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要成為軟肋
【 今天僅僅是第一次正面招架林平舟就被他影響得心緒動蕩,我想起以前林州行無意中說過的一句話,他說,起碼要看起來聰明,不要讓別人覺得你會是我的軟肋 】
——
林平舟并沒有強求我開口,反而平穩地結束了後半程車程,停下了車,眼前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邊的開闊空地,少量工人和挖掘機在其中穿梭,正中突兀高聳地立着一個大大的廣告牌,上面畫着模拟圖,依稀可見這片荒地未來将成為的繁華模樣,林平舟看着我道:“這是我接下來的五年要做的事,全自動化工業園。”
他揮手示意我跟上,我們一同登上一個土堆疊起的高處,林平舟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褲腳蹭上的灰,指着眼前尚未打實的地基道:“在深圳,在全國,我們還會建起超過十座這樣大型的工業園區。零售業的下一步一定是展示化、包裝化、科技化,未來的零售店面可以很小,小到只有一個小小的自動零售機,但也可以很大,大到一整個園區,而他們全部是串聯起來的,流通會更高效、更快速,這是新時代的零售,這也是整個産業鏈的串聯。”
“要完成這個計劃,就不能被牽絆,所有資金和資源都要投入進去,那些股東礙手礙腳,滿眼只有股價,琢磨着自己那點金子,太淺薄了。”林平舟道,“沒有幾個人能明白,私有化是為了更好的發展,是為了成為一個偉大的能改變産業的企業,而不僅僅是一個賺錢的企業!”
他的計劃的确宏偉,而且并非白日做夢,以百樂的資源實力,搭配上這樣的戰略眼光,一切是可以實現的,林平舟接着說:“等到我們完成整個産業鏈改造升級,我們可以是開放的、生态化的,任何産業鏈環節随時都可以加入其中。”林平舟話鋒一轉,突然問,“小鄧,聽說你爸爸也自己建廠,是生産可食用代糖的?”
“呃……是的,主要用在一些無蔗糖飲料和健康食品裏面,”其實還有個更工業學術化一點的名字,但我不太了解,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只簡單應道,“但我們家的規模很小。”
“規模是暫時的,思路更重要,以後大家的食品選擇趨勢會越來越健康,這個行業前景很大。”林平舟道,“你想一想,你們的企業如果一旦被納入百樂的産業鏈,那會是多麽大的需求和能量,而且上下游的風險都被整個系統消化,你們是很安全的。”
林平舟的這段話的确很有蠱惑力,如果是我那個三姑父聽了,一定興奮地覺都睡不着,就連我爸本人,我都沒把握他是不是能把持住,一個巨量級的企業向你伸出橄榄枝,任何人都會想要緊緊抓住這個機會。
無論何時,裝傻總是有用的,“我們……沒想那麽遠。”我說,“其實一直也都是我爸在管,我不太懂這些。”
“總會懂的。”林平舟很有信心地說,“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明白。”他甚至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鄧清,你會做出一番成績的,我會給你機會。”
我不知如何應答,只得慌亂地點頭:“謝謝林董。”
是的,這才是林平舟,他當然會是個有手腕有膽識的企業家,百樂是在他手裏才真正成為一個全國性企業的,長年穩住股價保持持續增長不是件易事,何況他還有宏偉的計劃和野心勃勃的雄心,他要做的事情更大,更激動人心,他會改變産業生态,乃至每個人的生活。
與之相比,林州行一直以來的恨意,倒真有點像別扭而叛逆的兒子并不成熟的小打小鬧了。
長久以來,我對林平舟的所有認知都來自于林州行,最多加一個汪蘭。不同的視角當然會有不同的感受,我一直都知道這一點,但不管怎麽抵抗,我對林平舟的印象幾乎不可避免的有所改觀,我也的确低估了林平舟能夠走到今天的魄力和魅力,可偏偏現在正是林州行,要站上天平與之對壘,實力和資源的差距都太過明顯,我并不想讓他孤身一人,但如今卻發現,我自己很有可能,會是那實力不濟的一環。
今天僅僅是第一次正面招架林平舟就被他影響得心緒動蕩,我想起以前林州行無意中說過的一句話。
Advertisement
他說,起碼要看起來聰明,不要讓別人覺得你會是我的軟肋。
面對周琦、汪蘭和李享之,面對陸家兄妹,甚至面對羅海韻,我都有這個信心,起碼我看起來是聰明的,可是面對林平舟,我卻有種架子都撐不起來的感覺,我回顧一遍第一次投票會上和今天的表現,只覺得自己的應對全然糟糕透了。
我有點擔心,這種擔心,越來越演變為退縮,我承認我有點害怕林平舟。
這次是我坐在天臺發呆,迎着徐徐夜風裹着一張大毯子,無意識的伸手摸着手腕間那枚已經被養得很溫潤的金絲玉镯,林州行拿着兩罐啤酒上來冰了我一下,我驟然驚醒:“幹嘛?”
“喝不喝?”林州行笑着舔了一口虎牙尖尖,搖了搖手中的啤酒。
“不喝。”
“嗯,那我自己喝。”清脆的一聲拉環響動,林州行喝了一口,半眯着眼睛輕輕“啧”了一聲,“真的秋天了,不能再喝冰啤酒了,好涼。”
我垂下頭嘟囔道:“我不想當雙面間諜了,我真的做不來。”
“你實在受不了,可以倒戈。”林州行笑着說,“別賣我就行。”
明知道不可能還這樣調戲我,我正心中煩悶,立馬怒道:“很有趣嗎?!”
“抱歉。”他垂下頭看了看我的表情,輕聲細語地說,“辛苦你了。”
我悶悶不樂地說:“你為什麽不開導一下我。”
“我不像他,我不想反過來給你洗腦,要看做的,不要看說的,任何人都會有自己的一套邏輯,我也是,所以你要有自己的判斷。”林州行收起笑意,他現在的表情的确很嚴肅,手中的酒也放到了一旁,“我接受你的所有選擇。”
“說得這樣輕巧,難道我現在抽身走掉,就留你一個?”
“最初最早的計劃裏面,本來也沒有你。”林州行淡淡笑道,月光下一雙淺褐瞳仁溫柔地望着我,“你本來就是……一個意外,是最好的禮物。”
“別說我了,說說你那邊,好好交代一下。”我有點臉熱,視線偏了一下問起別的事,“陸鳴東到底怎麽說?”
“他松口答應我可以用股權和部分資産做抵押,讓南洋信托貸款給我,但條件是他要看時機入場,而且不是現在。”林州行提起此事便有微微的煩躁,拿起酒倒了一口,“陸家人真是難纏,一定要看到我動起來,萬一是弱勢,只怕還會踹我一腳。”
我想了想,問道:“蘭堂真的不可以賣嗎?賣掉一部分,你還是大股東,不是說它只是一個武器嗎,怎麽現在舍不得了?”
“那是當初,現在不一樣了。”林州行垂了下眼睛,又擡眼看我,“亮亮已經退股了,蘭堂現在就只是我們兩個人的,意義已經不同了,不到必要時刻,我想多保留一段時間。”
“那……既然這樣……”我嘗試着表達出忍不住冒出的退縮想法,低聲道:“那如果我……我離開百樂,回到蘭堂,可……可以嗎?”
怕他誤會,我又急忙解釋說:“如果你以後需要對蘭堂做什麽處理,不用考慮我,我只是……”
林州行是很敏銳的,對我尤甚,我許久無法将後面的字句吐露出口,因此他輕聲接話道:“只是有點害怕?”
“嗯……”
“是沒那麽容易,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厲害了。你想去哪裏都行,只要你想好了。”林州行輕輕點頭,“我們現在又不是合夥人關系,即使你不能繼續幫我也沒什麽,我可以再想辦法,總會有辦法。”
“我的底線是……別站在我的對面。”林州行很柔軟的詢問,有點不安地抱了上來,輕聲問,“你總還是愛我的,是嗎?”
“嗯。”我想此刻的一個吻會比許多話語都更直接更有力,心髒也因此熾熱地加快跳動起來,于是我就這樣做了,毯子滑到地上,但絲毫不覺得冷,氣息平緩地纏繞着,和緩而安靜,讓這個吻顯得很鄭重,我的心也漸漸安寧下來,我主動放開他,輕輕喘了口氣,慢慢緩了過來,下定了決心。
“我想好了,我還是想幫你。”
“好。”林州行緩緩嘆了口氣,“別太勉強。”
第二次投票決議如期舉行,姚叔依然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堅定地投了反對票,改票的人卻不少,我算其中一個,周武,算是分量極重的另一個。
我本就代表林州行的那部分股份,加上周武,我們兩個的權重極大的使局面發生傾斜,林平舟幾乎就要成功了,雖然還沒有通過,但他很有耐心,現在正是他想要看到的方向。
周武的贊成完全在林州行的意料之外,他沉默了很長時間,仍然想不明白關鍵,周家是最早的合夥人之一,要他點頭出售股份,恐怕絕對不是價格能解決的,難道是李享之?如果林平舟開口透露李享之的身世,并且同意周琦和李享之訂婚,那麽周家會點頭就合情合理了,可是……不對。
這樣也還是不夠,就算李享之是親兒子,但還有林州行的存在。就算林平舟自己屬意李享之,但局面也并不是一邊倒,對周家來說,就這樣押寶一邊放棄股權,未免太草率了。
而且,林平舟一直很明确地反對李享之和周琦訂婚,甚至在汪蘭和周武都在場的場合也直接說過,周武也從那次開始和林平舟之間表面上有了間隙,現在忽然和好如初,他們之間一定有更具體的協議和更直接的約定。
“這種事情是打聽不到也猜不出來的。”我想了半天也一籌莫展,突發奇想笑說,“要不直接問一問?”
“還真的有道理。”林州行沒有笑,想了一會兒說,“不到最後一刻沒人會旗幟鮮明的站隊,周家要是還想搖擺,就必須告訴我一些什麽。”
“啊?”
“你說得對。”林州行堅定地說,“我們約周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