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最好最幸運的事
【 我當然記得林州行說過無數遍的那個前提,他說我什麽都可以給你,除了百樂。可是他現在卻說,這是一份禮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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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總,我感到很遺憾。”我站起身來,微笑着說,“曾經我在心裏很敬佩您,認為您的氣度和能力都是我的榜樣,但我很遺憾一直沒能看出你的傲慢和惡劣,利益和金錢并不是一切,婚姻和愛情也并不是玩具,也許站在高處久了,就有一種錯覺,以為自己是女皇。”
“可人是平等的。”我目光向下,靜靜看着她,“依然很遺憾,你不懂這一點。”
羅海韻沒有繼續動怒,而是重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悠悠看着我道:“你也犯不着給我的人生下定義,小妹妹,也許有一天你到了我這個位置,才會明白你現在堅持的東西是多麽可笑和虛無。”
“那麽我也希望有一天,羅總,你能學會尊重別人。”
“州行,你聽聽。”羅海韻的視線忽然越過我的肩線,朝着我身後笑了一下,道,“這位小妹妹,在和我談尊重。”
我尚未回頭,身後那人就已經上前來扶住我的肩膀,随即站在我身邊。林州行刻意收拾過自己,從家裏那副人鬼莫辨的樣子脫離出來,穿了一件料子挺括的上衣,配飾素淨,顯得很清爽,嗓音也幹淨,淡淡道:“羅總,你不尊重她,我很難尊重你。”
羅海韻道:“既然不答應條件,又沒有新籌碼,就不該再來,我作為董事長,給自己的總經理上一課,不可以嗎?”
林州行道:“你沖我來就好。”
“我不沖她,你會來嗎?躲了我多久了?不對我好一點,還想要我的錢?”
“抱歉,我并非自由身,總得在乎一下愛人的想法。”林州行淡淡笑了笑,握着我的手道,“清清,我們走吧。”
我點點頭,他拉着我手轉身,羅海韻忽然說了一句:“州行,你這樣是贏不了你父親的。”
“是嗎?”林州行微微側身,語氣并不強烈,看着羅海韻說道,“但如果我贏了,那就等羅總學會尊重別人的時候,我們再合作。”
被林州行拉着走下屋頂咖啡廳好長一段,我才反應過來:“你……你怎麽來了?”不對,我又說,“你既然要來,幹嘛還要我來?”
“是你要來,我才不得不來。”林州行無奈地看我一眼,“本來想躲着她就好。”
“她真想要你?”
“我不知道。”林州行依舊無奈地笑了笑,“是真是假,也不重要,她這樣的人,總之是不能被冷落被拒絕的。”
“那你……”我愣了愣,有點生氣,“那你為什麽不攔着我?!”
林州行輕輕嘆了口氣,轉過身來站定,很認真地看着我說:“你是為了我,如果我不讓你來,你又會多想,她這個樣子,我也說不出口,想來想去,只好陪你一起。”
“那我……”我又有點沮喪,“那我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林州行搖搖頭:“說開也好。”
我的情緒還是緩不過來,林州行揉了揉我的頭發,又過來牽我的手,語調明快起來,笑道:“這段時間辛苦了,請你吃好吃的,順便,送你一個禮物。”
“什麽禮物?”
“到了地方再告訴你。”
靠近了聞,他身上有一股木質香須後水的味道,一掃陰霾,身姿挺拔,回頭望着人一笑,我又看見那顆熟悉的虎牙冒出了尖尖,心情終于好了一點,但還是想拿他出點氣,故意揶揄道:“吸血鬼白天也肯出門了?想當正常人了?”
“是。”林州行應下了我的別扭,笑着說,“再不出門,恐怕會被大股東炒掉。”
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是在說蘭堂,嗔怪着輕輕打了他一拳:“你還說,多久不去公司了,亮哥快忙死。”
“柳唯又告狀了是不是?”
“你反思下你自己吧!還怪別人告狀!”
他帶我來的餐廳是森林主題,餐位被設計成秋千的樣子,上面懷繞着的藤蔓居然是真的,還開着粉白色的小花,安置在紫藤蘿花架的回廊中。不知道是不是包場,明明臨近傍晚,卻沒有其他前來用餐的人,林州行用手在我面前搖了搖,示意我專心,我剛剛回神,就看見他笑着看我,手撐在下巴上,我也看他,笑問道:“有什麽好看的?”
“在看……看你手上還缺點東西。”他拉過我的手,輕輕揉着指節,眼睫垂下去,又柔和地擡起來,隐隐約約地勾着人,委屈地問,“我給你的戒指為什麽不帶?”
“嗯……那個……”
“我媽給你的镯子你帶着,宋姐給的項鏈你也帶着,為什麽不帶我的戒指?”
“因為有點……有點……太誇張了啊!”我不好意思說,但又不得不說,不知道多少克拉的紅寶石,簡直有鴿子蛋大小,這讓人怎麽帶出門上班,只好放在家裏,但是我收藏的還是很細心的,畢竟……畢竟很貴啊。
“是啊。”林州行也說,“八百多萬的戒指,你就放在家裏。”
那有人還把勞力士放餅幹盒裏呢?我在心裏反駁,但沒說出口,就看見林州行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個小盒子,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對很素淨的對戒。
啊……這是……
我當然認識,這是當初我們回去結婚時,我媽為我們的儀式臨時買的一對簡單戒指,在婚禮上交換完走完流程,就草草摘了下來,最後也沒帶走。對于林少來說,幾千塊的戒指未免顯得寒酸,我也沒有開過口,那時前路計劃未明,他也不能時時刻刻顯露自己的已婚身份,此刻突然冒出來,我更多的是感到驚訝,林州行得意道:“我專門讓爸爸媽媽寄來的。”
他先替我帶上,然後把細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放在我面前,我捏起屬于他的那一枚指環,心中忽然恍惚,時光回流,仿若昨日,我想起第一次遇見他的那個晚上。
那時我是一個傻乎乎的大一新生,被莫名其妙的叫去站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後臺,完成一個莫名其妙的任務,而林州行就坐在那裏打電腦,我注意到他的手。
我突然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的手好看。”
林州行震驚道:“我人不好看嗎?”
我差點笑出聲,忍住了,抿嘴道:“後來看了下臉,也覺得還可以。”
“只是還可以而已嗎?”林州行覺得不公平,“當初亮亮給我看照片,我都說你比柳唯漂亮!”
“啊?”
我有點愣住,認真想一想,這是林州行第一次非常直接地誇我漂亮,他嘴裏的詞最多就是“聰明”,但經歷過這麽多事,“聰明”這個評價我也是不信的,只是他的一種策略罷了 ,林州行好像意識到自己情急,紅了耳尖,要抽回手,我扣住他的手,摁在桌面:“老實交代!”
“交代什麽。”他很可憐地說,“我又沒犯法。”
“你第一次見我到底是什麽時候?學生會納新?不可能啊,我都沒去其他部門,也一點沒見過你。”
“我也沒見過你。”林州行很無奈地說,“那張照片是亮亮拍的,他對柳唯一見鐘情。”
是了,當初百樂的林公子,可是免試直接被請到外聯部去的,一進去就和大二大三的正式幹事和部長坐在一起。說起來林州行也提過,他根本不用整夜守器材,可是現在一想,既然他都不用守器材,那他大晚上跑去後臺幹什麽呢?
于是我再次發問:“那天你不會專門是去等我的吧?”
“沒那麽誇張。”林州行嘴硬道,“我只是去幫忙,順便等等看能不能遇到你。”
只是一眼而已,亮亮不知道二姐的名字,林州行也并不認識我,學校那麽大,學生會那麽多人,可是我們就在那天晚上遇到了,偏偏就是遇到了。
我原本以為我和林州行之間根本沒有什麽緣分可言,全靠着“合作”二字勉強關聯,攤開來看全是心機和算計,可如今想來,這不也算是一種緣分嗎?
我們自己謀來的緣分。
我把指環套進他微微垂下的指尖,偏要說:“你就是去等我的。”
林州行輕聲笑了,舔了一口虎牙尖尖:“好,我就是去等你的。”
“不是嗎?”
“是。”林州行拉過我的手,低頭貼着剛剛帶上的戒指,輕輕吻了一下。
“我是去等……等我這輩子最好最幸運的一件事發生。”他擡頭望着我,輕聲說,“那就是遇見你。”
他眼神珍重,我心緒輾轉,最終眼眶濕熱,滾下一滴眼淚,林州行用指腹蹭了一下,笑嘻嘻地說:“哭早了,我還沒送禮物呢。”
這人煩死了,我推開他的手,想忍住眼淚,但一開口聲音有點變調,啞了一下:“那你快點。”
林州行又掏了半天,摸出來一張卡片,十分過度包裝,紮着蝴蝶結又灑了香水,背面是他的英文花體簽名和中文簽名,正面翻過來一看,只用鋼筆寫了三個字:“兌現券。”
太莫名其妙了,一時間我連眼淚都止住了:“這什麽?”
“不是答應你要在一年之內重新當上百樂的副總嗎?”林州行慢悠悠地端起杯子喝水,剛剛套上的戒指在他的指間低調地閃爍着,“等我贏過李澤平成為董事長,就可以指定你當副總,承諾就可以兌現了。”
不要說眼淚了,我要出離憤怒了,拿一張破紙片逗我是吧:“林州行,你幼稚不幼稚!!”
“別急着扔!”林州行趕緊摁住我,忽然可惡的又笑了一下,看到他這副表情我就讨厭,恨不得拿老虎鉗子卸掉他的虎牙,偏偏這人非要說下去,他說,“還有一樣東西。”
“成為董事長後,我還會讓百樂收購蘭堂,清清,你手中的所有蘭堂股份,都能随時置換成同等的百樂股份。”林州行道,“協議我已經拟好了,就放在你桌上,簽章也已經蓋好了,只要你想,就可以兌現。”
“你是說……”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林州行看着我收起嬉笑,很認真地很清晰地告訴我,“就是百樂的股份。”
在傍晚的黃昏中,太陽撒下它毛絨絨的餘晖,花串傾瀉而下,漏下來的陽光像碎金一樣閃動在他的神色中,我當然記得林州行說過無數遍的那個前提,他說我什麽都可以給你,除了百樂。
可是他現在卻說,這是一份禮物。
為什麽?我不懂,我聽見自己問,為什麽?
為了留住我這輩子最好最幸運的一件事,林州行說,清清,你知道這是我最重要的東西。
可是我願意分給你,因為你更重要。
現在看起來,這像是一紙空頭支票,可是你不是說過嗎?你說過你相信我。
只要你相信我,我就一定會贏,我會兌現我的承諾的。
“收下吧。”林州行說,我卻看着他的眼睛輕聲反問道,“你害怕了嗎?”
“我……”他移開視線,躲閃着垂下眼睛,林州行很少有這種欲言又止的時候,他咬了咬牙,低聲說,“我不怕他,但是我……”
“我不會離開。”我願意收下他的承諾,但卻不是因為承諾而留下,我讓他看着我,重新看着我的眼睛。
“我不會離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