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少的練習生都知道了芳華絕代組在彩排時出了點小意外,中途停了會,最後趕在出發返航前重新彩排了一次。連對手組的隊長餘述都聽聞了消息,帶着組員過來問候了一二,好在最後還是趕在回去前順利完成了一遍。公演在即,各組訓練生自顧不暇,最後的十幾個小時短如一瞬,眨眼就到了第一次演出。
化妝間裏手忙腳亂,練習生就像流水線上的商品,過着化妝師的層層加工。無所不能的陸杳不僅自給自足完成了自己的妝發,甚至游刃有餘地得出了空,拉過一張空凳子,在化妝師旁邊打理起自己組員的妝容。
吳夠閉着眼任由陸杳在自己臉上動作,左右兩只耳朵全是隔壁化妝師痛心疾首的哀嚎。
“怎麽回事!上次明明沒有黑眼圈的!
陸杳手上化妝刷穩穩地在吳夠眼窩上打圈,同時和化妝師閑聊:“最近睡得的确比較少。”
季迎風已經化好妝,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叫得如何慘絕人寰,圍觀得津津有味。聽着陸杳和化妝師,有一搭沒一搭地插個話:“豈止是少啊,有兩個昨天到現在就沒睡過。”
季迎風所說的“兩個”不是虛指,吳夠聽着,睫毛下意識地顫了顫,又聽到陸杳輕聲說了聲“別動”。
“你們……”化妝師從刷包中抽出一支遮瑕刷,對着五顏六色地遮瑕盤比了比,忍了又忍,再次長籲短嘆了起來,聽着倒好像比當事人還要痛心些。
化妝師說話密而不碎,和季迎風一唱一和像個相聲現場。吳夠聽了總忍不住想笑,被陸杳提醒了幾次,終于得以解放,幾乎和許恣不分先後地睜開了眼,在看到自己如今的樣貌之前,先一步看到了許恣的妝容。
許恣五官的棱角相較多數亞洲人更為深邃,再加上底子好,基本不需要怎麽處理就已經足夠吸睛。化妝師在他眼尾挑了筆酒紅色的眼線,并不顯得多麽女氣,卻莫名讓人移不開眼。
像是一個施加了魔法的小鈎子。
“挺好看的。”
好一會,吳夠終于意識到許恣說的是自己,這才瞥了眼鏡子。
“……”吳夠和鏡子裏的自己面面相觑,久久不語。
“不好看嗎?”陸杳觀察了會吳夠的臉色,饒有興趣地問。
“沒,”吳夠慌忙搖頭,又小聲補充:“就是覺得不太像自己。”
讓許恣平心而論,真的不難看。只是相比毫無違和的許恣,吳夠像小白兔染了一身五顏六色的毛,又或者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在青澀和醇熟的掙紮中生出些許錯愕,但又莫名的有趣。吳夠看着鏡子裏處處透露着陌生的人,恍然間有種自己不再是自己的錯覺。
“這不是挺帥的嗎,和你們舞臺也搭。”化妝師打量着吳夠,誇贊連連。說吳夠皮膚白,底子好,又讓他千萬別像許恣那樣弄出黑眼圈來,糟蹋一張天生的好臉。吳夠在熬夜這件事本就半點沒有發言資格,被許恣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後更加心虛,眼神四處飄着,最後又回到許恣眼尾的豔色上。
“所以啊,”化妝師一邊說,一邊和吳夠眨了眨眼:“等會上臺可別緊張了。”
彩排發生的事說大不大,但在幕後人員之間傳開也很快。吳夠收到了化妝師眼中的善意,意識到她應該是聽說了前一天彩排的事。
吳夠下意識地看向許恣,有樣學樣地眨了眨眼:“嗯,不緊張。”
陸杳之前隐晦地暗示過,他們和餘述有可能會被放到最後。整個舞臺進度過半,李楊松不再反複把鞋帶拆了系系了拆,坐姿也沒開始那麽端莊。季迎風喝了半瓶贊助商品,被李楊松收走,說是怕他等會在舞臺上想跑廁所。就連言葉和林朗也逐漸被前面的舞臺吸引了注意,沒一開始那麽緊張。
登臺的時候,吳夠自覺狀态還算不錯。
連餘述組,一共十幾個人,一起登上了舞臺,沐浴在舞臺燈光中,感受在層層翻湧而來的,像海浪一樣洶湧的歡呼。許恣背在身後的那只手碰了碰吳夠的背。
魏桐先念了接下來要表演的節目名,再是依次報了表演者的名字。餘述一行人和魏桐都退到了一邊,舞臺上只留下陸杳7人,燈光暗了下來。
一縷純白色的光打在舞臺中央。陸杳舉起話筒,一張口,好像經由電話線處理過的沙啞聲色就低低地彌漫開來,一句“你想不想吻一吻”缱绻得像是情人間的低語呢喃,聽得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後臺觀看席爆發出一衆尖叫。
“我靠——”
初評級和陸杳一隊的洪天一怔,扭頭去問何知堯:“杳哥聲線是這樣的?”
何知堯搖頭:“他沒說過他還會這樣處理聲線。”
舞臺中心的光四下濺射了開,照亮了其餘的人。許恣吳夠、林朗言葉、季迎風李楊松成對站着,齊齊朝着觀衆席,神情各不相同,卻是除了許恣和吳夠,都帶着幾分似笑非笑。
衆人都看着觀衆,唯獨許恣和吳夠視線沒跟上鏡頭。吳夠看着仿若光芒萬丈加身的許恣,對方視線沒在他身上,卻不動聲色地揚了揚嘴角。
第一次彩排的時候吳夠正是在這裏差點沒跟上,言葉緊張得幾乎屏住了呼吸。
吳夠神色瞧出了些緊張,但走位卻再沒有含糊。接連兩次零失誤地變化了隊形後,吳夠視死如歸地舉起了話筒。
他們的耳返中傳來了吳夠的歌聲。
音準沒有問題,氣息穩穩當當,言葉聽着,胸腔和鼻尖中漲潮般漫上股有些酸澀的熱意。仿佛流淌在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在那一刻翻湧,持續升溫。
燈光一滅一明,再次亮起的時候,許恣等人半跪在地,圍成圈型,站在中間的陸杳雙腳并攏站立,形态優雅,在鏡頭掃過來的瞬間露出會心一笑。
“小提琴——”後臺群衆叽哩哇啦地大叫出聲。
原曲中那段激蕩震撼的間奏被陸杳以小提琴現場的形式呈現了出來,許恣、言葉和李楊松重重抓住吳夠、林朗和季迎風的衣領,又被三人伸手推開,同時變換隊形。第二遍重複的時候,李楊松補替到C位,眼神凜冽矜驕,在一片驚叫聲中轉體三周半。
鏡頭拉遠,季迎風和陸杳分立于舞臺兩側,遙遙相對。陸杳手中的琴弓仿佛有生命般在琴弦上翩然起舞,季迎風話筒微微拉遠,高音不似初評級時那樣氣勢洶湧,卻是平添柔意,和小提琴聲完美交融。
何知堯猛地站了起身:“他在用人聲去和琴的聲音!”
兩周前——
練歌房中,哀嚎聲音調高得幾乎要掀了天花板。
“臣妾做不到啊!”季迎風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一把抱住了陸杳的胳膊:“杳哥,救救孩子,這個part還是你來吧!”
陸杳嘴角噙着笑意,不動聲色地扒開了季迎風的手:“不,你可以。”
“餘述我還算認識,歌曲的改編,舞蹈的編排,舞臺的呈現,他一個人就能包攬全部。要和他比,必須要有一個足夠亮眼的killing part。”
季迎風哽了哽,又抓着陸杳的手晃直:“那杳哥你來嘛,調你上得去,而且剛剛演示的時候,你不就唱得很好嗎?”
陸杳反問他:“你要我一邊拉小提琴一邊飙高音嗎?”
季迎風無語凝噎。
李楊松忍無可忍,一掌拍在季迎風背上,摘了麥在季迎風耳邊小聲說:“沒發現嗎,杳哥這是在想辦法給你掙鏡頭,笨蛋。”
“迎風平時唱的V家曲曲風熱血,優秀的高音系唱見甚至不怎麽用假聲,高音全靠吼。我們現在需要用人聲去和樂器,吟唱的技巧和唱V家曲區別很大,一下子轉換不過來很正常。”陸杳解釋道:“迎風的高音音色好聽,又游刃有餘,能做到的。”
“除了聲樂老師以外,我也會幫忙教你的。”陸杳看向季迎風,笑容溫柔而從容。
“我們夠神親自改的曲,風哥你現在說不行?”林朗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湊過來嘻嘻地笑。
“?”一旁神游的吳夠忽然被點名,錯愕地“啊”了一聲,投來一個迷惑的目光。
季迎風先前被陸杳的美色迷惑了片刻,現在又被自己本命一看,頓時熱血上頭,沖動地一梗脖子:“誰說不行?李楊松不行,但我可以!”
被迫“不行”的李楊松還沒說什麽,季迎風又拉住他,信誓旦旦地說:“我等會就去跑步。”
吳夠不明覺厲,只聽跑步二字就由衷地心生敬佩,于是給季迎風鼓了鼓掌。
“他們把這首歌改得好好聽。”何知堯羨慕地感嘆。
公演舞臺要求每個人都必須要有獨唱的part,他們則把獨唱以外的大部分都重編了和音。芳華組一組七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vocal,更不是所有人的聲線都适合這首歌。和聲的加入很大程度上彌補了聲樂上的單薄,讓整首歌曲都變得層次豐富了起來。
燈光沒有打到的舞臺一側,《裙下之臣》組斂在黑暗中,靜靜地觀看着舞臺中央的表演。主舞臺的燈熄滅了,全場陷入一片黑暗。上百次重複練就的肌肉記憶讓吳夠精準地轉過了身,感受到了許恣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長達數秒的寂靜後,餘述擡起手,為他的對手組獻上了第一道掌聲。
Q:所以你們前一天臨時改了動作?
吳夠:那倒沒有,就是重新對了些細節。
Q:比如說?
吳夠:比如眼神互動之類的。
許恣:是這樣,看觀衆可能會緊張,但看我不會。所以我們重新修改了些細節,又緊急加練了一晚。
吳夠:非常感謝我的下鋪朋友許恣。
許恣:下鋪朋友說不用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