白了,今天章二老爺是算總賬來了。事實上,她也有些好奇,章二老爺為何如此肯定,章二夫人與人有私情。
燈光昏暗中,章二夫人誰的表情都看不清。
天氣還帶着秋日最後的餘熱,可是她的心,卻漸漸地沉了下來。
她記得那個時侯,那個對自己來說格外屈辱的時刻。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做錯了。
若說一次為奸,二次三次,縱然是不願,也已經算是有情。她以為這件事已經被揭過,卻不曾想,事情居然在這麽久之後,陡然間爆發了出來。
章二夫人竭力支撐着身體,看向了章二老爺:“老爺,妾身……”章二老爺根本就沒有看她,他凝視着窗外,目光淡然如水。
“老爺,就算死我錯了,我為章家生兒育女,也……”章二夫人還要哀哭,章老太太平靜地開了口:“澤哥兒真的是老二的兒子嗎?”
章二夫人頓時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