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最近失蹤了。”楚非年道。
魯大師聞言, 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
楚非年原本将半枚銅錢的照片發到群裏,就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什麽她不知道的消息。
現在确實是有收獲,就是這收獲, 好像也不大,還是要等姜平回來了, 親自問問她才行。
剛剛楚非年跟魯大師語音通話的時候,郁星河坐在旁邊全都聽見了, 在楚非年把銅錢重新還給他的時候, 他問道:“這銅錢是有什麽問題嗎?”
“這銅錢是姜平的。”到了這時候, 楚非年也沒有瞞着郁星河,将銅錢的事情說了,包括她剛剛從魯大師那裏得到的那些信息。
末了, 她又加了一句:“但是姜平已經失蹤了。”
而且還失蹤有一段時間了。
郁星河垂眸看着這半枚銅錢,一時之間沉默着。
“你還是戴着這半枚銅錢吧,反正是好東西。”楚非年道。
郁星河應了一聲,将銅錢挂回了脖子上。
楚非年看着他将銅錢收好,但是在郁星河把銅錢塞回衣服裏去的時候他頓了一下, 楚非年看見了, 順嘴問了一句:“怎麽了?”
“沒什麽。”郁星河搖頭,神色有點茫然, “可能是已經戴習慣了, 剛剛拿下來給你的時候就覺得脖子很空, 現在帶回去了,那種感覺就消失了。”
姜平一直沒有什麽消息, 偏偏這人本來就是直接越過了地府那邊投的胎,就算是找鬼差用手機查也差不多,不知道他的生死。
反倒是最近華家那邊越來越不好過了, 在楊大師把華林景在游樂場這邊的事情告訴華家,詢問華家打算怎麽處置華林景的時候,華老爺子出了山。
這天離聖誕節已經不遠了,楚非年最近在思考着似乎該換一份工作了。
Advertisement
上司好像知道了她的念頭,派了不少人來說服她,詢問她覺得哪裏不好的,可以改。
“沒勁兒。”楚非年道。
她就是覺得沒意思了,那股好玩兒的勁兒已經過去了。
不只是她這麽覺得,就連經常來打開的網友和粉絲也明顯感覺到了。
日常在楚非年的超話打開。
“總覺得年年快要喪失工作熱情了,或許會換工作?”
“回娛樂圈營業嗎?我可!”
“說起來,此處艾特一下舅舅,最近有去給年年送點心嗎?要不要問問年年是不是想換工作了?”
胡鸠就是之前給楚非年送椰絲球,後來又帶着舍友去送點心的男粉絲,他今年大四,最近已經找到了實習的工作,但就算是這樣,也絲毫沒有影響他隔三差五去給楚非年送點心。
楚非年的粉絲也都早就跟他打成一片,他的微博名字叫“胡鸠jiu”,粉絲們喊着喊着就變成了舅舅。
胡鸠大概正好休息在刷微博,很快就回複了。
胡鸠jiu:這周末就去~
楚非年沒有急着辭職,她找了十一號鬼差幫忙打聽姜平的下落。
周六的下午,游樂場被包場,華老爺子被華家人扶着走過來,看見楚非年的那一刻,華家人的腳步齊齊一頓,但看見華林景也在這邊站着的時候,還是擡腳走了過來。
楚非年甚至看見跟在華老爺子身後的一個小輩朝她瞪了一眼,大概是覺得他們祖先華林景回來了,能給他們華家撐腰了。
她只覺得好笑,坐在許願池旁邊看着。
“有瓜子嗎?”楚非年朝胡娴問道。
胡娴從懷裏掏出一把松子,遞過來,“大人,松子要嗎?”
“你到底是狐貍還是松鼠?”楚非年輕啧了一聲,還是伸手把松子給接了過來。
胡娴給的松子都是沒有開口的,楚非年也不介意,就跟嗑瓜子似的一樣輕松,她捏了一顆松子在手裏,拇指跟食指微微用力,“咔嚓”一聲細響,那顆松子就在她手裏開了口。
楚非年将松子吃了,擡眼往先前瞪她的華家青年瞥去,那人着急忙慌收回了視線,還往另一邊挪了挪,借着同族遮擋自己。
“慫貨。”胡娴看着這一幕,毫不客氣的嘲諷出聲。
華老爺子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聽見胡娴這句嘲諷,臉皮還是抽了抽,他克制着沒有往楚非年那邊看,而是看向了華林景,顫顫巍巍的就要跪下去。
華林景站着沒動,坦然的受下了這一跪。
“老祖宗,華家還等着您回去主持公道。”華老爺子擡頭,老淚縱橫道。
可華林景低頭看着這一行人,臉上沒什麽表情。
“他不喜歡華家這些人啊。”胡娴嘀咕道。
楚非年放在兜裏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拿起來,看見是郁星河打來的視頻電話,于是一邊接起一邊道:“如果有人困住你,剝奪你的所有氣運,讓你無法投胎,死後都不得安生,這樣的子孫後代,你喜不喜歡?”
郁星河在視頻接通的時候,正好聽見楚非年的這些話,他愣了一下,以為楚非年是在問他,于是回答道:“不喜歡。”
脾氣暴躁一點的,說不定都要從棺材裏爬出來,将這群不肖子孫扒了皮。
郁星河這會兒正在車上,朝楚非年問道:“華家的人去游樂場了。”
“嗯。”楚非年應了一聲,将攝像頭往華家人那邊一轉,正好給郁星河來了個現場直播。
華林景聽着華老爺子的話,笑了一下,他就這麽緩緩蹲了下去,一手擱置在膝蓋上,另外一只手從身上摸出來一張破破爛爛的符紙,朝華老爺子道:“你确定是請我回去做主?”
華老爺子看見那張符紙的時候頓了一下,撐在地上的手也輕輕抖了抖,但他臉上還是看不出什麽表情,“老祖宗,您的妹妹已經被抓走,如今華家被人陷害到這個地步,眼看着就要徹底沒落了下去,老祖宗,您要是不出手,咱們華家就真的要沒了。”
跟在華老爺子身後的其他華家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在這一刻齊齊朝華林景磕了個頭,“求老祖宗回去替我們做主。”
“讓我做主也不難。”華林景道,他看着華老爺子,舉着手,手裏那張破爛的符紙就開始燃燒起來,燒出來的灰往下掉落,落在華老爺子的額前,鼻尖,掉落在他面前。
伴随着華林景雲淡風輕的語氣,他說了一句話:“在這之前,你們姓華就都先在我面前死一死吧。”
“老祖宗?!”後面有年輕一輩震驚擡頭,看向他。
華林景卻在笑,“你們不死,我心頭之恨難消,又怎麽可能出手幫忙呢?”
“你們放寬心,等你們死了之後,我必定将你們全都葬在上舒山,你們的命數氣運疊加在一起,少說也能保華家百年輝煌,怎麽樣?”華林景問道。
楚非年磕松子磕的起勁兒,看熱鬧不嫌事大,道:“好歹也有百年呢,不比你們華家現在就完蛋要強?”
華家的人說不出話來。
有明白是怎麽回事的,瑟瑟發抖,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來過,但更多的是不明白的,神情茫然,本來還以為自己老祖宗這麽厲害,華家昌盛指日可待,這段時間他們受到的冷眼很快就能加倍還回去。
可結果,他們的老祖宗開口就是讓他們先去死一死。
“還有這個呢,別忘記了。”楚非年笑了一下,随手掏出姜平之前給的小葫蘆,将華家另外一位老祖宗給揪了出來,夾在指尖一彈,那一小團就伴随着尖叫聲飛向了華林景那邊。
華林景伸手接住,“這下來齊了。”
“哥……”華家老祖宗卻在看見華林景的時候就開始瑟瑟發抖,恨不得将自己縮得更小一點,“哥,你是來救我的嗎?”
這段時間她被困在那個葫蘆裏,在被楚非年揪出來之前,她對外面發生了什麽一無所知。
華林景笑出聲,又嘆了口氣,“小妹,你怎麽越來越天真了?”
楚非年看着那邊華家兩位祖宗,一個被另一個幾句話吓得哭出聲,喊着自己錯了,知道錯了。
另一個雖然在笑,但眼裏卻只有一片漠然。
胡娴看着這一出,和楚非年一樣磕松子磕的起勁兒,好奇的問道:“大人,這怎麽回事呢?”
好好的認親現場變成了忏悔求饒。
楚非年看着手機裏的郁星河,郁星河道:“剛剛華林景拿出來的符紙,是原本貼在他自己身上的?”
雖然破破爛爛的,但也勉強能夠看出來,就是之前在監控裏看見的,華家那些走屍臉上貼着的東西。
楚非年應了一聲,看着那邊的華家人,道:“華家的命數早就該盡了,拖到現在,靠的全是葬在華家墓園裏的那些祖先。”
對于大部分華家人來說,華家墓地是一種認可,能夠葬入墓地裏的,都是有天賦的族人。
其中最有天賦的,大概就是只活了二十歲的華林景了。
“華家越是有天賦的人死的越早這個說法是有問題的?”郁星河思索着問道。
楚非年點頭,“就算華家人擅長驅鬼,對華家人的影響也不會到了這個地步,之前在華家見過的那些大師,別說驅鬼的,還有擅長養鬼的,吃住都跟自己養的鬼在一塊,甚至還有和鬼結陰親的……”
可就算是這些人,也沒有哪家傳出來死得早的言論。
“當時在墓地看監控的時候覺得那些符紙眼熟,後來才想起來那是什麽東西。”楚非年道。
那種符紙,配合着一種陣法,讓人生機慢慢耗盡,被奪氣運,死後不入輪回,不得安生。
楚非年想了想,大概解釋了一下,“我猜整個華家墓園底下就有一個陣法,被葬在那裏的屍體,全都是被活生生耗盡生機死了的,死後葬在那裏,整個華家就像是一個機器,機器運轉需要能源,葬在華家墓地裏的那些人就是能源。死後也逃脫不了,直到被華家攝取完最後一點能量,魂飛魄散。”
而只要一直有屍體被埋葬進去,能源不斷,華家氣數就能一直延續下去。
“這能源也不是誰都能當的。”楚非年道。
得有天賦,有氣運才行。
要是放個倒黴蛋進去,華家也會跟着倒黴。
胡娴道:“要是這中間哪個環節出了錯,華家放進去一個倒黴蛋,那不就完蛋了?”
“所以華家對選擇能送進墓地裏的人時,肯定是嚴謹的,不能瞎選。”楚非年道,“但再嚴謹,碰上家裏出了個歪心思的,也還是得完蛋。”
楚非年看着華林景的妹妹,朝郁星河道:“就比如說那個蠢貨。”
如果華林景的妹妹這會兒還活着,肯定已經漲紅了臉。
“她幹什麽了?”郁星河問道。
楚非年道:“本來到了華林景這一代,華家是可以完全擺脫這種用族人獻祭來維持命數的境地,可偏偏這蠢貨,嫉妒她親哥哥的天賦,又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墓地的秘密,摸進了祠堂裏。”
“祠堂?”郁星河愣了一下,他也去過華家的祠堂。
楚非年應了一聲,她看着華林景,道:“別的我不太清楚,你自己說吧。”
前面那些,也是她這段時間跟華林景接觸,再加上想起了不少事情推測出來的。
更詳細的地方,其實她也不是很清楚。
“華家祠堂裏,有兩本族譜。”華林景道,“一本族譜,是只要有華家的血脈就能上,另外一本,是死後能葬入上舒山墓地的族人才能上那本族譜。”
無一例外的,上了第二本族譜的人,全都英年早逝。
而華林景的妹妹,在摸進了祠堂之後,将華林景的名字寫上了第二本族譜。
一旦他的名字寫了上去,就意味着契約已成,從這一刻開始,大陣開始剝奪華林景的生機,提供給整個華家。
等到華家其他人發現的時候,想改也改不了,除非毀掉整個大陣。
“可惜啊,華家舍不得。”楚非年道。
華家舍不得毀了那個大陣,只要有大陣在,有華林景成為能源,華家至少能夠再昌盛幾百年,而如果毀了大陣,華林景要是死了,華家日後還是很大可能會沒落。
郁星河抿了抿唇角,沉聲道:“說來說去,還是因為華家人已經習慣了靠大陣索取華家的穩定昌盛。”
只需要獻祭一個同族,就能獲取他們想要的東西,當然比讓他們自己去打拼努力來的簡單,反正被獻祭的又不是他們。
“難怪自從華林景之後,聽說華家幾百年沒出過有天賦的後輩,但華家又還是延續到了至今。”胡娴道。
先前楚非年想找上舒山的時候,特意讓她去找同族打聽過華家的事情,胡娴也确實打聽到了不少。
不是沒出,只不過是那段時間華家不需要往大陣獻祭,華家墓地不葬人,在不明所以的那部分人看來,那就是華家當時的子弟全都不夠格,也就是天賦和本事都不夠。
在楚非年和華林景說着這些事情的時候,那邊跟着華老爺子跪在那裏的華家人,有清楚事情真相的,一個個低頭沉默,或者身體打顫,恐懼不已。
而那些原本并不知道這些事情的,如今突然得知了墓地的真相,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要怎麽反應。
他們跪在那裏,意義一下子就變了。
可華老爺子還要說。
華老爺子道:“身為華家人,讓家族繁榮昌盛,這是每一個華家人應該做的事情,老祖宗,您做到了,這麽多年,華家子孫後輩享受到的一切,都是因為你,所有人都感激、敬仰……”
胡娴聽着那邊華老爺子的話,目瞪口呆。
她是沒見過之前在華家時華老爺子的嘴臉,這會兒頭一次看到,脫口而出道:“他好不要臉!”
華林景朝她這邊看過來,笑出聲。
楚非年和郁星河也在笑。
“你知道就行。”楚非年伸手從她手心裏掏走一把松子,道:“反正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就不用說出來了。”
如果這是華林景自願的也就算了,說他是為了家族貢獻,華老爺子這些話好像也沒有什麽大毛病。
可問題就是,這并不是華林景自願。
甚至于,他是在死後才知道的事情真相。
華林景那邊在跟華家人算賬,楚非年這邊正在和郁星河說話。
郁星河道:“之前我也去過華家的祠堂,而已看了族譜。”
更重要的是,他就是在那本族譜附帶的照片中看見的華林景,華林景的名字是在那本有問題的族譜上的,這就意味着,華老爺子當時給他看的族譜就是有問題的那本。
“他想把我的名字也寫上去。”郁星河道。
他神色還算是平靜,雖然有點生氣,但也就是那種突然被人惦記想要謀害的生氣,別的就沒有什麽了。
如果他是從小生長在華家,對華家感情深厚,在這樣的前提下,得知自己親人是在惦記着自己這條命,甚至連死後都不放過,那心情……
華林景大概就是這種心情了。
他本來也會有一個十分精彩的人生。
卻被自己的至親給抹滅了。
“你和他不同。”楚非年道,“你不姓華,就算把你的名字寫上去也沒用,除非你承認自己是華家人。”
否則華家大可以去找華家以外的人來填陣。
“難怪他千方百計想要我回到華家,想要我喊他祖父。”郁星河冷笑一聲。
還好他永遠記得年幼時的那一幕,從來沒有對華家有過絲毫期待。
華家人走了,華林景也離開了。
至于華林景跟華家人之間的糾葛會怎麽解決,楚非年并不關心,還是隔天姜越突然聯系她,告訴她那些原本被華家掌控在手裏的企業全部已經換了人。
昨晚上的上舒山起了大火,燒了一夜,華家那座莊園也被燒得幹幹淨淨。
偏偏那裏是在深山裏,即便不遠處的護林員很快發現了火情,請求支援,可等救火的人趕到的時候,該燒的也都已經被燒沒了。
姜越還給楚非年發了一張照片,是用無人機從上舒山上方拍的,能把大火燒過的痕跡拍的清清楚楚。
那場火雖然大,但是也只燒了華家所在的那一塊,別的一點也沒燒着,而燒完之後留下的痕跡像是一個巨大的奇怪印記。
“這應該就是華家用來延續命數的陣法了,沒用了。”楚非年道。
語音那邊的姜越應了一聲,道:“楊大師他們也是這麽說的,就是想問問你,你知不知道華林景去了哪裏?”
随着華家的消失,華林景也不見了,可偏偏華林景早就已經不是人了,也是一個潛在的危險。
如果不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上頭的人也不安心。
“不知道。”楚非年道,“他連這個月工資都沒要,我和胡娴打算把他的工資平分了。”
她和胡娴今天過來就是來辭職的,雖然這個月沒幹完,但領導還是按天數給了她們工資,連帶着沒有到場的華林景也有份。
接到姜越電話的時候,楚非年和胡娴剛從海盜船上下來,站在一邊等着吃章魚燒。
姜越那邊笑了聲,在要挂電話的時候,又提起了姜平,話語裏也有擔憂的意思,“姜平這小子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我讓鬼差幫忙注意了,晚點我再去問問。”楚非年道,“他命大,死不了。”
等挂了電話的時候,楚非年也拿到了自己的章魚燒,章魚燒小姐姐知道她辭職了,很舍不得,楚非年給了她一個抱抱,就和胡娴一起走了。
到了游樂場門口的時候,一份章魚燒剛好吃完,迎面一個大男生喘着氣跑過來,“年年,我……我聽說你辭職了啊?好擔心你已經離開了,還好趕過來了。”
胡鸠手裏依舊提着一份小點心,他是在路上看見楚非年辭職的消息的,連忙加快了速度趕過來,就怕自己來晚了,楚非年已經走了。
“是辭職了。”楚非年看着胡鸠,眼皮子都跳了跳,“你最近幹什麽去了?臉色這麽差?”
都說吃人嘴軟,她在鬼屋工作這段時間,吃了胡鸠不少的點心。
胡鸠大概是在半個月前找到的實習工作,現在還沒有轉正,但工作還算是輕松,好歹有雙休。
之前他每次抽空過來的時候,精神氣十足,給人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
用胡娴的話來說就是,陽氣充沛,讓妖怪想要沖上去猛吸一口,但是又怕被灼傷了。
距離楚非年上次見到胡鸠其實還不到一個星期,胡鸠上次是工作日抽空來的,剛好跑業務路過附近,但就是這幾天時間裏,胡鸠……
“你怎麽一副被人吸幹了的樣子?”胡娴瞪大了眼睛看着胡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