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杏林醫館的大夫小厮皆大氣不敢出,管事的斂下眸,藏在櫃臺後的手微微擺動,示意站在門外的顧時寧快走。
他擠出一張笑臉,“這位軍爺,不巧了,今兒顧大夫不出診,人不在醫館。”
領頭的侍衛一聽,冷哼一聲,“人不在就給我砸了這店!”
說完擡手就将長桌上的一排藥酒罐掃落,噼裏啪啦一聲巨響,藥材混着酒灑在地上髒亂不堪。
年邁的老大夫受不得驚吓,顫顫巍巍站不住,只得扶着牆捂着耳朵。
顧時寧見狀,雙腳沉重邁不開道,沒辦法熟視無睹地轉身自己離開。
“我就是顧識。”她的聲音波瀾不驚,沉着冷靜。
持劍的侍衛轉過身,眯起他本就小的看不見的眼睛,看向眼前精瘦矮小的大夫,大手一揮說:“帶走。”
顧時寧後退一步,“我能知道是什麽罪名嗎?”
侍衛的利劍直指她,下一個動作似乎就要戳穿她的脖子,冷笑一聲,“到刑部大牢,你就知道了。”
顧時寧被兩個侍衛反手扣住,一路押出醫館。
街道兩旁的商販百姓皆熟悉顧識,頗為驚訝,相互竊竊私語。
“那不是顧大夫嗎?怎麽被抓了。”
“不會是治死了人吧?”
“胡說!顧大夫醫術高超,我家小兒的頑疾便是顧大夫給治好的,怎麽可能治死人。”
許多道目光落在顧時寧的臉上,她皆坦然以對,雖然以犯人屈辱的姿勢被壓制住,但她的背部挺得很直,從容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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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見人被帶走,着急忙慌的悄悄從醫館後門離開,去了鎮國公府。杏林醫館平日裏受了鎮國公世子不少好處和便利。
管事知曉這些全是因着顧識與世子交好,如今顧識被刑部帶走,看架勢定是犯了大罪,能救顧識的只有鎮國公世子了。
他着急忙慌地敲開國公府的門,守門的下人見他一介布衣,沒好氣地說:“火急火燎做什麽?”
管事順了順氣,“請問世子在嗎,小的找世子有要事告知。”
守門下人陰陽怪氣瞥他一眼,慢悠悠開口:“世子也是你說見就見的?”
管事擦了擦額上的汗,焦急地解釋,“是世子的友人顧識顧大夫出了事,想請世子救人。”
國公府門只開了個小縫,仍舊有冰冷的穿堂風呼嘯而過。
守門下人縮了縮脖子,心想真是什麽阿貓阿狗都敢上國公府來敲門,他們世子心善人好,卻也不是什麽人的麻煩都要搭理。
下人不再聽管事繼續說的什麽,砰一聲關上了沉重的國公府大門。
刑部地牢,終年不見天日。
一間間的鐵牢,不斷有嚎呼聲傳來,
顧時寧沒想到,一進刑部的大牢,沒給她喘息的機會,便被拷上了刑架。
她的兩只手被分開拷在鐵環上,鐵環一圈是鋒利的倒刺,只能墊起腳才能不被鐵環邊沿刮下肉來。
行刑的是方才兇神惡煞的小眼睛侍衛。
只見他慢悠悠地從擺滿刑具的長桌上,挑出一根帶刺的鞭子。
“啪——”
就在她的側腰疾速抽下狠狠一鞭,素色的長衫上立刻滲出殷紅的血色。
伴随侍衛厲聲質問:“顧識,你可知罪?”
腰間傳來劇烈的疼痛,顧時寧臉上刷的蒼白如雪。
顧時寧睜着眼睛怒視他,“我有何罪?”
小眼睛侍衛将鞭子握在手裏,慢慢走進她,一字一頓地說:“你可知道謀害皇子,是什麽罪名?蘭貴妃便是吃了你開的藥,導致腹中胎兒滑落。”
顧時寧覺得簡直是莫名其妙,“我一介布衣大夫,何曾能給宮裏的貴妃醫治?”
“蘭貴妃就是柳太傅家的二小姐柳諾,顧大夫該記得了吧。”
蘭貴妃如今是宮中獨受聖寵的妃子,入宮短短數月,不久前發現已有身孕,聖上暮年得子,更是大喜,直接将她封為貴妃,寵冠六宮。
可誰曾想,今辰蘭貴妃突然腹中不适,胎兒滑落。聖上得知,勃然大怒,下令刑部徹查,于是很快查到了顧識的頭上。
顧時寧聞言,心中大駭,柳諾何時竟然成了永慶帝的貴妃,難道說她腹中的胎兒是聖上的血脈?
上一次替柳諾診脈時,胎兒雖然的确有些不穩,但按照她開的方子好好調養,絕不可能會落胎。
顧時寧忍着腰間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深知這個罪,絕對不能認下。
一旦認下,便是一個死,若她身份被揭穿,還會牽連将軍府。
她咬緊牙關,死不承認,“我為柳二小姐診治時,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我治的也只是咳疾,怎麽能是吃了我的藥落了胎。軍爺可莫要污了蘭貴妃的清白。”
小眼睛侍衛沒想到這瘦小的大夫竟然這般口齒伶俐,心中湧起一股火,“事到如今還敢狡辯,老子就打到你承認為止。”
說完,揚手就是一鞭子。
他受人之托,拿了銀子,自然是要好好關照關照這位大夫。
每一鞭都毫不手軟,鞭子上的刺紮進肉裏,和着血和皮肉抽出。
很快顧時寧的身上已經遍布紅色的血印,觸目驚心,她臉白如雪,額上滲出細細的汗,齒間湧出甜腥的血味。
侍衛打累了,停了下來,冷冷威脅道:“我勸你最好現在招了,省的一會兒顧侍郎來了,叫你知道什麽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顧大夫着實能忍,換做其他人被鞭子抽了十幾下,早就哭爹喊娘的求饒招認,她倒是一聲不吭。
顧時寧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差點忘了,這刑部地牢,是顧長於的地盤,想來這也是他授意的罷。
侍衛卻将她的笑理解成是對他的譏嘲,更為動怒,一鞭又一鞭的抽下去,鞭傷重重疊疊,身上的長衫已經被血浸濕。
她被打的沒了力氣,任由手腕搭在鐵環的邊沿,倒刺紮進肉裏,血順着白嫩的手臂蜿蜒曲折流下。
顧時寧垂下眼睫,卻在想的是,阿招當年,也是這樣被她一鞭一鞭打死的嗎。
如今要是這麽被打死了,算不算是她還給阿招了。
地下水從地牢頂部一滴一滴滲透下來,沿着她裸露出來後頸,一路流進背脊,像一條毒蛇在四肢百骸游走,冰涼刺骨。
就在這時,地牢的大門被打開,逆着光走進一人。
低垂着頭的顧時寧,只能看見一雙黑色的皂靴,緩步走來,那人腰間的玉佩紅纓輕輕晃蕩,玄色的下擺繡有精致的銀白紋路。
顧時寧眼皮沉沉,再也受不住周身的痛楚,阖上眼眸昏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姐姐們的點擊收藏
時寧妹妹近日被欺負的真是慘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