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談判的可能性
【 這就是各懷目的的兩個人心照不宣地達成暫時的同盟,女人面對男人總有自己的辦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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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灰溜溜地走出百樂大樓,我心想我這個副總算是做到頭了,林州行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抽出空來揉肩膀,我解開安全帶側身過去想查看一下,林州行涼絲絲地說:“大白天的別解我扣子。”
我惱羞成怒,拍了他的肩膀一巴掌,林州行痛得一聲大叫,狠狠瞪我。
淤青大概掌心一半大小,我讓他等一下,下車去臨街的咖啡店付錢買了一桶冰塊,又去便利店買了一條毛巾,回到車上幫他冰敷,林州行說:“我這算工傷。”
我心有餘悸地說:“他一直這個脾氣嗎?萬一砸到頭怎麽辦。”
林州行忽然輕聲笑了一下,覆蓋在我手上拍了拍:“別怕。”
林平舟的本意,是想和林州行單獨聊,但林州行握着我的手很堅定地說我應該留下,林平舟想了想,讓宋姐去把汪蘭叫過來,再把珊珊抱出去,李享之本來就還留在公司沒回來,因此屋裏便是我們四個人。
林平舟坐在沙發上抽雪茄,是汪蘭先說話,直接對我發難說:“小州,這個女孩子不安分,什麽陸家的羅家的,還不知道要招惹多少人,我和你爸爸都認為不該再留着她。”
“那些都是誤會,是他們纏着她。”林州行顯得癡心不改,“清清是很好的。”
話說到這裏,我當然也要為自己發聲,我說:“行的端坐的正,我和其他人沒有任何不正當關系,蘭嬸,林董,不管你們聽到了什麽傳言,那都不是事實,我希望你們可以相信我。”
林平舟冷不丁出聲道:“那今天的事是怎麽回事?”
我輕輕咳了一聲,這确實不好解釋,林州行凜然道:“是我,是我來找她的。”
汪蘭舒展開眉眼,和聲細語地對我道:“那就是你這孩子管不住他了?這可不行,小州胡鬧,你怎麽能陪着他一起呢?”
我和林州行都還沒來得及回答,林平舟就又拍桌子吼道:“你搞出這種事,我怎麽和老周交代?!”
今天這出戲的确太丢臉了,就算王姐再怎麽努力,也只能做做表面功夫,人心是防不住的,流言也是封不住的,林州行越追着我顯出一副不值錢的樣子,就越體現出周琦的尴尬來。事到如今,不管周琦怎麽想,周家當然都已經不會再考慮林州行,不是說不能拒絕,但要論拒絕有很多種方式,這的确是很不體面的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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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自己上門和周叔叔解釋的。”林州行道,“我和清清不是随便玩玩,是要結婚的,感情這種事勉強不來,我想叔叔也會理解的。”
林平舟厲聲道:“誰允許你結婚的?老子同意了嗎?”
“不需要你同意。”林州行輕飄飄地笑了笑,說,“我們已經結婚了。”
林平舟立即暴怒,揮手掀翻了茶幾上一整套瓷質茶具,碎在地上一連串脆裂聲響,汪蘭聽到這個消息似乎很滿意,但仍然裝模作樣地捂着心口“哎喲”了一聲,喊宋姐過來收拾,林平舟指着林州行的鼻子吼道:“你是不是以為你媽死了就沒人再管得了你了?!”
“你還好意思提我媽?”林州行也激動起來,手心攥握成拳,紅着眼睛壓着嗓音中的怒意,指着汪蘭道,“她是躲到香港去的,因為在這裏待着她惡心!我也惡心!我在外面那麽多年,你管過我嗎?”
“老子生你養你沒有管你嗎?!”林平舟順手抄起桌上的一個長條形擺件就要下手,汪蘭尖叫了一聲“大哥”,試圖和宋姐一起攔住,林州行低吼着向前,“那你打死我啊!”我拼命攔住他,汪蘭喊道,“鄧清,把他帶出去!”
“好!”我急忙應下,扯着林州行的衣服往外拖,他本來就瘋得半真半假,因此沒給我使多少阻力,我們很快到了外面,聽見了林平舟最後的一聲怒罵,“廢物!”
“大哥。”汪蘭在裏頭輕聲勸道,“就由他去吧。”
林州行閉着眼低聲喘了幾口,睜開時眼睛裏都是血絲,我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背,他咬着牙呼出一口氣,啞聲道:“沒事。”
“接下來怎麽辦?”
林州行平複了一會兒,臉色蒼白,說道:“我們和汪蘭談。”
林州行猜的沒錯,林平舟不再出面,房門緊閉,汪蘭走出來,示意我們到一旁的側間去,關上房門,擺出一副和藹長輩的姿态道:“琴姐剛離開沒多久,你們不該這麽急。”
林州行冷冷道:“不要再提我媽的名字。”
汪蘭也是毫不掩飾自己野心的人,索性不裝了盤着雙臂,笑道:“我從來也不指望你能對我有什麽好态度,但你和他對着幹有什麽好處?死了就是死了,活不過來,懂麽?”
“可死人有的東西,活人還是沒有,怎麽辦?”
汪蘭臉色一變。
“我媽就算死了,也是直接到了他手裏,你還是什麽都沒有。”林州行繼續道,“你跟了他二十幾年,還是什麽都沒有,他對我和我媽都這麽狠,汪蘭,你會是例外嗎?”
“他心裏只有他自己,你比我更清楚。”
“我知道你外公給你留了股份。”汪蘭道,“你結婚就是為了這個吧?”
“無論如何,股份是遲早的事。”林州行淡淡道,“總之都和你和你兒子沒有一點關系。”
“還真是為了鄧清啊?”汪蘭看我一眼,笑了笑,突然道:“小州,你真的很像琴姐。”
這次林州行沒有被刺激到,只是開口道:“你既然知道我外公留了遺囑,就沒有想辦法去查查條款細節嗎?”他看了看汪蘭的表情,輕笑一聲,“看來他連這個都不肯告訴你。”
汪蘭不說話,等着他講下去。
“我會是僅次于他的第二大個人股東。”林州行慢慢道,“超過周家。”
“難道我不跟他跟你?”汪蘭看起來觸動不大,嗤笑道,“毛都沒長齊,也想和我談合作?”
“雞蛋總不能全放一個籃子裏。”林州行垂了下眼睛,又擡眼道,“我的原則很簡單,我媽的東西,一絲一毫我都不會讓別人碰,但他的東西我不管,汪蘭,你要一直等下去嗎?等他施舍?”
林州行又道:“我要是你,我就會趁這個機會讓李享之多接觸周家。”
林平舟的目的是完成百樂的私有化,達成個人百分之百的控股,在這個過程中,他絕對不會假手他人。
汪蘭帶着他兒子跟了林平舟二十幾年都沒有拿到一絲股份,在這個節骨眼上更是不可能,再往後看,林平舟費盡心思攥在手裏的東西,又怎麽可能舍得分給汪蘭?李享之就算是他的親生兒子,要想接手百樂,恐怕也只能等到林平舟死後,李享之就算等得起,汪蘭等得起嗎?她甘心嗎?
林州行手裏的股份的确是遲早的事,就算不是現在,就算不是跟我,他總要結婚。林平舟原本的計劃是讓林州行去周家和親,讓李享之逐步掌握業務實控權,一個兒子拿股份,一個兒子管企業,從中制衡。
但無論是林州行參與進業務,還是李享之手裏有股份,都是他絕對不想看到的局面,我想汪蘭只要稍微花上幾分鐘,就能想明白這個道理。
只是之前,她絕對沒有想過林州行能和她有談判的可能性。
“就這樣吧。”汪蘭放下手臂,好像是不想談了,臨走前道,“我會幫你勸勸你爸爸的。”
林州行淡淡道:“那我勉強謝謝你好了。”
不用再多說什麽,這就是各懷目的的兩個人心照不宣地達成暫時的同盟。女人面對男人總有自己的辦法,汪蘭跟着林平舟二十幾年,自然有些心得,過了一會兒宋姐過來說:“少爺,老爺留話讓你和小清小姐留下來吃飯。”
林州行和我對視一眼:“知道了。”
晚飯前李享之也從公司回來了,不知道汪蘭和他單獨交代了什麽,就看見他一臉懵又一臉驚喜地走過來:“你們怎麽這麽快就結婚了?!”
林州行很随意地應了一聲,但是不想和他單獨待着,招呼珊珊過來,抱着妹妹上花園玩去了,李享之抓着我問了一連串。
“什麽時候?只領證了?辦婚禮嗎?什麽時候辦?怎麽求婚的?我哥送你什麽禮物了嗎?有訂婚戒指嗎?”
他這噼裏啪啦的我也沒辦法招架,把話題扯開了反問他有沒有女朋友,李享之摸了摸耳釘,扭頭望了遠處的汪蘭一眼,忽然靠過來,壓低了聲音說:“在美國。”
“哦……”我也講悄悄話,了然道,“蘭嬸不同意?”
“嗯,她家是二代移民。”李享之嘟囔道,“我騙我媽說已經分手了。”
我好奇道:“漂亮嗎?”
“當然。”李享之直接掏出手機,翻了照片出來,“是選美冠軍。”
“再等等。”我鼓勵小朋友道,“來日方長。”
“哎……我媽讓我……”李享之又扭頭看了看汪蘭,蹭了蹭,繼續靠近,愁眉苦臉地說,“我媽讓我追周琦。”
他連這個都直接說了,我看了他一眼,李享之雙眼澄澈,看不出什麽來,我又試探他說:“你能娶周琦的話,也許就能有周家的股份做嫁妝,那就和林州行一樣了。”
這話是有點過界的,我觀察着李享之的反應,結果他很奇怪地反問道:“我為什麽要和我哥一樣?”
我繼續說:“蘭嬸是為了你的未來考慮。”
“我的未來我自己争取。”李享之好像聽不懂我在暗示什麽,說,“我會證明自己的工作能力的。”
我忽然想起來林州行之前給我留的課後題:如果我是汪蘭,會選在什麽節點告訴李享之自己的身世?
當時我想了一路也沒有想出來,但如今看來,李享之應該是對自己的真實身世毫無覺悟,以這個結論去反推的話,那麽有幾種可能。
一種是從林平舟的角度,他不希望李享之過早的知道自己的身世,生出多餘的野心。
另一種是從汪蘭的角度,即便林舒琴現在已經離世,“私生子”也絕對不是什麽體面光彩的事情,甚至遠不如“弟妹”和“侄子”這兩個身份來的光明正大。
再者言之,林平舟畢竟是從林老爺子手中接過百樂,多年來寧願和林舒琴分居也不離婚,對外用恩愛做掩蓋,林家的資産和人脈對百樂的影響仍然是巨大的,如果憑空冒出來這麽大一個私生子,各方都不好交代處理,偏偏李享之看起來又不是心思深沉的人,那确實不知道比知道要更安全些。
按這個角度來說,林州行對李享之的冷眼,就讓這個小朋友顯得有點無辜了些。
他都不知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