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柏舟淡然地地給賀南澤轉述自己在飛機上和母親的交流,機智地隐瞞了關于賀南澤的片段,最後補充說:“芝加哥的明信片你收到了嗎?我現在在給你寫舊金山的。”
賀南澤看着床頭擺着的明信片——背景是芝加哥夜景,除了家裏的地址,只有一個字,是毛筆字,很好看的“所”字。
“你會毛筆字?”他語氣有些驚異。
柏舟在那邊笑起來:“不會,現學的,寫壞了好多張,就這一個字。”
賀南澤覺得有一股暖流緩緩抵達了四肢百骸,緊繃的神經得到了松懈,終于有了些睡意。
他躺平,手機捏在手裏:“寫的很好。”
柏舟像小孩子一樣吃吃地笑起來:“你猜這次是什麽字?”
賀南澤眯起眼睛:“我猜不到。”
柏舟說:“沒意思。”
賀南澤想,電話那頭的柏舟一定撇了撇嘴。
柏舟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發覺那邊已經沒有聲音:“賀南澤?”
他壓低了聲音:“賀南澤?”
過了幾秒,柏舟輕聲說:“是愛。”
他把明信片投遞了出去。
接下來的一個月,賀南澤陸陸續續收到了好幾張明信片,按照順序的話,是:所愛隔山海。
兩張山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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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過年了,天氣齁冷,賀南澤穿着大衣快步走進辛夷的工作室,放松地出了一口氣。
辛夷給他倒了杯水,雖然是責備,語氣裏卻是關懷親切的:“今天降溫了,你怎麽還穿這麽薄?”
賀南澤搖搖頭道:“我也沒想到,這段時間忙的昏天黑地,我一會兒就得走,有個飯局。”
辛夷皺了皺眉:“你瘦的厲害了。”
賀南澤一愣,他自己是發現不了的,但只是笑笑道:“等這段時間過去就好了。”
辛夷偷偷嘆口氣,難得地擺正了臉色:“先前是這句話,到現在又是這句話。”
賀南澤沉默不語,辛夷無奈地拐開話題:“今天心情很好?”
賀南澤用疑惑的眼神看過去:“嗯?”
辛夷笑着:“你心情不錯,發生了什麽好事?”
“沒什麽啊。”賀南澤想了想,确實沒什麽事。
辛夷心思通透,将聲音放柔和:“小舟今天聯系你了嗎?”
賀南澤點點頭:“他說他又寫了張明信片寄回來。”
他微微皺了皺眉——辛夷提到柏舟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辛夷自然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只是淡定地裝作沒看到,繼續問:“小舟過年會回來嗎?”
賀南澤有些茫然地看着虛空,心情明顯打了個折扣:“不知道,他沒有說。”
辛夷看着他明顯瘦了一圈的臉龐,終于在心裏下了一個決定,嘴上卻只說:“睡會兒吧。”
從賀南澤第一次來咨詢室找她,辛夷就發覺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
就是賀南澤重生的事,也是好幾年後,他突然開口說的。
那次她以為賀南澤和之前一樣,只是來休息一下,沒想到她打來音樂的功夫,賀南澤就說:“小姨,我重生過。”
那之後她最大的作用就是安撫賀南澤焦躁的情緒。
事情結束,賀南澤又是那樣,來這裏随便聊聊,再好好地睡一覺。
賀南澤一度出現過輕生的狀态——不是厭世,而是心願已了,何時離開都可以的輕生。
她小心翼翼地試探,發現賀南澤果然有種安排後事的感覺——他甚至立好了遺囑。
她一時又驚又怕,賀南澤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如果賀南澤出事,她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和賀南澤交流時,她不能說太多,賀南澤會看透她的意圖。她想給賀南澤治療,還不能讓賀南澤發覺,一時間愁到不知道怎麽辦好,直到有一天他們說到了柏舟——那一瞬間,賀南澤好像突然活了起來。
她不在生意場上,不知道賀南澤是在做什麽,這樣透支自己的生命力,但如果柏舟可以制止這種情況,她不介意利用。
柏舟的明信片寄到了,這一次是“可”字,賀南澤把它和之前的擺在一起,看了一會兒,安心地睡了。
柏舟去了拉斯維加斯的教堂——巧合路過,裏面正好在舉行一場婚禮。
他有些好奇,還有些羨慕,忍不住想進去看看。
他進去的時候兩位新人正好到了婚禮誓詞的環節,所有人都微笑沉默地看着,看他們交換戒指、擁吻,然後所有賓客歡笑,鼓掌。
柏舟注意到前排有幾位老人熱淚盈眶。
他有些感慨,然後悄悄離開。
他這輩子都不會明白這種感受,他和樊彥琳從下了飛機就默契地再沒有交流,沒有留任何聯系方式。
他們從二十多年前剪斷了那根臍帶,到如今剪斷了親緣。
幾天後賀南澤收到了明信片,是傍晚的教堂,浪漫而深沉。
背面是工整漂亮的“平”。
賀南澤把所有的明信片擺在一起,連起來是:所愛隔山海,山,海,可,平。
山海可平。
賀南澤手指從那幾個字上緩緩地滑過去,突然有一種淚流滿面的沖動。
他不是重生前那個無知的,從不會反省自己的賀南澤,他比誰都知道自己的精神狀況有問題。
他本來已經放棄了。
他從來想不通為什麽會是自己重生一次,為什麽不是柏舟。
他重生了,可是他對柏舟的傷害已經造成,再也無法改變。
他這一世做再多,也是罪孽深重。
一個人殺人之後,難道再去辦慈善基金就能抹掉他的罪孽嗎?
不能,也不可能。
他只是不想放過潘明,他怕自己離開之後,潘明會像上輩子一樣,搞垮賀氏,害死柏舟。
就是走,他也要讓潘明沒有再站起來的力氣。
但是到最後,賀南澤也只是弓着腰,狠狠地喘了幾口氣,然後顫抖着拿起那幾張明信片,壓在了抽屜底部。
他不知道這件事最後的結局會是什麽,而柏舟值得更好的。
柏舟還年輕,他終有一天會遇到一個值得他愛的人。
直到除夕那天,賀南澤沒有再接到柏舟的電話,沒有收到新的明信片。
柏舟的最後一站是紐約。
接到辛夷電話的時候,他正在紐約的街頭試圖做一張明信片。
辛夷語氣是依舊讓人無法拒絕的柔和:“小舟,你過年會回來嗎?”
柏舟手下面翻着幾張照片,聞言停手:“是打算回去的,不過要過兩天。”
辛夷很明顯地舒了一口氣:“你回來後,我們可以先見一面嗎?”
她頓了頓:“在南澤之前。”
柏舟心裏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氣憤,但是他依舊有禮地答:“好。”
他沒有給辛夷家常的機會,随意說了幾句便挂斷電話,然後拿起選好的照片,說:“就這一張。”
他看了看日子,是該回去了。
柏舟回去是大年二十九,幹燥還有霧霾的天氣,他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球,行李都來不及放下,就急急忙忙趕到了和辛夷約好的地方——辛夷有些焦灼,而他的飛機晚了點。
辛夷選的是一家偏僻又安靜的西餐廳,柏舟進去正好看到她眉眼哀愁地看着窗外,年過半百卻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和魅力風情,不少男士都用欣賞的眼神看着她。
柏舟把行李寄存起來,才整理好了衣服過去坐在對面。
辛夷在他走過來前就回了神,朝服務員示意之後微笑對柏舟道:“南澤說過你不愛喝咖啡,我特意讓他們給你準備了紅茶,稍後就到。”
柏舟乖巧應:“謝謝小姨。”
辛夷吃吃笑着:“傻孩子,怎麽還見外了。”她身子微向前傾,卻又把握在一個度——這是一個親近但不侵犯的姿勢,“吃過飯了嗎?”
柏舟笑着拒絕了她試圖點餐的行為,他确實不太餓,飛機餐雖然不好吃,但是果腹還是可以的。
服務生正好端來了紅茶,兩人就此沉默,辛夷懊惱自己找不到開口的機會,而柏舟卻是在做好心理準備。
辛夷主動找他,肯定和賀南澤有關。
誠然,和賀南澤有關的事情,柏舟只要能幫上忙,就是委屈自己也要去做,但是他自願去做和被辛夷“脅迫”或者是“說服”去做總是有本質的區別。
半晌還是柏舟先開口:“賀先生他還好嗎?”
辛夷注意到他的稱呼是“賀先生”。
辛夷是心理學的專家,很多時候她習慣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去觀察揣摩人心,這一次也不例外。
她下意識地觀察柏舟,卻對上柏舟明了清澈的眼神。
——他知道我請他來的意思。他也是真的在關心小澤。
意識到這個,辛夷難得反思自己是否該用心理醫生的角色和柏舟交流。
柏舟心下嘆口氣——在沒有經歷過這麽不理智并且明顯的偏心的親情,卻也不奇怪——從樊女士對待他和對待女兒就可以看出來。
但是他理智地願意去理解辛夷。
“他不太好?”柏舟問。
電光火石間,辛夷從心理醫生的角色抽身出來,乍然發現不論自己如何對柏舟開口,都是一個道德綁架者——完全沒有糾結的必要。
她第一次斂起了微笑,肅然道:“很不好。”
柏舟意料之中地點頭:“他怎麽了?”頓了頓,“我能做什麽?”
辛夷對賀南澤的事本身也是一知半解,但是她透露的信息也不少——至少他知道了自己不是盲目地在向前走。
柏舟明白自己需要好好休息一場才能想好接下來的事該如何應對,索性告別之後回家睡覺調整生物鐘。
辛夷還以為他會迫不及待地去看望賀南澤。
這兩個人的行為都不在她能夠猜測到的範圍。
大年三十,賀南澤難得讓員工早下班,自己則在辦公室呆到了晚上十點。
他也沒有打算去找辛夷,辛夷畢竟有自己的家庭,而他和那些人并不熟。
——有家庭教育的因素在,他幼時母親郁郁而終,後來父親又被放逐而亡,他爺爺嚴格控制他身邊的人,對小姨這邊着實沒什麽接觸。他後來主動聯系,也是因為自己的心理狀況。
降溫了,他把車停到地下車庫,出去時忍不住因巨大的溫差打了個寒噤,遂加快了步伐往家裏趕。
家門外的路燈下罩着一團陰影,賀南澤匆匆走來,聽到熟悉的聲音帶着顫抖:“怎麽這麽晚回來?”
他猛地停下腳步,柏舟打着哆嗦走出來,臉色凍的青白,乍一看好像千年的僵屍。
柏舟很想對賀南澤笑一笑,然而他冷的厲害,最後只能僵硬地扯着嘴角:“凍死我了……我聽汪瑾說今天提前下班了啊。”
賀南澤終于回神,快速打開門拉柏舟進去:“你等了多久?”
他進門趕緊調高了空調的溫度,回頭看到柏舟手裏還拎着一個包,手指紫紅,僵硬地動不了。
他心裏一急,把包接過去扔到地上,直接握住了柏舟的手指。
柏舟手下意識地顫了一下,賀南澤沒有發覺。
他只覺得手裏好像抓着一塊冰塊,冰地他心口發疼。
柏舟低頭看着賀南澤認真給他暖手,抿了抿唇——他總不至于說出來讓賀南澤再次退縮,語氣帶笑地說着別的話題:“你可輕點,那是我從美國各地給你買回來的禮物,我在外頭等了四個多小時就是為了帶它們進來。”
賀南澤眼底閃過一絲無措和心疼,柏舟凍久了的手指緩過勁,因為疼痛瑟縮了一下。
賀南澤乍然回神,觸電一般縮回了手。
柏舟的手微頓,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你打開看吧,我去洗手。”
他走進了廚房,擦身而過帶起了一陣寒氣。
賀南澤把自己微微發抖的手藏在身側,然後坐到沙發上,沉默地拉開了包。
這是他們第一次一起過年,柏舟沒吃晚飯,賀南澤訂了外賣,柏舟索性去樓下超市買了啤酒花生——賀總從來沒吃過這麽接地氣的搭配,還有些新奇。
不過也沒什麽,柏舟第一份工資還請他吃了路邊大排檔的燒烤。
然後他們就沉默地吃着喝着看着一年比一年無聊的春晚。
柏舟先開口的,他比賀南澤喝的多,用一種酒壯慫人膽的沖動問:“你以前過年都是怎麽過的?”
賀南澤愣了愣,低聲答:“和潘黎一起。”
他聲音低沉好聽,在暗夜裏比酒醉人。
這個答案是柏舟沒想到的。
“他不回家?”他驚詫地呢喃。
賀南澤一門心思在他身上,即使柏舟聲音極低,他依舊拾到了耳朵裏:“他接近我的身份是孤兒。”
柏舟向後靠了靠,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哦……挺好的。”
挺好的?賀南澤轉過頭,在模糊的黑暗裏尋找柏舟的表情,也許是黑暗可以很好地掩藏真實,他的問題脫口而出:“你呢?”
柏舟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沒有:“在家,吃火鍋吧。”
他說的是真話,從他爸死了,他都是一個人,在家吃火鍋。
他曾經想過要不要和賀南澤聯系,最後卻打了退堂鼓。
開始是沒想到,後來是不敢想。
早知道……早知道他也不可能和賀南澤一起過年。
賀南澤心尖密密麻麻地疼。
他想說點什麽,卻不由詞窮。
他無意識地轉着手中的啤酒罐,盯着電視機發呆。
遠處傳來了煙花綻放的聲音,柏舟搖搖晃晃站起來:“哎,要倒計時了。”
他走向了陽臺,賀南澤沉默地跟過去,一只手臂向前微護着他。
風聲獵獵,柏舟狠狠地打了個哆嗦,一雙眼亮晶晶地盯着賀南澤:“我們來聊聊吧。”
賀南澤下意識想要拒絕,可柏舟不給他機會:“先說說你的前世。”他笑了,“你愛他嗎?”
他是誰不言而喻。
賀南澤閉了閉眼,澀聲答:“不愛。”
他可能是喜歡他的,但是還不是愛情,所以他虧欠他。
其實如果沒有後來那些事,他會愛上柏舟的。
也許他們還要用很多時間去磨合信任,但是賀南澤知道,柏舟是吸引他的。
柏舟雖然早已猜到這個答案,但是依舊湧現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悲哀。
倒計時已經開始了,柏舟聽到客廳電視機裏主持人歡樂的倒計時聲,他擡起眼盯着賀南澤——如果他們開燈,賀南澤會看到他發紅的難過的眼睛。
“那你愛我嗎?”柏舟低聲,微微顫抖着問。
他聲音實在很低,夾在在驟起的鞭炮聲煙花聲和風聲中,卻頑強地傳入了賀南澤的耳朵。
賀南澤站在原地,這個語氣太熟悉。
很久以前,也是柏舟,他站在他面前說:“我愛你啊。”
他忍不住向前一步——如果他在哭,那麽他得為他擦去眼淚。
顯然眼前的人沒有。
柏舟手從口袋裏抽了出來,賀南澤看到他手裏捏着一張明信片——最後一張明信片,圖畫內容看不清楚。
“我在美國時無意看到了這句話。”柏舟翻過來,賀南澤看到了一個“不”字。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柏舟眼神溫潤,“我不信,所以你收到的少一個字。”
“這個字的選擇權在你手裏,”他舉起了這一張薄薄的紙片,“你選擇不,或者可。”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在選擇之前,我們聊聊我們自己。”
所有的雜音都平息了,賀南澤認真地聽柏舟認真地說。
“首先,賀南澤賀先生,我們認識有十年了。”柏舟強調,“我,作為一個單獨的個體,而不是你曾經認識的誰,和你。”
“正如同潘黎所說,我喜歡你,你肯定知道,比我還早知道。”柏舟肯定地看着賀南澤。
賀南澤無法否認。
在柏舟自己還沒意識到的時候,賀南澤已經發現了他看自己的眼神——那種眼神太過熟悉,崇拜,迷戀——深愛。
他只是選擇性忽視。
“我感謝你記憶裏曾經的柏舟,他讓我靠近你。”柏舟微笑,“我沒有經歷過你們的那些事情——用一個不怎麽合适的替代,你把我當成一個失憶的,重新認識你的柏舟。”
“而柏舟再次愛上了你。”柏舟拎起啤酒罐示意,賀南澤懵懂擡手,柏舟和他碰了下,用一種平緩的逼迫的溫柔說,“你欠着我的生命和愛情,賀南澤,你願意愛我嗎?”
我願意愛你嗎?賀南澤眨了眨眼,萬家燈火闌珊,他們于漆黑一隅,談論愛情。
“不。”賀南澤挺拔地站着,言辭肯定鋒利,語氣卻缱绻溫柔,“柏舟。”
他後退一步,柏舟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不願意,我不能。我一半踩在能夠看到你的光明人間,另一半随着過往沉眠在複仇深淵。
我不過是偷生人間的幽魂,而你——
“回去吧。”他近乎嘆息地說着,手指緩緩的拿過了柏舟手裏的明信片,那個“不”字。
“山海不可平。”他低聲喃喃,“山海不可平。”
柏舟失望地嘆息,他早知道賀南澤沒那麽容易走出來,卻不知道走進去也這麽艱難。
辛夷說的完全不夠嘛——他想,苦肉計都不好使,賀南澤明顯軟硬不吃。這麽矯情的招都使出來了也沒什麽用。
賀南澤沉靜地看着遠處,柏舟靠在欄杆邊安靜地看着他。
慢慢來,柏舟惡趣味地想,他是個沒吃藥的病人。
他突然開口:“說到回去,我房子被房東收回了,我可以暫時住在你這兒嗎?”
賀南澤愣了愣,柏舟速戰速決地走進客廳:“我看我上次住的屋子就不錯。”他停下腳步:“是不是以前那個我也住過?”
賀南澤有些呆愣地看着他——那些啤酒還是有作用的。
“看來住過。”柏舟點點頭,“那就這樣,我明天把行李搬進來。”
“新年快樂賀南澤!”
“砰——”門關上了。
過了幾秒,賀南澤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什麽情況?我明明不是在拒絕嗎?
就這麽結束了?
他緩緩地朝自己的房間走,走到柏舟門口時停下,認真說:“新年快樂。”
門裏柏舟無聲發笑。
作者有話要說: 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