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說是給吳夠放的假,然而吳夠一個人也沒這個膽子去要簽名。而前一天信誓旦旦說要看熱鬧的何知堯到了第二天也沉迷譜曲,對着電腦看到兩眼昏花六親不認,吳夠不好意思打擾他,求助的視線落回之前看上去興趣不大的許恣身上。
吳夠可憐巴巴地看着許恣,語氣軟下來,帶着點央求味道地問:“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嘛?”
蒼天可鑒,吳夠這種麻煩別人比要自己命還難受的人竟然也會求人幫忙了,許恣一時不知道究竟是吳夠和自己越來越不見外還是神秘的追星力量改變了他,但總歸還是沒有拒絕吳夠,端着一張不知表情管理為何物的臉跟着吳夠去了舞蹈房。
吳夠一路小跳步跑到休息室,卻沒想到門口已經有了幾個舞蹈組的學生。吳夠愣了下,跟着扒拉在門口往裏看去。
“回去都關注下小妹妹啊,轉發轉起來,說不定這會是我們雞三十年沒開的那朵桃花呢。”溫昇大手一揮,旁邊的沈定垚歡呼一聲,十分給面子地跟着喊“脫單脫單”,話題中心的林佑忍無可忍,一巴掌呼在溫昇背上:“可閉嘴吧你。”
舞蹈組的那幾個訓練生沒想到課上耐心又靠譜的老師私底下竟然這麽幼稚,吳夠卻早已見慣不怪,滿臉看到真人的興奮,眼神清亮得讓許恣覺得刺眼。吵吵嚷嚷地鬧了會,四人終于發現了在門口觀望已久的吳夠等人。上一秒還在打鬧的四人瞬間坐回原位,正中間的溫昇一本正經,面容端莊地和他們點了點頭:“有什麽事嗎?”
盡管剛剛才經歷了疑似人設崩塌的現場,幾個練習生多少還是有些拘謹,然而溫昇他們絲毫沒有休息時間被打擾的不悅,十分爽快地讓他們進來。吳夠下意識地想溜,卻許恣一把攔下,只好狠下心,硬着頭皮混進其中,只是拿着筆記本的手依然藏在身後。
盡管四個舞蹈老師一人帶一組,但他們似乎是所有舞都會,哪怕是指導不是自己帶的學生也游刃有餘。吳夠記得有兩個是選vocal組卻被調劑到舞蹈組的,和他一樣沒有丁點基礎,溫昇也輕而易舉地看出了他們的問題,三兩句話就點得他們恍然大悟。
“練習的時候多注意注意我剛剛說的那幾個點就好。”溫昇一一叮囑完,目光落到吳夠身上。似乎是在回憶自己班上有沒有這麽一號人。
吳夠一顆心頓時撲通撲通跳起來。
“你好像不是我們班的吧……”大概因為此刻面對的是學生而不是朋友,溫昇本人的聲音聽着比視頻花絮裏要溫和許多,笑容倒是和他在屏幕裏看到的沒有區別,甚至因為突破了空間的限制變得真實,讓吳夠直觀地聯想到衣物洗淨、被太陽曬幹的感覺:溫暖,幹燥,還能聞到若有若無的皂香。
“有什麽問題嗎?”溫昇也許是看出吳夠有些緊張,于是又沖吳夠笑了一下。另外三個老師那邊都暫時告一段落了,吳夠眼神在四人之間逡巡了會,細如蚊蚋地小聲說:“我……我想問問四位老師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吳夠話音落下,剛剛還吵吵嚷嚷的休息室驟然間安靜了下來。
四雙眼睛不分先後地落在吳夠身上。
溫昇的笑凝固在了臉上,林佑眼底浮現出了一絲疑惑。沈定垚和沈淼對視了一眼,不太确定地問吳夠:“我們?”
吳夠把藏在身後已久的筆記本拿了出來。
A5大小的本子,封面四個頭身比1:1的Q版小人擠在一起,憨态可掬。如果留心一點,不難發現四個小人和面前的四人有幾分神似——這是溫昇四人的組合origin在前兩年出的官周。
十幾二十的男孩子,家境稍微好一些的常會有些比較花錢的愛好。吳夠不收藏球鞋,不沉迷游戲,作為一個一天到晚要和音樂打交道p主,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耳機,在花錢這件事上無欲無求到近乎四大皆空,唯獨origin的周年紀念周邊年年必買,件件不落。
吳夠着實不是什麽開朗外向的人,光是被溫昇看了一眼,面頰就燙得仿佛要燒起來。他被自己向往了多年的四個人盯着,卻鬼使神差地扭頭看了眼許恣。
許恣的目光落在吳夠身上,讓他忽然已經窮盡的勇氣忽然又瘋狂滋長起來,吳夠破罐子破摔,拿出了自己前所未有的勇氣大聲說:“我其實,喜歡o團很久了!”
吳夠說完,休息室再次安靜下來,周遭一片沉靜,吳夠仿佛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被無限地放大。
剛剛還笑得包容的溫昇忽地不好意思起來,撞了撞旁邊林佑的肩,聲音放輕了說:“竟然是活的男粉哦。”
全場唯一一個身高和吳夠處于同一水平的沈定垚上前接過他的本子,沖他善意地笑:“你要簽在哪?”
最後一個簽下名字的沈淼把筆記本還給吳夠,吳夠珍而重之地抱在胸前,露出看一個滿足的笑。
許恣見吳夠一副人生無憾的樣子,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
吳夠對此一無所察,正好有兩個關系還不錯的舞蹈組朋友問起他和origin的淵源,吳夠便一下打開了話匣子,羞赧卻又興奮地介紹起這個組合。許恣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稍微一回想,意識到眼前的吳夠竟然和當初使勁安利meaningless p的季迎風驚人的神似。
吳夠和季迎風這兩個名字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一起,用季迎風常說的話來說“就離譜”。連當事人似乎也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林佑幹咳了兩聲,還算鎮定地說:“過譽了,就是湊在一起跳舞的一個普通的組合而已。”
吳夠注意到鏡頭,這才止住話頭,後知後覺地害羞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真人,未來相見的可能其實也不是很大。
想說什麽就趁早說,想做什麽就趕快付諸行動。吳夠是這麽想的,因此盡管不好意思,他還是堅定地擡起頭,和他們四人目光相對,說給他們也說給自己:“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有朝一日寫出能被你們拿去編舞的歌。”
溫昇看着吳夠,目光忽地溫柔下來:“你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某一刻,吳夠仿佛在溫昇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情緒。吳夠從沒看到過那樣的眼神,盡管明顯能感受到這股情緒不是針對自己,卻仍沒來由地被看得心中一顫。不等他細究,那抹異樣很快消失得幹幹淨淨。
“那就繼續加油吧。”溫昇這樣對吳夠說。
或許是偶像的鼓勵給了吳夠十足的buff,接下來的幾天裏吳夠仿佛開了挂,接連兩個晚上整夜通宵,直到連鐵人餘述都看不下去了,勒令許恣把他架回去睡會。天氣轉暖,吳夠自己帶的衣服不夠穿,節目組發的衣服又沒幹。吳夠整個人雞血了三天兩夜,睡了不到三個小時就又醒過來,結果手腳都被許恣扒拉得死死的。他怕吵醒對方,一動不動地僵了一會,竟然也再次陷入夢鄉。這回沒有再半夜轉醒,一覺睡到了選管叫早。
許恣難得一次清醒得比吳夠快,也不急着催人起床,饒有興趣地盯着對方半夢半醒的樣子看了五分鐘,這才輕輕地推吳夠的肩。
大概是之前的雞血這時才開始孽力反噬,吳夠只睜開一只眼,盯着許恣看了幾秒,對他軟乎乎地笑了下,接着又閉上了眼,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這是清醒狀态下的吳夠從來沒有表現過的孩子氣,以及近乎童真的純粹。許恣一時無法準确地形容他此刻的想法,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打破這一刻。于是許恣将胳膊肘撐在枕頭旁,放輕了呼吸。
又過了幾分鐘,吳夠終于醒來,擡手揉了揉眼,含糊不清地問許恣他睡了多久。
“7個小時多一點,放心,不耽誤進度。”許恣伸手碰了碰吳夠額前一縷翹起的呆毛,自己先穿好鞋,再給吳夠搭了把手。
比起之前亢奮到廢寝忘食,不知休息為何物的三天,他們剛剛經歷的,算上洗澡也不到八小時的休息時間反而更像是一場過于安寧的好夢。直到洗漱完吃早飯的時候,吳夠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有些過于寬大。
吳夠愣了兩秒,看向坐在對面的許恣:“這你的衣服啊?”
“不然是誰的?”許恣看吳夠的眼神有些微妙:“你別和我說你忘了?”
吳夠撐着腦袋想了會,迷迷糊糊地哦了一聲:“想起來了。”
他之前以為自己一定會在第一輪公演結束後走的,衣服也沒多準備,前兩天驟然升溫,他自己帶的衣服都穿不了了,節目組發的又沒幹,不是許恣主動說借他衣服穿,他本來打算穿着髒衣服在地上湊活一晚上的。
吳夠鬼使神差的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穿着許恣的衣服睡許恣的床,完了還反過來問許恣發生了什麽。放在一個月前,吳夠會尴尬癌到原地去世;一個月後的今天,吳夠沒忍住笑了出來。
他無比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在某些方面真真切切地發生了改變,同時也再一次地意識到,那些人們一般意義上稱之不幸的事是不會因為快樂的延續而停止降臨的腳步的。
在何知堯纏着吳夠問“meaningless p的簡寫究竟是mlp還是mn/p”,又被許恣擋下來,讓他別逗吳夠的時候,季迎風再次串門,這回連餘述在場都沒顧得上。
“李楊松出事了你們知道嗎?”
何知堯、許恣、吳夠,以及是他們組其他的組員,同時停下了自己在做的事情,望向季迎風。
在那個瞬間,吳夠心率猛地變快,隐約間有種知道季迎風下一句要說什麽的直覺。
“他的腿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