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顧将軍得勝拿下燕州的捷報,八百裏加急,跑死了幾匹馬,傳到了都城。
二十年前,大景朝覆滅,天下九州一分為二。
燕州以北的四州由邑國統治,燕州以南的四州由祁國統治。
燕州是邑國和祁國的邊境州,兩國自分裂以來,針對燕州的搶奪不斷,二十年來,邑祁兩國誰都打不下來這片土地。
如今顧遠山替祁國奪下燕州,永慶帝大悅,封顧遠山為‘天下兵馬大元帥’,這樣的殊榮,只此一人。
都城百姓歡呼雀躍,無不為這個國家感到振奮和榮耀,顧将軍在他們心中成了戰神一樣敬仰尊重的存在。
一時之間,護國将軍府門庭若市,登門道喜的王公貴族絡繹不絕,喧喧嚷嚷吵個不停。
顧時寧懸了三年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顧爹爹到底是平安無事地拿下燕州,不日就要班師回朝。
以将軍府如今的地位,顧長於日後即使身居相位,也不能輕易動她。
顧時寧越想越舒坦,有一種多年小媳婦熬成婆的感覺,纏情蠱都不着急解了,腳步輕盈地牽着小白,走在西大街上。
最近管事買的幾種狗食,小白都不愛吃,顧時寧索性帶它出來放放風,直接去賣狗食貓食的店家處讓它自己挑。
買完狗食,顧時寧看了眼日頭時間還早,于是拐道去了朱雀街國子監,和小白一起接顧钰衡下學。
顧時寧牽着體型碩大的小白站在國子監門口,實在是引人矚目。
提着書袋走出國子監的學生無不側頭看她,顧時寧的長相出衆,眉眼間很幹淨,清澈的瞳眸透着嬌俏親切。
國子監的好幾個公子躍躍欲試,想要搭讪,只是被她身邊兇神惡煞的大狗給勸退。
顧時寧踮着腳尖,等了許久也不見顧钰衡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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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從國子監走出來的少年公子熙熙攘攘,越來越少,顧時寧攔住路過她身邊的一人,“不好意思,請問你認識顧钰衡嗎?”
被她攔住的少年一身藍衣長袍,面容清秀,清瘦挺拔,只是眉眼間卻有一絲怯懦。
這人正是禮部侍郎的三公子裴裏,平日裏沒少受顧钰衡欺負,他嘟囔說:“認識。”
“那他是被先生留堂了嗎?我在這裏等了很久也沒見他出來。”顧時寧問。
裴裏目光疑惑看向顧時寧,“你是她姐姐?”
顧時寧點點頭,皓齒明眸對着他笑,“是啊,我來接他下學。”
她的聲音清透幹淨,帶有他不曾體會過的同胞親情。
裴裏眼眸閃過一絲異樣,轉瞬即逝,他壓低聲音怯怯地說:“顧钰衡是不是身體不太好?他最近經常請病假不來學堂。我聽廣業堂的說起曾在瓦子裏見過他,他是不是去買藥了?”
顧時寧聽後一陣沉默,顧钰衡能吃能睡身體好得很,哪裏是有病,分明是欠揍,都敢跑勾欄瓦肆去了。
顧時寧謝過他後,匆匆離去,裴裏望着她的背影,傲然獨立,眉眼間的怯懦消失不見。
早有聽聞戰功赫赫的顧将軍寵妻有加,不曾納過一妾,膝下只有一對嫡親兒女,也難怪家宅和睦,姐弟感情深厚,真是讓人羨慕啊——
“磨磨唧唧做什麽,真當府裏的馬車是你一人的?” 耳邊響起他二哥刻薄的聲音。
裴裏縮着脖子重新變成唯唯諾諾的模樣,抱着書袋爬上了馬車。“哧,真是個廢物。”他二哥說。
和朱雀街南北交叉的是景樓街,是都城最熱鬧的地方,即使朝代更疊也沒有影響它的顏色和氣味,裏頭有許多開了百年的老鋪子。
這條街的南側是有名的瓦子街,有大大小小的勾欄,顧時寧第一次進到這處。
裏面熱鬧喧阗,叫賣聲此起彼伏,有賣藥算卦的,有唱戲表演的,有賣吃食小玩意兒的,應有盡有。
不愧是士庶放蕩不羁之所,子弟流連破壞之門。
人流不斷朝一個方向去,不知是誰呼喊了一聲,“還看什麽相撲啊,莺莺姑娘馬上就要開演了,快走快走。”
原本相撲的勾欄立刻鳥做群散,就連臺上打得熱火朝天的兩位相撲者也不打架了,勾肩搭背往街南深處去。
“哎哎哎別走啊,還沒打完呢,你們接着打啊。”熟悉的聲音響起,可不就是顧钰衡。
憨樸可愛的相撲者擺了擺手,“相撲日日打,莺莺姑娘一年就唱這一回,錯過了可就沒有了。”
人群散開後,小白聞着音兒,撒歡兒似得沿聲音方向跑去,“小白?你怎麽來了?”顧钰衡四處張望,果不其然看見了他姐。
顧時寧踮起腳朝他的後腦勺拍了一下,“在這玩兒什麽呢,學都不去上了?”
顧钰衡心虛地傻笑,“看想撲呢,我發現相撲手的底盤很穩,就在想是不是可以把相撲技巧用在戰場和敵人的近身搏鬥上。”
他撇撇嘴,“誰知道他們都去看歌舞坊的什麽莺莺姑娘唱曲兒了,忒沒勁。”
聽他三句不離戰場,曉他每天從國子監回來就在院子裏練他的銀槍,顧時寧早已明白顧钰衡心中志向在何處。
既然不想念書,就不念了吧。
左右有天下兵馬大元帥罩着。
顧時寧朝人群湧動的方向看去,三座氣派輝煌的樓宇高高屹立,每座樓各立着一塊精致的牌匾,三塊牌匾組成筆走龍蛇的三個大字——‘長樂坊’。
各樓之間裝有淩空的飛橋,處在中間的建築足有三層高,一樓是敞開的站臺和雅座,擠滿了布衣百姓和商人老爺。
二三樓是環繞舞臺中心一個個的單間,每個雅間門口都挂着珠簾,燈燭明亮,偶爾可瞥見裏頭貴族子弟華麗的錦緞衣角。
顧時寧向來喜歡漂亮的姑娘,不由好奇起來是什麽樣的女子能引得這麽多人心馳神往,“我們也去看看?看完說不定打相撲的就回來了。”
顧钰衡一臉吃驚,“阿姐,你不是揪我回去的嗎?”
“回去幹什麽,這麽有意思的地方,不多玩一會兒再走豈不是虧了。”說着,顧時寧邁步跟着人群走。
顧時寧付了二兩銀子,帶着顧钰衡坐在長樂坊一樓的雅座裏,小白懶洋洋趴在地上,對周遭喧鬧的環境不感興趣。
北裏之舞,靡靡之音,酒過三巡。
顧钰衡百無聊賴地把玩手裏的酒杯,“這莺莺姑娘怎麽還沒出來?”
顧時寧等得亦有些不耐煩,“确實胃口吊得時間有點太久了。”
顧钰衡放下手裏酒杯,“喝的有些多,我去去就回。”
“去罷。”
顧钰衡尿遁的功夫,小厮領着一位大腹便便的老爺,他的左手胳膊上,停着一只威風神氣的黑羽老鷹。
小白目光瞥向那只鷹,沖它龇了一聲,老鷹猛地撲閃翅膀作出敵對的反應。
黑羽老鷹的主人見它被狗驚着,狗主人又只是個小姑娘,插着腰耀武揚威地闊步走來,‘砰’一聲肥手拍在顧時寧面前的桌子上。
“喂,你的狗吓着我的黑羽鷹了,識相的快把這雜種狗帶走。”
顧時寧翻了個白眼,手支着下巴,漫不經心道:“明明是你的小鳥膽小如鼠,也好意思叫我們走。”
“嘿——你好大的膽子,敢稱呼我的黑将軍為小鳥!”胖子聽聞怒不可遏,将兩指放入口中,急促地吹了一聲口哨,嘴裏噴出唾沫星子。
聞見哨聲,他胳膊上的黑羽鷹呼嘯一聲,陡然騰空飛起,大鵬展翅,在空中打了個彎,疾速朝顧時寧飛去。
顧時寧眸色一冷,攥住手心裏的藥粉,看準時機正要出手。
耳邊一陣風過,拂動她的發絲,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從她的側臉掠過,徒手攥住俯身沖來的黑羽鷹。
大手一捏,只聽見骨骼碎裂的聲音,剛才還淩厲威武的老鷹頓時哀嚎出聲,沉沉跌在地上,縮成一團,黑色的羽翼以奇怪的形狀扭曲着。
顧時寧轉過身,後背抵在八仙桌沿,男人站的離她很近,身形挺拔冷肅,顧時寧的身高只到他的胸口,玄色衣襟上有精致的提花暗紋,鼻翼間是熟悉的淡淡雅雅的淺香。
那人垂眸睨着她,聲音低沉有磁性,“你倒是能惹事。”
顧時寧聽見聲音,背後一僵,緩緩擡起頭,正對上顧長於幽黑的瞳眸,冷靜寡淡看不清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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