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提起三十多年前的事兒
因為昨晚下了大雨,提前拿出來的木炭有點返潮,孟正想要下樓換炭,玉玉剛好帶着沈航上了天臺。
“咳咳咳!火還沒生起來嗎?”玉玉拿手扇了扇風,指着椅子道,“沈航,你坐那兒吧!”
沈航來到孟正身邊,哪裏好意思坐着等吃,“孟哥,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不用,你坐着吧。”孟正語氣平淡,順着玉玉的話講,可沈航還是找到了事兒幹,他将口袋裏的木炭拖到了角落裏拆開,倒在了地上準備借着太陽的餘光曬一曬。
火終于生了起來,馮坤宇端着銅鍋上了樓,餘瑤端着食材,覃夢嬌則抱着阿珠跟在了後面。
餘瑤把食材放到了孟正旁邊的桌子,聞見了煙味,摸了摸不舒服的鼻子。
“你有鼻炎,就別在這兒湊熱鬧了,下樓幫我去廚房拿幾個碗和盤子上來吧。”覃夢嬌将阿珠遞到了馮坤宇手上,立馬将串好的食物放在燒烤架上,開始刷起了油。
馮坤宇笑着接過孩子,像抱一個金疙瘩,對阿珠笑得一臉讨好,阿珠見他對自己笑,也妥協了讓他抱着。
“餘瑤姐,我和你一塊兒去吧。”沈航說。
玉玉本來想叫他把遮陽傘撐開,見沈航要下樓,癟了癟嘴,自己蹲在那兒搖遮陽傘的搖杆。
她力氣小,搖杆太重,使力氣的時候顯得咬牙切齒,馮坤宇看出了她的小情緒,來到她身邊,蹲下來将阿珠放到了膝蓋上護好,騰出手來将巨大的遮陽傘撐開了。
玉玉說了聲“謝謝”,回頭看看沈航在覃夢嬌跟前,還沒下樓,不知道和覃夢嬌說什麽,兩個人笑得特別大聲。
馮坤宇也回頭看了一眼,突然把站着的玉玉拉下來蹲下,嘀咕道:“玉玉,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你要喜歡沈航別幹看着啊!”
“誰說我喜歡他了!”玉玉死鴨子嘴硬,脖子都紅了。
馮坤宇猜到了小姑娘臉皮薄,笑道:“蔚藍所有人,誰看不出來誰是瞎子。你要就這樣悶着,沈航又不知道你的意思,沈航這麽帥,指不定被誰追走了,到時候你就後悔吧!”
“那——”玉玉猶豫道,“你的意思是,我應該直接去表白,告訴他我喜歡他?”
“是不是傻!愛情這種事兒和打仗一樣的,表白是鳴金收兵的慶祝號角,不是沖鋒號。你冒然表白,他還沒感受到你的愛意,會懷疑你誠意的。”
阿珠眨巴着眼睛,一臉好奇,扯着玉玉手腕上的粉晶手串。
玉玉細一琢磨,感覺最近夢嬌姐對馮坤宇的态度,改觀了很多,覺得他很有辦法,也有些道理,伸出了大拇指,“馮哥!情聖!”
馮坤宇自己跟着笑了兩聲,想把阿珠抱起來,誰知阿珠扯着玉玉的粉晶手鏈不撒手。
“阿珠,別扯了,松手!”玉玉看着越拽越長的手鏈,忙說。
“啪”地一聲,玉玉吃痛,緊接着又“啊”地叫了一聲。
阿珠聽話地放手,粉晶手串的線突然斷掉,打到玉玉的手背上,珠子四散開來,滾了一地。
“怎麽了?”孟正忙問道。
“沒事兒,我手鏈斷了。”玉玉搓了搓手背,一顆顆将掉在地上的珠子撿起,阿珠看見珠子散得到處都是,居然從馮坤宇的懷裏掙脫出來,走了好幾步,想要去撿地上的珠子。
馮坤宇連忙上前拽着他,怕他撿了珠子往嘴裏送,等他抓住阿珠的手後,才驚呼大喊,“夢嬌!夢嬌!阿珠會走路了!”
覃夢嬌從燒烤架後面跑前來,拿了孟正疊好放在桌上的幹淨毛巾擦了擦手,胡亂給他丢在了桌子上,沒有上前,問道,“真的假的?”
“阿珠,去找媽媽。”馮坤宇放開了抓着阿珠的手,阿珠還要回頭讓他牽,馮坤宇彎着腰護着他,“別怕,我在後面保護你,走吧!”
阿珠得了鼓勵,邁着小腳搖搖晃晃地向覃夢嬌走去。
覃夢嬌蹲下來抱着兒子親了兩口,誇道:“兒子,你怎麽這麽厲害!”
阿珠對自己會走路這件事有了自信,又咿咿呀呀往馮坤宇那邊走,叫着“馮叔叔。”
馮坤宇将他抱起來,在覃夢嬌親過的臉頰處,親了阿珠一口,然後順手摟住了覃夢嬌的腰,笑道:“你看,我很會帶孩子吧!”
“這是阿珠自己會的,跟你有什麽關系。”覃夢嬌對他這種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行為,十分不屑,但一直笑得特別開心。
餘瑤和沈航拿了碗筷上來,剛好看到這幅和諧的畫面,覃夢嬌連忙放下孩子,讓阿珠走路去找餘瑤,餘瑤手裏拿着碗,很擔心阿珠會摔,所以趕緊把東西都給了沈航。
見阿珠真的向她走去,餘瑤的反應和覃夢嬌如出一轍。
沈航将東西放到了遮陽傘下的桌子上,玉玉攤開手心說道:“沈航,我手鏈斷了,少了一顆珠子,你幫我找找吧。”
“啊?珠子少了一顆?不會被阿珠吃了吧!”覃夢嬌聽見這話,連忙去掰阿珠的嘴。
馮坤宇阻止她摧殘兒子,将阿珠護在自己的懷裏,“沒有吃。我寸步不離,一直看着的。”
“找找吧,估計滾到別的地方了。”餘瑤到處找起來。
衆人在周圍尋了一圈,也沒找到,沈航問玉玉,“你确定少一顆,沒數錯嗎?”
“嗯。”玉玉肯定地說道。
看着她手心的珠子,沈航懶得再找,“少一顆也沒關系吧,我看你戴着本來就大了一圈兒。”
玉玉想着這麽多人都找了,指不定掉哪個犄角旮旯去了,笑着問沈航,“你能不能幫我拿一下,我去前臺找個繩子把它們穿起來。”
沈航接過珠子,在桌上順手找了個小碟子裝着,玉玉歡歡喜喜要下樓找線,覃夢嬌連忙說道,“玉玉,你去叫老梅姨別忙了,讓她請她的朋友一塊兒來天臺吃晚飯吧!”
“好!”玉玉對老梅姨的事兒很好奇,這下有機會可以問問了。
孟正的強迫症,哪怕烤燒烤,也要保持臺面整潔,他将覃夢嬌亂丢的毛巾疊好,然後将烤好的肉串裝在了一個大盤子裏,撒上了辣椒和芝麻。
覃夢嬌也過去幫忙,不忍心讓孟正一個人忙。
餘瑤給阿珠帶了米糊,和馮坤宇在一旁,教他怎麽喂孩子。馮坤宇是個好學生,喂得像模像樣,還問了許多阿珠的飲食偏好和忌口。
“馮哥要和餘瑤姐搶工作了。”孟正靠近覃夢嬌。
“他不喜歡小孩,能做到這份兒上,不容易。”覃夢嬌笑了笑。
“可他看起來,不像不喜歡孩子。”
“可能是子憑母貴吧!”覃夢嬌故意擡了一下頭,很驕傲的樣子。
孟正将手裏的盤子遞給了她,笑道,“姐,我就羨慕你這份自信。”
覃夢嬌端着烤好的東西,給衆人分起來,玉玉帶着老梅姨和趙先生也來了天臺,覃夢嬌給他遞了啤酒,邀請大家圍着桌子吃了起來。
孟正将燒烤爐子上的肉串翻了一個面兒,看炭火不太旺,拿起鏟子去到角落裏,想将沈航曬的炭收起。
剛鏟了兩鏟子,就看見木炭裏有顆亮晶晶的東西,他撿起來拿手指擦了擦,是一顆粉晶,顏色溫柔,但因為磕着了,裏面有一絲絲裂痕。
回頭看了玉玉一眼,她正和沈航有說有笑,手腕上的手串已經串好。
“孟正,別弄了,快過來吃火鍋!”覃夢嬌站起來喊他。
“馬上來。”孟正回答,然後悄悄将手裏多的那顆珠子,拿衣角又搓了搓,裝進了褲兜裏。
有陌生人在,孟正一般不會主動在飯桌上聊天,他坐在老梅姨給他留的位置上,覃夢嬌端起一盤子蝦蟹貝類給他放在了面前,笑道:“你再不來,鍋裏的東西都要被沈航和玉玉吃完了。”
“哪有,鍋裏還有這麽多菜呢!那個八爪魚就是我給你留的。”玉玉指了指他盤中,自己不喜歡的八爪魚。
作為廚子,總是最後一個吃飯,孟正早就習慣了,但是在蔚藍,大家要麽會等他,要麽會把好吃的給他留一份。
他夾起那只八爪魚,蘸着醬料塞進嘴裏,有點腥,估計是冷了的緣故。
因為趙先生太過客氣,馮坤宇找了話頭,想讓他融入大家,問道:“趙先生,我看你行走坐卧都很有板正,以前當過兵嗎?”
“我叫趙衛疆,你要是不介意,叫我趙哥也行。我當了三十多年的軍了,哪怕退伍好多年,養成習慣了。”趙衛疆說着敬了馮坤宇一杯。
桌上只有他們倆喝酒,馮坤宇看出來他其實是個很直爽的人,也敬了一杯。
阿珠在覃夢嬌的懷裏,要去抓馮坤宇的酒杯,被覃夢嬌擋住了,她問趙衛疆,“你和老梅姨,怎麽認識的啊?”
“八幾年的時候,他在島上當海軍。”老梅姨說。
“八四年,我剛二十出頭,那時候的舟山,荒涼、物資匮乏、風大,我們新兵剛上島的時候,很多人都受不了,吃的青菜蘿蔔,偶爾才有紅燒帶魚吃,晚上住的都是坑道,鋪的是稻草,一翻身就嘎吱響,和現在沒法比哦!”
一提起三十多年前的事兒,趙衛疆感覺就在昨天似的,完全沒回答覃夢嬌的問題。
還是老梅姨自己回答了,“當時我和我爸負責給他們連隊送菜,他們嫌夥食不好,經常求我給他們釣海貨,開小竈。對了,你們通信班的幾個,還有聯系嗎?”
“有啊,本來我還想組織大家一起來玩兒的,結果老王說要帶孫子,走不開。老孫身體不好,出個小區都困難,走不了遠路了。”趙衛疆說完,自顧自地喝了一杯,稍稍垂了頭。
“老秦呢?我記得他家是在杭州的,你去見過他嗎?”老梅姨問。
“見過,來之前還一起吃了頓飯,老秦現在在杭州軍區,不過還沒退休呢!”趙衛疆說。
沈航算了算,奇怪地問,“你們一個班只有四個人嗎?也太少了。我爸說當時島上有四個連呢!”
“他們通信班有八個人,但待在一起最久的,感情最好的只有五個。”老梅姨捏着筷子,戳着空空的碗,開口問,“楊北端呢?”
衆人都注意到,老梅姨在提起別人的時候,都是說的姓,唯獨問“楊北端”,是連名帶姓的。
本來以為老梅姨等了一輩子的人是趙衛疆,沒想到,問了一圈人,才問到她想知道的“楊北端”。
酒過三巡,桌子上的燒烤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孟正将盤子裏剩下的兩串肉遞給了玉玉。玉玉習慣地接過之後,竟然沒有馬上往嘴裏塞,而是一臉期待地等待趙衛疆的答案。
像是證實了大家的猜測,終于,趙衛疆挪了挪凳子,沉重地對老梅姨說道,“楊北端和我一起上島了,在我的行軍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