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追妻
章繡錦對章澤的印象并不深刻。
這個二房嫡子一直以來對她來說都算是一個單薄的剪影。
章沁卻猛然間站了起來,瞪大了眼,似乎想要說什麽。然後,他被章繡錦捂住了嘴。
章二夫人捂住臉哭了起來:“我也是不得已。”
章二老爺凄厲地笑,章老太太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頓了一下,恍若玉石相交,琤然作響。她說:“閉嘴。”聲音在黑夜中顯得有些尖銳。
章沁慢慢地停了下來,拉了拉章繡錦捂住自己的手。章繡錦松開他,屋內的氣氛越發沉重,連呼吸都難以為繼。
只有章二夫人哭泣的聲音。
“你若是不得已,那為何不自盡以求清白?你為章家生了碧姐兒,日後說起來,你也是老二的結發夫妻,日後受章家香火供奉,老二就算日後再娶,也越不過你去。”
老太太平靜地問:“若有不得已,第一次你吃了虧,為何不謹言慎行,為何不與老二坦白,為何不斷了日後的往來?”
章二夫人尖銳地哭喊起來:“那是親王殿下!他說了,若是我不從,我的碧姐兒就……”
“章家的兒女,還沒有無能到需要媳婦出賣自身來保護的地步。”老太太說,“你不過是不想承認自己錯了。”
“給自己找一千個借口,你也是錯。”
章沁垂下眼簾,緊緊地握住拳頭。手被另一雙手握住,側臉他看到昏暗燈光中章繡錦眼中似明似滅,情緒難明。
“為什麽?”他低低地問。
章二老爺微笑:“我也想知道。你認為我沒法護住你嗎?還是你認為,我是那種出賣妻女來求得榮華富貴之人?”
“難道你現在做的不就是這種事嗎?!”章二夫人尖叫起來,聲音在黑夜中凄厲地響起,“你還不是去抱了他的大腿,還不是在跟着他讨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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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老爺眸中有火光:“你想這麽認為,那就是了。”他輕輕地笑,“當初分宗的時候,你走得那麽幹脆,我就知道,在你心裏面,章家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對你來說,你的富貴榮華,比家族更重要。”
章二夫人冷笑:“彼此彼此。”她環顧四周,說:“今天,我大概是在劫難逃?”
“你為碧姐兒傷心過度,纏綿病榻許久,今日就此告別了。”章二老爺柔聲說,“至少,你還是我章家的媳婦。哦,我忘記了,我已經不是章家人了。你只是我的夫人,與章家無關。”
“是你給我下藥?”章二夫人問,“就算碧姐兒死了,我還有澤哥兒,我怎麽會……”
“澤哥兒還有我,”章二老爺說,“他還有我這個亂臣賊子的父親。”章二老爺在這個時候微笑了起來,內中凄涼,看得章繡錦心中悵然。
“當然,以後我不會一直是亂臣賊子。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澤哥兒至少在明面上是我的兒子,日後自然是要共享我的榮耀。”章二老爺平靜溫柔地說,彎下腰去,扶起渾身綿軟無力的章二夫人。
“高興嗎?澤哥兒以後會是殺死和親王的大功臣呢……”
章二夫人顫抖了起來。
她當初就覺得章二老爺那麽容易地倒向了和親王一脈顯得不正常,可是她以為這是自己的勸說加上和親王開出來的條件足夠誘惑,可是她一直不曾想到……
章二老爺居然打着的是這樣的主意。
“不,你不能這樣做。你不能讓他們父子相殘,你……”章二夫人混亂地說着,言辭之間完全承認了章二老爺的說辭。
章澤是和親王的兒子。
章二老爺松開了手,任由她跌落在榻上,輕聲地笑:“可是,跟我有什麽關系。又不是我的兒子。”他笑微微地:“我的兒子才十歲,還小得很呢。”
章繡錦上前,行了一禮,輕聲道:“二叔,我已經讓二哥替鴻哥兒尋訪了一位名聲不顯但是卓有才幹的先生,再過一兩月,先生就會去莊子上定居了。”
章老太太詫異地看了過來:“繡錦丫頭,你怎麽知道……”
“難道不是二叔特意讓如芸姐姐去告訴我的嗎?”章繡錦笑着說,“最開始,我看到死而複生的如芸姐姐,還着實有些詫異呢。”
章二老爺的目光變得溫柔:“多謝你了,錦丫頭。我現在不敢做這些,畢竟我被人盯着,心裏面也不是不着急鴻哥兒的課業的。如今,就太好了。”
章二老爺長嘆了一聲。
章二夫人躺在那裏,艱難地喘息,瞪着章二老爺與站出來的章繡錦,間或目光落到章老太太身上,沒有一點兒難過之意。
章繡錦退了回去,在黑暗中聽到章沁悶悶不樂地說:“你都不告訴我。”
章繡錦微笑:“你藏不住事,我怎麽敢将這些事告訴你。你連沈君梓在你面前說兩句話都能當面帶出不快來,知道這種事,日後對着二叔,大概就藏不住了。”
“那現在為什麽不怕我知道了?”章沁說,“我不是一樣藏不住?”仿佛一個悶悶不樂發現糖果搶不到的小孩兒。
章繡錦微笑着說:“因為,事情就快解決了。”
章二老爺輕笑了一聲,溫柔地拭去章二夫人唇邊流出來的藥汁:“錦丫頭說得對,事情,快完了。”
章沁睜大了眼,好一陣之後恍然明白過來。
他激動得難以自抑,嗫嚅着想說什麽,最後安靜下來,臉上滿是遮不住的傻笑。
章二夫人瞪着眼,看着章二老爺似乎想說什麽,卻已經說不出來。
喉嚨裏赫赫的聲音響起,卻始終拼不成句子。好一陣之後,她閉上眼,睡了過去。夜晚的屋子裏,忽然有一陣風吹過,一陣涼意襲來。
沒有一個人覺得冷。
章二老爺笑了一聲:“你活着我都沒怕,你以為死了就能讓我怕嗎?”然後,他大步走到章老太太面前,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母親,孩兒不孝,日後要背負罵名。兒子……”他泣不成聲。
章老太太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罵名不怕。你知道自己沒有做錯就好。我們,都在這裏呢。”
章二老爺放肆地大哭了出來。
章沁跟着眼圈微紅,被章繡錦拍了拍手臂,發現後者的眼眶中沒有一滴淚水,冷靜的視線落在章二夫人的身體上,仿佛在看一個物件。
“二叔,二夫人的屍身,要如何運回去?”她上前問,“時辰已經不早了。”
章二老爺終于控制住了情緒,說:“無礙,我已經準備好了。”說罷,上前背起了章二夫人的身體,一步步走了出去。黑暗很快吞沒了他的身影。
章老太太對着章繡錦和章沁招招手,兩人上前一左一右扶住老太太。
吹滅了燈火,黑暗中三人并肩而行。
章老太太問章沁:“是不是不明白為什麽叫你過來?”
章沁沉默一陣,在和暗中說:“是,有些不太懂。”
章老太太笑了起來:“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來找我。那時候,你就可以出去游學了。”出去游學是章沁一直以來都想去的,可如今聽到老太太這樣說,心裏面卻并不多開心。
“繡錦丫頭你倒是藏得住事,”章老太太說,“連我都不知道,你居然知道這麽多。”
章繡錦已經看到不遠處丫鬟提着的琉璃燈,輕聲說:“父親母親是知道的。”
章老太太笑了一聲:“你這孩子呀……”
第二天早晨去給章老太太請安,章繡錦發現,章沁的眼底一片青黑。吃過早飯之後給章沁剝了雞蛋滾一滾,章沁說:“我大概有點想明白了。”
門外丫鬟急急地進了門,對章沁和章繡錦行禮:“三少爺,三姑娘,有幾位族老求見老太太。”
章繡錦詫異:“祖母不見?”章沁擡起頭來,看着丫鬟,手裏面還可笑地捏着一只剝殼的雞蛋按在眼睛下。
丫鬟垂下頭,默認了章繡錦的說法。
章沁站了起來:“我去吧。”他丢下了雞蛋,大步走了出去,報信的丫鬟連忙跟上。
半個時辰之後,章沁回來了。
他在章繡錦對面坐下,說:“族老們是來通知消息的,章侍郎夫人去了,他們想問,族裏面應該是什麽态度。”
“什麽态度?”章繡錦反問,“章侍郎已經自逐出族了。”
她盯着章沁,說:“他不是章家人了。”章沁抹了一把臉:“可是,昨天……”
“昨天什麽都沒發生,”章繡錦的手放在小幾上,漂亮的手指頭捏起了茶杯,“什麽都沒有。”
章沁張了張嘴,随後消沉下來。
“我去和祖母說一聲。” 他掉頭走了。
章侍郎夫人去了這件事在京中顯得悄無聲息,只有章澤過起了閉門的日子。
宮裏頭章妃去了之後沉寂了兩個月,終于再度熱鬧起來。有人又鬧着要選妃,被皇帝一茶杯砸在額頭上,沉寂了。
“朕的皇後現在病重,你居然鬧着要朕選妃?”
一句話出口,因為章妃去了而對四妃之位蠢蠢欲動的心思立刻就沉寂了下來。所有人開始想另一件事。
皇後若是去了,皇後之位……
平靜的湖水下仿佛有暗流在湧動。
于此同時,皇長子的婚事卻被提上了日程。這是皇後的要求,希望能夠在自己去之前,看到皇長子成婚。
章繡錦的好幾個玩伴都去參選,彼此之間見面時平白多了幾分尴尬。年歲漸大,章繡錦覺得,當姑娘們開始為了為婚事而争執不休的時候,日子似乎也就沒意思起來。
她開始想,自己現在能夠做什麽。
京城裏的家事如今是她在掌管。只是家事原本就在章夫人還在京城的時候梳理過一邊,如今也沒有什麽值得動手的地方。
開始收割的時候,老太太問章繡錦和章沁要不要去莊子裏住一段時間。
“莊子裏如今正是熱鬧的時候,你們若是見了,心情也會好的。”老太太如是說。章繡錦卻知道是老太太自己想念莊子上的日子了。
因為章大人和章夫人離京,老太太已經好長時間都沒有回莊子上了。在鄉下田莊暢快得多的老太太開始想念自己曾經的生活。
章繡錦自然說好,章沁也答應下來。
他最近不去學院了。一來成了舉人在學院裏與很多人都說不上話,二來,他也沒什麽心思再去學院。
于是,三人收拾行裝,去了京郊的莊子。
章繡錦換上了簡單的衣飾,帶着裳梅裳莉在莊子裏走。周圍的人都忙忙碌碌,章繡錦作為閑人站在其中,心底無喜無悲。
“那邊山上,有什麽?”她問老太太派出來給自己帶路的小丫頭。
小丫鬟叫盼蘭,臉頰曬得發黑,說話的時候因為有口音而有些畏縮。
“是一座觀音廟。”盼蘭說,“莊子裏沒事都去拜的。”
章繡錦問山上的風景如何,盼蘭就只能搖頭了。“可是山上這個時侯有吃的哩,板栗就熟了。”盼蘭掰着手指,“還有好些果子……”
章繡錦不由想到章繡妍。若是章繡妍在,此刻只怕已經流下口水。
“去看看吧。”她說,“去山上看看。”
盼蘭愣了一下,回神:“我帶姑娘上去。”裳梅裳莉攔了一下,見章繡錦堅持,也就不在繼續。
一路慢行,走到半山腰已經是汗流浃背,章繡錦這才發現,看上去不高的小山頭,爬起來的時候,居然也有如斯高度。
她站在那裏,往下看了看,說:“看起來今天我是上不去了。”裳梅笑道:“姑娘可要我背你上去?”
章繡錦搖了搖頭:“不,反正在這邊要住一段時間,每天慢慢走一走就好。”
說罷,她在那裏站了片刻,讓山風吹幹身上的汗珠,就起身下去。
剛剛到山腳,一陣馬蹄聲起,有人疾馳而來。
“章三姑娘!”有人驚喜地叫,翻身下馬,沖到了章繡錦面前。裳梅裳莉連忙上前擋住。
“燕公子。”章繡錦擡頭,行了一禮。“燕公子怎麽會在這裏。”
燕肅喜不自勝:“我家在這邊有個莊子,我是過來休養的。”他匆匆忙忙地說,手在身後擺動,讓身後那一群騎馬的都下來。
有人在吃吃地笑,卻都下來了。
“燕公子請保重身體。”章繡錦說。燕肅笑:“章姑娘可以叫我燕肅。”
裳梅裳莉哼了一聲,表示不滿。盼蘭看着燕肅,目瞪口呆。“多謝燕公子好意。”章繡錦說,“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
轉頭離開,燕肅方才回神,連忙說告別。
走了兩步,又問:“章姑娘你要在這邊住多久?”章繡錦不曾回答,盼蘭偷偷地回眸看了燕肅一眼。後者笑着看着章繡錦的背影,不曾有半點不渝。
第二日一早,燕肅就來拜見章老太太了。
老太太在自己的自留地裏翻土,聽到有年輕公子求見,含笑看了章繡錦一眼。
“沁哥兒,你代我去見見。老婆子我年歲大了,還是少見外人比較好。”章沁笑一笑,答應了。
燕肅等了許久,等到的是章沁,心中難掩失望。
“章小弟。”他這樣叫着,章沁手一抖,差一點将茶水潑出來。擡頭看一眼,章沁發現燕肅眼中的笑意,于是,他微微笑了笑:“我對燕公子也一見如舊。如同兄弟。”
燕肅聽到被着重說出來的兄弟二字,立刻就明白了章沁的意思。
他內心讪笑了一聲,為自己試探的失利。如果願意,燕肅與章沁也是可以很好地聊天的。
縱然燕肅好武,章沁行文。
兩人很快就熟稔起來,章沁帶了燕肅在莊子裏轉了兩圈,聽說燕肅的莊子就在附近,好奇地問起。
燕肅眼睛一亮:“我家莊子裏有溫泉,沁哥兒你若是願意,什麽時候可以帶着老太太和你姐姐去泡一泡。”章沁似笑非笑,搖頭婉拒。
“這種事,不敢擅專。”章沁回答,“若是燕大哥有意,倒是可以常來。”
燕肅頓時眼睛一亮,章沁微微笑了笑。
他還是不太喜歡皇三子。
容铉很快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不滿地鼓着臉。折騰了一頓燕肅,讓他受了點小傷,結果居然将她折騰到章繡錦附近去了。
此時,他深恨自己出宮艱難。
最後,他還是沒忍住,跳起來去找了皇帝,要求出宮的便利。
皇帝正翻看着皇後遞上來的畫冊。皇長子容钰的婚事,皇帝也還是很上心的。縱然皇長子自己尋訪到了合适的大夫,養身子也是漫長的過程。很長的時間,皇長子也依舊是衆人眼中病弱的模樣。
容铉的要求讓皇帝橫了他一眼,敲着桌子:“你就為了這種小事來騷擾朕?”
“兒臣,”容铉嬉皮笑臉,“也是為了媳婦考慮。若是不去,媳婦就沒了。”
“你對自己沒自信嗎?”皇帝看他,放下手中的畫冊,“你大哥的婚事,你有什麽想法?”
容铉收斂了笑意,搖頭:“大哥的婚事,兒臣不便多說。父皇自有決斷。”
“那林家女,是怎麽回事?”皇帝說起了一個讓容铉一驚的話題。
他臉上再也沒有了一點兒笑意:“大哥他……也許是喜歡吧。”皇帝笑了起來:“你又何必為他掩護。”皇帝将畫冊拿起來翻了兩頁,丢到一邊,“朕一心待他,他卻心有不甘。”
容铉心底一片平靜。皇帝的心情,容铉能理解。但是,他現在不想理解。
皇帝有自己的考量,皇子也有自己的為難。
他輕聲地勸了一句:“大哥的身子……”皇帝嘆了一口氣,揮手:“去吧,朕準你随意出宮去追媳婦。”
容铉大喜告退,皇帝看着他的背影,複雜難明地嘆息。
這個兒子,若說作為繼承人,什麽都好。可惜……皇室的孩子向來早熟,可是這孩子,如今到現在都精氣未先。難道,當真是天閹?
這種可能,讓皇帝森森地打了個冷顫。
“重生的代價啊……”他念了一句,拿起畫冊又翻了兩句,嘆息着放下來,起身去見皇後。
皇後确實已經不太好了。
她躺在床上,整個人幹瘦得仿佛只有一把骨頭。容钰與容鈞都在旁伺候,見皇帝過來,各自跪下行禮。皇後卻只能被人半扶起來,點了點頭就被皇帝揮手免禮。
皇帝在她身邊坐下來,問了兩句病情,說起容铉的婚事。
“朕覺得,何家的姑娘不錯。”
皇後回想了好一陣,想起何家的姑娘是誰,臉上露出一個慘淡的笑意:“何家的姑娘确實不錯。”她溫柔的目光注視着容钰,輕聲問:“钰兒,那何家的姑娘,你也是見過的,你覺得如何?”
何家清貴,手上無權無錢,可是,有好名聲。
這樣的人家,做皇子正妃的娘家,也确實沒什麽不好。何家姑娘容貌尚佳,舉止進退有度,容钰想了想,一時之間居然想不出什麽不妥當來。
只是,心底畢竟有微微的不甘。
這樣的人家,也只能讓自己過日子罷了,幫不上小五半點兒忙。
可是,他聽見自己說:“母後選的,自然是極好的。”皇後輕輕地笑了笑,虛弱地拍拍他的手:“你覺得好那就行,我還怕我選得不合你心意。”
“母後選的,無有不好。”容钰輕聲地說,握住了皇後的手。
皇帝冷眼看着,又坐一會兒,看着皇後吃了藥,對容钰招招手:“钰兒陪朕走走。”
皇後含笑,目送兩人出去。容鈞在一旁,悄聲問:“母後,是不是以後我就有大嫂了?”皇後含笑點頭,容鈞眨了眨眼:“她會喜歡鈞兒嗎?”
“自然是喜歡的,”皇後說,“沒有人不喜歡鈞兒。”
容鈞立刻就笑了起來。
皇帝走得很慢,容钰也陪着他慢慢地走。路上嘩啦啦跪了一片,皇帝視而不見。
“你的身子骨,倒是好得多了。”皇帝說,“這樣,皇後也會高興的。”
容钰躬身應是:“要多謝三弟帶兒臣出去尋訪名醫。”皇帝笑了笑,“你三弟知道了,也會高興的。”
兩人又走了一陣,清風吹過,只有腳步聲一聲聲響起。
皇帝忽地說:“娶妻娶賢,納妾納色。民間的話,是有道理的。”容钰不明所以,低低地應一聲。“那林家女,你若是喜歡,收進來做個侍女也就是了。”
容钰的腳步頓時定住了,好一會兒,忽地笑起來:“父皇多慮了,兒臣對那林家姑娘,并無多的心思。”
“不過是……”他的聲音低下去,“不過是見到那樣肆意放縱,心生羨慕罷了。自小,兒臣的身子骨就……”
皇帝輕輕地笑了笑:“你若是這樣說,那就是當真有心了。”
“你若不願,那就罷了。以後後悔莫及,休要怨天尤人。”
容钰驚愕地擡頭看向了皇帝。
“這大位,終究還是你五弟的。你盡可放肆一些。”
一時之間,容钰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情緒,到底是什麽。
到底是事情終于塵埃落定的喜悅,還是,漸漸滋生出來的那麽一點……心有不甘?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