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送甄心的車是輛很不起眼的小別克,送的也不是海洋之星,是兩條街之外的君悅,墨鏡口罩什麽的劇組給準備了,小汪陪着他,一路開房上樓。甄心很難受,左耳朵漲漲的疼,像有只手狠狠捏着,這一天的戲他都沒拍左臉,陳正森重新調的機位,老家夥氣的夠嗆,進了房間,小鄧給他拉好窗簾,問他:“甄老師你吃什麽,我買上來。”
甄心随便說了個什麽,到洗手間去洗澡,衛衣兜頭脫下來不小心刮到耳朵,疼得他咬牙罵了句髒話,小汪要出門,聽見了隔門問他:“甄老師,用不用給你買點藥?”
甄心覺得自己窩囊透了,簡直是個自讨苦吃的傻蛋:“不用。”他擰開花灑,腦袋一伸就要洗頭發,手機響了一聲,有短信。
他拿起來看,是張準,短短四個字:酒店,房號。
君悅,1638,輸到6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真蠢得可以,手指點了點,撥回去,響了很久那邊才接:“喂,”是張準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幹嘛打回來!”
他在生氣,不知道為什麽,甄心覺得很有趣,吊兒郎當的,反倒笑了:“君悅,1638,”他靠在黑色和金色拼接的工業馬賽克上,低聲說:“我等你。”
那邊沒聲了,能聽見嘈雜的環境聲,應該是記者,有人在大聲嚷,甄心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還有“脫單”、“結婚”。
“我挂了。”張準說要挂,卻沒挂,甄心亂得不知道說什麽,純是為了延長這段通話,他說:“我好疼啊。”
有些撒嬌的味道,張準偏吃他這套:“沒事,我這就過去。”
“真的很疼,剛才脫衣服碰到了,我拼命想着你才忍住了。”
真他媽油嘴滑舌,張準想,可話出口卻有點不好意思的勁兒:“不至于吧,還拼命,”他話音黏黏的,帶着笑意:“消腫就好了,別沾水。”
甄心聽得心癢癢,看一眼旁邊嘩嘩淌水的噴頭,擡手把龍頭按下去:“那你快點,”他賤賤地說:“越快越好。”
“好了,知道了。”
電話斷了,甄心給小汪打電話,讓他別回來了,小汪有點懵,拎着外賣折回頭,往海洋之星那邊走,因為兩個酒店實在太近,半路碰到了張準,他很意外,叫了聲“準哥!”
張準走得急,聽見吓了一跳,一看是他,表情有點不自然,天黑小汪也看不清,沒眼色地問:“這麽晚了,哥你還出去?”
“啊,出來吃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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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亂走了,”小汪是好心:“就甄老師結婚這事,搞得到處是記者!”
不痛不癢的一句話,張準卻覺得被傷到了:“沒事,我……”他垂下眼睛:“他們注意不到我。”
恰好一輛車經過,頭燈傘狀的光從他臉上壓過去,只是一掠,小汪卻目擊了某種冰涼的哀傷,凝結在睫毛上,鑲嵌在鬓角邊,他好像啞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麽。
“你忙。”張準彎了彎唇角,先道別,擦過他朝君悅去,小汪說不出緣由,站在那,一直回頭看,看久了又不知道在看什麽,莫名其妙地搖搖頭,往酒店走了。
君悅人也不少,張準穿過大堂上電梯,到16樓左拐,頂頭右手第一間,他按鈴,門立刻開了,沒亮燈,一只手伸出來把他拽進去,像他預想的那樣,迎面一個濕淋淋的吻。陌生的環境,漆黑的視野,和一個男人,這種事過去他想都不敢想,眼下卻放浪地翹着舌頭,蠢動着讓人家咬他,咬住了還較着勁翻攪。
兩個呼吸亂成一團,無論被怎麽吸舔,他都覺得不夠,經驗只告訴他怎麽挑逗女人,無處發洩的焦躁促使他用上力氣去占據主動,甄心卻不讓步,混雜着情欲的拉鋸中,張準不小心碰了他那只紅腫的耳朵,甄心大叫一聲,停下來。
打開燈,這事有點掃興,張準羞恥地背過身,又不放心,紅着臉湊上去:“我看看。”
甄心好像不大高興,張準翹腳去看他耳朵的時候,他顯得很不熱心,張準感覺到了,問他:“怎麽了?”
甄心瞄他一眼:“不是說好了嗎,”他反手掐住張準的腰:“床上我先挑,”好像為了說明這個意思,他把張準推到牆上,臭不要臉地壓上去:“我要在上面。”
張準隐約明白他這話,神态暧昧起來:“又不是男人和女人,什麽上面下面的。”
“不是,”甄心色眯眯親他的嘴,一啄一啄的:“到時候上了床……”
張準推他一把,作出發怒的樣子:“腦子裏什麽烏七八糟的,”他從兜裏掏出一袋東西,坐到床邊:“過來。”
甄心乖乖過去,到他身邊坐下,斜着眼偷看他,張準手裏是一袋耳釘,袋子打開,一股好聞的酒精味:“我找了幾個鉑金的,”他倒出來擎在手掌上:“戴上會好快點。”
張準戴過的,甄心對那些小東西很好奇:“鉑金的啊……”張準注意到,他手想往褲兜裏伸,又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幹嘛呢?”他問。
甄心裝傻:“什麽?”
張準指着他褲兜:“什麽東西?”
甄心臉騰地紅了,扭扭捏捏的:“你別笑話我……”他也從褲兜裏掏出一個小袋子,裝着一對耳釘,是很醜很蹩腳的心形,他嘀咕:“他們那裏只有這樣的……”
張準盯着那對醜得出奇的耳釘,驚訝得瞪大了眼睛:“你在哪兒打的耳洞?”
“拍戲那個地方出去,左邊不是有個小廣場麽,往前街邊有家小店,”越說,甄心越覺得沒底氣:“店主說是銀的……”
張準不知道說什麽好:“你打耳洞就打耳洞,買這種東西幹嘛。”
“我是想……”甄心偏過頭,很認真地看着他:“我們戴一對。”
那種熱切的眼神,讓甄心整個人看起來閃閃發亮,張準幾乎就要答應,話臨出口,還是理智占了上風:“不行,太醜了。”
甄心沒說什麽,悶頭擺弄裝耳釘的袋子,他是有些洩氣的,這時張準起身跨到他身上,一邊膝蓋搭在床邊,把耳釘倒進他手裏:“挑一個。”
三四只鉑金耳釘,有镂空的有鑲鑽的,甄心偏看上最不起眼的,一條團尾小魚,仔細看尾巴尖咬在魚嘴裏,耳朵上突然一疼,是張準把射槍耳釘拔出去了,他把那只魚遞上去,耳垂忽然熱了,腫脹的神經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濕濕的、讓他感到刺痛的是張準的口腔。
張準含着他,舌尖像擺動的魚鳍,一逗一逗地舔,甄心吞了口唾沫,兩臂環住面前筆直的腰杆,他肌肉顫抖,呼吸急促,手上不覺越摟越緊,張準被勒得氣短,指尖輕觸他的臉,眉骨、鼻梁、人中,甄心一口咬住那些手指,像餓極了的嬰兒,狠狠吸進嘴裏。
“Goodbye my almost lover, goodbye my hopeless dream……”
甄心不接,張準停下來,脈脈俯身看着他,甄心吞着他的食指和中指,用舌面在指根的縫隙處掃蕩,張準眼睛濕潤,熟透了的蓮蓬似的,要從他嘴裏把手指抽出去。
“I’m trying not to think about you, can’t you just let me be……”
“接吧。”張準說,甄心這才掏出手機,按的不是接聽,而是免提,馮蘊婷的聲音響起來:“Honey,開電視,南方娛樂。”
甄心不舍地抓着張準的手,意猶未盡地輕咬他的指尖,張準擡腿跨下去,拿遙控器點亮屏幕,畫面随着他的點動快速切換,直到馮蘊婷的臉出現,妝是精心化過的,衣裙搭配也費了心思,閃光燈亮起的時候,她是那麽璀璨奪目:“我和甄心從來沒談婚論嫁,”她說:“至于所謂的微博爆料,警方已經介入了。”
記者們不甘心,長槍短炮對她窮追不舍:“這是否是您單方面的解釋,甄老師也是同樣的想法嗎?”
馮蘊婷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極富暗示意味地沉默了,當這段空白有足夠的遐想空間時,她深吸一口氣,看起來很無奈很疲憊:“事實上……我和甄心打算分手了。”
這是貨真價實的爆炸新聞,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現場的緊繃,閃光燈的頻率更快了,話筒被争搶着遞前,馮蘊婷在這種包圍中仍然維持着很自然的演技:“是結婚的假消息讓我們思考了很多,對于這段關系,我們都想靜一靜。”
有記者馬上問了:“那馮小姐,請問分手是誰提出來的?”
這是個尖銳的問題,馮蘊婷稍一思忖:“是我,他同意了,”她顯得很大氣,年紀輕輕卻壓得住場:“可能很多人覺得我在這段關系中處于弱勢,分手的消息公布出來,會認為我是被玩弄了,借這個機會我想說,我和甄心就是普通的談戀愛,沒有任何交易任何雜質,他是個值得尊敬的人,希望媒體朋友們能平常心看待這件事。”
“馮小姐!”記者還在追問:“從公布戀情到分手,短短幾天時間,您說背後沒有交易,據悉您剛剛簽下一款豪車代言,請問……”
馮蘊婷被工作人員保護着離場,屏幕下方出現滾動條,畫外音響起:“南方娛樂,為您播報。”
張準關掉電視,扔下遙控器,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表情,甄心只覺得他跨到自己身上時比剛才柔軟了,好像也更熱一些,帶着親密的氣息,他把小魚遞給他,轉瞬左耳就狠狠疼了一下,他仰起頭想說些甜蜜的話,張準快他一步,用一個吻封住了他的嘴巴。
很熱情、毫無保留的一個吻,張準兩腿跨着他,往後扳着他的脖子,手指在蓬松的卷發間摩挲,親得很火很急,一副情欲勃發的樣子。耳釘從手掌上滾落,甄心雙手托住他因扭動而凸起的蝴蝶骨,那兩片骨頭時而溫順時而跳脫,激起他的征服欲。
他想抱着屁股把人翻下去,只是想,因為他又慢了——張準這只熟透了的蓮蓬只在他手心裏搖了搖,便折斷似地墜下去,墜落在如海的床鋪中央,不等甄心反應過來,揪着他的領子把他拽到身上,火急火燎地看着他。
甄心有些發懵,撐在他頭頂,癡癡往下看,張準眨了眨緋紅的眼角,輕聲說:“你不是說要在上面……”
甄心簡直不敢相信他的主動,當然還有忍讓,都是男人,誰在誰的下面呢,他把這理解成張準對他的愛:“你是不是太……縱容我了?”
張準很用心地把他看着,細細地,綿綿地,好像是為了掩飾羞恥,悶聲說:“到底要不要做,不要做你下去。”
甄心立刻動手脫他的褲子,張準有些緊張,不安地盯着自己下身,眼看外褲內褲都被脫下去,他轉開視線咬住嘴唇,甄心看見了,知道他是怕的,手上猴急地剝他的衣服,心裏想的卻是這一路走來的種種,試戲時那個淺嘗辄止的吻,磨合期每天的纏綿縱欲,還有洗手間的一拳……他們在攝影機前大膽地“做愛”,在不見光的角落裏謹小慎微地親吻,他們炙熱地燃燒,世界卻見不到一點煙火……
猛地停下來,甄心喘着粗氣松開手,張準愣愣看着他,不解地問:“怎麽了?”
“我要是說現在不想做,”甄心捂着額頭:“你會不會揍我?”
張準狼狽地把衣服往下拽,好遮住已經變硬的乳頭:“為什麽……”
“我想回去。”
答案超乎張準的預料,他轉不過這個彎:“回酒店?”兩手蓋住微微勃起的下體,他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可笑:“回去做什麽?”
“我要說話,”甄心坦然看着他,很堅定:“有些話,應該我自己說。”
張準似乎明白他的想法了:“算了,”他勸:“我們做這行,別太較真。”
甄心卻不是個聽勸的人:“你先睡,等我回來。”
他下床去戴墨鏡口罩,張準傻坐着看他,忽然說:“不用對我這麽好。”
甄心開門的手停了停,然後轉個身,把左臉朝向他:“帥吧,”小魚耳釘一閃:“等會兒你看電視,我就是這麽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