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愛情并不神秘
【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随時可以重來,普通人擁有的太少,不可能全部放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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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璇成為林州行的女朋友之後,他對她還是蠻好的,這點讓二姐挺意外,我想了想說林州行一向對人也不算差,只要你不深究他的真正态度。二姐就說,原來林州行喜歡笨的,然後又修正了一下說法,擴大打擊面,說,男的都喜歡笨的。
不是蠢笨的那種笨,是剛剛好的那種笨,有點點可愛,有點點呆,我覺得這不怪男人,我摟着劉薇說,明明是人之常情,我也很喜歡我們老幺。
劉薇說我不笨,二姐卻點頭,對我說因為你也聰明。
是這樣嗎?
玩游戲需要聰明,成為戀人就不必,成為工作夥伴需要聰明,成為另一半就不必。畢業後林州行創業做公司,我問他為什麽找我,他的回答也是這樣。
因為你比較聰明。
我真當他是誇我,直到進了他那個家徒四壁的辦公室之後才知道我聰明的其實很有限,但中國人秉承着來都來了的想法,我還是坐了下來放下電腦,從那天起,我改口叫他林總。
大二下學期的時候學生會換屆,隋欣陽壓榨我快兩年總算有點良心,保我當了部長,學生會的最後一次團建,送別上一屆學長學姐。那天大家都喝了很多,幾個先下桌的人跑去打麻将,蔡璇輸了好幾百之後一疊聲嬌滴滴地喊林州行幫她報仇,林州行一坐下就胡了好幾把,我那時候的心思已經不在他身上,看了這情景也只是很平淡地想,原來他會打麻将。
隋欣陽喝多了之後變得多愁善感起來,抱着我的肩膀狂哭不止,我無奈又不敢推開她,摟着她給她擦眼淚,我的前部長眼淚汪汪的罵街:“那個狗日的李晟死哪去了!”
港男外聯部長正和林州行他們打麻将,都分手這麽久了,我當然不能把人叫過來,只當她是喝醉了,連忙捂住隋欣陽的嘴:“別罵了別罵了。”
“我都這樣了他都不管我嗎?”隋欣陽一下子又很清醒似的,但下一秒又開始哭,“我只是想要一個交代,我很過分嗎?”
“不過分。”我默默摸她的背,散場了大家要走,我一個人架不起來她,港男猶猶豫豫在我身後問,“要不我來?”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
“我送你們回去。”林州行是跟着李晟過來的,我以為他是指隋欣陽,就說了謝謝,走了兩步林州行看我沒動,又轉身過來催:“你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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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算了。”我說,“我避嫌。”
林州行馬上皺眉。
“沒關系!”蔡璇跑過來很親熱地拉住我的手,“你們三個人剛好坐後座,我們開車過來了。”
林州行站在她身後幾步,手插在兜裏。倒是不用他女朋友這樣強調,都知道他們開了車來,用這個理由林州行一晚上沒喝一滴,在場的五個人裏面最清醒的就是他了。
“不用。”我松開她的手,揮揮手笑道,“我男朋友會來接我。”
周明祎的奧拓很應景地閃着它的大眼睛慢吞吞地開過來,林州行不發一言,我也沒空關心他的心情和表情,看也沒看,轉身下了樓梯,周明祎跳上車就把外套披給我:“沒喝多少吧?暈不暈?”
“沒事。”我鑽進副駕,摸摸他被凍得通紅的耳朵,“走吧。”
奧拓也是車啊,開在一樣的路上,還不是有四只輪子,我曾經全心全意的投入過這場戀愛,在多數時間都感到幸福,就像周明祎說的,喜歡是可以疊加的,愛情并不神秘,神秘的只是時間。
林州行和蔡璇是什麽時候分手究竟因為什麽分手的我并不清楚,後面陸續又有幾任,當時的我并不關心。但有一個人因為我認識,所以不由得非常好奇,多問了兩句——隋欣陽和林州行談過,我提起她不在學生會找男友的舊話來揶揄,隋欣陽眼都不眨地給自己辯護說:“我已經離開學生會了嘛。”
“而且他太好追了。”隋欣陽說,“我忍不住試試。”
只要你長得不錯,态度不錯,願意主動,多半是能追到的,我也是萬萬沒想到林州行作為一個又帥又有錢的富二代,最後落出來的是這個名聲,聽起來不錯,又有點不對。
其實隋欣陽在戀愛中是非常為對方着想的類型,所以只要她願意,追到林州行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過這段戀情只持續了兩個月,而且是隋欣陽提的分手。
說像機器人不太貼切,隋欣陽說林州行是挑不出錯的那種男朋友,你的要求他多半能辦到,買禮物出手也大方,但情感波動實在太小,學生時代的戀愛談的不就是感情嗎?你要看着我,你要關注我,夜晚會想念,白天會擔心,可林州行會嗎?
“他完全沒有一點喜歡我,我又不傻,體驗一下算了。”我的這位學姐,在不涉及到港男的情況下愛情觀都是非常灑脫的,再說她已經大四了,大三沒有考研,校招才是正經事,我問她會不會跟着李晟去北京,她只是笑了笑,沒說會,也沒說不會。
我和周明祎安靜地度過了幾乎整個大學時光,畢業時不可避免的來到了分岔路口,這座城市對我來說只是求學的地方,但對周明祎來說那是他的事業所在,二姐問我有沒有想好做桌游店的老板娘,我下意識的搖頭。
我們也一起規劃過未來,但那個未來還沒有那麽遠,分手那天我哭了很久,過去的時光和積累的喜歡不是假的,培養一個習慣要二十二天,而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決定卻只在一瞬間。
我不想被人安慰,沒有待在宿舍,拿了幾罐啤酒上了青山的天臺,青山是我們學校裏面的一座小丘,在山頂的平臺能夠俯瞰整個學校全貌,夕陽把建築邊緣塗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黃,晚霞洇出絢麗的煙紫色,期末考完,寒假假期已經開啓,學校裏人不多,三三兩兩散落在教學樓中交錯的小路中,鳥鳴的啁啾聲中,我看着遠方,希望自己的心境能和浮動半空的雲層一樣平靜。
在這樣安靜和諧的氛圍中,林州行的聲音響起來就格外突兀,我淺淺回頭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睛,他倒是并不客氣的直接在我身旁坐下,拉開一罐啤酒抿了一口。
從學生會換屆後我們幾乎沒有再見過面,偶爾擦身而過遇到打個招呼的那種不算,這個人的身影和氣息在我心中已經漸漸變得模糊,但林州行只要一開口我很快就找到熟悉的感覺,這人不鹹不淡地評價:“你們果然還是分手了。”
臉上沒什麽表情,但一副“我就知道”的口氣,我今天心情不好,沒心思和他彎彎繞繞的拉扯,而且是他來找我,就由不得他,我直接說:“彼此彼此吧,你不也分手了?但沒關系,下學期還有四五個月在學校,算一算。”我彎起手指,微笑道,“林少還能再談兩個。”
看不出來生氣,但他很少被這樣冒犯,林州行眨了下眼睛,舔了口後槽牙,才說:“你也太不客氣,我本來打算來安慰你。”
“不用你安慰。”
我發現沉默的确很好用,某些時候可以當一種武器,林州行喜歡這樣,那麽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當時我連和他針鋒相對的心思都沒有,完全是一種無意識的呆滞,連林州行為什麽非常突兀地出現在這裏——這麽奇怪的事情都沒有心情探究原因,我聽見風卷過樹葉,我聽見林州行忽然輕輕嘆了口氣。
“是我問的柳唯你在哪裏。”他開口說道,姿态很柔軟,慢慢地把一雙琥珀色的眼睛轉過來看着我,我淡淡道:“找我有事嗎?”
“問問你畢業之後的計劃,會留在這裏嗎?”
“回家。”
“是因為這個原因分手的吧。”
“你既然猜得到,又何必這樣迂回。”我喝了一口啤酒,也把視線轉過來看着他,也許是想着即将畢業再無聯系,我終于把話推過界:“你想說什麽就直說,林州行,對你來說直白就這麽難嗎?”
“我直說的話……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他垂了下眼睛,“你和周明祎在一起,不是因為吸引,而是因為舒服,從一開始你就知道這個結局,是不是?只是難過當然是難過的,人總有感情,相處久了也會不舍,但你的不舍不是舍不得他,你只是……”
“別說了。”我打斷他,林州行似笑非笑地咧開嘴,舌尖舔過他那顆礙事的虎牙,陰森森地說:“你太獨了,鄧清,你性格就這樣,周明祎改變不了你,誰都不行。”
無論是誰被武斷地評價都會惱火,但林州行很平靜地承接着我憤怒的眼神,我其實有點慌,心中警鈴大作,這個人了解我可能比我自己更多,我有那麽一點後悔,也許不該讓他說出來的。
“總要有一個人妥協,也許他可以跟着你走,可惜他不敢。”
“那也不怪他。”我說,“別說他了,我都不敢,誰敢在這個時候就負擔上別人的人生呢?如果他跟着我回家,萬一過得不好,只怕日日年年都要怪我。”
“你分得好清楚。”林州行突然說,“你不夠喜歡他。”
“別随便評價別人的感情行嗎?”
“你讓我說的。”
“我……”
我現在确實是後悔了,讓林州行坦誠開口很難,但原來讓他閉嘴可能更難。
“如果是我,我會願意。”林州行說,“我可以為喜歡的人改變人生軌跡,只要我覺得值得。”
“那是因為你的人生容錯率很高。”我慢慢地說,這番話我不帶尖銳态度,也說的很真誠,“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随時可以重來,普通人擁有的太少,不可能全部放棄。”
“是嗎?”林州行只反問了半句,神情有點落寞,視線看向別處,喃喃道:“是因為我有的太多了?”
我不知道這話到底觸及了他哪層心事,但我很少見他這副表情,的确有點說錯話的慌亂,便找補道:“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他轉而看着我,晚霞的顏色倒映在很淺的瞳色中,我說:“你的付出當然也是很珍貴的。”
他說:“哦。”
然後又是沉默。
“秋招有結果了嗎?”林州行主動換了話題,我接着這個臺階也緩和了下情緒,如實道:“拿了兩個 offer,但還沒簽三方。”
“都是你家那邊的?”
“嗯。”
“考慮一下第三份 offer。”林州行把啤酒放在旁邊,輕描淡寫地說,“考慮一下我。”
我以為他這是不知哪學來的俏皮話,皺了皺眉沒說話,林州行繼續說:“我打算去那邊開公司,邀請你加入,可以嗎?”
“為什麽是我?”
“因為你比較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