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分手的機會
【 男人可能是有些共性的,比如都非常自以為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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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長出來找我們,問我們出去半天了在幹嘛,林州行說抽煙,但沒煙了,店長咬着一根遞過去一根,火機拿在手裏,林州行擺手。
“我就知道你不抽這個。”店長收回手,轉臉向我吐槽道,“林少只抽細煙,多娘啊,口味又軟。”
林州行沒理他,徑直進去了,透過玻璃我看見他穿過人群找到蔡璇,打了個手勢,蔡璇便從包裏拿出一包嶄新的綠色愛喜,林州行一邊往外走一邊撕包裝紙,我和店長說,我先進去了。
回去的路上,二姐和我說,覺得我和林州行是不合适的,我看着夜空裏綴下來的一點點星,也點頭同意,不知道為什麽腦海中出現蔡璇遞出來的那包愛喜,我說,我當然知道我們不合适。
但談戀愛嘛,不行就分手咯,我彎着眼睛一笑,二姐放心地說是這個道理,你想得開就好。
可是林州行并沒有給我分手的機會。
我曾經也在自己能做到的範圍內努力過去接近他,找很多機會去外聯部,去金融系,熬到很晚等他彈給我消息。但我也很清楚,這不叫追,周明祎在追我,那才叫追,能感受到被用心關注着,會收到花和禮物。
被喜歡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他是很會開啓和引導話題的人,有時候不自覺地我們就一來一回的聊了很久,但你知道天底下沒有無緣無故的合拍,也許有的時候的聊得來,只是在順着說。
我和林州行說不上是否聊得來,但一定從來沒有順着說。
好像在拔河一樣,他也不是什麽事都要反駁,我也不一定任何時候都在怼他,但就像兩顆對不上的齒輪一樣,總在進行一些無意義的磨合。比如團建的時候我提議去玩桌游,還以為可以借此再和他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但林州行就非要做那個掀桌子的人,偏要說他已經很久不去了,我疑問道你不是喜歡嗎,他淡淡說是會變的,然後他用很低的聲音,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你要用心。”
二姐說對林州行那樣的人來說這已經是示好的表示,但對我來說這四個字只能徒增惱火,我讨厭他那樣說話。
“你忍不了就算了,他不就是那樣的人,讓別人伺候去。”二姐說着把長長的頭發梳上去,插上一支銀釵。女為悅己者容,她和亮哥在一起之後的确更喜歡打扮成溫婉清純相貌,讓籃球隊的其他人都好一陣羨慕,但兩個人實際怎麽相處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我問二姐:“如果亮哥這樣說話,你會忍嗎?”
“嗯……”二姐思考了一下,甜美地對鏡微笑,“我會把他的舌頭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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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還沒回複,二姐突然又說:“但塗亮亮沒有林州行長得帥,也不是百樂林董的公子,甚至都不是籃球打得最好的那個。周明祎對你不好嗎?你如果答應他,也會過得很輕松。”
“別說啦。”我笑着打斷她,有些話如果說得太明白,就會變得太殘忍,愛情從來是不對等的,也不是談條件,但是不談條件,卻也是不可能的。
有資本的人,不可能不傲慢,這個資本可能是長相,性格,家世,這個傲慢的表現形式也未必一定是表面上的嚣張和跋扈,也可能是像林州行那樣,對不夠殷勤的人,總是持觀望态度。
大概是十二月的時候,天氣轉冷,學生們裹上圓滾滾的羽絨服,像企鵝一樣在學校裏走來走去,林州行是不穿羽絨服的,他穿長大衣,搭羊毛圍巾,身材颀長,時髦值拉滿,關注度陡增,論壇裏關于他的帖子開始多了起來,追他的人也不止蔡璇一個了。我收到了幾份表白,包括主席的,但都拒絕了,只有店長那邊,我仍然沒有想好。
我記得我對店長說過,即使答應你,也許我喜歡你還是不能像你喜歡我一樣多。
“沒關系,我可以等。”周明祎說,“喜歡是可以累積的,沒有那麽神秘,一天多一點,等到一周年紀念的時候,就會很多了。”
“再等等我。”
“多久都行。”
即使不談這些,實打實的算我也欠店長不少人情,漸漸地他喊我去店裏玩我不再拒絕,何況和周明祎相處起來真的很舒服,有一次他被急事叫走,我還幫他看了幾個小時的店。
周明祎走之前大概跟我說了幾句,新客按價目表收費,熟客記賬就行,記錄本就在前臺放着,不會有什麽大事的,他比了個手勢放在耳邊搖了搖:“任何情況,給我打電話。”
不過,也就是那麽巧,也就是那麽不巧,我坐在前臺沒幾分鐘,林州行就走了進來。
他神色難辨地看我一眼,腳步頓住:“你怎麽在這?”
“周明祎有事出去了,我幫他看一會兒。”我翻開記錄本,遞過去一支筆,“簽個字。”
“你們的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他沒有掩飾語氣裏的刻薄,于是我也很不客氣地指着記錄道,“你明明就常來。”
“那是因為我知道他在意你!”他的語氣鋒利了一瞬,很快又懶洋洋地慢下來,“幫你避嫌。”
“謝謝你啊。”我冷笑一聲,“用不用我也禮尚往來的幫幫你?”
“你經常來嗎?”
“偶爾。”我想了想說,“有時候差人的時候,他會喊我。”
“我在的時候他怎麽從來不喊你,你沒發現嗎?”
我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說:“那有沒有可能,是你親口告訴我,你其實不喜歡?”
“州行,這邊!”約他來玩的人在招手喊他,他看我一眼,忽然很淡的笑了笑,“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這話沒頭沒尾,我也冷淡道:“你朋友在那邊,我不和你吵。”
林州行摔筆走了。
那個日子很好記,因為是那一年的聖誕節,有很多場景和這個時間緊密的聯系在一起——我記得商場門口四層樓高的聖誕樹,挂滿了彩球和禮盒,街上連綴起積雪一樣的燈光串,沉甸甸地穿挂在道旁的常青樹上,學校在食堂的玻璃上貼滿了雪花和貼紙,門口站着高大的聖誕老人,樂呵呵地向路過的學生派發傳單,邀請他們參加平安夜的音樂會。
音樂會是學生會組織的,聖誕老人的玩偶服裏面是體育部的幹事們,但是不是聖誕節其實不重要,情侶們能把任何節日都過成情人節,二姐被亮哥約走去市郊露營看星星,老大喜滋滋地去赴陳軍的約,就剩我和劉薇在宿舍,劉薇躺在上層床上,探頭下來,看我在幹嘛,好奇道:“我是沒人約,你是別人約了不去,小清,你在想什麽啊?”
我仰頭道:“我在想蔡璇。”
蔡璇發了一張行李箱的圖片,背景是宿舍,配文是“現在出發”,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就是聖誕節,但明天是周一,她要去哪?我知道她家在臨省,可如果是回家,不會配上“出發”這個字眼,而如果是室友和閨蜜一起出去玩,配圖當然是大家的合照,是什麽讓她忍不住一定要專門發一條宣布,但又沒有其他素材,只能發一張光禿禿的行李箱呢?
我想明白了,我慢慢想明白了。
是林州行。
我想明白這件事的第一反應,不是惆悵,而是急于驗證,我馬上發短信給二姐,問她到了沒有,二姐說沒有,還有十分鐘吧。
哦,我說,如果你到了露營地,看到了林州行和蔡璇,不要驚訝。
二姐狂發貓貓疑問表情包。
誰?和誰?
蔡璇今晚應該會表白,林州行應該會答應,我又說,如果這一切真的發生,二姐,你告訴我一聲好不好。
這次換成了貓貓吸氧表情包,二姐說什麽和什麽啊,我反對!
你反對無效,我笑着說,我反對也無效。
然後,我發給林州行一條消息,我說,祝你今晚的露營玩得開心。
他沒有回複。
半夜我和劉薇被二姐交錯着打電話轟醒,在視頻連線中我們一起觀看了現場直播,在林州行點了頭周圍衆人開始起哄之後二姐掐了直播回到帳篷裏,嘆了口氣說小清別太難過,追你的男的排三條街,管他一個林州行。
我不難過,我想我不難過,暗戀大多如此,無源而起,無疾而終,人生還很長,我不該太難過。
“小清,你怎麽知道的?”劉薇感嘆道,“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嗎?”
“不。”我嚴肅地糾正她,“是推理。”
蔡璇追林州行,追得聲勢浩大,無論最終失敗還是成功,無論結果是什麽,都一定會有一個轟轟烈烈的結局,她選擇了這種方式這種風格,已經演滿開場的二三幕,絕不會默默不聞的退出,節日、校外、露營——是完完整整的天時、地利、人和。對蔡璇和林州行來說,一個正式的表白并不是戰争吹響的集結號,反而是揭開關系打破平衡的那只手,就像薛定谔的那只該死的又死又活的貓,當你掀開箱板時,貓的死活就不再是疊加态,而是一個明确的結果。蔡璇興高采烈的“現在出發”就是那個結果。
再打開手機時林州行已經有了回複,他問了問句,但是沒打問號,看起來語氣就不是那麽強烈,符合他的一貫作風,我幾乎能想象到他說這句話的表情。
他問,有意思嗎。
我說,太有意思了。
比起事後才知道這個消息,比起讓蔡璇親自來我面前告訴我,我選擇自己猜,既然猜到了,那我當然要告訴林州行,我可能的确太在乎在他面前顯得聰明,如果不能在一起,那麽,我希望可以贏。
老大那天是哭着回來的,把我和劉薇都吓了一跳,我們圍着她握着她的手,徒勞無功的勸慰着,陳軍把她正式約出來,就是為了告訴她,謝謝你,但是我不喜歡你,永遠也不可能,我有喜歡的人,但不是你。
這種事為什麽非要把人叫出來當面說?陳軍說他覺得正式一點比較好,畢竟老大對他的關心他都感受的到,不想草率的辜負,我聽了這話只想冷笑,覺得男人可能是有些共性的,比如都非常自以為是。
可能是老大把我的眼淚都哭掉了,我那個晚上忘記了哭,後來也就再也難過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