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倘若時光能夠倒流。
寶婳希望那天晚上,她沒有點上蠟燭,也沒有看見梅二公子衣袍半解、秀色可餐之貌。
梅襄說,向來只有他占別人的便宜,從來沒有別人占他便宜的道理。
所以寶婳從他這裏占了多大的便宜走,全都要讨回來。
而對于寶婳而言,那一晚最大的噩夢竟然既不是看到梅襄的那一瞬間,也不是被他逼着跳河的時候。
而是他貼着她涼涼的小臉,笑着在她耳邊問她五花肉的滋味怎麽樣。
就好像,将寶婳過去打在他臉上的一個耳光,重新還給了寶婳一樣。
寶婳噙着淚珠,還不敢還嘴,只能生受了他這塊叫人無福消受的五花肉。
寶婳回到自己卧房裏把自己埋到被子底下,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想吃五花肉了。
“寶婳,你怎還沒起來?”
紫玉尋了過來,卻發覺她拱在被子底下,竟也不嫌悶熱。
她哪裏知道寶婳是才回的房,壓根就不是昨天晚上就回來的。
“我、我頭疼……想多睡一會兒。”
紫玉以為她酒量不好,口中埋怨道:“你快些起來,莫要欺負三公子他脾氣好……”
等她走後,寶婳才慢慢露出臉來。
寶婳聽到三公子心中一下便懊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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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還生出了一個十分可笑的念頭。
倘若她告訴三公子她先前不小心睡了別的男人,三公子還肯要她做姨娘嗎?
等到晌午後,寶婳仔細收拾了一番才溫吞地去見梅衾。
“寶婳,你怎麽了?”
寶婳杏眸裏布着血絲,就好像晚上沒有休息好。
她的小臉愁容慘淡,就差在臉兩側寫上個“慘”字。
她這樣的可憐,很難不叫人注意到。
寶婳垂着腦袋,昨夜挂滿水珠的長睫此刻也輕輕顫抖,口中嗫嚅着,“我……我昨天想起一些從前的事情。”
梅衾打量着她,不由猜測,“你從前是不是過得很不好?”
寶婳擰着袖子,心裏都快糾結成麻花。
她蹙着秀眉,“我……我從前……”
她咬了咬唇,飛快地把要說的話說出了口,“我從前可能被其他男人欺負過……”
寶婳說完便覺得自己羞得無地自容。
尤其是想到自己先前還許諾要給他當姨娘。
她這會兒哪裏還有這臉……
寶婳也不敢去瞧三公子的臉色,自己就跑了出去。
梅衾先是一怔,随即臉上慢慢生出一抹錯愕。
寶婳又躲回了房裏去。
這回她決定誰來她都不要再開門了。
她傷心地将自己從前存錢用的錢罐子又抱了出來,仔細地數着銅錢,凄慘地發覺自己竟一朝回到了最開始窘迫的景況。
寶婳握起一把稀疏銅錢,心裏慢慢做出了一個決定。
晚上,梅襄沐浴過,身上尤帶着一身水汽。
大抵是從寶婳那裏得以一雪前恥,他這幾日的心情竟少見的愉悅。
他披上白色寬敞的綢袍,管盧便過來道:“二爺,桑若姑娘來了。”
梅襄系上腰帶,眉頭微挑,“這麽晚了,她過來做什麽?”
管盧未答,他便讓人将桑若領進屋來。
桑若上次見他時便恰逢他在沐浴,這回見他竟又是如此,竟下意識地偏頭避開目光。
她穩了穩心神,上前跪下。
“多虧了上回二爺給奴婢那麽多銀子,這才足以處理舅母家中許多為難的事情……”
她那時無助至極,卻是梅襄雪中送炭。
這份恩情叫她每日都挂在心上,直到今日才尋到機會向他道謝。
“你家裏的事情都處置好了?”
梅襄淡笑,并不在意那些零碎的錢銀。
桑若輕聲道:“上回是因寶婳耽擱了事情,奴婢才道謝來遲。”
梅襄忽問:“你與繡春院的丫鬟竟很熟稔?”
“她是個單純的女子,奴婢當時選她進府,她便一直對奴婢懷着感激,二爺也認識她?”
桑若說到此處,不由想起上次梅襄針對寶婳的事情。
她看向梅襄,卻見梅襄目光并沒有絲毫動容,卻也叫人看不出喜怒。
“繡春院的丫鬟,與我何幹?”
桑若微微松了口氣,“是,所以奴婢上回來見爺也是想請求二爺準許奴婢入深春院,伺候在二爺的院子裏,為二爺當牛做馬。”
“你自幼入府便待我不薄,何必在意這些小事,你我情分非常人能比,往後還是莫要說這些話了。”
他一句“情分非常人能比”,竟叫桑若一下子便怔住。
“原來爺竟那樣看重那半個饅頭……”
她呢喃地說出口。
她說的半個饅頭頗有淵源。
是梅襄生母才去世時,他躲起來不吃不喝,是桑若碰見了他,可憐他便分了半個饅頭給他。
也是後來,桑若才知曉梅襄便是府上的二公子,是宣國公寵妾柳氏所出。
“奴婢想要為二爺效忠,奴婢是真心的,還請二爺給奴婢這個機會。”
梅襄見她十分堅持的模樣,思量良久,方啓唇道:“我近日也沒有旁的需要,不過我需要一個理由光明正大地離開宣國公府。”
桑若遲疑,他不想以尋常的方式離開宣國公府……
“爺想離開府上?”
梅襄唇角含笑,對她道:“是啊,倘若你能幫我,我便再歡喜不過。”
桑若心口微跳,忽然間捕捉一點靈光,随即低聲道:“奴婢此番回家見聞一件事情。”
她說着便将那樁兄弟倆為了一個女人鬧騰起來的醜事說給梅襄聽。
結果自然是以其中一個兄弟帶着那個女人離開家中作為結局。
梅襄這才生出幾分興趣。
“你想怎麽做?”
桑若握住手指,掌心不知不覺便出了汗。
她遲疑再三,“奴婢三個月前曾與三公子一起被土匪綁架,奴婢照顧過三公子一場,三公子給了奴婢一個信物,奴婢可以拿着這個信物,與三公子相認……”
“竟有此事?”梅襄只聽着,并不做出評價。
桑若見他臉色如常,才慢慢說出心裏所想,“到時候,三爺必然會待奴婢極好,二爺再将奴婢帶出府去,奴婢願配合二爺促成此事。”
梅襄興致缺缺地捏着茶盞,仿佛絲毫瞧不見她急于表達衷心的模樣。
“那就等你取得三公子的歡心再來找我罷。”
他垂眸朝她瞥去一眼,唇角浮現一抹酒窩,笑容竟有些晃眼。
桑若見他不動聲色地打發自己離開,心下微微失落,這才退下。
等她走後,管盧卻覺得此事可行。
“桑若姑娘對爺來說應當是十分可信的。”
梅襄道:“可惜她對我無用……”
管盧聽這話便頓時沉默。
在他家二爺眼裏,什麽情分不情分的,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有用沒用。
“聽說三弟要議親了是嗎?”
梅襄忽然問他。
管盧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麽一號人。
聽說是白家姑娘。
元氏在對付梅襄之前,便已經與白夫人頻繁接觸過了。
聽說私下裏口頭都已經定下,就等着兩個孩子能見上一面。
誰知道元氏就被梅襄反手設計進了尼姑庵去,這才耽擱下來。
梅襄聽管盧說了些白家姑娘的事情,便像是選中了某件做衣服的料子一般,噙起笑說:“那就她吧。”
比起與自己弟弟搶奪一個丫鬟小妾,何不如勾引一個有分量的弟媳婦?
管盧偷偷擦了把汗,心中暗暗腦補完了一出兄弟相争一女的畫面,只覺得梅府這一池子的水,遲早要被梅襄攪渾。
作者有話要說: 弟媳婦,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