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會情郎？有意思。
兄弟離心，夫妻不睦，還真是一場大戲。淩筠灼越發懷疑墨丸在這場戲裏或許真的是個被兄弟和妻子聯手背叛的受害者。
風月也聽懂了些許，但她心裏有自己的算盤，擔心道：“那我跟灰丸的仇，到底能不能算在墨丸身上？”
“請随意。”淩筠灼略帶嘲諷地看着她，“要是你能打得過墨丸的話。
這便是不幫忙的意思了，風月咬唇“哼”了一聲，沒有求他。打不過未必殺不死，她又不講究什麽光明正大，到時給淩冶王招了麻煩，他可別後悔。
方才那位綠衣侍女是跟着藍鳶夫人的，這會子匆匆跟相好的姐姐報了信，拿了幾樣東西便又要回去。
如此正好，淩筠灼道：“跟上。”
有綠衣侍女帶路，兩人很快找到藍鳶夫人的寝殿，但淩筠灼沒有立馬進去。
這是一座地下庭院，占地不多，但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皆似尋常庭院，庭院上方的泥土被掏得很空，灑滿了藍白色的螢火石，若不仔細看，确實會以為此處滿天星辰，俨然已經到了地面之上。
“哇，好漂亮。”風月看久了晦暗的石室，行到此處不禁發出感嘆，“怎麽不走了？”
淩筠灼施法加固了隐身術，囑咐道：“藍鳶夫人的修為不是外面那些小妖可比的，她随時可能發現我們，謹慎些，必要時靜止不動。”
說完拉起風月跨進院門，剛進去，手背上突如其來的軟嫩觸感讓他驀地一頓，卻是風月的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手背，現在成了她雙手握住他的手掌。
“一會兒遇到危險，你把我丢開怎麽辦？”風月小人得理直氣壯。
淩筠灼好氣又好笑：“現在丢開不是更方便？”
“我不管，就這樣。”風月霸道起來，雙手緊握着淩筠灼不放。
現在的淩筠灼她是不放心的，上次在冰溶洞他不就将她弄丢了嗎？如果沒有崔衡，他也未見得會大費周章去救她，畢竟連一身衣裳都舍不得給她，這條大惡龍心硬得很呢。
Advertisement
風月的眼神太過認真，淩筠灼感覺到她的不信任，氣道：“在你眼裏，我是會抛下自己妻子不顧的男人嗎？”
哼，你心裏的妻子到底是誰自己沒點數嗎？風月有自知之明得很，卻沒将話點破，只抓住淩筠灼不放。
這是相信他有保護她的能力，卻不相信他有想要保護她的心？淩鈞覺得這小妖怪幼稚又可笑，但以如今兩人這種斬不斷理還亂的關系，他又能說什麽？
“你要覺得方便的話。”
風月既有小人之心，又做得來小人之舉，還真就這樣抱着淩筠灼的手走進了庭院，只是行動多少有點不方便，像個拉扯着大人要糖吃的賴皮小孩兒。
滿天螢火石的光輝不比地面上的月亮差，風月能很清楚地看到連廊上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侍女站崗，其中有幾人跟一開始看到的紅衣女子一樣，身上也有另一種氣息。
“她們……”
風月本來想将自己的感覺告訴淩筠灼，但又想到方才那點小小的不愉快，便賭氣地止了聲兒。
這時一個溫柔的女聲從屋內傳出來：“荇兒，你把方才拿過來的雲頂黃芽煮上，然後跟她們一起回去吧。”
“荇兒不累，讓荇兒留下侍奉夫人吧。”
答話的似乎是“帶”風月跟淩筠灼進來的綠衣侍女。
夫人道：“不用，這裏有其他人伺候，你回去歇着吧。”
“是，夫人。”叫荇兒的侍女不敢再多言，片刻後從裏屋退了出來，而後在院子裏喊了幾個名字，那幾人便跟她一起離開。
淩筠灼沒有貿然進去，只站在院中等。不一會，一位衣着華美、頭戴珠釵的女子從裏屋走出來。盡管天色不甚明朗，也能看出其天女之姿、傾城之貌，與方才遇到的那些人族美人根本不是一個層面的。
淩筠灼不由自主地偏頭看了一眼風月——上一個能單純以美貌震撼他的還是身邊這只小妖怪。
不過這位藍鳶夫人眉眼間那份溫柔與堅韌，顯然不是他家不通人事的小妖怪能有的。
“她也是八爪魚麽？”風月不計前嫌地問。
“嗯。不過妖力不夠強，至多七八百年修為。”
“那還怕什麽。”風月終于放心大膽地将人松開，甚至又朝藍鳶夫人走了幾步，“把她抓起來，讓她帶咱們去找你那個虎妖手下。”
淩筠灼還未有回應，便聽藍鳶夫人道：“歡寶喜寶上哪兒去了。”
連廊上一名侍女答道：“回夫人，少爺和小姐去東邊迷宮玩去了，莺兒、蕊兒兩位姐姐陪着。”
“說了今日不許出去，又不聽話。”藍鳶夫人峨眉緊蹙，眼神裏帶着幾分惱怒，卻并未大聲斥責，“你去把她們找回來，其她人跟我進來。”
那侍女應聲離去，餘下的跟藍鳶夫人進了屋。
風月也匆匆跟了進去。裏面有燈燭，比院中亮堂許多，藍鳶夫人的美貌在一室光輝下一覽無遺。
“哇，她好好看呀。”風月捧着臉，由衷地贊嘆道。她還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呢，這麽一對比，曉夫人跟初荷都不夠看了。
淩筠灼就在她身後，見她這副癡樣，調侃道：“哦？比之王後如何？”
風月眨巴眨巴眼，好一會兒才想起他口中的王後正是她自己。
“那當然還是我好看。”風月不假思索道，回頭看他，“你不覺得嗎？”
“這個問題……”淩筠灼看着她粉嫩的臉蛋兒，也歡喜、也無奈，不由自主地伸手捏了一把，“兩百年後我再回答你。”
再過兩百年，等她洞明世事、通曉人情，懂得禮儀教化，便一定是這世上最美、最惹人愛的小妖怪。
風月打開他的手，對這個兩百年後的回答毫無興趣，兩百年後她跟眼前這大惡龍早掰了，誰還稀罕他回答？
兩人說話的工夫，藍鳶夫人正問屋裏的侍女收拾好沒。
“穿的、用的，平時愛把玩的小物件，都要帶上，往後天涯路遠，我再也不能照顧到你們，你們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知道嗎？”
此言一出，衆侍女眼中含淚，有的忍不住低低啜泣，還有的哭着說要留在這裏。
藍鳶夫人紅着眼斥道：“哭什麽，有人肯要你們，這是你們的福分。找一個能托付終生的人不容易，若遇上修為差些的、相貌醜些的也不要一概拒絕，只要品性溫良，能善待你們，那便是好的。”
侍女們聽了這話更是哭得死去活來，紛紛表示願意在這裏陪夫人一輩子，說她們害怕遇上壞人，不要出去。
看樣子藍鳶夫人是要把這些侍女都嫁出去，但淩筠灼又隐隐覺得哪裏不對，這些女子個個都是花容月貌，若去了南域，找個修為不錯的好男人嫁了應該很容易，藍鳶夫人為何一再勸說她們将擇夫條件放低？
“她們哭得好慘哦。”風月被這些女子哭出了恻隐之心，“到底要把她們送去哪裏呀，她們明明不想走啊，這藍鳶夫人也太狠心了吧？”
淩筠灼：“女人，我是說人類女子，尤其是資質不夠拔尖的，長大了始終要嫁人，人族本弱，能延續至今全靠相互扶持。”
“嫁人？就是找夫君嗎？”
“嗯。”
“難怪哭這麽慘。要是找了個不好的……哼！”風月開始感同身受起來，就比如眼前這條大惡龍，明明用着她夫君的皮囊、擔着她夫君的名分，卻對她一點都不好。
淩筠灼接收到她怨怼的眼神，實在想不通這個既喝他血、又騙他婚的小妖怪有什麽好不滿的，就算他不是她理想的夫君，那不是她非要成親的嗎？
屋裏的侍女哭成一團，風月聽得逐漸有些不耐煩，正想跟淩筠灼說要不直接綁了藍鳶夫人，忽覺腰間一緊，一只手臂将她環住，并以閃電般的速度退到了牆角。
“不要使用靈力，最好也別動！”淩筠灼壓低了聲音，手上摟着風月沒有松開。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風月預感勁敵将至，乖乖縮在淩筠灼懷裏，一動不動。
果然，片刻後一個暴躁的聲音傳來：“哭什麽，難聽死了！還不快閉嘴？”
話音剛落，屋內陡然生起一陣十分強烈的靈力波動，緊接着一個身穿黑色鬥篷的男子出現在藍鳶夫人身旁。
來者全身的黑，連眼耳口鼻都陷于一團黑霧中，顯然是有意隐藏相貌。
藍鳶夫人先是一喜，又看他這個模樣，驚道：“公子，你怎麽……”
“別提了，最近倒黴得很，要找我算賬的人排着隊呢。”說着來人看向哭成一團的侍女，語氣很不耐煩，“蠢成這樣還好意思哭，本就賣不了幾個錢，哭得這樣醜，別人更要壓價了。”
侍女們一聽吓得縮成一堆，活像一群膽兒都破了的鹌鹑。
“公子，你別吓唬她們。”藍鳶夫人柔聲道，又問侍女們：“都準備好了？”
侍女們紛紛點頭，又搖頭，還是說不想離開。
“煩死了，再給你們半刻鐘道別。”黑衣人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端起桌上新泡好的茶飲了一口，“雲頂黃芽，嗯，不錯。”
趁藍鳶夫人給侍女們檢查清點行李的當口，風月悄聲道：“簡直惡霸呀，居然賣人，那些姑娘……”
咦？話說一半，風月隐約聽到一個黏黏糊糊的聲音，低頭一看，只見兩坨濕噠噠、軟唧唧的灰黑色不規則肉球忽然出現在自己腳下，帶着吸盤的觸手正高高舉起，像是要往她身上爬！
“啊啊啊！”風月吓得大叫一聲，兩腿一蹦，直接跳到了淩筠灼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