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醜時的更鼓打過,兩人強迫自己繼續保持着清醒,靜默等待。
忽地,窗外閃進一個黑影。
兩人不敢大意,低聲喝道:“誰?”
“輕聲!”厲軒輕斥。
兩人黑夜中躬身行禮:“主子!”
厲軒虛浮一把:“哪來這麽多虛禮,時辰不早了,你們随我過來。”
厲青虎厲青岩屏氣凝神,跟着主子踩着窗檐一躍而下,借力跟着主子的步調一路前進。
三人于屋檐上不斷奔走,腳下步履不敢過重,這裏不比荒郊野外,唯恐驚倒別人。
不是戰備期間,只是有宵禁,路上有将士查問未歸的人,城牆上反倒沒人戍守。趁着牆下守備換班的同檔,三人摸上城牆,準備翻身躍下。
厲軒回手和兩人要繩子,兩人解開腰上綁縛繩子,緊緊系在一起,用力的拉扯看有沒有綁好,确定後再交給主子。厲軒找了個結實牢靠的地方,牢牢綁住,手拿繩子,一躍而下。
厲青岩忙跟着躍下城牆,中間借繩子力,才沒有一摔到底,繩子末尾城牆高度已過一半有餘,厲青岩狠一狠心,不敢睜眼,縱身躍下。
哪知道還沒落地,感覺被人接住。厲青岩急忙睜眼,正看到主子似笑非笑看着他。
好死不死,落在了主子的懷裏。
厲青岩忙跳了下來,單膝跪地請罪道:“奴才學藝不精!主子受累!”
一面厲青虎已經跳了下來,興許是崴了腳,一拐一拐的走了過來。
厲軒也不看他,意味深長的看着城牆悠悠嘆道:“不怪你,這城牆…是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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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青虎沒有看懂局勢,忍不住抱怨道:“何止高了些,主子,這不是挑戰人的極限嘛?我要是沒剛才沒拽緊繩子,你現在看到的就是一具摔得稀巴爛的屍體啦!”
厲青虎想了想,肯定的繼續道:“不!哪裏還是屍體,分明就是碎肉!對!會摔成碎肉!”
厲青岩看着厲青虎嘴裏沒規矩,心裏着急想要制止,轉念想到自己還跪在地上。厲青虎這個沒大腦的一向又是看不懂人的眼色,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厲青岩心頭。主子明明是看咱們兩個不頂事啊!能力不足啊!!!你倒是沒心沒肺啊!為人奴才基本的素養呢?厲青岩憤恨的要捶胸頓足了。
厲青虎順勢坐在地上,大有要耍賴不起來的架勢。
厲軒不出聲的笑夠了,板起臉淡淡問了厲青虎一句:“腳還有事嗎?”
厲青虎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活動活動身體,嘿嘿一笑道:“沒什麽大事。”
“沒事那繼續走吧,路還遠着。”
厲軒斜眼看了厲青岩,淡淡的不悅彌漫開來:“你這是還沒跪夠嗎?還不起來?”
厲青岩忙站起來,恭恭敬敬道:“主子。”
厲軒轉身走了,厲青虎走到厲青岩身邊,手臂給了他一拐子:“你這表忠心的愚忠情節,不能看看場合嗎?”
厲青岩瞪了他一眼,忙跟了上去。
出城不過一條幾裏長的官道,然後是山壑丘陵。
夜半進入了深林,雖是習武之人,視力較好,也不太能看清腳下的路。三人不敢大意用輕功,苗疆的樹林裏,誰知道樹上腳下會有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小路崎岖,厲軒好像很熟的樣子,輕車熟路的一直在前面帶路走。
厲青虎厲青岩二人在後面牢牢跟着,山路坎坷崎岖,越來越不好走,偶爾的虎嘯狼嗥,聽的人心裏發慌。偏生還有攝魂鈴的聲音,遠處不斷響起,聽得背後直冒冷汗。
厲青虎和厲青岩不敢出言抱怨,兩人相視一眼,默默的往一起靠了靠,咬着牙硬着頭皮跟在厲軒的身後,繼續前進。厲青岩偷偷的看着主子背影,主子似乎什麽都沒聽見,專注的往前走。
山路崎岖,越來越偏,已經無路可走。
厲軒揮舞着長劍,劈了一地的樹杈,繼續前進。
厲青岩和厲青虎有心上前去做這勞動力,厲軒默默的把兩人攔在身後。兩人一琢磨,自己也不知道路,還往前湊,可不就是添亂嘛。兩人默默的往後退了幾步,裝作看路邊的風景,沒看見主子的體力勞動。硬撐着覺得不尴尬。
恩,這苗疆的夜色真是好看…
都看不清路…
厲青虎此刻不敢和厲青岩搭話,不用看也知道,厲青岩此刻內心全是自責,怨身為下屬沒有為主子出力,倒要主子一人開路。
內心有多少害怕都硬撐了下來,斜着眼睛不敢錯開眼珠就怕跟丢了,被這兩人扔在山裏了,或者,被狼撿去了。
別看着厲青虎人高馬大,膽小倒也是小的可以。
厲青虎剛想要偷偷的拽住厲青岩衣角。忽地,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铛聲,厲青岩下意識的想要擋在厲軒身前,回頭巡視看見主子眉頭緊皺的模樣,不由得退後幾步,三人神思緊繃,小心的打量着四處。
銀鈴般的笑聲傳來過來:“你們三個也忒有趣,如此惜命還不如轉頭回去。”
原來是個女子。
厲青岩不敢大意。從古到今不知道有多少巾帼英雄,江湖上有多少女中豪傑。
厲軒整頓一下,正色正言道:“泸州厲軒特來求見。”
“管你是誰,說不見就是不見!”那女子聲音中帶着一股刁蠻。
厲青岩大約第一次見自家主子面帶急躁,聲線不穩:“我千裏迢迢前來,誠心誠意只求見到尊者一面。”
“不見!”那聲音軟糯,說出的話卻是決絕,毫無回轉餘地:“我師傅說了不見就是不見!你莫要糾纏!”
厲軒索性長揖到底:“我今日不見你師傅是不肯回去的,煩請你通傳。”
“你是肯定見不到我師傅的了,你卻是執意如此…”
“孽啊,孽啊…”那軟糯女生悠悠嘆道,有着不符合年紀的滄桑感。
“我師傅說了,命不可輕易勘破,叫你莫信別人妄言,你執意如此…”
厲青岩心裏詫異,悄悄的擡起一點頭打量着四周。
“既然如此,休怪我不客氣!”
厲青岩大驚失色,忙撲上厲軒。
前方數枚暗器破空而來,厲青岩來不及反應,唯有以身相護。
數位暗器盡數落在了厲青岩身上,厲青岩瞪大眼睛還來不及說什麽,身體軟軟倒了下去。厲軒才回過神,忙回手扶住。
“厲某前來,不過為了尋求一個答案,何止如此?”厲軒望空厲聲問道。
“三日之後家師也許歸來。”那女子聲音中帶着頑皮笑意:“不過,此镖雖一時三刻要不了他的命,三日時間可為他尋求解藥,你看是要留下來等着可遇不可求的家師。”
“山路崎岖,若是獨獨一人帶他下山,也不知可不可以支撐回去,還是半路再出什麽事呀。”
那女子分明已有所指。
厲青岩此刻臉色發青,厲青虎和厲軒一人托住他一面臂膀,整個人仍舊不受控制的往下癱倒。
厲軒咬牙,一字一頓發狠道:“下山!”
那女子咯咯笑開:“既是下去了,下次上來也不許尋着這條路了。你還記着規矩?我記得和你說過不許仗着人多硬闖,你要是敢闖,我叫你來幾個,葬命幾個。”
厲咬緊牙關,權當沒有聽到這段威脅,與厲青虎扶着厲青岩,顫顫巍巍的往山下走。
那女子一襲紅衣,坐在不遠處的一棵參天古樹上,蕩着雙腳。看着三個人慢慢走遠,從樹上蹦了下去,往竹林深處的小屋走去。
“師傅,按你的吩咐把那個人趕走啦!”那女子撅着個嘴,明顯的不開心。
細細看着,也不過十五六的年紀。眉眼精致,卻非美豔兩個字可以形容。
屋中坐着的不過是一個年近三十的男子,偏生長得格外妖孽。頭上束冠,眉長入鬓,這樣熱的天氣居然裹了一件狐裘。
那男子正低頭不知道寫着什麽,細長的丹鳳眼緊緊的盯着筆下,漫不經心應了一句:“趕走就好。”
“有一個被飛镖紮傷啦!”
男子手一抖,一點順勢寫成了一撇。男子顧不得了,驚詫擡頭問道:“傷的是誰?你的禦镖術不是學的大成了?”
“不是厲軒啦。”
男子埋怨的看了女子一眼,低頭想着要怎麽補救這幅字,自己還是很滿意很喜歡的。
那女子繼續道:“是他身邊那個,你叫我留意來的,厲青岩。”
男子的筆“啪嗒”掉在了地上。
“你怎麽傷了他?”男子瞪大眼睛看這着女子,聲音中寫滿了不敢相信。
“飛镖打的是厲軒嘛,誰知道厲青岩跳出來以身相護,,我總不能叫飛镖轉個彎再飛回來…”女子委屈道。
男子在屋中不斷踱步,面色難看,片刻之後回神問道:“你下的是什麽毒?”
女子忙解釋道:“那飛镖也是我随身帶着玩兒的,不過是我随手調的用來毒老鼠的啦!”
男子剛剛有一點定神,女子繼續嘀咕道:“不過…劑量可能有一點點大…”
男子不禁頭疼,扶住額,唉聲道:“紅菱,你話就不能一次說完嗎?”
“不過是兩個凡人,不緊要的事,師傅你居然兇我…”話正說着,眼圈就紅了,眼淚噼裏啪啦的掉了下來。
男子不禁氣弱:“這哪裏是兩個凡人啊,是兩個我得罪不起的人。”
诶?紅菱不哭了,撲閃着眼睛,一臉好奇看着男子。
男子顧不得紅菱的好奇,仍舊沉溺在思緒中苦笑着:“罷了罷了,當他們命中有此一劫吧。”
話雖如此說了,可當男子走到書案前,重新拿起一只毛筆,沾了沾墨,卻是遲疑半響沒有下筆。
男子怔怔的看着筆墨,仿佛自言自語道:“若這樣結束了,也不知好還是不好…那面…會怎麽說那…”
結束?有的時候真的是結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