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許是纏情蠱的緣故,顧時寧見了他莫名有些心虛,悄悄退後一步,和人拉遠距離,乖巧怯弱地喊了一聲,“哥哥。”
顧長於将她的刻意疏遠看在眼裏,淡淡‘嗯’了一聲,三年沒見,小姑娘如今出落的愈發嬌俏美麗,眼眸清澈明亮,不經意間還透出一股無意識的慵懶妩媚。
只是還是那麽怕他。
“許久不見——”顧長於聲音沉沉。
也不是很久,五日前剛見過,顧時寧腹诽。
“你這個子怎麽不見長?”
媽的,戳到她心中的痛了。
明明都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顧钰衡抽條似的瘋長,她就只是緩慢地發了個芽。
見他們旁若無人的敘舊,黑羽鷹的主人氣得跳腳。
心痛自己花了許多銀子才得來的鷹,現在病怏怏地倒在地上垂垂将死。
“黑将軍,我的黑将軍啊!”胖子跪在黑羽鷹旁號啕不停。
他瞪着眼睛看向顧長於,惡劣地笑了笑,眼中閃過一抹戾色,陰狠道:“你害死了我的黑将軍,卻被它抓傷,中了鷹爪的毒,你也活不長了,老子要你賠命!”
聞言顧時寧眸色一緊,下意識扯過顧長於捉鷹的右手,虎口處赫然有一條細長的爪痕,滲出血珠子,血色已經發黑。
顧長於一言不發,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眉眼間透着漫不經心的懶散,像是中毒的不是他。
只是目光掠過她白皙軟嫩的手時,眉心微微蹙起。
沒等胖子反應,顧時寧一腳就把他踹倒在地,擡手朝他臉上一揮,白色的粉末在空氣中飄蕩,被他全都吸進了肺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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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我也要你賠命。”顧時寧一字一句地說。
胖子眼神驚懼,“你、你剛朝我灑了什麽?你知道我是誰嗎?老子是吏部尚書高大人的幹兒子高述。”
“七日必死粉,快回去準備後事吧。”顧時寧不為所動,冷哼道,“你知道我是誰嗎?天下兵馬大元帥他親女兒。”
滿都城如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鼎鼎大名的天下兵馬大元帥。
高述一聽頓時吓得屁滾尿流,三步兩步爬到顧時寧腳邊,“姑娘,姑奶奶,老祖宗,我錯了救救我,救救我。”
有她爹這個名號撐腰就是舒坦。
當官二代,仗勢欺人,好爽。
顧時寧攤手至他面前,挑了挑眉。
高述慌亂地從袖口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瓷瓶,“這是鷹爪毒的解藥,敷在傷口上就能解毒。”
“他的解藥我已經給了,快給我的解藥罷。”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眼看一雙肥手就要扒拉上顧時寧衣裙的下擺。
顧長於側身擋在他和時寧中間,聲音低沉冰冷,“滾。”
顧時寧透過男人寬實的肩膀,探頭笑眯眯地說:“不過就是些山藥粉,瞧把你吓得,回去記得多吃些山藥補補氣。”
高述聞言臉上憋的通紅,又不敢發作,只能點頭哈腰抱着他的黑将軍逃也似的跑出長樂坊。
他咬緊了牙關,将今日之屈辱記在心裏。
顧長於薄唇扯起淡淡的弧度,小姑娘幾年沒見,脾性倒是見長。
月華綢緞輕晃,顧長於在一旁的圓椅坐下,舉止間透着優雅高貴。
他慵懶地将右手搭在八仙桌上,露出被抓傷的虎口,眼神示意顧時寧上藥。
顧時寧反應過來,乖巧‘哦’了一聲,在他對面坐下,拔下小瓷瓶上的木栓子,拉過他冰涼的手,低頭小心翼翼地倒着藥粉。
“莺莺姑娘來了——”
長樂坊的媽媽拖着長長的尾音,聲音尖細,語調高昂。
坊間的氣氛一下濃烈起來,人聲鼎沸,耳邊充斥着各種叫喚。商人老爺開始往舞臺上抛金丢玉,站臺外的布衣百姓因彼此擋着視線開始叫罵打架。
顧時寧一邊替她哥上藥,一邊好奇地擡頭朝舞臺看去。
一只彩鳳鳥銜着赤色錦帶飛出,繞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款款而來,舞臺外沿淺池中含苞翠綠的蓮花齊齊綻放。
女子妖姿媚人,有驚鴻一瞥之色,琥珀色的桃花眼猶如春水,腰身不堪一折,讓人看得癡醉。
在看清她的長相後,顧時寧倒藥的手一抖。
這名叫莺莺的姑娘,容貌和顧時寧記憶裏的阿招,竟然有七八分相像。
顧時寧意識到,這位莺莺姑娘,想必就是之後萬壽節上,太子獻給他老子永慶帝的美人甄莺莺,小說裏的女二。
彼時阿招還未重生。
甄莺莺深受永慶帝寵愛,一路晉封,成了皇貴妃。
皇後忌憚她會波及自己的地位,屢屢加害,皆被顧長於明裏暗裏護下。
顧長於之所以次次護她周全,只是因為甄莺莺容貌肖像故人。
甄莺莺知曉顧長於這般對她,皆是因為她的長相後,竟然心甘情願做起了阿招的替身。
後來顧長於能深受皇帝信任,與甄莺莺在後宮中的助力撇不清關系。
原來萬壽節之前,顧長於便已經見過甄莺莺,只是不知道兩人現在是何種關系。
顧時寧脖子一縮,下意識的朝她哥看去。
顧長於卻是餘光也不曾分一絲至舞臺上,随意把玩手裏的酒盞,舉止散漫慵懶。
他瞥了眼灑到桌上藥粉,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低笑譏諷道:“怎麽,心虛了?”
要不要這麽直接。
她只得強裝鎮定地上好藥,推回他的手,裝傻充愣地問:“哥哥也是來看莺莺姑娘的嗎?”
顧長於慢條斯理地撫平繡有暗紋的廣袖上被壓起的褶皺,垂下眼睫緩緩道:“不是。”
顧時寧滿腹狐疑。
甄莺莺一年就在長樂坊跳一次舞,偏偏這麽巧,他今天就出現在長樂坊,說不是為了甄莺莺,騙誰呢。
顧長於淡淡掃了眼她擺在桌上不安亂撥弄的小手,“手怎麽傷了?”
顧時寧一愣,順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如蔥白纖細的食指之上,咬痕醒目。
那日顧長於的纏情蠱發作,給他喂血時的咬傷還未好全。
她将手縮進袖子裏,一陣心虛,應該沒有露餡兒吧。
顧時寧老老實實地說:“被狗咬的。”
她還擡腳輕輕踢了踢一旁默不作聲趴着的大白狗,“小白,讓你咬我,白眼狼。”
小白睜着圓溜溜的眼珠子,委屈地發出‘嘤’的聲音,你髒我。
顧長於若有所思,靜靜盯着她的臉看,眼眸沉沉,似能把人看穿。
指尖咬痕的形狀,分明不是狗能咬出來的,倒像是——被人咬的。
他沒再追問,只是放下手中的白玉盞,“走罷,送你回家。”
顧時寧下意識地拒絕,“不用了,我和顧钰衡一起來的,得等他一起回。”
話還沒說完,一個精瘦的小厮來到雅座區域,四處張望。
見着他們桌邊标志醒目的大狗,走上前,“姑娘,有個公子托我傳口信兒。他碰着剛才的相撲手,跟他們一塊回道館切磋去了,讓您自個兒先回去。”
顧時寧:“......”
長樂坊三樓正對舞臺,視野極佳,明亮寬敞的包間內,一名男子憑欄站立,深色的錦袍上繡有金線勾勒的蟠龍紋,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尊貴之氣。
此人正是當朝太子,蕭晏。
他遠眺舞臺之上,甄莺莺姿容明麗,當真稱得上陳思王筆下的翩若驚鴻,宛若游龍,洛神在世。
蕭晏目光移至一樓雅座裏兩人一狗離開的背影,很快挪回視線,重新落在臺上,漫不經心地開口:“怎麽顧大人帶孤來看美人,自己倒是先走了。去查查,他身邊跟着的是哪家姑娘。”
身後恭恭敬敬站着的侍衛低頭接令,“是,爺。”很快退步出了雅閣。
蕭晏狹長的眼眸微眯,瞳孔倒影着翩然起舞的美人,腦海裏卻在想剛才小姑娘一腳踹翻高述的模樣,像極了一只被逼急的小野貓,頗是有趣。他老子年紀大了,說不定就喜歡這樣野的。
甄莺莺腳步微亂,除了她自己,沒人看出來。
她精心準備許久的驚鴻舞,想跳給他看的人,走了。
甚至一眼未曾落在她身上。
顧時寧揪着衣裙,不安地坐在馬車裏。
身邊的顧長於閉着目,一言不發。
馬車裏綠釉蓮瓣香爐燃着淡雅的薄荷香,袅袅青煙緩緩上升,又很快消散,化作空氣中的淺香。
一片安靜中,顧長於眉心漸漸蹙起,額角滲出細細的冷汗。他猛地睜開眼睛,掀起珠簾,聲音冰冷急促,“去鎮國公府。”
顧時寧見他面色蒼白,薄唇緊抿,似在艱難地忍耐什麽。
不會吧,纏情蠱應有兩日才會發作。
她腦中靈光一閃,難不成是剛才中的鷹爪毒刺激到了蠱蟲,令它提前發作?
可是現在去鎮國公府也沒用,蘇昭昭被太後扣在宮裏罰抄佛經,和她說的明日才出來。
雖然解他蠱毒的血就在眼前,但沒有蘇昭昭,這配合沒法打啊。
顧時寧不知該如何應對,暗自決定要不還是等到她哥痛昏過去罷。
她裝模作樣扯住顧長於的衣袖,關切地問:“哥哥你怎麽了?”
小姑娘湊得很近,一縷冰涼細膩的秀發落在他的手背上,癢癢麻麻。
顧長於心口像被針紮般劇痛難忍,不知為何,顧時寧身上似有一股蠱惑的味道,讓他更加燥熱不安。
他垂眸幽幽盯着她看,如墨的眸子沉沉,像是猛獸盯着獵物,一把扣住她的手擡至眼前。
食指尖咬痕殘留的血味在幽閉的空間裏,清晰可聞,散發誘人的芬芳。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仙女們的點擊收藏~
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