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馮老弟！你要去哪兒啊！
普陀山直升機停機坪下，一個六十多歲穿着蓮花紋對襟的胖臉老頭，正舉起手中的佛珠向天上的直升機揮了揮手。
他的眼睛有點迎風流淚的毛病，一邊揮手一邊摸出兜裏的手帕來擦眼睛，像是在迎接從海外歸來的游子似的感慨良多。
只不過這感慨還沒生出來，直升機在上頭盤旋了一圈兒，竟然掉了頭，又往遠處飛去。
“诶！馮老弟！這兒！馮老弟！你要去哪兒啊！不是要陪我去看花圃的嗎？”
胖臉老頭捏着手絹高聲呼喊，最後手絹被風給卷跑了。
馮坤宇聽見直升機的機長正在聯系廟子湖機場，申請半個小時後再次降落，他靠在椅背上，捏着自己的手機，又将屏幕上的照片放大了些。
照片中，覃夢嬌的腹部隆起，站在蔚藍的院子角落，她扶着腰，吃着蘋果，她的前面是一家三口在合影，她是偶然入鏡的。
這是從廟子湖出發前，馮坤宇偶然翻開蔚藍的大衆點評，想看看房客們的評論，馮坤宇感受到了覃夢嬌對蔚藍的用心，沒想到大衆點評精選裏面，游客評論的照片和文字，會成為這兩年關于她和蔚藍的記錄手冊。
他點到了最後幾頁，看見了 2016 年 10 月 1 日的一則評論：
這是一家新開的民宿，我們家定了二樓的海景房，離海邊很近，房間幹淨整潔，裝修風格很文藝，走路十來分鐘就到海邊，離碼頭也很近，可以自己買食材，然後讓民宿的廚師加工，加工費和周圍飯店的差不多，不過廚子手藝很好，還是個大帥哥哈哈哈。老板娘超熱情，還給我們介紹了島上幾個看日出比較好的位置，一樓有茶有咖啡可以點，還有公用的投影儀，片量驚人，聽說老板娘喜歡看電影，每晚八點半開始放，人多的時候建議大家提前去搶位置。推薦大家入住！五星好評。
而九宮格配圖中，其中一張就是他手機裏保存的那張照片，要不是眼尖，根本不會發現覃夢嬌也在照片裏。
馮坤宇最先只覺得她吃胖了，可飛機飛到半空中，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覃夢嬌的肚子軟軟的，她更豐腴了，她對未來生出了很多希望，也變得比以前柔和了許多……
卧槽！她該不會懷孕了吧！那這是懷了幾個月了啊？
他又将照片放大，盯着覃夢嬌的肚子看，陷入了沉思。
胖人會只胖肚子嗎？會不會是她吃撐了？吃撐了還吃蘋果？年紀大了有點小肚子很正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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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直升機從廟子湖往普陀山飛的半個小時裏，馮坤宇腦子裏關于“懷孕”還是“胖了”這兩個猜測，已經快吵翻天了。
最終他還是決定不去花圃，也不見大哥了，直接回廟子湖看一看，所以才會讓直升機掉了頭。
回到廟子湖機場，天還未黑，蔚藍他住了三天，也沒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決定還得去覃夢嬌租的那個房子看看。
機場外，為游客準備的觀光車正準備收工，幾個摩托車車主見他是單獨出來的，也沒在意，專心玩兒起了鬥地主。
還是馮坤宇自己上前主動問他們：“師傅，你們誰知道挨着蔚藍民宿，有一家三層民居，一樓是書店外加賣清補涼的？”
“你說沈航家，要去麽？”其中一人手裏拿了把爛牌，還抓了地主，當即問道。
“對，走不走？”
“走啊，怎麽不走！二十塊錢。”地主當即把那把爛牌撂下，跨上了摩托車打燃了火。
“你抓了地主就想跑！這把玩兒了再說。”另外兩個人攔着。
其中一個還對馮坤宇說道：“他家就住那對面，本來就順路，平時都收十五塊錢，別坐他的車，我十塊錢送你去！”
馮坤宇沒理會，跨上了地主的摩托車，揚長而去。
路上，地主對他坐地起價的事兒感到有些尴尬，欲蓋彌彰地說道：“兄弟，別聽他們瞎說，平時也是二十塊錢。”
“嗯。”馮坤宇敷衍地回了一聲，地主的摩托車開得很穩，對島上的路也很熟悉，十來分鐘就将他送到了沈航家門口。
這邊的路不比蔚藍那邊的商業街，窄很多，平時應該也有游客來這邊玩兒，所以很多民居的一樓都改了店鋪。
街兩邊的房子靠得很近。地主直接把摩托停到了自己家門口，見沈航家的“聽海書店”還關着，見馮坤宇盯着門市看，還以為馮坤宇是來找沈航的。
“沈航前兩天去舟山了，不知道回家沒有！”地主說。
馮坤宇給了他錢，往上看了看三樓，這個時間點正是吃晚飯的時候，覃夢嬌估計還在店裏沒回來。
“李政，你還知道回家啊？”身後傳來一個女聲，“是不是又去哪兒打牌了！”
馮坤宇回頭，看見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身後還跟了個十來歲的女孩。
女孩一見地主，就飛奔上前叫“爸爸”，地主将女兒抱起來，轉了個圈兒，放下後才對女人說：“誰說我去打牌了，我到機場拉客去了。不信你問這位兄弟，就是我拉回來的。”
原來“地主”叫李政，馮坤宇想着覃夢嬌還沒回來，向他們打聽一下也好。見他們家是開面店的，門口還擺了個桶一樣的鍋，問道：“你好，請問你們家可以吃晚飯嗎？”
女人一聽來了客人，立馬換上一個笑臉，指了指牆上貼着的菜單，說道：“這上面的都有，你想吃什麽？”
馮坤宇點了個最貴的海鮮面，女人高高興興地點火煮面，一面數落李政，一面讓他明天早點出海，過段時間游客多，店裏的海鮮用量肯定大。
李政“嗯嗯”回着，然後坐在門口的位置問他老婆，“沈航回來了嗎？這位兄弟來找沈航的。”
“我一天到晚都在忙，沒注意他回來沒有。”
面很快就做好了，有蝦有蟹有魚，滿滿一碗，面倒成了搭配的了。女人讓馮坤宇慢用，然後提議他打個電話問問沈航。
馮坤宇嘗了一口面，味道挺不錯，然後才說自己不是來找沈航的，是來找三樓的租客。
女人的笑意漸漸消散，略帶警惕地問道，“你是找覃夢嬌還是找餘瑤啊？”
“我找覃夢嬌的。”
“你找覃夢嬌做什麽？”女人質問道。
馮坤宇聽出了她語氣裏包含的不善，立馬解釋：“她家裏人托我來島上看看她——和孩子。”
“哦！”女人又重新笑起來，似乎還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是她前夫，找來要孩子的呢！”
見女人沒有否認覃夢嬌孩子的事情，馮坤宇心被狠狠攥了一下，正想着怎麽盤問，李政卻扯了扯女人的衣袖，讓她去輔導女兒做功課。
“一天天的，多管閑事。”
李政将女人推進了屋子裏去，然後笑着對馮坤宇說道，“早說你找覃夢嬌，剛在蔚藍我就讓你下車了。”
馮坤宇知道再打聽下去，也問不出什麽了，吃了面對李政說自己去蔚藍了，其實是沿着他們這條街往上走。
他找到一家咖啡店，想着李政妻子說的“前夫來要孩子”是怎麽回事兒。
覃夢嬌和他一樣，離婚十幾年了，難道她前夫又來找她了？
馮坤宇抓耳撓腮，就連咖啡也越喝越苦，想起自己的秘書是有兩個小孩的人，連忙将覃夢嬌撐着腰吃蘋果那張照片截圖發了過去，怕秘書忙沒看見，他幹脆打了個電話。
“喂，王秘書，我剛給你發了個照片，你看看她懷孕幾個月了？”
“這——這是夢嬌姐！她懷了誰孩子啊？”電話那邊滿是疑惑，不過片刻後，又頗有職業素養，換了個平時彙報工作的語氣，“這大概五六個月吧！孕肚這個因人而異，最好還是問問本人或醫生。”
“知道了，謝謝。”馮坤宇正準備挂電話，就聽見王秘書那邊又問道，“老板，張治文張總剛才打電話來，說你沒去普陀山，打你電話也不接，讓我轉告你，空了給他回個信兒。”
“行。”
馮坤宇挂了電話就開始翻年歷，十月份往前五個月，那不正是自己送她來舟山的時候嗎！
如果覃夢嬌真的有小孩了，那孩子不就 1 歲或者快滿 1 歲了麽！
和自己有關系嗎？一定有關系！有關系為什麽她不說？
難道是來舟山之前，她和她前夫又舊情複燃了？
馮坤宇越想越覺得覃夢嬌瘋了，高齡産婦，生孩子等于在鬼門關走一遭，誰照顧的月子？還有空管蔚藍？怎麽管過來的！
他拿起手機打開蔚藍的各個平臺，想再從網絡上翻出什麽蛛絲馬跡來，可除了那張照片外，那些評論裏再也沒有覃夢嬌懷孕的樣子，也沒有她和孩子相關的。
然後又翻了翻覃夢嬌的朋友圈，除了蔚藍相關和風景照片，也沒有別的什麽了。
這孩子真的存在嗎？
馮坤宇煩躁地撐着自己的頭，想着那個孩子，難不成是薛定谔著名物理實驗薛定谔的貓，這裏代指玄學不确定。的？
經旁邊人的提醒，馮坤宇這才聽見了自己的電話響了，他一看，是張治文。
張治文在電話裏一陣抱怨，“你是公司破産了嗎？要攜款私逃！我又不是警察，你跑什麽，都到普陀山機場了，你又掉頭去哪兒了？”
馮坤宇聽見他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氣得不輕，連忙賠禮，“治文兄，真是不好意思，我回廟子湖了，突然想到那邊酒店還有點事兒。”
“什麽！不來了？老子等了你一個多小時，把禪房都給你安排好了，花圃人也約好了，還約了大師傅給你講佛法呢！”
“治文兄，別氣了，都是我不對，在這兒給你賠禮了。不是你說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大怒也別大吼啊！你朋友圈不還發了，每個人所見所遇到的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緣。緣起緣滅，緣聚緣散，一切都是天意，普陀山我就不來了！”
“馮老弟，你可別他媽念經了，是不是東極島哪個妖精，吸了你的魂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