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沒有然後了
【 人生那麽長,比愛情重要的事情實在太多,但被愛是人永遠難以抑制的渴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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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裝作不在意,可是就是無法釋懷,既然來到這個城市是因為我,想要開公司第一個想找的人是我,為什麽陪到最後的人不是我?
我陪了林州行那麽多年,陪了公司那麽多年,論資歷、論能力、論感情,為什麽不選我?
就好像跷跷板的游戲玩到一半對方突然跑掉,于是我便開始像被扔下的那個孩子一樣,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卻還要裝作體面,裝作灑脫,直至這點小小的縫隙生長成心底隐秘的裂痕。
時至今日我已經明白,我們糾纏得太深,工作和生活都已經紛雜地攪合成一團,可無論是工作也好,感情也好,我不能接受我不再是他名單上特別的那個。
我以為只要的我想要的東西不多,就可以從不失望,以為只要努力争取就可以得到,最多再加一些投機取巧的小聰明,可為什麽在林州行這裏我就總是得不到我想要得到的,我的要求過分嗎?
我只想要一個結果而已,如果沒有結果,那就給我一個解釋,一個答案。
我在機場告訴林州行我喜歡過你,我現在拼命抓住一個機會問你為什麽要開掉我,其實我都只是在問同一個問題而已。
如果你喜歡我,為什麽不告訴我。
如果說我們兩個都自視甚高,不肯低頭,那早該分道揚镳,可偏偏總是你進我退,若即若離,猜測着彼此的想法,等待着對方先開口。
林州行的确比我更沉得住氣,甚至我都咬牙将那句喜歡說出口,他也不正面回應,而現在,又是我先開口問出問題,咄咄逼人的,要一個答案。
他還是贏了,我一敗塗地。
林州行咧開嘴笑了,露出那顆熟悉又可恨的虎牙:“不為什麽。”
此人之可惡再無藥可救,我轉身就走,林州行臉色一變,急忙抓住我的手腕。
也許是酒意上頭,他站得本來就不穩,這樣一抓更是失去平衡,我被他猛力一帶,狠狠砸進他懷裏,頓時氣急,正要推開他起身,卻被他環住腰身,林州行收緊胳膊,埋在我肩上輕輕喘了兩口,啞聲道:“讓我抱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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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我在想什麽,因此低聲笑了,終于說:“我喜歡過你。”
于是我不再掙紮,林州行的懷裏有淡淡的煙草氣息,還有體溫暖出來的一點點香水味道,他揉了揉我的頭發,然後放開我。
終于從他嘴裏逼出來這句話,我得償所願,裝模作樣地整理衣服,拉好西服外套,林州行看着我道:“我創業不是為了獲得事業成功,只是為了獲得一個工具,我希望有一天它能成為對抗百樂的武器,所以它永遠不會變成多麽偉大的公司,它只會被我消耗掉。”
“可即使這樣……”我也看着他的眼睛說,“我也想陪着你。”
“別這樣,我自己都還不确定該怎麽做,你怎麽陪?”林州行笑意融融地望着我,“你一直留在公司,未來我要用到的時候,會心軟的。”
望得太久,靠得太近,我心念一動,鬼使神差,向下拉動了一下他的領帶,林州行心領神會地低頭蹭過我的唇瓣,我閉上眼睛,微微張開齒關,我們在鳴叫的汽笛聲中安靜地接吻,他的手扶着我的腰,碎發摩擦着,我的側臉癢癢的。
我們吻得很細碎,不急切,但很綿長,在那個瞬間愛意在胸中充盈,心跳雜亂,他慢慢松開我,我睜開眼睛望着他,在他淺色瞳仁的倒影中,真真切切的看到我自己。
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突然想開不合時宜的玩笑,心跳得厲害,非常做作地将頭發掖過耳後去,手指擦過才知道自己臉熱的吓人,我說:“難怪大學的時候,她們都說林少其實很好追。”
林州行挑眉一笑:“知道後悔了吧?”
“有點。”
“那時候我們可以在一起,随便多久都行,如果你不開心了,或者覺得不合适了,我們就分手。”林州行斂起笑意,将視線慢慢偏離,看着兩岸燈光,我狠下心用盡心底熱烈追問:“那現在呢?”
“你想好要被我利用了嗎?”
我驟然一驚:“什麽?!”
“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他很平靜,的确坦誠,也的确殘忍,“我需要有人幫我,成為我計劃的一部分,我需要她聽話、聰明,但又不過分聰明。”
“你的計劃是什麽?”
“我還沒想好。”
“什麽都不知道就要對你承諾?”
“對。”
“你太無恥了林州行。”震驚之下我依然明白了他這樣剖白的目的,他把匕首交到我自己手上,清晰明白的介紹起自己的陷阱,用來再三強調此番不是哄騙。
他這樣坦蕩清白,我就必須對自己的選擇負責,就像環緊的繩索圈在脆弱的脖頸旁,林州行不做行刑人,他要你自己親手拉上死結,親口做下承諾——如果要愛他,就要心甘情願的被他利用。
這一切在最初的最初都已經說明,那麽在最終的最終,無論什麽結果,都只能吞下苦果。
“是啊。”他竟然沒有生氣,點頭認下我的指控,笑了笑說,“所以鄧清,不要和這麽無恥的人在一起。”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神情稱得上溫柔,我只覺得人心遙不可及,心緒動蕩不已,轉身面向欄杆,也看那翻卷起伏的海浪,不想面對身後的男人。
他沉默地陪我站了一會兒,輕輕的,嘆了口氣,然後慢慢從身後抱住我。
“清清。”他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叫我的名字,然後說,“在青山的天臺,其實我認真想過,要和你在一起。”
所以我跟着你走了,可是你沒有回頭看我。
我那時候在做什麽呢?我茫然地想道,随後諷刺地回憶起來,那個時候,我認識了陳珂,每天收到他的玫瑰花和早餐。
我的眼淚滴了下來,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麽難過,愛一個人為什麽會是這麽複雜難測的事,原來我們從那個時候就開始錯過了,那麽現在,就來得及嗎?
我忽然想起林州行說。
因為你聰明。
也是林州行,就在剛剛,他又說,我需要這個人聰明。
人終其一生,也只能确信自己的心意,聽到屬于自己的內心獨白。可是愛是什麽東西,是人心裏永遠的猶疑的猜忌,是風中的菟絲花,是握在手裏的流沙,是華而不實,漂亮卻又沒什麽價值,散落一地的碎鑽。
人生那麽長,比愛情重要的事情實在太多,但被愛是人永遠難以抑制的渴望,偏偏這渴望的幼芽,又只能根植在別人身上,又或者像一把閃着寒鋒的匕首,總是握在別人手裏,如果這個人……是林州行。
這個想象一進腦海,我便禁不住地開始微微顫抖,寒意從腳下升起,比起愛他,我好像更怕他。
可他又毫無防備的,一點一點的把身體的重量壓下來,好像全心全意地信任我似的,我吃力地回頭一看,才發現這家夥閉着眼睛,竟然睡着了。
林州行喝醉了居然這麽安靜,睡得很安穩,很長的睫毛壓下來,像蛾翅一樣在眼下洇出影子,我忍不住把手掌虛攏在上面,他毫無察覺,只有淺淺的氣息拂過我的掌心。
我一個人抗他實在吃力,便請人去外面叫了司機進來,陸鳴東還抱歉說,早知林州行酒量如此,他一定幫忙攔着些,我急匆匆地道謝然後離開,回家後林媽媽已經睡下,但 Wilson 還等着我們,這夜紛繁雜亂,我想了一晚上,也沒有理出半點頭緒來。
第二天早餐的時候也沒見到林州行,我看見管家端着銀盤子正要上樓去,便打了個招呼攔住,說我送上去吧。
Wilson 遲疑了一下道:“鄧小姐,少爺還沒有醒,他不喜歡被打攪,通常我們就放在門口。”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門沒有鎖,輕輕一推就開了,林州行團在被子裏半夢半醒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見到是我,也沒什麽更多反應,頭發和姿态都軟綿綿的,哼哼唧唧地抱怨:“頭好疼。”
我把托盤放到一邊,問他:“你昨天是喝多了嗎?”
“我沒忘。”林州行直接跳過了對話,給出了我想确認的那個問題,“我說了什麽我都記得。”
這樣我反而不知道說什麽:“那……”
“想了一晚上,想好了嗎?”林州行擡手蹭了蹭我眼下青黑的一圈,這親密的動作太突然,毫無預兆,又是在白天,我愣到忘記躲,只是下意識說,“不要。”
林州行動作一頓,随後放下手:“所以我是被拒絕了嗎?”
我想了想,反問道:“你開口了嗎?”
林州行笑了笑:“你說的也是。”
既然沒有開口,又何來拒絕,我知道林州行不會開口的,他要說的昨天已經說過了,他說鄧清,不要和這麽無恥的人在一起。
原來抛出來的坦誠都只為了吓走我,林州行說得越多,我反而覺得他離我越遠,當知道了一切時,是否就是游戲結束走到盡頭做出選擇的時候。
既然我們都糾結萬分也說不出來那個“是”,那就幹脆利落的說出那個“不”。
沒有勇氣往前,就只能放棄,林州行曾說誰也改變不了我,我不得不承認他說對了,我的确是這樣。
這和上一次放棄并不一樣,這一次我雖然難過,可不再有不甘心。我的疑問都已經有了答案,我的剖白都已經有了着落,林州行再不坦誠也已經盡可能的回應,曾經在某一個時空,我們短暫地愛過彼此,也許現在都還在持續着也說不定。
我喜歡過你。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林州行有他一定要做的事,感情和婚姻都已經被他放上交易的天平,可我不想要這麽複雜的感情和複雜的關系,那麽我想我和林州行,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決定雖如此,我還是忍不住的開始難過。
但人總要向前走,我輕輕吸了一口氣,現在再重複那些感謝的話也沒有意義,我想了想,最後說:“那以後有空再聯系。”
“好。”
我遲疑了一下,可能還想說點什麽緩和下氣氛,可林州行卻說:“別太難過。”
我沒時間等你,你也沒時間等我,那就這樣吧,我們誰也不要覺得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