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近倒黴的事一件一件,接連不斷,顧時寧思來想去,得去去晦氣。
一大早,天還未亮就随顧夫人上山求神拜佛。
顧遠山十五歲就上戰場,手裏鮮血無數,殺氣極重,顧夫人每月初五都要前往寒山寺,為丈夫祈福禱告。
寒山寺坐落在三清山之上,已有百年的歷史。寺廟被銀杏樹圍起,翻黃銀杏,層層疊疊,清幽安寧。
時寧坐在馬車裏昏昏欲睡,被顧夫人喊醒,“寧兒,娘要去找一禪師父,你拜完佛以後別亂跑。”
時寧點點頭,跳下馬車,取了三支香,沿着一座座廟宇虔誠的禱告參拜。
顧時寧埋頭跪在蒲團上小聲呢喃。
“彌勒菩薩保佑,顧長於會試考砸,仕途無望。”
“觀世音菩薩保佑,顧長於會試考砸,仕途無望。”
“文曲星保佑,顧長於會試考砸,仕途無望。”
過了年顧長於便要參加春闱,邁上他的仕途之路,沒記錯的話,他被皇帝欽點了狀元。
拜完寒山寺大大小小十幾座佛堂,百餘座佛像,顧時寧苦澀的笑了笑,要是真能實現就好了。
回到主殿,顧時寧跪在蒲團之上,手捧簽筒,默念自己的名字,上下抖動簽筒。
啪嗒——
掉掉出一根簽,下下簽,第四十九卦。
時寧默默将細細的竹簽塞回簽筒,抖動簽筒,又掉出一根簽,下下簽,第四十九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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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命由我不由天,顧時寧氣呼呼的将簽放到蒲團一邊,繼續求簽。
一支顧将軍的,一支顧夫人的,一支顧钰衡的,還有一支......
時寧猶豫再三,來都來了,給顧長於也求一根吧。
啪嗒——
上上簽,第十二卦。
怎麽剛才她就搖不出好簽?
“小施主可要解簽?”蒼老低啞的聲音傳入耳中,在清淨空曠的殿中顯得格外悠長。
是一位面容和善的老和尚,手裏持着念珠,洗得有些發白的僧袍幹淨整潔。
“有勞師父。”時寧雙手恭敬地遞上四根簽。
老和尚走到角落的小桌旁,桌上擺着簡單的筆墨紙硯,提筆寫下簽文。
“這條倒是好簽,小施主是為家中兄弟所求?”
時寧接過簽文,紙上寫的是:
金榜以上題姓名,一切謀望皆順風。
古鏡重明光亮顯,走失行人複又還。
看來佛祖是不打算理會她的許願了。顧長於的簽文還挺準。
時寧謝過師父,交了供奉,将簽文一個個塞進剛剛求來的平安符,離開主殿。
一禪走到時寧跪過的蒲團邊,目光投向靜靜躺在蒲團上的簽,彎腰拾起,微不可聞的輕嘆,“阿彌陀佛。”
寒山寺廟宇衆多,顧時寧走了半天,也沒有看見顧夫人,不知不覺越走越深,清幽的古寺□□,竟一個人也沒有。
時寧正要原路返回,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她生前凄苦,遭人害死,心中必有怨恨,還望一禪大師替其超度。”
“阿彌陀佛,公子且安心。”
顧時寧在庭外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屏住呼吸生怕驚動了庭院裏的二人。
聽他們的對話,顧長於口中的她必然是阿招了,她這個殺死阿招的兇手還是不要出現刺激他好......
不料想,他們說完便徑直走出庭院,正正撞上躲在銀杏樹後的時寧。
時寧面色一僵,扯了扯嘴角。
“小施主。”
顧時寧這才注意到,和顧長於一道的師父正是替她解簽的老和尚。
“方才蒲團之上,小施主無意遺落一簽,老衲正想去找小施主。”一禪從袖中取出一張簽文。
時寧尴尬地笑了笑,其實她就是故意落下的,左右不是什麽好簽,還不如不解。
緣木求魚事多難,雖不得魚無害反。
若是行險弄巧地,事不遂心枉安排。
看吧,果然不是什麽好簽,說她幹啥啥不成,要啥啥沒有。
時寧草草瞟了一眼,将簽文攥在手裏,乖巧的雙手合十,低頭颔首,“謝謝師父。”
一禪師父不再多說,同顧長於點頭示意,捧着精致的骨灰壇離開。
參天的銀杏樹下,鋪滿了小扇子一樣的金黃葉子,顧長於一言不發,寒風掀起他的玄衣下擺,提花暗紋隐約可見。
時寧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想起剛才求的平安符,遞到顧長於面前,“長於哥哥,這是時寧替你求的平安符,裏面的簽文很好,說哥哥能金榜題名,諸事随心呢。”
顧長於垂眸凝視未及他肩膀高的顧時寧,小小的一團,沒精打采耷拉着腦袋,小心翼翼地讨好他。
顧長於看向她的目光複雜難辨,過了許久才接過平安符。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手指不由一松,小小的黃色平安符,随飄落的銀杏葉一起落在地上,沾滿泥土。
顧時寧見他把平安符丢到地上,咬牙繼續道:“我知道哥哥你還在因為阿招的事情生氣,時寧真的知錯了,只希望能好好彌補哥哥。”
如今她在将軍府走哪都得要人陪着,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聽見阿招的名字,顧長於正要彎腰撿起平安符的動作一頓,不再看她,冷冷道:“你要彌補的不是我。”
望着遠遠離去的背影,時寧心中微微嘆氣,果然不是什麽好時機,顧長於前腳還在為阿招超度,後腳怎麽可能就待見自己。
時寧蹲在地上,撿起髒污了的平安符,濕潤的泥土已經融入其中。
“啧啧,不要就不要,怎麽還踩一腳。”空蕩蕩的庭院突然從上方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
時寧擡頭望去,只見少年一身貴氣的白衣,悠閑地靠在樹冠之間,筆直修長的雙腿搭在枝幹上,只手托腮,好不惬意。
“你怎麽在這?”
“還不是柳二小姐驚死了禦賜的蘭壽,我家祖母嫌不吉利,來廟裏去去晦氣。”
蘇邈利落地翻身下樹,穩穩當當落在時寧面前,“那人是你哥哥?我看倒不如認我這個哥哥,準比他對你好。”
顧時寧翻了個白眼,書上寫的鎮國公嫡子溫潤如玉,謙和有禮,怎麽背地裏竟然是個混不吝的。
“蘇邈,謝謝你那天幫我。”顧時寧不管他的玩笑,正色道。
在鎮國公府時不方便說,今日既然遇上,便說了。
時寧重生以來,一直倒黴,背慣了各種黑鍋。蘇邈卻是第一個對她出手相助之人,兄弟你放心,她一定會幫你把老婆追回來的。
小姑娘的表情嚴肅認真,一板一眼,有點可愛,蘇邈眉眼染上笑意,“你要謝的,可不止這一次。”
時寧一愣,聽不明白,還沒來得及反應。
只見蘇邈眸色一變,溫熱有力的手臂一把攬住她的腰間,嗖的一聲,帶她飛身上樹。
“噓。”蘇邈修長白皙的食指抵在她的唇間,嗯,軟軟糯糯的。
“寧兒這孩子,又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一禪大師找寧兒所為何事?是她又闖什麽禍了嗎?”顧夫人的聲音傳來。
“非也,只是老衲方才回房,為其重算了一命,不想竟是——”一禪壓低聲音,湊近顧夫人耳邊說。
顧夫人訝然道:“怎麽可能?寧兒之前的命格并非如此啊。”
“故而老衲也十分奇怪,令媛并非天生此命,如今命格鬥轉,亦不知是福是禍,望夫人珍重。”
顧夫人默然點頭,“妾身只想我兒一生平安順遂,勞煩一禪師父替妾身保密。”
一禪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顧夫人請放心。”
好不容易等到顧夫人和一禪大師離開,蘇邈不自在地松開扣在時寧腰間的手。
顧時寧躲在樹上,豎直了耳朵,也沒聽清一禪大師給她算的是什麽命,“你聽清他們說什麽了嗎?”
蘇邈自幼習武,內功深厚,耳力異于常人,自是聽清了一禪大師在顧夫人耳邊說的兩字。
“你信命嗎?”蘇邈淡淡地問。
“不信。”時寧不假思索,要是信命,那她可以直接躺平等死了,還費這老半天的勁讨好顧長於。
蘇邈勾唇一笑,“我也沒聽清。”
他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小壇酒,“梅花釀,想要嗎?”
清甜酒香透過壇子洩露出來,前日鎮國公府的老婆子忒不近人情,多一口酒都不肯給,時寧饞梅花釀許久,眼裏冒光,立刻把剛才的插曲抛之腦後,“給我嗎?”
“你拿什麽和我換?”
時寧摸遍了袖口腰間,身上的銀子全交了供奉,手裏除了幾個平安符什麽也不剩下。
蘇邈兩指夾起其中髒污的平安符,“就拿它換酒吧。”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謝謝除我自己之外第一個收藏的小夥伴加更一章~真的超級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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