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黑色巨龍在數萬米高空中穿雲而過。
距上一次盤在淩筠灼的龍角上趕路，似乎也沒過去太久。風月熟練地将自己的腦袋瓜卡在黑龍角的分叉上。
風太大，沒睡着。
“那只虎妖不會死了吧？”風月打了個哈欠，嘴巴上的龍須跟着抖了幾抖。她也就随便這麽一問，虎妖死不死關她什麽事，之所以非要跟着來，只是擔心錯過弄死灰丸的機會。
心腹手下在澤西城失蹤，淩筠灼丢臉丢大發了，這次一定不會手下留情，管他灰丸墨丸，最好大惡龍先把他們揍半死，然後她再上！
“唔。”淩筠灼敷衍地應一聲。小妖怪什麽秉性他再清楚不過，他可從來不指望她跟着一起關心容烈的生死。
澤西城南接中域，距淩冶八千裏，但對淩筠灼來說不過半日工夫。
兩人先去的城裏，剛進城門就發現了選聘美人的告示，不過墨丸的名聲遠不及金翅，敢于将自己托付給他的女人和女妖實在不多，守在那裏的老鼠精正在太陽底下打瞌睡，紅紅的鼻尖差點戳在名冊上。
風月想都沒想就要往那邊去，淩筠灼一把拉住：“做什麽？”
“讓他帶我們去墨丸的禦沼宮啊，绾羽不是說虎妖的遇險信號是從那個地方發出的嗎？”
“不準去，跟我走。”淩筠灼不悅道。她會用什麽辦法，他用頭發絲都能想到，畢竟又不是沒做過。
淩筠灼拉着風月往西街走，風月發現街上小妖不少，就是沒長得好看的，醜就不說了，身上還髒兮兮的，有的臉上還有泥巴印子。
“不是沒洗幹淨，那些泥巴代表對墨丸的臣服。”淩筠灼解釋道。
經他這麽一說，風月終于想起自己跟灰丸的過節到底從何而來。
她記得比武招親第二日上午，有三四只又醜又臭、臉上帶泥巴點的小妖來到紅葉嶺，當時她嫌他們長得醜，連比試的機會都沒給，直接轟走了事，那幾只小妖走之前嚷嚷着要她等着，有她好看的，次日灰丸便來了。
要早知那幾只小妖會引來灰丸，她當時就該将他們殺了，那樣兔妖大嬸也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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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兔妖大嬸的死狀，風月心緒難平，發誓這次能殺幾個是幾個，絕不手軟！
兩人走過一個街口，在轉彎處看見一棟四層的樓宇，匾額上赫然寫着“明月閣”，原來澤西也有明月閣！
只可惜曉夫人此時不在這邊，掌櫃的是一位中年婦人。淩筠灼付了靈石打聽澤西城近況，掌櫃的告訴他們三個消息。
一是自紅葉嶺與淩冶王一戰後，灰丸并未回澤西城，二是墨丸已經八年未出現過，現在是墨丸的夫人主內，灰丸主外，連墨丸稱王一事也全是灰丸在外操持，三是昨日一位淩冶來的大妖被夫人迎進禦沼宮，至今還未出來。
這些消息淩筠灼大概都知道，唯一引起他注意的是墨丸的夫人。
之前崔衡跟他提過，大約二十年前墨丸娶了位貌美的夫人，人稱藍鳶夫人，但因其一直跟随墨丸生活在杏澤底下的禦沼宮，所以見過她的人不多，其人修為、秉性無從知曉。
而且正是有了藍鳶夫人後，墨丸才開始露出背叛淩冶的苗頭，看來這位藍鳶夫人很不簡單。
離開明月閣，兩人又來到一家客棧暫歇，龍騰之術太耗精力，去禦沼宮前得先養足精神。風月不懂淩筠灼為什麽要搞這麽麻煩，直接殺過去不行嗎？
淩筠灼盤腿在榻上打坐：“不行，除了墨丸和藍鳶夫人外，禦沼宮內圍有進無出，連灰丸都沒進去過。”
“那你那只虎妖手下還敢進去？”風月的龍身癱在桌子上，下巴擱在盤子裏一口一個靈果，她這也叫養精蓄銳。
“所以現在還沒出來。”淩筠灼恨鐵不成鋼地諷刺道。他明明已經交代了不要動真格的，虛張聲勢就好，容烈還非要跟人進去，是死是傷，還不都是自找的。
“你不怕去晚了他再也出不來？”
“生死有命。”
風月嚼靈果的動作一頓，萬一她也陷在裏邊，這大惡龍該不會也這麽對她吧？她看向榻上的黑衣男人，似乎連眉峰都帶着冷酷，說不定他還真做得出那種事，畢竟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被她耍得團團轉的夫君了呀。
這麽一想風月開始自危起來，張開嘴像撮箕似的一口将剩下的幾枚靈果撮進嘴裏，囫囵一吞，登時被噎得直翻白眼。
一頓折騰後好不容易吞到肚子裏，風月立馬變成人形，也開始修煉起來。只是她向來不慣于這套修行方式，不出一刻鐘便又現了原形。
次日清晨，淩筠灼睜開眼，看見桌子上一條小白龍軟踏踏地搭在桌上，肚皮翻起，四只小爪子一握一握的，龍首歪歪地懸吊在桌子邊沿，若不是小呼嚕打得整個屋子都能聽見，他還以為她遭遇什麽不測了呢。
他悄然走近，赫然發現這小妖怪已經比圓桌直徑還長了，較初見時的小面條不知大了多少圈。照這個速度，不出一二百年，她便能長成一方大妖，到時就未必滿足于拔鼠毛、掏鳥窩了，怕是将天捅個窟窿也敢的。
想到未來可能遇見的糟心事，淩筠灼不自覺地将眉頭皺做一堆，心道還不如将她打回小面團的原形，拘在身邊做靈寵得了。
可是這樣玉雪可愛的、漂亮的小妖怪，他哪裏舍得。
淩筠灼看着雪白晶瑩的鱗片，忍不住将手放了上去，從下巴一直撸到緩緩起伏的肚皮。
唔，還不夠硬，以龍身作戰時難免吃虧。這就是她非得要霜雪風舞的理由嗎？
正思索着，指腹下的長條動了動，淩筠灼趕緊收回放在龍腹上的手，轉而扯了扯她的龍須，不耐煩道：“走了。”
風月吃痛，半睡半醒間一口咬過來，剛碰到使壞的大手，熟悉的氣息讓她猛然想起前不久才差點崩了牙，于是識趣地松了口。
風月化成人形跟着淩筠灼走到客棧大堂，“淩冶王”三個字忽然鑽進耳朵，不由得腳下一頓。
“淩冶的手伸得也太長了。天下哪個男人不愛美色，他淩冶王不也才搶了只漂亮的鯉魚妖回去嗎？咱們澤西王怎麽就不行？”
“不是說不行，但被捉進禦沼宮的大多是人族女子，再這樣下去必然與南域交惡，壞了崔先生的大計，他如何能不管？”
“不可能，咱們可是專門挑的那些一看就沒背景沒勢力的美人兒，已經夠給淩冶面子了。依我看，姓崔的本是人族，他就是想讓咱們妖族受人族奴役！可惜淩冶王空有一身無比強大的妖力，卻看不透人心，還将那姓崔的視作心腹。”
“噓……兄弟莫要亂說，容烈大人可還在澤西吶！”
被人提醒後，那只大嘴巴妖怪雖然仍不服氣，還是乖乖噤了聲。
淩筠灼聽完冷笑一聲，繼續往外走。
風月心道什麽鯉魚妖，明明是龍神大人！
出去後，她貼上去悄聲問：“看來外界并不知道那只虎妖已經遇險，還以為他教訓墨丸去了呢。”
淩筠灼：“可見墨丸還不想徹底與淩冶撕破臉。他若咬死不認，咱們師出無名，先潛進去看看情況再說。”
“那我們去當美人呀！”風月躍躍欲試，這可是她的強項！
淩筠灼冷冷瞥她一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身份？她的身份當然是天下第一漂亮的龍神大人呀，混進禦沼宮能有什麽問題？風月心裏嘀咕着，卻沒敢說出口，相伴八十年，她偶爾也看得懂大惡龍臉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