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趙家,是淮安母親出身的家族。淮安對他們知之甚詳------如何不清楚呢?淮安恨他們甚至比之顧家更甚,為了不着痕跡地對付這個龐然大物,他費盡心思,不知度過多少不眠之夜,把趙家那點子破事打聽得一清二楚,指着什麽時候觑着空子好趁機下手。待到他終于執掌大權,報仇雪恨,那時候真真是痛快啊,痛快到他那一日獨自在家裏喝得酩酊大醉,笑到流出淚來。
如今經歷過一遭生死,萬般成空。他一時間不知道是否在這兒再來一遭了。要他放手,不甘心,不情願,他永生難忘幼時那些悲辛苦痛,錢財上固然不缺乏,不至于淪落到為一日三餐發愁,卻受夠了世人的輕忽慢待,惡意揣測。孩童無知,說出的話總能叫他躲在角落偷偷哭泣,而鄰裏街坊的議論更是讓他攥緊拳頭,恨不能沖出去同他們大打出手。待到能夠出入社交圈時,上流人士固然光鮮亮麗,但骨子裏同幼時那些人沒甚區別,用詞只有愈發險惡刻薄,總歸是看不起瞧不上。母親之所以早早逝世,同她年輕時受的罪脫不開關系,而那些往事雖母親絕口不提,他卻在往後打探的一清二楚,無非是遇人不淑家族打壓而已。她短短的一生,都被趙、顧兩家耗盡了。
可倘若要他再來一次,他又厭倦了,不願費這個勁。他打心裏并不認同這個世界,總覺得這不是自個兒出身的那片天地,自個兒在這兒就像個客人,總歸要回去的。他醒過來時,母親已經去世了,他雖遺憾,反倒松了一口氣,沒甚悲痛之情,說到底,他沒把這個世界的母親當成生他養他的那一個。他同她,并沒有經歷那十多年的朝夕相對,同甘共苦,更沒有那份子血脈相系------她的孩兒,是這個十五歲的顧淮安,那個因過于傷痛而一病不起的少年人,而非這個歷經滄桑的靈魂。他一直在懷疑,在迷惑,自己到底何德何能,竟能逢此機緣,逆轉乾坤。又是哪位大能有這般驚天本領,他這般作為,又是為何?更甚而,淮安也在想,自己是真個重生了麽,他所經歷種種,同他那天地似是而非,而他這幾年間真可稱得上氣運鼎盛天地所鐘了,好似這世界乃是一本書、一部游戲、一片荒誕不經的故事,而他就是主人公,正在上演一臺好戲。
淮安平素看過一些電影小說,其中有些理論頗有可堪琢磨之處,譬如“缸中之腦”“網狀時空”“黑客帝國”“楚門的世界”等,內心深處總覺這世界頗為虛假,但日夜相對,耳鬓厮磨,情動糾葛,氣息溫熱,言談舉止歷歷在目,愉悅痛楚清晰可感,漸漸不能分辨,個中矛盾,實在令人躊躇。
而這般掙紮之中,對趙、顧兩家,亦只好敬而遠之,不再過多詢問幹涉,放縱自己,過一日算一日罷了。雖說如此,此時聽到趙家,卻也不由有些興趣。
袁聞天對趙家卻是一知半解。他在外打拼二十餘年,歸宗亦不過區區一載時光,縱是天資聰穎,家族愛重,如何及得上他人自幼耳濡目染,明了內情。此時談及之事,不過口口相傳之野聞轶事,外人之猜測一二罷了。
末帝遜位已有三四百年,華夏雖號稱共和,然世家名門,上下尊卑,如何能消得去?四九城中,大大小小之交際圈網絡一衆人等,代代相傳之姓氏,不過那些熟面孔。前朝皇室之白家,清貴尊榮;另有千百年傳承,歷經數朝數代而不倒之著姓大族,譬如博陵崔氏、太原溫氏、京兆杜氏、清河謝氏、河東柳氏、荥陽顧氏等,皆是政商軍界舉足輕重之頭面人物,彼此互為婚姻,合縱連橫;又有一幹新朝實權家族,兩三代人操持權柄,起居八座一呼百應,金馔玉食詩書教養,養出些氣派來,也算是新興名門;更有近年來氣運興盛,新近發跡之門戶,雖則一朝富貴,到底為人輕視。
趙氏之發跡據記載乃是在前朝開國之時,其時天災頻仍,朝堂上貪官污吏橫行,天子貪圖享樂昏庸無能,而苛政日漸加重,各地兵鋒四起,窺伺大寶。當年高祖提三尺之劍,将十萬精兵,橫掃天下,開朝立國,而趙家先祖為其麾下一文官,可謂傾家相随。得天下後高祖酬功,待他自然恩寵有加,信重無比。趙家先祖頗知進退保全之道,于高祖君臣相得,死後得以陪葬帝陵,而趙家也由此崛起,歷代之後,成為世家大族。
金陵趙氏乃是一等世家,枝繁葉茂,本家旁支總計數百房頭,散布華夏各地。留守金陵本家那幾房,乃是長房、三房、四房,而二房家主趙守拙因才幹出衆,故而長駐京師,平素并不回金陵。
袁聞天要說的,乃是三房家主趙守誠一樁陳年往事,因當初鬧得頗大,故而直到如今依舊時常有人提及。
要說這年代早已不作興什麽三妻四妾了,但有權勢的男人們要尋歡作樂,總能想出法子來。通房姨娘倒是沒有了,在外面兒包個小姐養個外宅卻是可以的,只不過都曉得家裏那個黃臉婆才是要過一輩子的,倒少有人鬧得不成形。
趙守誠便是那個不像樣的,到今日還給圈裏人拎出來教育子女守規矩。
這人說真格的,倒還算是個人物,乍一看,風度翩翩溫文爾雅,頗有一番君子氣度,為人處世,也很知道進退,手腕也算過得去,只可惜有一樁毛病,那便是好色。
這原也不是什麽大事,連聖人都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了,可見好色确乃人之本性,并不分什麽男女。壞就壞在趙守誠的行事作風上。圈子裏人也有同道中人,大都找些小明星、公主之類的,圖的就是你情我願,把話說在前頭,定下些規矩來,方才不會鬧出亂子。可趙守誠偏不,他講究一個情調,非要尋摸那些良家女子,正正經經清清白白的女孩兒家,認認真真談戀愛,送花送首飾,上下班上下學接送,吃飯看電影逛街,每一件都是花了心思的,等上了手,沒了當初的感覺,又抛諸腦後了。這還罷了,有幾個因着人家有了男朋友,不肯跟他,他還頗使了一些不入流的法子,逼得人家小情侶分了手,他再作出一副溫柔體貼的樣兒來趁虛而入,玩兒到這份兒上,但凡講究些的人家都看不起他。
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裏不濕鞋”,走夜路多了終究見了鬼,趙守誠一日又看中了一個女孩兒,好人家出身,念過書上過大學,那會子在趙家旗下一家公司上班,樣貌清俊,為人溫婉柔順,更好的是,竟沒有男朋友。趙守誠喜得不行,整日介跟進跟出,殷勤備至,直鬧得沸沸揚揚,公司裏上上下下都知道這是自家少主看中的人,當面是恭恭敬敬,背後不曉得多少閑言碎語。女孩兒家本本分分做人,幾時聽過這些混話,雖面上不顯,回家後大哭一場,兩只清淩淩大眼睛腫得桃兒一般,嗓子也啞了,把家裏人唬了一跳。問清楚緣由後也是氣不過,到底底層人家,只道說個清楚,也就了結了。哪知趙守誠誓不罷休,一連糾纏了大半個月,他自認長得好,有身份,又肯伏低做小哄人開心,當真是再好不過一個男朋友,原以為女孩兒不過是欲擒故縱,哪曉得人家是當真看不上-------公司裏的女職員談天說地,哪個沒說起過這個少主?都道是冷心冷肺,得手前千好萬好,到手了就看也不看一眼,到最後吃虧的還不是女孩兒家?男人還可稱得上風流,女孩兒家沒了清白名聲,怎吃得住別人風言風語,往後的日子還不曉得要怎麽捱------女孩兒原想尋個情投意合老實本分的男子,認認真真談戀愛,順順利利結婚,生兒育女,夫妻間白首到老過一輩子,誰成想遇到這麽個無賴?好說歹說,就是不肯罷手,到最後反而被公司裏那些人背後說她忒矯情,吊着人家少主,也不曉得清高個什麽勁兒。
她生性溫柔,從不高聲說話,罵人都不會,氣得日日哭泣,眼裏常含淚水,神色也憂郁了許多。家裏父母十分憂心,只好時常勸她外出散心,常常體貼照顧。她見父母這般擔心,暗自裏覺得自己當真不孝順,不免對趙守誠愈發厭惡,決心要同他分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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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想來是鬧得頗不愉快,外人只聽得辦公室裏高聲争執,或有器物碎裂聲響,而後女孩兒雙目通紅,淚水盈盈,快步沖出,而趙守誠坐在辦公椅上,神色憤憤,連連冷笑。
幾日後,女孩兒被公司尋了個由頭開除了,此後家中時有不順。她父母作着小生意,因待人誠懇,處事公道,很有一批老顧客時常光顧,家裏倒是頗有進項。然而趙守誠一個意思下去,自有人體察上意,要給這不知好歹的苦頭吃。店鋪常有無賴上門,工商局三番四次要求停業整改,資金周轉不靈,還常常發生些小“意外”。女孩兒聰明伶俐,如何不知這是怎生回事,暗恨自己帶累家人,眼中便不曾幹過。眼見得事态愈演愈烈,縱是報警,也不過是推三阻四,她心下一橫,索性撥了那號碼。
第二日一切平息,竟還有無賴地痞上門道歉送禮,家裏人哪還不知女孩兒應了什麽,頓時又氣又恨,破口大罵之餘,不免抱頭痛哭。女孩兒反而平靜,只道這也是命數,索性捱到那人興趣過去,自然可以回歸正途。
不想這一待便是三年。許是投了趙守誠緣法,又許是得手不易,反而叫他舍不得,竟沒有抛開手去。雖說時不時有旁人,但女孩兒每每提出要走,總叫他好一番折騰。
到了年紀,自然要娶妻生子,承繼家業。第四年時,趙家為趙守誠尋了個好親家,乃是京兆杜氏的嫡次女,妩媚動人,大方得體,更兼有個得力的娘家。女孩兒原以為這回算是徹底解脫,誰成想趙守誠倒是貪心的很,妻子他要,可情人也不肯放手的。反正這般作為圈子裏也不鮮見,他只有這一個,倒還算的上是克制了。
女孩兒如何肯!她先前跟了他,便稱得上是寡廉鮮恥了,如若同個有家室的男人在一起,那便是不要臉到了極點,她自己都要罵自己無恥了。卻不想這檔口查出懷了身孕。這孩子來的不湊巧,趙家是不肯要的------孩子多得是,杜家這門親卻是丢不得。女孩兒被趙守誠催逼着去堕胎,恨不得一刀捅死了他,與他這孩兒不過是個禍根,與女孩兒來說這孩兒卻是自個兒的骨血,哪裏下得了這狠手!趙守誠強壓着她去醫院,她暗自籌劃大半個月,虛與委蛇,半路上尋個機會跑了,因到底有幾個至交好友,又提前準備了銀錢物事,東躲西藏,餐風露宿,連往家裏打電話也不敢,颠簸了大半年,在異地生了個女嬰。
說到此處,淮安心底滋味當真是複雜難言。那個女孩兒,他知道那是誰,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外婆李淑貞,而那個瘦弱的女嬰,就是他的母親趙婉晴。趙婉晴對這些往事絕口不提,直到她因病去世,顧淮安帶着她的親筆信和遺物來到顧家,慢慢查出這段故事,下定決心要為這兩個被趙家和顧家辜負的女人讨一個公道。今日,他聽着那些外人們的流言揣測,心底一時暗潮洶湧,難以平複。那兩個無辜受罪的女子,縱他後來與趙、顧兩家敵對,叫那些人付出了代價,但是如何又能償還她們被耽誤的一生呢?
這時,白鶴軒洗了手出來了,喊袁聞天去端菜,袁聞天自是乖乖去了。時至中午,故而菜色也頗為豐富,顧忌着淮安病才好了一些,便不見什麽大魚大肉,都是些清淡小菜。棗兒熬的粳米粥,煮的軟爛,正好下口。一份雞湯氽海蚌,湯清如水,色鮮味美,回味無窮。
一份雀巢香螺片,擺成個牡丹花的樣兒來,極是漂亮。一份清蒸加力魚,嫩滑甘美,醇香鮮爽。且有“扳指幹貝”“龍身鳳尾蝦”等菜,皆是酸甜适中,細嫩鮮滑。淮安口味偏甜喜淡,白鶴軒平素飲食随他,也少不得改了習性,這會子下廚,做了滿滿一桌閩南菜來,教淮安胃口大開。
三人也不分什麽賓主,随意落了座,只“食不言”的規矩到底還要講的,故而席間無聲,直到餐後,仆人來收拾了碗筷,三人便捧了茶盞慢慢啜飲,說些閑話。這話頭兒又轉回到先前,白鶴軒乃是白家嫡系,知曉的更多些,便道:“趙老三這事兒做得真不地道,沒誰看得起他。把人逼到那田地,還是對着個弱女子,不是個男人。說起來,那會子李小姐逃亡的時候,趙老三還遣了人去追,父親正巧從國外回來,因事情鬧得頗大,他也聽說了,他生性剛強,最看不慣這等行徑,便叫人攔下了,還命人去請了趙老二來,要他好生約束自家不成器的弟弟,免得日後為他拖累。趙老三一向畏懼自家兄長,這才罷了手。”
淮安聞言,清亮眼眸璀璨如星,默默一轉,凝望他許久,展顏一笑:“老爺子果然俠肝義膽,有豪傑氣,乃是一等一的英雄人物。”白鶴軒笑道:“他若是聽了你這話,只怕要喜得睡不着覺啦。”
白家老爺子是個頗有意趣的人物。他自幼金尊玉貴呼奴使婢地長大,骨子裏卻有種仗劍橫行的豪俠氣。他喜讀那些個江湖話本,年輕時也曾與三教九流交接往來,因為人疏闊,襟懷傥蕩,且身家厚實又手段了得,闖下偌大名頭,也做下不少行俠仗義之事。
如今白老爺子早已退位,然不耐煩老宅那些個勾心鬥角打機鋒的族人長老們,在自個兒的獨樂園閑居,與友人釣魚下棋、聽戲品茗,或是外出游玩,遇到不平之事便伸手管一管,實在惬意。當初白鶴軒久不成婚,急煞一幹族老,要白老爺子出面壓一壓,白老爺子便不以為意,直言現今兒白鶴軒才是族長,又早就成年,要過什麽日子只看他自個兒的心意,何必強拘着他,且随他去。後來白鶴軒帶了淮安進京,擺酒過繼,又鬧了一回,白老爺子只過來看了一眼,笑了一笑,給了淮安一串前朝紅珊瑚十八子壽紋手串,乃是好生在佛前供了七七四十九日的,囑他帶在身邊。這手串這會子就在淮安腕子上呢。老爺子頗喜淮安,見了面兒便有數不清的話兒說,常常能多在家盤桓幾日,在外游玩也常常惦念着,好吃的好玩的自個兒瞧中了,也不忘差人送一份兒給淮安,白鶴軒這親兒子倒退了一射之地了。
說到白老爺子,淮安便很有些想念,便問:“老爺子可還好?我好幾天沒去看他啦,想得很,明兒個咱們去他那兒罷。”白鶴軒卻搖頭道:“怕是不行,他前兒個打電話給我說想同凱風叔去九華山玩呢。”白老爺子生性随心所欲,想到便做,白凱風又對這大哥言聽計從,這會子只怕已經在去九華山的路上了。
眼見得到了午後時分,白鶴軒便親壓着淮安上樓睡覺,又喚袁聞天去了書房,中間隔了一個淮安,兩人也無甚好談,幹坐了一陣子,白鶴軒到底壓下心底火,緩聲道:“淮安少年心氣,好玩兒也是有的,我到底不能時時照料他,你既有這份心,可要好生陪他,衣食住行樣樣兒都要精心,不準叫他有半點兒不順意的。”袁聞天忙道:“那是自然-------”白鶴軒卻不管他,冷聲道:“淮安脾氣上是任性了些------”這話兒袁聞天哪裏敢應,笑道:“淮安這般的風姿不俗,性情溫柔體貼,聰慧過人,滿京城裏是尋不到第二個的。我得天之幸,能夠親近他,那是天大的福分,自然應當好生服侍,斷不敢有半分兒懈怠的。”白鶴軒看他不順眼,但這話兒确實入耳,便難得給了他一點笑模樣,又道:“淮安可不止你一個伴兒,你是知道的吧。”他盯緊了袁聞天,只看這小子心底怎麽想,若是敢有個不服氣,立時就大掃把趕出去,再給淮安找個好的。袁聞天只被他看得背後絲絲兒冒涼氣,當機立斷,賭咒發誓:“只要白家主能教我一輩子跟在淮安身邊,我便心滿意足。我能夠得淮安青目,已經是不敢想的殊恩,更多的那是絕不敢貪圖半分的!此言若有假,只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又道,“日後白家主但有吩咐,在下無有不從!”
白鶴軒冷哼一聲,不再看這滑頭小子,只覺得愈看愈是面目可憎,揮手叫他滾了。眼見管家領這小子出了留園,他出了書房,負手立在陽臺上遠望那滿園蔥茏,一池碧水,心底當真百味雜陳。
要說不甘心,那定然是有的。他得了淮安,已過了五年,卻只覺得是恍惚之間罷了。當初是怎生看上這小混蛋的呢,他竟一時間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了。只記得那一日他去金陵辦事,車子開過那雁栖湖,時值黃昏,日影西斜,天際一抹豔紅雲霞,綿延萬裏,湖畔碧樹成蔭,對影自憐。那少年人穿着簡簡單單白襯衣,拿着書,遠遠走來,袖子挽到肘間,露出半截白玉一般的手臂來,看見他們,點頭一笑,所謂濯濯然如春月柳,不外如是。他凝望片刻,直到他走過拐角,消失不見,依舊不能回神,心跳猶如擂鼓,幾乎不能呼吸,仿若十幾歲少年郎,一夕之間遇見了此生摯愛,那種欣喜激動惶恐不安,不可言說。
他費盡周折帶了他回來,朝夕相伴,然而卻不能解他憂愁。雖說淮安縱情任性,好似全無煩惱,然白鶴軒何等人,與他這樣日日相對,體貼入微,怎不知這少年人心底藏有心事?可惜縱是百般打探勸慰,亦不能得知,更不能消解。且白鶴軒還有一樁苦楚,他如今三十有二,淮安卻還是十八、九歲少年人,待到日後,他只怕要比淮安更先行一步,留自家寶貝兒在這世上孤零零一個無人照顧。他既有這顧慮,便早作籌謀,認了淮安作兒子,好在自個兒咽氣後叫淮安名正言順接管自個兒留下的一切,又擔心他沒個如自己一般知情識趣的體貼人相陪,寒時無人添衣餓時無人喂飯,想到凄涼處真恨不得哭幾場。想着寶貝兒多幾個玩伴兒也好,也能哄得他開心,故而縱使心底百般酸楚糾結,也按捺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話說寫這一章的時候簡直思緒泉湧啊,難道是因為高中狗血言情看多了的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