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溪流掩高水,鋒隐為明君
檀景彤守了一夜。
躺着的人疼疼醒醒,她見他嘴唇太幹,就用手指蘸着溫熱的白糖水點在他的唇上,多了光澤的唇才不顯得那麽蒼白。
待天亮時,發熱和汗意減退,痛楚也輕了許多,卿玄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半睡半醒間,周身被甜甜的氣息包圍,呼吸間都心安許多。
檀景彤一夜不睡倒不困,等卿玄晖睡沉了,她才輕手輕腳地出去,召了金門門主和木門門主了解情況,即使這兩位門主忠于卿玄晖,挑揀關鍵信息回答,隐去了許多細節,她也拼湊出完整的情形:龍椅上那個人不再熱衷帶着嫔妃半夜外出去民間搗亂,因為剛造完金蓮花宮殿正樂在其中,所以人家找到了新的樂趣——打人。
比如,那個人悄悄躲到太後身後,不期然地推了把太後,在太後要罵出口時,直接拍打太後的後背。見太後生氣,那個人就跑回禦書房,恰巧晉王、齊王、成相等朝臣都在等他,他抽出侍衛的佩劍,把攔着他的晉王和齊王一左一右給了倆巴掌,提着劍就當刀到處砍,成相直接遭殃。這樣砍并不過瘾,那個人瘋瘋癫癫腳步虛浮地往宮殿外走,見人砍人,見鬼砍鬼,就這樣,卿玄晖很不幸地中了招。
那個人是成明晟,當今東梁皇帝。
檀景彤支着下巴想了想,這皇帝前後表現截然不同,到底是怎麽做到從貪財好色到嗜血成瘾的轉變呢?不管怎麽做到的,成明晟都是個精神病患者,這不就是精神分裂的病症嗎?放在古代是絕對治不好,哪兒找藥去吃?哪兒找心理專家去治療?
還好,成明晟不是真正繼承大統的人。檀景彤手指關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子,先皇遺诏的小卷軸被她帶在身上小半個月,再交到卿玄晖手中時,猶如交出個燙手山芋——她才不關心誰當皇帝,只關心何時能幫卿玄晖了卻身前事,讓他無所擔憂地跟自己走,去遙遠的未來。
哎,真傷腦筋,古人的勾心鬥角比她的科研調查還難。
金門門主和木門門主離開後,檀景彤再前閣獨自用早餐,沒一會兒,離開的兩位門主折返,說成相、晉王、齊王送的藥和補品都到了,她還沒吩咐,就聽一個聲音由遠及近:“本王來的不是時候?”
成明昱出現在三人面前的時候,右邊腫脹的臉頰已消腫,不仔細看,已經看不出來,他一掃在場的人,視線落在了檀景彤身上:“你還活着?”
“殿下也是。”檀景彤放下粥碗,用帕子拭了拭嘴角,這才起身。
她個子遠不及成明昱,五官淡然,卻偏偏因冷峻的眸子和氣質,凸顯出一股強勢的氣場。檀景彤往前走了一步,冷眼凝視成明昱,語氣莊重肅穆:“殿下,韬光養晦難掩鋒芒。”話只能說到這裏,如果可以,她很想把這位王爺揍一頓:兩次卿玄晖受傷,都是為了他,蘭閣的存在真是個謎,不像其他朝臣那般愚忠或站隊,而是始終忠于明君,這不是更容易拉仇恨?還是拉上位者的仇恨?
成明昱面色不變,他高深莫測地笑了笑,也上前一步:“姑娘管得倒多。”
“我的人,自然由我管。”檀景彤一字一句道,說到最後一個字,壓不住的殺氣外洩,直逼成明昱。
擺擺手,成明昱指了指主閣的方向:“本王要去看望下阿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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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方便,殿下請回。”檀景彤一個閃身,直接擋住了成明昱的去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沖着蘭閣門口的方向。
成明昱不喜不怒,他的目光在檀景彤的臉上盤桓了片刻,大笑着揚長而去。而他身後,檀景彤跟看瘋子似的看着他的背影——成氏的神經病不會遺傳吧?先皇靠譜嗎?就把皇位傳給這個人?她不知道,成明昱想的可美了:卿玄晖那個冷臉冷心冷情的家夥,總算被人收了,有人管着的滋味,呵呵,下次等這兇巴巴的姑娘不在,再問問阿朓。
檀景彤吩咐了兩位門主後,又回到主閣,她沐浴更衣,困得擦頭時直點頭,等收拾好自己後,趕緊去看卿玄晖。
人還是沉睡的,呼吸綿長均勻,臉頰毫無血色。她伸手,輕輕撫開卿玄晖微蹙的眉頭,手指忍不住地從眉間劃到鼻尖,再劃到唇畔,點了又點,這才躺到他身邊,溫熱的被裏都是幹淨的氣息。她閉上眼睛,不無擔憂:這傻孩子得犧牲到什麽時候,那位齊王殿下才肯鋒芒畢露?成相也能出手相助?成明晟才能被拉下來?
攤上一堆隐忍的隊友,她真是心疼卿玄晖。
沒過一會兒,檀景彤就睡着了,下意識的,她把頭往卿玄晖那邊靠,用自己偏高的體溫去暖他體寒的身子,手挨着手,腿靠着腿,甜軟的呼吸間,有冷冷的香氣。
受傷不要緊,都會好的;隐去的秘密也不要緊,只有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