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溫暖的治愈之力源源不斷地進入身體，八爺抽暇回望一眼，只見一個身着襲翠綠春衫的美人兒正飄在半空中，隔空施法為他療傷。細看那眉眼，不是他的愛妻小月又是誰？
确認幫自己的人是誰後，八爺感動得熱淚盈眶，胸中頓時湧上一股熱意，體內仿佛生出用之不竭的妖力，他大喝一聲，揮舞着手裏的大鐵錘，狠狠砸向敵人。
一人一妖打得難分難舍，圍觀群衆也很快發現八爺竟有外力輔助，紛紛回頭，見是個仙女兒似的小美人，頓時将注意力轉到她身上，開始跟周圍人竊竊私語，啧啧稱奇。
這時人群中一個清朗的聲音高聲道：“三哥，住手吧！有什麽不能好好說的？”
那位“三哥”冷哼一聲，不但沒住手，反而一掌拍向突然加入戰局的風月。
風月光是頂住劇烈的靈力波動就已經夠吃力了，哪還有力氣防禦，當下急得大喊：“哎呀！”
周圍瞬間築起防禦結界，緊跟着淩筠灼飛到她身旁，一擡手，強悍的妖力噴薄而出，将那一人一妖分開。
感受到真龍之力，雙方立時收手落地，各自退了幾步。至于承傷幾何，便只有他們自個兒知道了。
這原是一場頂級較量，根本不需要誰來“說和”，但淩冶王偏偏這麽做了。八爺現已歸順淩冶，自然沒意見，蕭家三爺卻不滿的很。
蕭淳慶抱拳叫了聲“淩冶王”，并沒多的話，黑着張臉，顯然是不買北域妖王的賬。
淩筠灼也不惱，只淡淡道：“我家夫人年輕不懂事，打擾二位切磋，還望見諒。不過大晚上的，如此動靜，多少擾人清夢了，待明日天亮，二位随意。”
一聽“夫人”二字，蕭淳慶不由多看了眼風月，但很快又撇開視線，抱拳一禮，随後帶着門人離去。
冥幽鬼蜮天罰壓頂，白日與夜晚的差別本就不大，淩冶王說這話哪裏像勸架，完全就是以勢壓人嘛。連蕭淳慶都表示惹不起，圍觀者哪敢多留，各自散了。
當下只剩淩冶衆妖，淩筠灼正要問到底何事引起争鬥，誰料蕭家離去的門人又回來兩位，其中之一正是方才叫蕭淳慶三哥的男子。
男子自稱蕭淳遠，是蕭家旁系子孫，回來替他三哥道歉。
“原是我三哥與八爺多年前的一場恩怨，今日再會，一時沖動才交上了手，王上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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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眉目俊朗，舉手投足頗有幾分書生氣，卻并不帶絲毫文弱，看着倒是比莫堂春還要高大些。
淩筠灼問八爺：“老八，是這樣嗎？”
八爺道：“确實如此，不過是互相約鬥，不值得王上費心，我收斂着些便是，出去再打。”
約鬥實屬尋常，若非風月瞎摻和，淩筠灼也懶得理這些破事，當下看向風月：“滿意了？”
“我滿意什麽，我不滿意！”風月氣得跺腳，“這下沒得看了。”
接着她又對八爺道：“下回你們打架記得告訴我，我要看！”
八爺倒是挺願意，但在淩筠灼森冷的目光中沒敢接話，只傻笑了兩聲。
這時蕭淳遠忽然笑道：“多日不見，姑娘還是這麽愛瞧熱鬧。”
風月偏頭看向他，方才便覺此人眼熟，但想着自己又沒去過南域，哪裏認得蕭家人，便也沒多想，此刻見他似乎認得自己，不禁開始在記憶裏搜尋。
忽然間，她想起點什麽，一手指着蕭淳遠，一手拉着淩筠灼，激動道：“淩筠灼，我認得他！他他他是紅葉嶺茶館的那個說書先生，他說書可好了！”
“你認識的人可真不少。”淩筠灼沉着臉。
他什麽語氣風月也沒太注意，因為她發現蕭淳遠旁邊的年輕男子也在看着自己。此人比蕭淳遠還俊些，眉目間頗有幾分少年氣，應該年紀不大。
這家夥一直盯着她看，眼睛微微泛紅，眼神也古裏古怪，好似她搶了他家什麽寶貝似的。風月便有些不爽：“看我做什麽，我認識他，又不認識你！”
蕭淳遠忙介紹道：“哦，這是我徒兒蕭钰，不大會說話，讓姑娘見笑了。”
風月又瞪了蕭钰幾眼才作罷。
冥幽鬼蜮西北部是魔域腹地，淩筠灼與林家相約，兵分六路，互相協作。
林子興給每一隊人馬都配備了林氏醫修子弟，原本是讓林傾妩跟着淩筠灼，但林傾妩卻笑說有绾羽姑娘在，哪有她的施展機會，于是主動請纓，去了八爺那一隊。
淩筠灼帶着風月、绾羽，還有莫堂春和幾只常年跟着桑無，對此地很熟的小妖，一路向北而行。
一路清掃魔氣不提，約莫行進了三百裏後，他終于感應到了風雪暴的氣息。尋着那氣息又往前二百裏，他感應越發強烈，但始終沒找到自己的劍。
如此累了兩日，行至一處有水源的谷地，淩筠灼吩咐莫堂春等人安營紮寨，休養生息。
不巧的是這塊地方已經有蕭家人住下了。
蕭家向來不喜妖族，因而對林家也很有些意見，此次除魔之行并未與任何一方商議，途中相遇實屬尋常。
好在此處地方大，兩方各占一塊地，并不用互相謙讓或避諱。
風月是發現了，冥幽的夜晚跟白天最大的區別，就是晚上更冷，而且能聽到類似于蛐蛐兒的叫聲，只是她找了許久，卻并不見蛐蛐兒。
绾羽說這裏沒有蛐蛐兒，那是魔氣融合時發出的聲音。魔氣不斷聚集融合，便有機會生出靈智，修成大魔。
雖然頂上有天罰，但是仍有少許月光透過天罰灑進來，魔氣融合需要借助月光精華，所以這種聲音晚上才有。
附近的魔氣絲絲縷縷，都是完全不成氣候的，對風月這種半大不小的妖也構不成威脅，因此風月一個人在附近瞎逛時，淩筠灼也并沒阻止。
風月獨自走到一處僻靜之地，确定周圍沒旁人，才伸出手。
掌心由靈力聚成的紅色小蝴蝶被喚醒，徐徐震動翅膀，她對着手心一吹，那小蝴蝶在原地撲騰翅膀旋轉幾圈，最後向着西北方向飛走了。
“也在西北方向？這些劍聚在一起打群架不成？”風月看着蝴蝶消失的方向嘀咕道。
看樣子尋着目前的方向就能找到春波劍，她只希望到時不要被別人搶了先。
往回走時，她遠遠看見一個瘦削的身影站在河流處，看着裝應該是蕭家人，便也沒準備打招呼。
誰知靠近時，那人卻忽然回頭面向她：“你……做了淩冶的王後。”
一看竟是那個蕭钰，風月沒好氣道：“關你什麽事？”
那家夥冷笑一聲：“呵，你總是不記得我。”
總是？
這話說的，好似他們本就熟識。而且聽他的語氣不像假的，風月不禁滿腹狐疑。随即想起蕭家養藥靈，難道蕭钰是同族？
她正欲一試，忽聽绾羽在遠處叫她。
她便說：“你要認識我就自曝名姓，否則我哪裏知道你是誰？”
不待蕭钰回答，绾羽已走近，為她系上披風。
走時風月還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個蕭钰又像第一次見她時那樣盯着她，眼睛紅紅，嘴唇微顫，激動得仿佛跟她有仇。
約莫是因為已經有一個藍鳶夫人在伏火山，所以她對遇見同族這個可能性并沒有太興奮，畢竟即便蕭钰真是藥靈，那他現在也是蕭家的藥靈，而她已經是妖，蕭家讨厭的妖。
回到駐地卧房，看到淩筠灼正坐在桌前，面前一碗黑乎乎的藥，他正拿手扇風散熱。
“找到蛐蛐兒了嗎？”他端碗遞過來，“涼了更苦，快喝了。”
這是绾羽給熬的安魂湯，風月實在不明白，自己已經沒問題了，為什麽還要喝這種東西。
“沒找着。”她接過來，捏着鼻子一口悶了，面前又遞過來一個水靈靈的果子，趕忙咬一口，邊吃邊将剛才的事說了。
淩筠灼正在品茶，聞言手上一頓，但很快又恢複如常，“或是與你一起長大的小夥伴，開心嗎？”
“不可能！我們那一群小夥伴裏面我最聰明了，除了我，根本沒有誰能這麽快化人形。”風月斬釘截鐵道。
淩筠灼不動聲色，淡淡道：“許是……第二聰明的那個？”
風月急道：“呼呼山沒有第二聰明!只有第十一聰明的，第二到第十都沒有！”
淩筠灼挑眉笑了下。
“你信不信都好，反正我們那一支不會有這麽快化形的。”風月一邊啃果子一邊在屋裏繞圈，嘴裏嘀嘀咕咕分析着各種可能性。
最後得出結論，蕭钰多半是她在遷徙過程中遇到的其他地方的同族，這幾天她得找個機會試探一下。
晚上休息時，風月依舊變回龍身盤在枕頭上。
躺在另一邊的男人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條兒，過來。”
風月半掀起眼皮瞪了他一下，沒動。
“今天我也只是半個夫君嗎？”黑暗中，男人的聲音透着淡淡的無奈。
風月“哼”了一聲，甩甩尾巴，自顧自埋頭睡大覺。
翌日清晨，淩筠灼還在跟屬下們商量路線，風月心裏記挂着春波劍，又獨自在附近閑逛，遠遠看到一人于河邊獨坐，面前一張石桌，似是在下棋。
她走過去，見果然是蕭淳遠，便在他對面坐下，一點不拿自己當外人。
“姑娘早。”蕭淳遠擡頭看她，臉上挂着淡淡的笑，“來一局？”
“我不會。”風月直言，“喂，之前你為什麽會在紅葉嶺？你們蕭家人不是讨厭妖嗎？”
“我只是個血緣很遠的旁系子弟，身份沒那麽尊貴，自然也沒那麽尊貴的想法。”蕭淳遠左手執黑子，右手執白子，自己跟自己下。
“我對世間萬物都有興趣，喜歡多看看，多走走。有朝一日會去淩冶逛逛也說不定，不知姑娘歡迎不歡迎？”
風月覺得他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大方道：“當然歡迎啦，你可以在淩冶說書，那裏的茶館也有說書先生，但沒你說得好。”
“姑娘過獎。”
風月撐着下巴看了一會兒他下棋，半點沒看懂，思緒逐漸飛到其他地方。片刻後，她忽然問：“我記得你說人族結婚要三媒六娉來着，我跟淩筠灼什麽都沒有，那還算夫妻嗎？”
聞言蕭淳遠又擡起頭，看她問得認真，不禁莞爾：“妖族從不拘泥于這些人族的禮節，只要你心裏有他，他心裏有你，自然是夫妻。”
風月用手托着左臉，歪着頭琢磨。她心裏的淩筠灼跟現在的淩筠灼不太一樣，淩筠灼心裏可能有她，但也有別人，這樣又算不算夫妻呢？
她想了好一會子也沒想明白，只覺得若是淩筠灼再失憶一回就好了，那樣問題會變得簡單很多。
臨走前風月忽又想起一個問題：“我記得在紅葉鎮的時候我一直戴着面紗，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蕭淳遠朗聲一笑，大大方方道：“姑娘這麽漂亮的眼睛，至真至純，一見難忘。”
對哦，當時蒙了面，眼睛卻是露出來的。風月點點頭，站起身說：“那你來淩冶說書的時候，別忘了通知我，我要聽。”
辭別蕭淳遠，獨自慢悠悠往回走，遠遠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背負雙手立在前方。
風月走到他面前，嘀咕道：“你來這裏幹什麽？”
“一大早聽書？”男人淡淡道，俊臉上帶着些許不悅。
“要你管。”風月賭氣似的嘟囔一句，繞過他往回走。
這幾日雖然越發認清了現在的淩筠灼就是夫君的現實，但她總覺得兩人之間隔着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沒辦法像以前那樣親密無間。。
腰間倏地伸出一只胳膊，緊接整個人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帶着輕淺木香，是楓葉的味道。
“不是千方百計也要纏着我的時候了？”
溫熱的氣息噴拂在額頭上，風月微微耳熱，雙手抵着他的胸口，推了一下：“誰纏着你了？”
男人半分不肯松動，掌心一收，握着纖腰越發将人扣緊了，俯首在她耳旁低語：“當時那樣粘人，唯恐我找到恢複記憶的法子，如今我已然恢複記憶，反倒不怕了？”
被對方當面拆穿自己曾經的小伎倆，風月面色微赧，但嘴上還是硬氣得很：“誰怕你啊？就是因為知道恢複記憶的淩筠灼必然對我不好，所以才不想他恢複記憶，如今果然對我不好了，可見當時我所料不差！”
男人一臉不悅，似欲分辨幾句，又堪堪忍住，看了她一會兒，最後低低辯了句：“欲加之罪。”
什麽欲加之罪風月聽不懂，但身體的感覺告訴她，這個懷抱她仍舊依戀，若他能一直如現在這般，表現出幾分從前的樣子，她大概也會糊裏糊塗地跟他過下去。
只是再怎麽裝糊塗，偶爾也需要一點明白。
她擡頭望着眼前這個跟自己夫君一模一樣的男人：“你說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但是我的夫君可喜歡我了，你也喜歡我嗎？”
男人似乎聽到什麽好笑的事，嘴唇勾了勾，卻也沒真嘲笑她，只是靜靜地看着她，良久，伸手輕輕撫摸她的柔嫩的小臉，緩緩低頭。
輕柔的一吻落在鼻梁上，風月怔住，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但并未避開，只傻愣愣地站在在那裏，喃喃道：“淩筠灼，要不你再失憶一回吧，回到我們剛成親時的樣子。我保證，會把這些日子你對我的不好都忘掉。”
男人動作頓了頓，忽而輕笑一聲，又在她粉嫩的雙唇上落下一吻，掐着臉蛋兒警告：“得寸進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