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冰冰一大早就上花店呆着。昨晚收到江南發來的照片,她興奮得一夜沒睡好,這麽看好的一對終于有所突破,今天怎麽也得來驗收一下成果。可是,冰冰看了半天,卻越發覺得不對勁,還以為昨夜倆人直接上本壘了,今天應該是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可情況卻完全相反。周子滔和楊立彬倆人突然變得生分,視線根本不接觸,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就象對方不存在一樣,各幹各的。
昨晚明明在江南辦公室裏吻得熱火朝天,今天怎麽會一點激情也沒有,兩個人就象兩只蝸牛,又重新縮回了自己那薄薄的殼裏。冰冰有種想沖上去一腳踩碎那殼的沖動,她憤憤然離開,剛進自己店裏就給江南打電話。
“感情本來就不是一蹴而就的,摸索着前進才能萬無一失。”江南不以為意。
“又不是瞎子,這都摸多久了,再寬的河也該過了!”冰冰真是替他們着急,那麽明顯的相互喜歡,怎麽就跟看不見一樣。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稍安勿躁。”江南無奈,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呀。
周子滔和楊立彬很生疏,很客氣地相處着,倆人絕口不提昨晚發生的事。從酒吧出來後,他們匆匆回家,洗了澡各自上床睡覺,卻誰也沒睡好。
周子滔覺得自己壞了自己的底線,明明決定不對楊立彬做出過分的舉動,不讓他産生困擾,卻情不自禁地吻了他。他不知道該如何向楊立彬解釋自己的行為,怕多說多錯,結果越不說越說不出口。而楊立彬本來還以為自己終于有機會進駐周子滔的內心,可是看到他那樣,卻開始懷疑是不是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錯覺,他想問又不敢問,想告白又害怕被拒絕,結果只能假裝什麽也沒發生過,自己黯然傷神。
店裏的氣氛實在是讓人尴尬,周子滔找了個借口外出,楊立彬也松了口氣。
“子滔不在嗎?”楊立彬發呆的時候,郭蓓進來了。
“嗯,哥有事外出了。”楊立彬趕緊倒杯水給她。
郭蓓沒說話,就喝着水看着楊立彬。楊立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總覺得她好象看出什麽,又害怕聽到他們的婚事,只好呆在收銀臺裏,逼着自己專注地看電腦。
“我和子滔分手了,你知道嗎?”郭蓓突然問。
楊立彬搖搖頭,他很驚訝,但心裏又雀躍不已。
“我今天來就是告訴子滔我要出國了,下周就走。”郭蓓說得很嚴肅,眼睛始終盯着楊立彬。
“我給他打電話,你稍等。”楊立彬被看得有點心慌。
“不用,你幫我轉告他就行。”郭蓓放下杯子,“這下你們可以在一起了!”
楊立彬看着郭蓓,不知道怎麽回答她,聽她的口氣,好象是他破壞了他倆一樣。
“不過你也別想得太容易。別說他家裏會不會同意,就你這樣,你覺得你能給他什麽?”郭蓓冷笑一聲,“愛情不能當飯吃,沒有平等的地位,是不會長久的。你想他會一直這麽寵着你,這麽照顧你嗎?如果你只是個累贅。當然,你還年輕,前途不可限量,也許你将來會很出色也說不定。我也希望你會發展得很好,要麽你真的會拖累子滔。”
楊立彬沒說什麽,但他也沒有再躲避郭蓓的眼光。他比誰都清楚兩個人之間如果不平等,根本沒有結果,他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這種平等可以有很多種,身份地位、家庭背景、金錢學識……一開始因為愛都會忽略,但生活很現實,如果倆人不能找到平衡點,很快,愛情城堡就會坍塌。
有時候,人會鑽進牛角尖裏怎麽也出不來,有時候,一件小事或一個小細節就能讓人恍然大悟,改變一切。郭蓓的話猶如醍醐灌頂,楊立彬不再自憐自艾。他确定了自己喜歡周子滔的心意,也肯定自己想和他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所以現在不是糾結是否告白,是否會被拒絕的時候,他必須變強,必須努力讓自己有出息,才能配得上周子滔。
周子滔回來時,楊立彬把郭蓓的話轉告他,他也跟楊立彬表明他們倆人确實分手了,但周子滔總覺得楊立彬象變了個人,對他不再躲躲閃閃,但也沒任何暧昧不清的地方。
接下來幾天,周子滔慢慢放松了對自己的戒備,與楊立彬的關系漸漸恢複到原來那樣,但冰冰看着,卻覺得他們好象變成了真正的兄弟。
周子滔提了兩大桶水剛從裏間出來,就看見店裏站着一男一女兩個人,他還沒看清來人,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見那男的揮手狠狠的扇了楊立彬一記耳光。啪的一聲,很清脆,楊立彬整個人都往側邊倒去,差點沒從輪椅上摔下來,手上的花和剪刀也掉在地上。
怒火噌的一下竄得老高,周子滔丢下水桶沖過去,扶起楊立彬護在胸前。他恨不得把楊立彬捧在手上,含在嘴裏,怎麽能容忍別人這麽打他。“不管你們是誰,現在,請你們馬上出去!”周子滔口氣很強硬,怒視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已到中年,西裝革履,身上一股久居上位者的霸氣,眼裏充滿怒火,緊閉着嘴給人一種極度嚴厲的感覺。旁邊的女人年輕一些,着裝打扮很有貴婦氣質。如果不是她拉着男人的手臂試圖阻止男人再動手,她看上去就象一個旁觀者,局外人,因為她臉上淡漠的表情一點也不加以掩飾。
周子滔心裏大概能猜出來者是誰,畢竟楊立彬與男人有幾分相像。他之前聽了楊立彬對家人的描述,已經沒有什麽好感了,現在更是不喜歡。“請你們離開,否則我就報警。”
楊立彬拉拉周子滔的衣服,低聲說:“哥,他是我爸。”
“不管是誰,都不可以随便打人!”周子滔說得很明确,音量也不小,擺明了就是說給楊立彬父親聽的。那一巴掌的手勁實在夠大,楊立彬臉上紅紅的五指印,臉頰已經腫起來,嘴角還有血跡,周子滔心疼得不行。
中年男人深吸了口氣,終于開口,聲音低沉有力卻沒有多少客氣的成分:“你是周子滔先生吧,這段時間謝謝你照顧立彬。但你不合适,不管立彬怎麽想,作為楊家的人,他必須也只能過正常的生活。”
周子滔聽着這話,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為什麽他會認為他們是一對,而且他對這種關系顯然也不驚訝,只是強調他的立場和态度。周子滔忍不住看向楊立彬,而楊立彬卻慌張地避開他的眼光,低下頭。
“我會馬上帶立彬走,希望從此以後,你不要再與他聯系。我不想看到你們之間再有任何瓜葛,如果你需要錢的話,可以說,适當合理的範圍內我會考慮的。”男人說得簡潔明了。周子滔卻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是哪出跟哪出,他什麽時候變成了攀高枝兒的小醜。
“爸!”楊立彬難堪地叫了一聲。
“別叫我爸!”男人非常兇地吼了一句。
周子滔皺皺眉頭,他真的不能容忍男人那樣對待楊立彬,清了清嗓子,他壓下火氣看着男人說:“小彬他爸是吧,雖然我們是第一次見面,但我對您家不感興趣,您也不要跟我提什麽錢,我錢不多,但夠花。我不知道您怎麽看待小彬,但在我眼裏,他是一個自立自強,有責任心,上進心的人。我喜歡他,是因為他值得喜歡。小彬已經成年,他是個人,不是什麽物件,請您尊重他,這也是對您自己的尊重。”
“立彬是我兒子,怎麽對他不用你教我,什麽才是對他好,我比你清楚。”男人不屑地看了周子滔一眼,“兩個男人在一起沒前途的,你有你的事業,何必因此被拖累。”
周子滔還沒開口,楊立彬就搶先說道:“哥,你能出去一下嗎,我想和我爸談一下。”周子滔看着楊立彬堅定的目光,點了點頭:“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周子滔坐在店外的石椅上,雙手撐在身後,擡頭看着樹枝間斑駁的陽光。通過楊立彬他爸的話,已經可以确定楊立彬的性向,一時間他真的有點詫異。回想着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周子滔覺得自己實在太差勁了,也不知道無形中傷害了楊立彬多少次。他懊惱着,又象黑暗中看到光明一樣,無限欣喜,恨不得立刻跑過去。
冰冰站在自家店門口看着周子滔,直到周子滔發現她,才翻翻白眼,罵了一聲“笨蛋”,轉身進店裏,留下周子滔兀自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