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林元茜雖是醫修，但家學淵源，劍術造詣亦是不錯，在風月的步步緊逼下，二十招過後才逐漸顯出吃力。
兩人動靜頗大，很快招來附近的守衛，一見是王後跟林芫茜，慌得立馬跑去禀報。
風月知道淩筠灼或者崔衡很快會趕來，不欲與林芫茜多糾纏，心一橫，動用了一點煉魂燈中的靈力，下了重手将林芫茜逼得連連後退。
就在她的劍差一點就刺中林芫茜肩膀時，一道靈力打過來，劍尖偏了半寸。
“風月，你在做什麽？”
高大的玄色身影落在兩人身邊，一把将風月拉過去質問。
男人聲音裏含着幾分怒氣，手上力道也不小，讓本就處在爆發邊緣的風月更是怒火中燒，一下子甩開他：“不要你管!”
聽到風聲的賓客和淩冶大妖從四面八方趕來，對眼前一幕略有些吃驚，不過有淩冶王親自處理，無人敢插嘴。
淩筠灼不想讓外人看到這小妖怪如何野性難馴，只得将目光轉向林芫茜：“林姑娘，到底怎麽回事？”
這個稱呼讓林芫茜微怔，她抿了下唇，将來龍去脈當衆說明。
淩筠灼轉向風月：“是你殺的嗎？”
“我沒有！”風月怒視着他，語氣極不耐煩，“不過若是她家還有個紅毛貂綠毛貂，我不介意現場殺一個給她助助興，省得她血口噴人，白擔了仙子的名頭。”
“住嘴。”淩筠灼沉聲喝止，随後對林奕澤道：“林宗主，貴方妖寵之死我會查明，給你們一個交代。”
林奕澤乃一宗之主，為人處世自不在話下，當場表示遵從淩冶王的安排。
灰毛貂之死還好說，風月作為主人對貴客拔劍相向，還需有個表示才行。淩筠灼微微欠身向林芫茜行了個人族的抱拳禮：“內子魯莽，今日委屈姑娘了，在下代她向姑娘道歉。”
風月不服道：“是她誣陷我，你給她道什麽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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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筠灼眉頭緊皺，“绾羽，将王後帶下去。”
绾羽上前拉住風月，捏了捏她的胳膊示意她忍。
風月也知道當衆讓淩筠灼下不來臺自己肯定讨不了好，她沒有別的選擇，正當她考慮要不要先跟绾羽走時，卻見林元茜淡然一笑：“王上無需道歉，芫茜跟王後不過是切磋而已，并未受委屈。”
此言一出，圍觀者皆紛紛在暗地裏為林元茜豎起大拇指，瞧瞧人家這氣度、這風範。
如此一對比，就更顯得風月無禮至極，根本不配做王後。
感受到衆人鄙夷的目光，風月覺得自己全身都在冒火，皮膚一寸一寸皲裂。
绾羽對她的怒氣有所察覺，又捏了捏她的手腕以示提醒。
忍一時風平浪靜。
正當淩筠灼準備快速了結此事時，林元茜忽然道：“不過我們還沒比完，王後覺得呢？”
風月斷然不是能忍的性格，她扒拉開绾羽的手，下巴朝左後方指了指：“去那邊。”
自剛才抵達此處起，淩筠灼的眉心就沒舒展過，若是風月有無理要求，他只管摁下，但提出這個要求的是苦主，他也不好駁了人家面子。再則這麽多人在這圍觀，應當也出不了什麽事，因此便允了。
風月跟林元茜雙雙飛上左後方的高臺，沒有互相謙讓，直接大打出手。
若是論戰力，自然是身為妖龍的風月更勝一籌，她劍招淩厲，很快将林元茜的條條退路鎖死。
卻見林元茜露出幾分嘲諷的表情：“你以為他會眼睜睜看着你傷我？”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你就是想讓我在衆目睽睽之下傷你吧？”風月也不笨，“讓大家知道我是個兇狠暴力的野妖怪，根本不配做王後。”
大概是沒想到風月竟然有腦子，林元茜明顯愣了一下，但表情很快恢複，笑道：“難道不是嗎？你根本配不上他。”
風月露出調笑的表情：“這麽心疼他，你怎麽不去配他？”
林元茜冷笑道：“元茜志在遠方，不像王後，眼裏只看得見這麽一個男人。”
風月“啧”了一聲，輕飄飄道：“林大小姐，快拿鏡子照照你自己現在這副嘴臉，當初沒答應，你都後悔瘋了吧？”
林元茜的絕美容顏瞬間氣成了豬肝色，恨恨道：“我若真後悔，你以為輪得到你？”
“那就試試咯，我等着看吶。”風月嘴上諷刺對方，腦子卻有一剎那的走神，如果當初眼前這個女人早一點後悔，追上淩筠灼，他就不會跟明光大戰，也不會墜落鎖龍淵遇到她。
那樣的話，她說不定還呆在族群裏過着沒心沒肺又簡單快樂的日子，沒什麽不好。
兩人正激烈交戰，見她走神，林元茜眸光顫了顫，眼神中閃過幾分猶疑，但很快下了決心，在靠近時挑釁道：“你不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野妖怪，即便是我不要的男人，你也不配擁有！”
野妖怪？對啊，她原就是個肆意妄為的野妖怪，做什麽要委曲求全？風月被一語點醒，忽然笑出了聲，一字一句道：“林元茜，到底誰給你的膽子，惹一個野妖怪？”
衆人遠遠觀戰，都瞧出林芫茜稍遜一籌，只等着看淩冶王什麽時候插手，又如何插手。
衆人正屏住呼吸觀戰，忽見風月收了劍，左手掌心多出個黑紫色的光團，一股特別的氣息撲面而來。
“是魔氣！”衆人驚叫，誰也沒想到淩冶的王後身上竟然會有這種東西，她到底想對元茜仙子做什麽？
“住手！”電光石火間，淩筠灼終于出手，施法為林元茜設下防禦結界，同時飛向風月。
第一擊被淩筠灼的防護結界攔下，風月緊跟着打出第二擊，誰知淩筠灼已至，一把将她鉗制住。
“你瘋了！到底想幹什麽？”
“放開我！”風月大怒，“我與她比試，你急什麽？”
殘餘的魔氣還萦繞在周圍，淩筠灼第一次感覺到眼前的小妖怪正在一步步脫離他的掌控。
“比試到此結束，你跟我下去。”
“不要！”風月奮力反抗，餘光瞥見對面被保護起來的林元茜眼裏那抹嘲諷的笑，心中更是怒火中燒。
“林元茜剛才罵我野妖怪，還說即便是她不要的男人，我也不配擁有！她這樣欺辱我，你不為我出氣就罷了，還要幫着她？”
這種事淩筠灼怎麽可能信，他眉心微皺：“又在胡鬧什麽？”
風月靜靜望了他片刻，眼中的愠怒逐漸消散，而後忽然俏皮地笑了下：“呀，被你識破了，那我不玩了。”
說着用小手輕輕推他。
夫妻間親密的小動作讓淩筠灼微微松了口氣，放開她，轉身走向林元茜，解開防禦結界：“林姑娘……”
他抱歉的話還未說完，卻見林元茜瞳孔驟然放大，眼中閃過一絲驚恐。緊接着幾道紅色的蛇狀煙霧繞着彎子從四面八方襲來。
在場有人認出那是大蛇妖決炎的獨門秘技，紛紛驚呼： “八部蛇影，是決炎！”
衆人還沒從驚訝中反應過來，只見淩筠灼寬袖一揮，将紅色蛇影打了回去。
但林元茜左肩還是被一道紅色殘影擊中，大叫一聲，整個身子開始往下墜。
與此同時，反彈回去的八部蛇影徑直向風月飛去，人群中傳來一聲怒喝：“王上！”
一道白光打出，将蛇影的威力化去大半，但仍有一部分擊中風月。
兩人幾乎同時受傷，淩筠灼瞻前不顧後，一手接住林芫茜，正要回去救風月時，卻見崔衡已經将人護在懷裏。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待場上局勢再次明朗，兩邊已呈對峙之勢。
崔衡作為淩冶重臣，救下王後理所應當，但他看着淩筠灼的眼神中怒意太過明顯，甚至可以說是僭越。
周圍人不少，但靜得出奇，沒人敢吭聲，甚至連林奕澤都閉口不言，只擔心地望着淩筠灼懷裏奄奄一息的林芫茜。
此時風月靠在崔衡臂彎上，頭朝另一邊，雖然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淩筠灼能想象到她現在有多氣，只是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
他強迫自己将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深深地望了崔衡一眼，冷冷道：“帶她回錦宸殿，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出來。”
崔衡眉峰微顫，繃着臉，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麽，最後他終于開了口，語氣沒有絲毫溫度：“是，王上。”
崔衡帶着風月離開，绾羽也跟了上去。
剛落在錦宸殿前院，風月猛地向前一撲，跪在地上嘔出一口黑血來。剛才被八部蛇影擊中，她胸中氣血翻湧，忍了一路，直到現在才允許自己将血吐出來。
“剛才為什麽不躲？”崔衡撫着她的背用靈力為她療傷，臉色很難看。方才那種情況，她明明可以躲開。
風月胸口難受得厲害，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
“王後！”绾羽匆匆趕來，“師父，王後傷勢怎麽樣？”
“受了點內傷，不礙事。”崔衡站起身，沉着臉往外走，“你好好照顧她。”
崔衡走後，绾羽将風月扶進卧房，本欲扶她去床上躺下，風月死也不肯，最後坐在窗邊的紅木椅上。
她摩挲着椅子扶手上坑坑窪窪的牙印，忽然笑出了聲，緊接着一陣猛咳，又嘔出兩口血來。
绾羽趕緊用手帕接住，嘴唇動了動，最終卻什麽也沒說，只默默為她療傷。
末了，風月忽然仰頭望着她，一雙大眼睛滿是天真：“剛才我沒看清，那個林元茜傷勢怎麽樣？用不用我再去補一刀？”
“王後！”話一出口，绾羽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重，聲音又低下去一點，“王上跟元茜仙子的事已是過去，你……實在沒必要。用不了多久，整個上靈界都會知道你身上有魔氣，還與淩冶的叛徒關系匪淺，這一次，即便王上想偏袒你，恐怕也……”
“偏袒？”風月嗤笑一聲，沒再繼續。
绾羽悠悠地嘆了口氣：“王上帶着我們努力了這麽多年，力求四海安定。林家是我們的盟友，今日你無故打傷元茜仙子，無論如何需要給林家一個交代。”
風月冷笑：“林元茜惡意誣陷我，誰又來給我一個交代？”
绾羽擔憂地望着她，不知說什麽好。若叫兩個女人争鋒吃醋破了千年大計，淩冶豈不成了整個上靈界的笑柄？
“你出去，我想休息一下。”風月閉上眼，趴在面前的書桌上。
她靜靜地趴在那裏，手指撫摸着桌面上坑坑窪窪的痕跡。那是第一次來這裏時，擔心夫君被坑害，心裏着急才刨出來的。不知道為什麽，他一直沒換。
從前還以為這東西很珍貴，如今看來，卻只是因為他念舊，物是舊的好，人亦然。
她又何嘗不是，直到現在，她仍想念失憶的那個淩筠灼。如果是他，今日絕不會為了別人而傷害她。
想着想着，又猛地嘔出一口血來。
好累啊……
做人和做王後都太累了，好想美美地睡上一覺，只願一覺醒來，她還是族群裏頂頂聰明的那個小藥靈，每天逃課、打架、睡覺，那樣就很好。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朦朦胧胧，她伏在桌案上的纖瘦身影化作小白龍，盤成小小的一團，就那樣趴在這座宮殿唯一值得留戀的地方，一點點沉入夢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