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什麽人?”黑衣人敏銳地察覺到異動,向風月和淩筠灼所在的角落看去,卻只看見兩只不及巴掌大的小八爪魚。
藍鳶夫人也注意到了,眼神瞬間變得越發柔和:“歡寶、喜寶,快過來。”
原來這兩只肉坨坨是藍鳶夫人的孩子!
然而兩只小八爪魚并不聽話,仍在風月方才站的地方爬來爬去,其中一只蠕動着爬到另一只的頭上死活不肯下來,黏糊成一團。
藍鳶夫人卻無暇管他們,只柔聲囑咐:“喜寶,不可以欺負哥哥。”轉身又去安撫那群鹌鹑。
“龍神大人?”淩筠灼單手托着小妖怪的屁屁,一臉鄙視。
雖然風月自己也覺得有點沒面子,但那兩坨黏黏糊糊又惡心吧啦的肉球實在太可怕了!
她整個人纏在大惡龍身上,雙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本正經道:“你能看清那個黑衣人的模樣嗎?”
淩筠灼:“……”轉移話題不要太明顯,只是……香香軟軟的一團忽地倚進懷裏,這樣親密,這樣自然,仿佛原本就該如此,讓他很難不縱容。
“看不清。”他說。
“那他豈不是很厲害!”風月回頭看了那黑衣人一眼。
不知怎麽的,她總覺得這家夥的言行與他那身黑鬥篷很違和,而且方才他來時屋內的靈力波動雖然很強,但她并未感覺到壓迫感,也不知他是否有意收斂。
“現在我們怎麽辦?”風月擔心道,本來一個藍鳶夫人還好對付,可惜錯失良機,如今又來了個厲害的鬥篷人。
“這裏的情況跟我之前想的不太一樣,先等等。”淩筠灼冷靜道。來之前崔衡一再請求他不要沖動,先搞清楚事情原委再說。如今發現禦沼宮并非外界傳言的那樣恐怖,墨丸也還未露面,确實不到動手的時候。
“你也覺得這個地方有秘密對吧?”風月小心翼翼地壓低聲音,像說悄悄話,“我告訴你哦,方才院子裏的侍女身體裏也有另一種氣息,很奇怪的。”
若真有什麽蹊跷,以淩筠灼的修為,不可能沒發現,他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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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都是墨丸的姬妾,很正常。”
“哪裏正常了?”風月反駁道,“你根本都不懂。”
“我不懂你懂?”
“我……我半懂不懂。”風月心虛道。
難得她這麽有自知之明,淩筠灼便好心告訴她:“她們可能有孕在身,你所謂的另一種氣息,許是腹中胎兒?”
風月奇怪道:“我也有多餘的命魂,我身上怎麽就沒有另一種氣息?”
淩筠灼:“你以為別人生孩子都跟你們藥靈一個樣?”
“那她們怎麽生?”
“當然是……”
此時美人在懷,又是這樣敏感的話題,淩筠灼難免憶起兩人新婚後的那段旖旎時光。那時的小妖怪就像塊兒沾滿糖霜的粘糕,渾身散發着香香甜甜的味道,時時刻刻地黏着他,仿佛一刻也不想跟他分離。
如果他沒有恢複記憶,或許真的連孩子都有了吧。
他甚至清晰地記得那個清晨道別時她眼裏的不舍與不甘。或許她早知道,一旦他恢複記憶,一切就都會不一樣了。
“知道我已經恢複記憶的時候,為什麽不走?”
風月不明白為什麽上一刻還在說生寶寶,這會兒又開始興師問罪了。難道要說她原本指着他不計前嫌,明知被騙還願意做她夫君嗎?
這是有多厚臉皮呀。
她心虛地捏了捏自己的臉蛋,确定那樣厚的臉皮和勇氣都已經不在了,而眼前這人也并不是很想做她的夫君,突然便覺得很沒意思。
她伸手将男人推開一點,掙紮着想下來,然而禁锢住她的手臂卻堅如磐石。
他伸出另一只手,做了一個從前慣常做的動作——握着她的後腰将她推向自己。
這樣貼近的距離,這樣親密的姿勢,肌膚相親,呼吸交纏,周圍的空氣逐漸變得焦灼而粘稠。
“為什麽不走,嗯?”
濕熱的氣息鑽進風月的耳朵,霎時間腦子裏嗡嗡直響,臉也滾燙滾燙的,她不自在地偏開頭,羽睫微微垂下,回避對方灼熱的視線。
當時确實該早點走的,不該抱有幻想,不該等着被攆。即便是現在,回想起那個獨自離開的夜晚,委屈跟難過也半分不減。
“我走不走關你屁事。”她小聲嘟哝。
明明是答非所問,卻比任何正經回答都來得美好,就像一顆糖豆倏忽間砸進淩筠灼的心裏,在他心上蕩起層層漣漪。
他情不自禁低頭,鼻尖輕蹭風月嫩滑的小臉,那熟悉的、若有似無的觸感令他整個人跟着心一起微微顫栗。
或許妖跟人一樣會犯賤,盡管他心裏還存着這樣那樣的芥蒂,一旦接受她已經化形成功并有了些許人類情感的事實,便很難管住自己不重蹈覆轍。
好在這一次他沒有失憶,腦子也夠清醒,一切都掌握在他自己手裏。
一股濃烈的而霸道的氣味彌漫開來,鬥篷人敏銳地捕捉到些許,喝道:“哪兒來的山妖野怪,發情也不看地方!”
罵完才想起這禦沼宮內圍除了墨丸根本不可能有其他雄妖,鬥篷人心頭一緊,擡手打出一道靈力。
那道靈力到達牆角,卻并未産生任何對撞,反而像是泉入大海,整個融了進去。
兩只小肉球被頭頂的靈力波動吓得八條腿一陣亂舞,哭嚎着奔向藍鳶夫人。與此同時,它們所在的位置顯出兩個人影來。
看清來人,鬥篷人先是一愣,接着冷笑一聲,對藍鳶夫人說了句什麽,寬袖一揮,帶着屋裏的幾名侍女眨眼間消失于無形。
一切只在瞬息之間,藍鳶夫人只來得及藏好自己的孩子,風月的劍已經刺了過來。
“你們是誰,緣何闖入禦沼宮?”藍鳶夫人祭出佩劍接招。
“我還要問你呢,剛才那個鬥篷人将那些姑娘帶哪兒去了?你們是不是販賣丫頭?我今天要替天行道!”風月借用戲文裏的說辭強詞奪理道。
“大膽賊人!”藍鳶夫人被氣得不輕,但見玄衣男子站在一旁未參戰,便知他們所圖之事多半要借她之手,自己至少暫無性命之憂,于是一邊應付風月,一邊思考對策。
風月的修為雖然比藍鳶夫人低了許多,但她出劍又快又狠,招式淩厲而野蠻,很快便将藍鳶夫人逼至角落。
“你戰力太弱了!”風月滿臉嫌棄,用劍抵在藍鳶夫人脖頸前,“快說,剛才那個鬥篷人到底是誰?”
藍鳶夫人還未回答,她身後突然竄出兩只小肉球,舉着長滿吸盤的肉腿向風月沖過來,奶聲奶氣地嚎叫:“大壞蛋,不許欺負我娘親!”
“啊啊啊啊啊!”風月一看見那兩只小肉球就渾身發軟,劍都拿不穩,“嗖”的一下又跳回淩筠灼身上。
藍鳶夫人慌忙撿起兩個孩子,欲趁機逃走,卻被一道法陣擋在門口。
出手的自然是淩筠灼,他安撫地拍拍小妖怪的後背,将她放下來藏到自己身後,然後看向藍鳶夫人,露出一個禮貌而疏離的笑:“我們找澤西王有事,還請夫人行個方便。”
藍鳶夫人右肩上的小家夥氣勢洶洶地搶先開口:“爹爹在睡覺,不許你們打攪他!”
“睡什麽睡,叫醒不就完了嗎?”風月從淩筠灼身後探出頭,語氣比小肉球還兇,以彰顯她并不是怕他們,只是不喜歡這種又滑又黏的軟體動物。
禦沼宮的防護大陣是墨丸父母設的,後又經他本人多次加固,連灰丸都不敢擅闖,這兩人竟能悄無聲息地進來,可見修為之高。藍鳶夫人對兩人的身份有了大概的猜想,但不能确定。
她尴尬地笑笑:“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在下淩筠灼。”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藍鳶夫人黑瞳微顫,眼波流轉間似驚喜似慶幸,甚至顯出些瑩潤的淚意。
“原來是……淩冶王。”她顫着聲低語。
如此表現,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淩筠灼幾百年不見的初戀情人呢。風月就犯了糊塗,兇兇地問大惡龍:“你老相好?”
淩筠灼伸手将風月的頭塞回身後,對藍鳶夫人道:“前些天我的屬下拜訪貴府,許是行事莽撞開罪了澤西王,今日在下來替他陪個不是。”
“豈敢。”藍鳶夫人柔聲道,矮身行了個禮,“方才多有冒犯,還請王上贖罪。容烈大人興許正與我夫君共飲,我這就帶你們過去。”
剛剛還說墨丸在閉關修煉,這會兒又說在與容烈共飲,簡直滿嘴謊言。但藍鳶夫人溫柔美麗,舉止坦蕩,絲毫不帶奸邪之氣,風月實在很難想到對方到底在打什麽算盤。
淩筠灼的感受跟風月一樣,但人不可貌相,更何況這是墨丸的夫人,容烈發出的遇險信號做不得假,此時她越是好說話,他們便越是要警惕。
他伸手拉起風月的小手握在掌心,同時大拇指微微用力,暗示她不可大意,而後對藍鳶夫人道:“夫人請帶路。”
藍鳶夫人似乎不記得自己的夫君已經叛離淩冶自立為王,三人雖然看起來是并排而行,但她總走在淩筠灼身後一點點的位置,以示服從。
這點小細節淩筠灼有注意到,但并沒太在意,平日裏崔衡跟他走在一起時也會這樣。
墨丸的閉關之地在禦沼宮最深處,離藍鳶夫人的寝殿還有一段距離,途中藍鳶夫人說起了最近為墨丸選美人的事。
其實墨丸最近修煉遇到了瓶頸,藍鳶夫人總覺得是墨丸往日殺戮過多,有違天和才遭此報應,所以在外面選一些落魄的、沒有修行資源的姑娘進來,給她們提供修行資源,或幫她們找到合适的歸宿,以此來為墨丸積福攢德。
“所以那個鬥篷人到底是誰?”風月又問了。
藍鳶夫人不知她怎的對那人的身份如此在意,笑道:“算是我的師兄,幫我忙來的。”
風月:“你管自己的師兄叫公子?”
“這……所以說只是‘算是’嘛。”藍鳶夫人解釋道,“這位公子是個修為極高的人族修士,他救過我,也教過我很多東西,卻又不肯收我為徒,我心裏便稱他為師兄。”
這樣似乎也說得過去,風月沒再追問,但心裏的疑惑并沒打消。
迎面走來三位侍女,向藍鳶夫人躬身行禮,其中一位看到藍鳶夫人肩上的小肉球,開心道:“我說怎麽找不着,原來小姐跟少爺自己跑回來了。”
藍鳶夫人将一雙兒女交給侍女,囑咐道:“一會兒公子還會回來,請他帶小姐、少爺去外面玩玩罷。告訴他貴客是淩冶王,不用擔心我。”
風月腹诽:看人家跑的那速度,也不像擔心你的樣子嘛。
兩個小肉球不願意,扒拉着藍鳶夫人的衣服哭鬧了一場才被送走。
藍鳶夫人沒讓侍女跟着,仍舊獨自帶着他們往前走,看似有點于理不合,但他們畢竟是妖,不遵守人類禮節似乎也沒什麽不對。
直到前方通道逐漸狹窄,藍鳶夫人抱歉道:“地宮條件有限,王上見諒。”
“無妨。”淩筠灼話剛說完,忽覺數道清風從四面八方鑽進耳朵,他下意識地将風月拉進懷裏,下一瞬,身後出現一道石門,藍鳶夫人已然失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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