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顧時寧很快鎮定,左右她現在易着容,有什麽可心虛的。
她悄悄将左手握成拳,埋進寬大的衣袖裏,藏起被咬傷的手指。
被識破一次是她倒黴,被識破兩次就是她傻了。
蘇邈一言不發,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掃了眼空着的兩把黃花梨圓椅,算是默許了。
要不是見蘇昭昭還帶着顧長於,不想給她沒臉,若換做她一個人來,椅子都給她撤了。
蘇邈最近實在不太想搭理他這個妹妹,屢屢壞他的事。
原本他想在顧将軍回京後,向祖母請求尋個媒人上将軍府提親。
誰成想蘇昭昭在生辰宴上鬧的這麽一出,還把顧時寧給牽扯進來。
祖母如今不管好賴對小姑娘的印象是不好了,只能再過段時間等她老人家忘了這茬再議。
蘇昭昭沒看出她哥态度微妙的變化,笑眯眯地坐在他旁邊。
顧長於拉開圓椅坐下,舉手投足間優雅高貴,帶着幾分疏離。
一股熟悉的淡淡雅雅的淺香從旁傳來,顧時寧緊張地小口小口抿着茶水。
等菜的功夫,蘇昭昭雙手托腮,視線落在她斜對面的藍衣男子身上,他的身材矮小,樣貌平平無奇。
“哥哥,這是你朋友嗎?以前怎麽沒見過。”
蘇邈似乎沒打算多說,只是簡單地介紹,“這位是杏林醫館的顧大夫。”
被點到名字,顧時寧正想和她打招呼,沒成想蘇昭昭已經扭過頭,屁颠屁颠兒和她的長於哥哥搭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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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公府向來是請太醫院的禦醫出診,蘇昭昭自然對這麽一個民間大夫并不感興趣。反倒是心中覺得古怪,她哥哥什麽時候結交起布衣來了。
蘇昭昭:“長於哥哥,這個顧大夫和你一個姓呢。”
顧時寧:“......”
你這個尬聊也是硬。
果然顧長於只是淡淡‘嗯’了一聲,眼眸似慵懶随意地掃了眼身側的大夫。
這意味不明的一瞥,讓顧時寧有一瞬間的錯覺,好似自己已經被他看穿。
但她很快的否定,她的易容術可是陸善師父親授的,她娘都看不出來異樣。
月前顧夫人身體不爽,從杏林醫館請大夫,正巧輪着顧時寧出診,顧夫人愣是啥也沒看出來,還客客氣氣給她包了豐厚的賞銀。
“不知顧大夫擅長治療何種疾病?”顧長於漫不經心地問。
“腎虛。”
顧時寧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配上她那一張臉色灰黑,坐診一天精神萎靡的模樣,就像是治脫發的大夫自己是個地中海,着實沒有說服力。
蘇邈輕咳一聲,小姑娘真是張口就來,胡說八道。
他岔開話題,“顧侍郎怎麽會和舍妹一起同行?”
蘇昭昭接了話茬,裝模作樣愧疚地說:“今日是蠱毒要發作的日子,為了以防萬一,我就在長於哥哥身邊跟着了。”
顧時寧:“......”
她好像忘記和蘇昭昭說,她們已經露餡兒了。
而且兩天前她哥已經毒發過了。
顧時寧偷偷瞄了眼心知肚明的某人,顧長於一臉淡定,不拆穿不戳破,默默配合蘇昭昭拙劣的表演。
“菜來咯——”
說話間小厮捧着紅色的檀木托盤上來,将一屜屜精致的點心吃食端上桌。
蘇昭昭瞥了眼四屜點心,“哥哥,你怎麽點的全是顧時寧愛吃的,她一會也要來嗎?”
顧時寧托住弦紋茶盞的手一抖,濺出了一滴茶水,落在她的手背上,微微發燙。
穿着馬甲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真是有些詭異。
蘇邈掃了眼蘇昭昭,“哪兒那麽多廢話,水晶蝦餃你不也喜歡嗎?”
顧長於不動聲色地看向桌上擺盤精致的點心。
蘇家兄妹倆倒是對他妹妹的喜好很是了解。
他慢條斯理執著夾起一塊鴿肉,放進身旁的小大夫碗裏,“顧大夫看診勞累,多吃些鴿子補補。”
顧時寧:“......”
我懷疑你在內涵我吃鴿補腎。顧時寧可忍,顧識不可忍。
顧時寧眯起她小的要看不見的眼睛,夾起一塊鴿肉,置于他的碗裏,客套道:“顧大人公務繁忙,也該多吃些鴿子補補。”
碗裏的鴿肉透着油亮的光,顧長於目光輕飄飄的落在長相其貌不揚,聲音嘶啞低沉的大夫身上,薄唇扯起微不可見的弧度。
蘇昭昭眉心皺起,不是很友善地盯着角落裏瘦小的男子,長於哥哥還從沒給她夾過菜,怎麽的就給一個陌生男子夾菜。
太傅府的守門下人收了明綠的銀子,辦事利落,一路盯着馬車從豐樂樓到了杏林醫館,又從醫館去了護國将軍府,這才回去交差。
明綠得了消息,不算大的眼睛微動,端着剛熬好的藥,去了小姐的房裏。
柳諾正伏案練字,筆鋒一滞,擡起頭厲聲問:“你說什麽?”
明綠低下頭重複道:“奴婢送顧大夫出門時,撞見鎮國公世子竟然來接他,兩人之間關系很是密切。奴婢覺得奇怪,便找了下人跟着。”
“世子和顧大夫去了豐樂樓後轉道又回了醫館。顧大夫進了醫館後再也沒出來,倒是有個女子從裏頭出來上了馬車,轉道去了護國将軍府,那女子下了馬車進了府,看将軍府守門的下人恭敬的模樣,估摸是府裏的小姐。”
柳諾的眉心漸漸蹙起,眼眸盯着遠處修竹的影子,陷入沉思。
顧識——
顧時寧——
她握筆的手越來越緊,目中一寒,閃過戾色。
顧時寧本來估摸着她師父得過了萬壽節才回來,沒成想在萬壽節前一天就來了将軍府。
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陸善剛邁進楓林院,顧時寧像是看見了救命恩人一樣激動。
顧時寧哭唧唧扒拉着她師父的腿,“師父,救我。”
陸善按了按他嘴角的短胡子,笑眯眯道:“小丫頭,惹什麽事兒了?”
顧時寧省去了中間的曲折,簡潔明了地交代前因後果。
陸善聽罷哭笑不得,忍不住數落兩句,“你倒是能耐,蠱蟲是能胡亂玩的東西嗎?”
小姑娘耷拉着腦袋,自知理虧,聲音怯弱,“我知道錯了。”
陸善輕嘆一聲,“你養的另一只纏情蠱呢?”
顧時寧一愣,趕忙從袖子裏小心翼翼拿出一個小陶罐。
“為師拿回去研制解藥,最遲三日。”陸善接過陶罐,交代了幾句很快離開。
顧時寧聞言,暗暗松了口氣,陸善師父就是靠譜。
時間剛好能趕在下一次毒發前,終于不用再被狗咬了。
萬壽節這天,親王宗室百官入內上壽,拜壽朝賀,蔚為壯觀。
宴會之時,正巧紛紛揚揚下起大雪,永慶帝視為祥瑞之兆,龍顏大悅。
邑國獻上了十匹珍貴異常的汗血寶馬,它們四肢修長,毛皮細膩光滑,漂亮的令人驚嘆。
九州之內汗血寶馬的總數不過百,作為世界上最古老的馬種,汗血寶馬代表了力量和征服,邑國此舉實則是在向岐國示弱。
瑞雪和稀世寶馬讓永慶帝回想起自己當年鐵馬峥嵘的輝煌歲月,一時興起,決定第二天前往滄州雪場騎馬圍獵。
永慶帝還提議兩國之間進行為期五日的射獵比賽,以促進兩國邦交。
聖旨一下,沉重如山,底下的官員慌了手腳。聖上雖嘴上說是兩國的友誼賽,可誰都清楚,永慶帝是想打邑國皇帝的臉,以此來彰顯歧國國威。
誰都不想上場,一是丢不起這人,二是擔不起這重責,兵部這幫老臣縮着脖子,恨不得此刻消失在壽宴之上。
沒成想邑國的小皇帝一聽,拍了拍大腿,決定親自上場比賽,使臣團勸了半天沒用。
邑國皇帝親自參賽,意味着歧國一方也得派出個身份相當的,以表示對邑國的尊重。
于是永慶帝下令,命太子蕭晏率臣子參賽。
顧遠山負責此次出行的巡防工作,當晚便率領禦林軍連夜一路設防。
顧夫人如今是封了诰命的夫人,可以作為女眷随車隊一同前往滄州。她知道顧将軍這五日定是繁忙不得空,無暇顧及自己,便不随行去惹他分心。
顧時寧嫌天氣冷懶得動彈,也不想去吃那個風餐露宿的苦。
就剩下個顧钰衡,哈巴狗似的對圍獵垂涎三尺,結果沒人帶他去,哼哼唧唧氣得不行。
萬壽節第二天,顧夫人一大早便去了寒山寺,顧钰衡不死心,跟着一起去,鬧着他娘帶他去圍場。
顧時寧懶散地趴在回廊裏曬太陽,和煦的陽光打在臉上溫暖舒适。
庭院裏傳來腳步聲。
顧時寧聽見響動,擡眸看去。
一身月華綢緞,挺拔修長的身影穿過庭院的簇簇白梅,踏雪而來。
寒風吹起他的錦衣下擺,一縷如墨的青絲拂過他清冷俊朗的臉,眉眼間帶着疏離,渾身散發一股矜貴之氣。
顧長於隔着回廊在她面前站定,擋住了光線,将她整個人罩在陰影裏。
顧時寧仰視着男人漂亮的下颌線,看得有些出神,眨了眨懵懂明亮的眼睛。
顧長於低眸見她呆呆傻傻的模樣,擡手輕敲她的額頭,“愣着幹什麽,收拾東西和我去滄州。”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仙女們的點擊收藏~
每日亡命更新,時間不太确定,今天發的晚啦見諒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