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掉的前任
【相親的結局默認只有一個,那就是結婚,或者,合作不成,一拍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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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過二三四位不提,第五位相親男嘉賓是我媽最看好的,一米八,身高足夠,211 工科碩士,學歷不錯,硬件類國企外派伊拉克四年,剛剛期滿回國,經歷豐富,職位和薪水都很高。父親是工程師母親是老師,家庭環境這一點我媽尤為滿意,五官周正,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出國前有個女友,但分手多年,簡直是她心裏完美的一款女婿,而且這一位還是她十年閨蜜姚阿姨給介紹的優質資源,據說回國第一個月約出來的相親局就排滿了。
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我的照片和基礎情況被發了過去,當然我就算知情也攔不住我媽,她時不時就搬出我的“态度”說事,我也實在沒辦法。然後就收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對我媽而言的——對方說對我挺有好感的,想見面接觸一下,壞消息是對我而言的——這頓飯的時間節點就是今天晚上。
好巧不巧我今天中午正好回家吃飯,吃完飯我媽看似不經意間地提出了這件事,同時一副家門焊死不答應就別出這個門的架勢,但其實我的抗拒心理真的沒那麽重,要了男方的照片和姓名看了一眼。
既然是新生活,那從哪個部分開頭不都可以,不是嗎?
我問喬威的第一個問題,是問他為什麽對我挺有好感的,他是個說話挺直接的人,有種工科男常有的共情鈍感,推了推眼鏡:“因為你漂亮。”
工作場合女生如果被人評價外貌,即便是誇獎也會被視作冒犯,所以确實有一陣子沒有被人直接誇過了,或許我是被林州行洗腦太久,第一反應竟然是有略微不滿,心想,為什麽不誇我聰明。
不過好在我自己很快反應過來,點頭笑了笑。
喬威說話很有條理,也很少彎彎繞繞,有時候因為太過直接而顯得不是很禮貌,但我聽得出來他不是故意給人難堪,大概是性格使然,總體來說人不壞,我們交流起關于相親這件事情的看法,他很直白地問我為什麽願意來相親。
“你這樣級別的美女,應該不缺人追。”
“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多,工作也比較忙。”我說,“這段時間離職了,空窗好幾年了,想談個戀愛,來相親的男人,總歸都是想談戀愛的男人吧?”
“不一樣。”他說,“是想結婚的男人。”
我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笑了笑:“确實不一樣。”
戀愛是一種關系締結,而相親是一種市場選擇,更接近于商務洽談,雙方拿好自己的籌碼,最好第一次見面就定好時間表,相處兩個月,該訂婚了吧?訂婚沒問題,那麽就結婚,如果不是抱着結婚的目的而來,那簡直像不帶商品的交易商,會讓對方大失所望,或有理有據地斥責被浪費了時間,戀愛關系被認為可以擁有多種結局,但相親的結局默認只有一個,那就是結婚,或者,合作不成,一拍兩散。
“我媽一定要我來。”基于他的坦誠,我也說了實話,“當作多認識一個朋友吧,正好這段時間沒什麽事,已經失業了,要是還不願意相親,不知道要被念叨多久。”我喝了口水,反問他,“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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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差不多,也是因為家裏要求的。”喬威說,“我選你,是因為你最好看,大概看不上我。”
要是別人說這個話大概是自謙,但喬威臉上有種很暢快的真誠,可能他認為這一方面是個事實,另一個方面也沒什麽好自卑的,這一點讓我覺得他還蠻有趣的,因此說道:“也不至于,你條件還是蠻好的。”
“工作穩定薪水高,身高一米八,是很好。”他居然也點頭同意,他有一種很直接的自信,但不是傲慢,“我一回國,單位裏面的前輩就開始給我介紹。”
“那沒有你喜歡的?”
“都不好看。”
我又喝一口水,差點噴出來。
他注意到我臉色變了一下,攤手道:“我是不太會和女孩子聊天。”
“說說你在伊拉克的工作吧。”我轉移話題道,“那裏不是還有小規模局部戰争嗎?你們怎麽工作啊?”
我轉移的很突兀嗎?還是說喬威根本沒想過我會問這個,在那一瞬間露出很迷茫的神色:“啊?”
比起乏善可陳的條件對比和尴尬無聊的沒話找話,伊拉克的工作經歷要有趣多了不是嗎?我聽他講了兩個小時在國外和同事一起修管道的故事。作為工程師他們只需要每周去一次工程現場,幹燥炎熱的夏季,基地室溫超過 40℃,熱帶沙漠氣候常年盛行西北風,風裏夾雜着粗粝的顆粒,刮得人生疼,紫外線強烈,即便是冬季也有充足的日照時長,全副武裝的維和軍隊會用裝甲車走規定道路送他們到現場,非安全區的出行是不允許的,平時的娛樂活動也僅限于基地內。但喬威說他适應的還蠻好。
“我本來就很宅。”他說。
這段飯吃得比我想象中順利,雖然他下樓後完全沒有送我的意思,自己打了車走了,但我仍然認為喬威是個很有趣的人,睡覺前,收到了他的消息:“晚安。”
本以為這就是唯一一次見面,雙方各自回家交差就好,沒想到第二天起來,八點鐘,居然準時掐着點,又收到喬威一條消息。
“早安。”
我也回複了一個早安表情,心想這個人确實有點意思。
也算休息了一段時間,我着手開始找新的工作,陳珂不知道從哪得知我從公司離開的消息,發消息問:“來我這?”
這人是誰?還好意思吭聲?
普通前任都該和死了一樣,何況是因為劈腿被發現而掃地出門的前任。
因為偶爾有些業務來往交流,我一直沒删他的微信,說起來也是我豬油蒙了心,在競業公司找男友。那是剛畢業回家的時候,為了學習業務邏輯,很是積極的接觸了好幾家競業,陳珂當時已經是輝耀的總監,一來二去就認識了,他追人很花哨,心思一活絡,我就答應了。
談了半年多,我跟着林州行去深圳出趟差的功夫,陳總監和女下屬勾勾搭搭,雖然沒趕上捉奸在床這種狗血劇情,但也證據确鑿,分手後被林州行嘲笑了半個多月。而且堵心的是,陳珂負責輝耀的終端系統銷售業務,就算分手,我們還是不斷在各種會展、宴會或者其他商務場合遇到、遇到、再遇到。
不過,在陳珂面前,林州行會表現的紳士和體貼一點,一度讓陳珂覺得我們之間一定有點不可告人的關系,超越老板和下屬的那種。這一點上我和林州行倒是有點默契,反而都默許他這種猜測,因為林老板比起陳總監還是夠看的——長相、家世、甚至職位,讓前任五味雜陳的方法雖然老土但是有效,那就是找到一個比他更好的。
但這股子炫耀勁也就持續了幾個月,再往後越來越淡早就把這人抛在腦後,如今林州行的業務體量已經能和輝耀中國區并駕齊驅,和我們在招标場合遇到的更多的是輝耀中國區總裁 David Wu。不過前陣子 David Wu 合約期滿回了英國,輝耀換了新總裁,新上任後對結構做了大調整,這件事我們也是知道的,想到這裏我才仔細看了看陳珂的微信名片,發現 title 已經換成了“輝耀中國區副總裁”。
哦,熬了這麽多年,總算是升了。
可我也沒什麽好跟他廢話的,直接發了兩個字:“不去。”
對面又發:“別急着拒絕,來看看?我們在招人,不少你的老同事都來了,笑。”
最後那個笑發得挺欠打,但我的情緒并沒有被挑動起來,只是在想別的事,競業之間防得就算再緊也沒有不透風的牆,林州行一口氣裁掉這麽多人,輝耀不可能不知道,對公司情況只怕也有自己的判斷,大家業務邏輯幾乎一致,人搶過來就可以直接用,此時不落井下石,還等什麽?
只怕以陳珂的一貫手法,不僅要收到林州行裁掉的人,林州行舍不得放的人,也要撬動才好。
想明白是想明白了,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聯系林州行。
我想我能知道的事情,他只會比我知道的更早,如果他真的需要我,應該會找我的。
有點不放心,我還是求證了一下亮哥,亮哥果然說:“州行會處理的,小事。”
但我還是氣憤上頭了,因為又收到了王瑤給我發的截圖,問我:“姐,陳總這是什麽意思啊?”
我看了看那套熟悉的搭讪話術,果斷說:“你沒理解錯,就是在釣你的意思。”
“受不了,太油膩了。”王瑤發了個想吐的表情,“如果只是挖我跳槽就算了,誰想和他出去喝酒啊?!”
“王瑤。”我想了想問,“你想跳槽了?”
“哎,姐,咱們都是打工的,公司這樣子,誰知道以後會怎麽樣,不動搖是不可能的。”王瑤說,“但想想也就是想想。”
“你想走的話,也別跟着陳珂走。”我認真說道,“輝耀的情況我很清楚,不如林總這邊,人沒有向下走的道理。”
“姐我知道的。”
過了一會兒,王瑤又甩出來好幾張截圖,吐槽道:“無語,陳總怎麽誰都撩啊,你看這都是我部門小姑娘給我發的。”
我看了下日期,問道:“他天天發?”
“對啊。”王瑤苦惱道,“有業務聯系,這也沒法删。”
我忍不住發了三個字的語音:“讓他滾。”
手機震動起來,陳珂又在發:“先談談?”
我微笑起來,回道:“陳總什麽時候有空?”
“随時。”
“下午五點?”
“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