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瘋癫唯一人,滿座皆驚怖
可是,一等就是三日,她連卿玄晖的影子都沒看到。
檀景彤拉着木門門主切磋武功,對方功底紮實,下盤穩健,通常她一腿掃過去,人家巋然不動,她倒是腿疼,不得不忍疼換了種進攻方法,用巧勁引得木門門主使出看家本領,拳拳生風,風利逼人。
她節節後退,以柔克剛,用巧勁擊打關鍵部位,可惜,仍然是蚍蜉撼樹。
最後,檀景彤一抱拳:“我認輸。”
木門門主也抱拳,語氣裏多了幾分鄭重:“承讓。”他早就閣主說過,這位女俠功夫不錯,如今見識了才發現,的确是他見過的女子裏身手最好的,雖然看不出路數,但保護閣主綽綽有餘了。他補充道:“屬下的武功在五門門主中為上乘,檀女俠不必沮喪。”
誰沮喪了,她就是——哎?木門門主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想,當初卿玄晖受困一半是刻意,一半是真實。啧,為了引出幕後人,蘭閣閣主對自己是真夠狠的,當時她給他包紮傷口時,看着那些流着血的口子就覺得疼。
兩人在主閣前站着聊天,不一會兒,幾個蘭閣下人匆匆忙忙跑過來行禮,他們對木門門主耳語後立即離開。木門門主眼神裏有錯愕,他左思右想,記起閣主跟他說“有事不用瞞着檀景彤”,便壓低聲音彙報道:“宮裏有意外狀況,皇上酗酒發瘋,打了太後,扇了齊王,砍傷成相。”
“卿玄晖呢?”檀景彤追問,其他人是死是活與她無關,她只要跟她走的人安全。
“皇上拿着佩劍把齊王和成相趕到了皇宮外,閣主在等着齊王,被誤傷了。”木門門主聲音艱澀。
檀景彤恍惚出神,又受傷了?卿玄晖是不是有受傷體質?她皺眉:“何時回來?”
“馬上。”
“準備熱水、紅燭、火柴、縫衣針和線,還有幹淨的布條,快!”檀景彤微微思索後下令,古代的衛生條件堪憂,必須把那些戳進皮膚裏的東西消毒幹淨,免得那小子死于感染。“你搜集下關于皇上和成王的事,稍後告訴我。”
說完,她就往蘭閣門口走去,那裏,一輛馬車剛停下,早先離開的金門門主從車夫的位置跳下來,将車廂裏的人背出來,她打了個手勢,金門門主跟上她,直接進了主閣。
沒有把人放在卧房,而是放在了廳中,四面的窗戶緊閉,金門門主拎着木門門主出去,阖上了主閣的大門。他記得,閣主忍痛說出的話是:聽檀景彤的!他們的确都認識檀景彤,也知道她曾救過閣主,可是,把自己的命就這麽托付出去,他都覺得不妥。
主閣中,燭火明亮,檀景彤盯着面前人。
臉色慘白,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一道長長的劍傷從肩頭延到了腹部,傷口不深,失血過多,導致這個人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就連玄色的衣衫都遮不住血的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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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不見,就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卿玄晖,這筆新賬待你好了再算。
像以往處理傷口那般,檀景彤剝下他的衣服,清理幹淨傷口,然後開始縫合。她的手很穩,落針的位置當然很準,她邊縫邊與他說話,口吻平淡:“我知道很疼,你想想開心的事。”她在東梁沒找到麻藥,再疼也只能受着。
卿玄晖早就被疼痛折磨得精神不濟,他瞧見了皇上發瘋的模樣,知道自己會遭殃,卻并沒有躲——齊王腫着半邊臉站在他不遠處,他躲開了,受傷的就是成明昱,而成明昱不能有事,檀景彤給他的先皇遺诏裏寫的清清楚楚,繼位的應是成明昱,而不是成明晟。
這一劍,就當是還清了他曾受過的恩情。
皇上見了血,神智恢複了些,他提着滴血的劍,磕磕絆絆地轉身往宮裏走,失魂落魄的神情加上披頭散發的模樣,渾身散發出将死的氣息,任成相或齊王,都覺得他是從地獄中爬出的厲鬼。
卿玄晖被金門門主背進馬車裏時,他的耳邊嗡嗡作響,周身很亂,卻什麽也聽不清,直到嗅到香甜的白糖味,他而耳根才清靜下來,悅耳的聲音猶如第一次聽到。
那是安慰,輕柔的意味。
他應該很疼吧,但疼到麻木,已然感覺不到。檀景彤讓他想想開心的事,他又有什麽值得高興的事?諷刺她?奚落她?聽她還嘴?他是刻意出言不遜,因為從來沒見過個性如此鮮活的人,心情好能寫在臉上,心情不好也能寫在臉上,城府不深,心思單純,武功卻高,也有智謀,關鍵是——她向着他。
這就是開心的事。
她不介意他身體的殘缺,他怎麽會介意她古怪的來歷?作為人世間唯一活着的還知道他秘密的人,也許,他完成了蘭閣前任閣主的遺願,可以考慮與她走,去那個什麽五千年後的未來。
唇邊有溫熱的水,卿玄晖抿了抿,似乎水也是甜的,像是她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