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夫夫夫夫君?
殿內衆人當場石化。
自從上次求婚被拒,衆人本以為世上再沒哪個女人能入淩筠灼的眼,跟別的大妖搶女人尚可解釋為雄性妖怪的天性,搶便搶了,但成親又是怎麽回事?
四周靜得落針可聞,殿上只餘風月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她仰起頭,氣勢洶洶地望着王座上稍微有點陌生的男人。
淩筠灼沒有馬上給出答案,垂眸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現下這小妖怪氣勢雖兇,臉色卻仍帶着幾分病态的蒼白,顯然身上是不好受的,這種情況下還非要來找他要一個答案,說明這個答案對她來說很重要。
他也确實從她的眼神中瞧出了第二次離家出走的狗膽。
“不然呢?我什麽時候休妻了嗎?” 淩筠灼終于開了尊口,漫不經心道。
風月似乎聽懂了,卻又不敢确定,吶吶道:“那……那為什麽這幾天你不回來跟我一起睡覺?”夫妻要睡在一起,不是他自己說的嗎?
殿上衆人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什麽虎狼之詞,姑娘家家的也太不見外了吧!
淩筠灼:“退下!”
風月還以為是對自己說的,氣得正要跳腳,便見其他人跟腳下着火似的争相溜出大殿,唯恐比旁人慢一步。
淩筠灼:“過來。”
這句才是對她說的。
“哦。”風月聽話地走上臺階,心裏猶豫着要不要用曉夫人的方法測試一下,看看他對自己的态度。
前方尚有三個臺階,對面高大的男人坐着,她站着,剛好能夠平視,兩人隔着幾步的距離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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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跟自己夫君長得一模一樣的淩冶王,風月卻沒辦法像以前那樣毫無顧忌地撲進他懷裏,她的腳仿佛被什麽東西粘住,半分挪動不得。
看來她的身體比意識更知道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夫君。
她停在那裏沒有再靠近,有點沮喪地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淩筠灼:“知道錯了?”
好嘛,還是要算賬,還好她早有心理準備。
“你早說嘛,早說還做我夫君,我就不弄什麽比武招親了。” 風月用腳尖輕踢前面的臺階,說話懶懶散散的,也不知有幾分真心。
淩筠灼:“還有呢?”
哎,連陳年爛賬也要翻麽?
“那個時候你背後的傷口一直流血,我止不住,龍血流下來都浪費掉了呀,我就順便喝幾口嘛。”
“順便?”淩筠灼冷笑一聲,小尖牙都紮他肉裏了,她管那叫順便?
風月不要臉地“嗯”了一聲,繼續盯腳尖,打定主意不看他。
“好,順便。”淩筠灼“大度”地點點頭,手指輕敲扶手,發出清越的“嘚嘚”聲。
風月知道他在等自己繼續“坦白從寬”,幹脆直說了:“雷劫之後你昏迷了好久,醒來時連我們的約定都忘了,你那個樣子好可怕呀,我當然要先保命的嘛。”
“所以假裝我未婚妻,就只是因為怕我殺你?”
“不然呢?”風月終于擡頭看他,一臉的理直氣壯,沒事扯個謊騙大惡龍玩兒,她有病吧?
淩筠灼深吸一口氣,說:“ 那好,我現在既不殺你,也不打你,你還有必要跟我做夫妻嗎?”
“……”風月一時答不上來,此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住小命,現在性命無虞,按理說确實沒必要再繼續做夫妻,可是……
“你……你是在攆我走嗎?”
“沒有攆你走,你自己決定。” 淩筠灼說得一本正經,仿佛他們現在的談論無關感情,而是一件公事。
這賬算得太友好,風月心裏反而迷茫起來。原想着或是吵一架,挨頓打便兩清了,她該走走,或是他看在夫妻情分上完全不怪罪,就此揭過,她便繼續跟他在一起。
如今他寬宏大量放過她,言語間卻聽不出半點夫妻情分。
這種情況下,但凡還有點骨氣,也該跟他一刀兩斷,可風月卻說:“那……那我回去再想想。”說完也不管淩筠灼什麽反應,若有所思地轉身離開。
淩筠灼簡直要被這小妖怪給氣死,他都已經當着那麽多屬下的面承認是她夫君了,她竟然還要再想想?
仰天殿外的廣場上,崔衡正與兩個徒弟交代事情,遠遠看見風月慢吞吞地走出大殿,雙手互相玩着手指頭,一雙黑葡萄似的漂亮眸子轉來轉去,不知在醞釀什麽小九九。
“風月姑娘。”崔衡親切地喚了一聲。
風月原本沒注意他們幾個,聞聲一擡頭,看見明燈,頓時激動起來。
待她走近,绾羽、明燈兩人自覺地後退兩步行禮,較之以往多了幾分尊敬。
風月只盯着明燈看:“是你!我問你,那天我走之後紅葉嶺什麽情況,兔妖大嬸真的死了嗎?”
那些死了的妖怪後事都是明燈幫忙處理的,他記得裏面确實有一只老兔子,便如實相告。
盡管早有預料,但得知那麽好的兔妖大嬸真的死了,風月心裏還是好難過,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她尚在病中,嬌嫩的臉蛋上本就沒什麽血色,連唇色都略顯蒼白,此時雙眸再添幾分感傷,整個人像是被細雨打蔫兒了的荼蘼花,着實惹人憐惜。
明燈正要出言寬慰,卻被崔衡搶先一步: “風月姑娘不必太過感傷,灰丸的下落我們正在查,定不饒他。”
風月眼中的哀傷轉瞬即逝,也沒追問,她知道自己現在絕不是灰丸等對手。
比起灰丸,崔衡對另一件事更有興趣:“不知風月姑娘方才的疑問可有了答案?”
“他讓我自己決定,我還得再想想呢。”
說完她招呼也不打一個便要走人,剛轉身,卻見一抹窈窕倩影從對面施施然走來。
來人一身淡綠紗裙,粉面桃妝,娥眉淡掃,嘴角勾起淡淡笑意,淡雅之态有如青蓮盛開。
風月見識得少,能在她腦海裏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形女子,曉夫人算一個,眼前這位是第二個。
在她愣神的工夫,那女子翩然而至,先是沖她微微一笑,接着走到崔衡面前施禮:“崔先生好。”
“初荷姑娘。”崔衡欠身回禮,“姑娘這是給王上送法衣來了?”
初荷含笑點頭,寒暄兩句後道聲失陪,徑直朝仰天殿行去。
風月看着初荷的背影發了會兒呆,忽然道:“诶,她走路怎麽這樣的,好像沒用腿似的。”
崔衡笑道:“步子要小、要快,步态要輕、要穩,身姿要好看,這是下界大戶人家女子的走法。”
“那她是下界來的凡人麽?”
“不,她是修行千年的鯉魚精。”
“哦。”
修行千年?難怪看不出原形。這麽厲害的鯉魚精,如果從她身上拔幾片魚鱗揣身上,是不是就能更好地僞裝成鯉魚精了?
風月望着初荷,攪和起一肚子壞水兒。
崔衡貌似不經意地嘆道:“初荷姑娘對王上一片深情,她親手為王上做的法衣,定然差不了。”
什麽玩意兒?一片深情?風月雖然懂的不多,但直覺告訴她,那個初荷對淩筠灼圖謀不軌!
她的夫君,她還沒說不要呢,怎能任由別人觊觎!
仰天殿內,初荷呈上兩套玄色法衣,展開給淩筠灼看。
“布料全是绾羽姑娘送來的,上面的刺繡我換了幾個樣兒,王上,您看可還喜歡?”
淩筠灼掃了一眼,點點頭:“很好,有勞了。”
“王上又哄我,都沒仔細看呢。”初荷掩嘴輕笑,語氣沒有半點扭捏,亦非裝模作樣,自然得像是與友人話家常,“不如初荷侍奉您換上看看,若有不滿意我也早些改好,時時穿在身上的,哪能随意。”
“也好。“
說罷,淩筠灼站起身走下來,雙手一伸,站在那裏任初荷服侍換衣,顯然是習慣了被人伺候的。
美人在畔,一縷幽香撲鼻,淩筠灼卻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他合上眼,任記憶深處那股純淨到幾乎聞不出來的、像是陽光和雨露的味道從角落裏慢慢飄散開來。
那是人形的小妖怪特有的味道。
只可惜……
“肩似乎窄了點,王上,您覺得呢?”
飄忽的心緒被一個輕柔的聲音抓回來,淩筠灼不甚在意地“嗯”一聲。
突然間,門口出現一個咋呼的聲音。
“淩筠灼你不要臉!”
一根白色長條“嗖”地蹿過來,一下子跳到淩筠灼肩膀上,并張大嘴露出四顆小尖牙,嘴裏發出恐吓的叫聲。
“啊!”變故陡生,初荷吓得連連後退,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王……王上!”
淩筠灼也沒料到風月突然去而複返,見對面的初荷被吓得花容失色,一把将肩上的小妖怪拎起來,板起臉呵斥道:“放肆!”
風月被他吼得心都涼了,心道若是以前的夫君,他只會說“不許調皮”、“不許胡鬧”什麽的,決計不會這樣吼她。
她傷心得整根條兒僵成了木棍,強忍鼻間的酸意吼回去:“醜死了!新衣服醜死了!比以前那件破破爛爛的差遠了!”
冰藍色的大眼睛上泛起水霧,那樣薄薄的一層,卻像綿綿秋雨,淅淅瀝瀝地落在淩筠灼的心口,原本要發作的怒火瞬間被撲滅,心也變得酸軟,手上這根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他轉而朝殿外怒喝:“崔衡!誰讓你把她放進來的?”
這對崔衡來說無異于飛來橫禍,他心道你也沒讓我看着她呀。匆匆進到殿內,便見淩筠灼用手抓着小白龍的後脖頸,一人一龍呈對峙之勢。
見崔衡進來,風月以為淩筠灼要把她扔給他,心裏難過得很,張牙舞爪地罵道:“臭混蛋,不要臉!不準你用我夫君的臉和身體跟別的女人卿卿我我!我想好了,我就要留下來!我要霸占你的寝殿、你的床,我要當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