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對于梅襄的話,寶婳有些震驚,也有些錯愕。
她着實是想不到自己同梅襄有什麽仇怨。
桑若将寶婳送回房,見寶婳心不在焉,問寶婳:“方才二爺同你說了什麽?”
寶婳小臉發愁,但只輕輕搖了搖頭。
她不敢說。
二爺要她生不如死這麽可怕的事情,也許只是她耳朵聽錯了呢?
一定是她聽錯了。
寶婳像個烏龜一樣,很快就把梅襄的警告當成錯覺在心底挖個小坑給埋藏起來。
她牽着桑若進了屋,将自己珍藏在罐子裏的銅錢全都摸了出來遞給桑若。
“我這裏又攢了些錢,你若不夠用都拿了去吧?”
桑若看着她那銅錢,失落道:“寶婳,我的舅母她已經去世了。”
她已經不需錢急用了。
她上個月得知舅母病重之後,便告假回家。
其實到家裏沒多久舅母就去了。
寶婳臉色微黯,對她說了聲“節哀順變”。
桑若便掏出來一枚玉佩給她。
Advertisement
寶婳驚訝道:“這玉佩你沒拿去賣錢?”
當時桑若急需用錢,寶婳又窮得兜裏幹淨,便将這玉佩給了桑若。
桑若含糊道:“有人借了銀子給我……”
借了很多很多,多到桑若自己都不敢想。
所以桑若當時便沒有拿寶婳這個玉佩抵押換錢。
“你三個月前在那土匪窩裏被選去照顧三爺,三爺才給你這個當做信物。”
桑若說:“寶婳,你是不是告訴了三爺對他有恩這件事情,他才提拔你做了他的貼身丫鬟?”
寶婳握住玉佩,聽到桑若地話又遲疑地搖了搖頭。
她當初其實将玉佩給了桑若後,也怕桑若将錢花個精光,根本就贖不了玉佩還她,所以她也不敢告訴三爺。
她自己那樣努力攢錢,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希望自己能攢夠錢将玉佩贖回來。
到時候,她就拿着玉佩同梅衾坦白。
她要告訴梅衾,三個月前,得他承諾與信物的人就是自己。
如今桑若回來了,玉佩也沒被賣掉,寶婳終于也可以将這件事情告訴梅衾。
好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發生。
寶婳更是将梅襄那句惡毒的話給抛到了腦後。
第二天早上,桑若便離開寶婳屋裏,回到自己辦事的地方去交接一番。
同寶婳不一樣,桑若是負責采買辦事的丫鬟,包括寶婳,也是桑若當時看她可憐選進府裏來的。
寶婳早上往繡春院去,進屋的時候,卻看到許多小丫鬟正在将屋裏一些物件往外拿去。
寶婳見紫玉立在廊下指使,便忍不住過去問道。
紫玉掃了她一眼,本不想與她說話,但這事情着實不算小事,她便忍不住開口,“你還不知道吧,純惜姐姐病了。”
寶婳微微錯愕。
紫玉指着丫鬟拿走的東西道:“純惜姐姐好像染上了什麽怪病,躲在屋子裏瞞了幾日,瞞不下去了,三爺知道了,昨兒連夜去為她請了大夫。”
寶婳恍然。
難怪梅衾昨晚上回來的這麽晚。
紫玉又嘆,“三爺真是個大善人,倘若是我能得三爺如此對待,我死了都甘願。”
旁邊丫鬟又紛紛附和。
畢竟純惜為了不離開三爺,竟自私地隐瞞這件事情。
若是将病氣過給了三爺怎麽得了?
偏偏她都這樣做了,梅衾都還不生氣。
誰能不覺得感動?
包括寶婳也覺得感動。
她真是再也沒有見過三公子這樣好性兒的人了。
可惜梅衾今早便心思沉重,早早出了門去。
丫鬟們不知內情,只知道國公夫人要去尼姑庵住上個把月,聽說是為了給宣國公祈福。
大家都覺得這是個不打緊的事情,所以也沒有人留意到主子們微妙的心情。
過幾日,眼見着純惜實在不能轉好,梅衾終于吩咐人要将純惜送到莊子上去了。
如此一來,也算是仁至義盡。
紫玉等人聽說了,都唏噓不已。
夜裏純惜躺在厚重的被褥底下,臉上早就沒了先前的白皙豔麗,病弱蠟黃得像個鬼一樣。
先前風光賞賜進來的那些珠寶首飾,那些香衣華裙,她都再也沒有機會穿上。
純惜讓送飯的人幫自己帶一句話,她要見梅衾最後一面。
送飯的下人都覺得不可能。
可偏偏這天晚上,梅衾還是讓她如願,見到了自己。
同這間污濁屋子格格不入的三公子在簡陋的木桌旁點亮了蠟燭,他只身進屋來見她最後一面。
他的雙瞳間映着溫暖跳躍的火焰,叫純惜感受到了幾分熟悉的熨帖。
那是她的三爺啊……
讓她貪婪到不顧病氣可能會傳染到他身上,她也自私地不想同他分開的梅三公子。
她不怕死,她只怕離開了他的溫柔。
仿佛只要他願意,他的溫柔可以讓天底下所有的女子為之上瘾,再也離開不得。
“純惜,你後悔嗎?”
梅衾臉上似乎有着一絲悲憫。
一朵豔麗的花還未來得及綻放在他身邊,便轉瞬枯萎,容光不再。
到了這個地步,純惜甚至不敢去想後悔這兩個字。
她只是問出了自己心裏的疑惑,“三爺為什麽一直都不肯碰我……”
在她身體好的時候,哪怕只與他有一宿的露水情緣,她也能死而無憾了。
可他對她再好,都不肯碰她。
她以為梅衾會說出一些寬慰的理由來安撫她。
“我不碰你,只是單純地不喜歡你。”
“就好像,我的身邊可以有十個寶婳,每一個寶婳我都會很認真的疼愛,但我永遠不會考慮你。”
他的聲音,溫柔至極。
純惜錯愕,氣急之下竟猛地咳嗽起來。
“所以爺是記恨我爬了床?”
她慌忙地為他尋出了一個理由來。
梅衾定定地看着她,輕道:“你跟了我這麽多年,我怎麽會因為你爬床就這樣對你呢?況且日後我屋裏人若擡為了姨娘,那你必然也是姨娘中的頭一等,是不是?”
他最後那句“是不是”的問話,分明語氣篤定。
純惜心中霎時一凜。
原來……她們這些下人想的什麽,三公子他全都知道。
在純惜的眼中,梅衾那張溫柔俊美的面容漸漸變得模糊幾分,讓她沒來由地一陣寒冷。
“爺知道那個在土匪窩裏照顧爺的丫鬟不是我?”
純惜顫抖着聲音問他。
梅衾嘆息,“起初不知道。”
寥寥幾字,讓純惜更是一陣膽顫。
“那,我這病是……”
純惜哽咽着,忽然就問不下去了。
她實在是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
“純惜,你好好地再想想……”
那道曾經令她迷醉的聲音,如今卻比夜色更涼三分,“你錯在了哪裏?”
木門“吱呀”打開,又被合上。
純惜瞪大了眼睛,看着屋頂,直到那殘燭忽然被風刮滅。
屋中陷入了無盡黑暗。
她錯在了哪裏?
……他這是變相地承認了。
承認他刻意用溫柔蒙蔽她,然後用溫柔的姿态将她慢慢絞殺。
純惜慢慢攥着被子往身上扯,好像骨頭縫裏都透着寒氣。
她爬了他的床也許只是引起了他的不滿而已……
是她自己自作聰明,自以為謊稱自己是三個月前照顧過他的人就能被他青睐有加。
他并不在意這些微不足道地小把戲。
只是單純地想要悄無聲息地解決她這個麻煩。
她先前說,她在梅衾被綁架的時候曾經照顧過他。
其實她當時只聽見那些歹人拉起了門邊一個小丫鬟,兇狠地讓對方去照顧梅衾。
可她們眼睛都蒙上了,她不知道那個丫鬟是誰……
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就更不知道了。
但很顯然,在被囚禁的日子裏,在三公子的身上發生過一件特別的事情。
那件事情,也許會觸及他的逆鱗。
會讓他溫柔而漫不經心地設計,将視為嬌花的女子輕輕掐斷。
作者有話要說: 寶婳,危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