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福子便親自帶人去了長春宮,這一舉動惹得衆人紛紛暗下思量起來,不過很快便沒有多大的動靜了。
下一個正是秦婕妤,她早已做好準備,綽約多姿的抱着琴緩緩走來,連腳底踩過的地方似乎都能生成蓮花。
馮嬷嬷在太後耳邊道:“秦婕妤是要獻曲子給您聽呢。”
太後年輕的時候便愛些個音律,只是那會子先帝昏聩,下令這後宮內除了宜妃外誰都不許撫琴,太後沒辦法,舍棄了心頭之好,等到能彈的以後,她也沒了那個能力,手指僵硬不如當年,便也沒再彈過了。
這下望見如花一樣的少女端正的坐在那,嘴裏可甜的道:“妾身自己學了首曲子,獻給太後。”
看着入場的幾個身材窈窕的舞姬,太後面上帶了些柔和,“你倒是有心了,居然還排了舞。”
“都是些登不上臺面的小東西,太後娘娘喜歡就好。”
太後點點頭,馮嬷嬷知道她老人家心情不錯,倒是對這個秦婕妤高看了兩眼。
很快,一聲弦被撥動,就連那琴的聲音都極為悅耳,更別提這麽熟練而富有情感的撥動了,好琴配妙人,絕佳。
身後的舞姬一袖蕩開,如花般綻放着,随着琴樂扭動着細若柳枝的腰身,蹁跹起舞。
秦婕妤素手行雲流水般來回撥弄,看得人眼花缭亂,嘆為觀止。
可太後的臉色,卻驀地難看了。
馮嬷嬷心頭一跳,眼睛瞪大了些,很快,一聲帶着渾厚怒氣的聲音出現,太後站起了身:“停下。”
這邊的人還在看着,秦婕妤也沉迷于自己的琴聲裏出不來,居然一時間沒人動。
邊上的李筠見太後怒了,也皺眉站了起來,“停。”
這下終于是有人反映了過來,秦婕妤一聽到皇帝的聲音便趕忙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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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筠看着她無辜的眼神,心裏卻沒有半分憐惜。
這舞,原是先帝的嫔妃宜妃親自創的,頂級的妩媚妖豔。先帝便是被宜妃這只舞勾的三魂沒了七魄,疏忽朝政,甚至為了維護這個禍水,把先皇後廢回了娘家,一道聖旨說她無德,後來先皇後屈辱自缢,先帝才幡然醒悟。
而先皇後便是當今太後的親姐姐,也是先帝愧疚才迎娶的她,但仍舊很寵宜妃,只是不那麽堂而皇之了。
這舞李筠小的時候看宜妃跳過幾次,眼下再看這群舞姬跳的有些醜陋,一時半會并沒有察覺出來,等到太後發怒,他才想起來這舞的由來。
大殿裏噤若寒蟬,只聽太後冷聲道:“秦婕妤臉長得不錯,卻一天到晚的琢磨那些勾引人的法子,彈的東西不成體統,就連排的舞都一股子狐媚子的味。”
秦婕妤只覺一塊巨大的石頭朝她砸了過來,整個人都被砸的懵了圈,其他妃嫔從未聽過品日裏清冷嚴肅的太後說這種話,紛紛捂住微張的嘴。
馮嬷嬷見秦婕妤還站在那礙太後的眼,趕緊站了出來,“婕妤主子快下去吧,太後娘娘不樂意見着您的壽禮。”
秦婕妤全身發着顫,哆嗦着唇道:“妾身,妾身不知......”
“難道要哀家請你不成?”太後氣的連說話聲都有些低沉了,餘威幾乎是要把秦婕妤的臉往地下按去。
她抱起自己的琴,傻了一般的往回走。
這下就連品日裏最會說話的馮嬷嬷都不知道該怎麽讓太後消氣才好。
“母後......”
李筠從沒看過太後這麽生氣,他剛要說話便被太後打斷了,“哀家乏了,諸位看着吧,哀家回去歇息了。”
這壽宴的主人都走了,還看什麽呢,看熱鬧麽?場面上的權貴嫔妃都忍不住看向秦婕妤去。
“恭送太後娘娘。”皇上沒開口勸,他們自然也不能越俎代庖。
馮嬷嬷攙着太後離了筵席,皇上起身便跟了過去。
秦婕妤就站在門口,碰見皇上還挂着眼淚癡癡的喊了一聲:“皇上。”
她俏臉通紅,神情呆滞驚恐,梨花帶雨的模樣要是平時或許還能讨得三分憐惜,可是現在......
李筠皺了皺眉,吩咐她:“回長春宮去。”
說完頭也不回的追了過去,秦婕妤只‘轟’的一聲,天塌了。
太後的銮駕沒等着皇帝,很快便起轎走了,李筠跟了一陣,等着前頭的馮嬷嬷尋了過來,他才停了下來。
“太後娘娘要奴婢跟您說,她明白您的心意,這事她不怪您。”馮嬷嬷低眉順眼的:“您也知道太後這脾氣,一怒起來誰都勸不住,倒不是有心要說些丢面的事,但畢竟心裏這口氣還沒消,您就別去她跟前看她了,何必落得不快呢。”
李筠默了一會,瞧着越來越遠的銮駕,沒再追了,“嬷嬷和母後說一聲,以後不會讓秦婕妤再出來礙她的眼了。”
“是。”馮嬷嬷松了一口氣,行了禮走遠了。
——
小福子正帶着蘇塘要去筵席上呢,趕巧正路過亭臺水榭,遠遠的瞧見了在池邊的皇上吹着涼風,心下一驚。
太歲爺怎麽不在宴上,丢下太後她老人家來這乘涼了?
蘇塘自然也是看到了李筠,在心裏悄悄和月夕說話呢。
“沒想到這麽快,沒看見,真是可惜了。”蘇塘原先是準備一會來找秦婕妤的,沒想到李筠把她叫過來,還以為能看上這出戲呢。
“獲得寵愛值,全地圖可查。”月夕在賣力的吹捧自家的東西。
蘇塘打趣他:“能看浴堂不?”
“你......好生不要臉?”月夕說話都結巴了。
蘇塘忍住笑,随着小福子到了皇上跟前。
李筠放下手裏的茶水,側目看了一眼,是秦婕妤宮裏的宮女,有些火上心頭。
“誰讓你把她帶來的?”他沉聲質問小福子。
小福子不覺其他,笑道:“都是奴才自作主張,皇上您罵我吧。”
可李筠不說話,面上的表情也暗了些。能聽見附近的宮人喘着冷氣的聲音,小福子這才察覺不對勁。
他跪下了身,神色驚慌,“奴才,奴才知錯。”
蘇塘随着他跪,無比乖順,看不出一絲端倪。
低首時,瞧見面前露了一雙靴,帶了些泥,接着下巴被勾起,一張俊臉沖擊在她的視線裏。
她驚慌失措。
“你家主子的舞,誰排的?”冰寒的語氣在還算溫和的春季裏,凍的人心頭發顫。
宮女似乎是消化了好一會,才哽着嗓子道:“是.....是青羅。”
那雙鳳眼裏的冷意不退,蘇塘才事無巨細的道:“主子要撫琴,奴婢們都覺得太單調了,青羅便說排着舞。”
說罷蘇塘帶着不安的緊了唇,惶恐之心盡顯。她明顯連嗓音都在發顫,卻還是道:“可是主子出了什麽事?”
李筠松了手,她下巴處細膩的肌膚已經被他掐的紅了,但人卻毫不在意,李筠沒心情和她解釋,轉身要走。
蘇塘卻擡高了聲音道:“主子的起居都是奴婢們照顧的,那曲子是奴婢找的,舞是青羅排的,主子毫不知情,這幾日沒日沒夜的練着,想給太後娘娘送上最好的賀禮,請皇上明鑒,莫要願冤枉了主子。”
李筠瞧她,冷笑一聲:“朕冤枉她?”
蘇塘躬身,在地面上及重的磕了一個響頭,顫顫巍巍道:“皇上要罰,就罰奴婢們好了。”
卻是一陣沉默,李筠真不知該這麽評價這個宮女,說她忠心還是愚蠢?
“你既這麽有種,就背了鍋,領上一百笞杖吧。”他倒要看看,蘇塘能有幾分真心。
蘇塘就連呼吸聲都不穩了起來,那雙水蔥般的細指泛白發抖,她咬着牙道:“奴婢......奴婢願意領罰,但秦婕妤心疼奴婢,奴婢是她的人,主子溫柔識大體,對奴婢們最為心疼在意。若是奴婢出了什麽事,秦婕妤恐怕也心懷愧疚,郁郁度日了。”
李筠覺得越發好笑了,“你當你是誰?嗯?秦婕妤她保着你朕就不敢處罰你了?”
那怒氣如實質似的,幾乎壓得底下人膝蓋發澀。
蘇塘慢慢擡頭,吞咽下一口口水,她小臉泛白,但瞳孔裏的光亮到晃人,五官清晰精致,有些病态的易碎感。
她傾吐出幾個字,“主子懷孕了,受不得刺激。”
這個消息炸出來,就連小福子眼睛都豎起來了,擡起臉不可置信的看蘇塘。
“皇,皇上。”他張着口,露出有些不規整的牙,“婕妤娘娘懷孕了?”
就算蘇塘現在再淡定,也忍不住有些慌,這狗皇帝,該不會真想拿她殉葬吧,那她千辛萬苦嫁禍給青羅做什麽,橫豎躲不過一個死。
李筠朝着旁邊招了招手,小太監便把披風搭在他身上,李筠散漫道:“朕去長春宮看看,你留在這。”
蘇塘低頭應聲,沒了剛剛那副有些先聲奪人,膽大妄為的模樣,就連頭上都冒出些冷汗,顯然是有些怕了。
李筠走到她身側,瞧着她這副事後慫的模樣,忍不住問:“你就真不怕你主子舍棄你?”
底下的小姑娘僵了僵,怯懦的回答裏滿是堅定,“主子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