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聲名的氣勢在天地間鋪陳開,一切平靜如初,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謝瑾把快艇開回去,她在船上大聲呼喊:“喂……你還在不在?”
海風将她的聲音吹得很遠,而回答她的,只有幾聲海鳥的啼鳴。
“你快上來啊……”
“你還活着對不對……”
她一聲又一聲地呼喚他,直到聲嘶力竭。
耀眼的太陽挂在南方的天空,陽光漫空傾瀉在海面上,和萬頃碧波交融在一起,金光點點。擡眼相看處,海水幻化成人蛇的眉眼,五官深邃,睫毛又密又長,再一看,其實什麽都沒有。
謝瑾忽然泣不成聲。
最終活下來的只有她一個,虛幻得如同夢境。
傍晚時附近海域有漁船經過,謝瑾發射的求救信號彈倏地一聲沖向天際,殘留一路青煙。漁船帶她回到了最近的海濱城市,謝瑾坐在警察局裏講述這一切時,大起大落恍恍惚惚,回想起來竟然沒有一點真實感。
女娲轉世,人首蛇身,這既不是在拍玄幻電影,也不是在構思美國大片,警察自然是不信的,那位做筆錄的警官給她倒了一杯熱水,順便跟旁邊的同事說:“請個精神科醫生來看看她,她壓力過大出現了臆想。”
最後謝瑾只好改口,有關人蛇的存在變成了一個男人,她說:“我逃跑失敗,被傳銷組織抓了回去,閻經理很生氣,把我帶到了一間鄉間別墅,那裏關着一個男人……最後我們決定一起逃跑……”
只有謝瑾知道,她沒有産生幻覺,人蛇是真實存在過的,那天他站在快艇上,深邃的眉目俊美如冰雕玉琢,銀白色的長尾自然盤曲舒卷,氣勢恢宏華光粼粼,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唇畔浮動着些許笑意,他說:“謝瑾,希望你能逃掉。”
聲音溫溫潤潤,如同陌路相逢的一場告別。
謝瑾被警察送回了家,傳銷團夥也被一網打盡,暑假結束時熱氣也退了,她又重新回到了學校,校園裏的廣玉蘭筆直高大,而她抱着書本形色匆匆。
她再沒有看見過他,也不曾聽到過與他類似的傳聞。
直到一年後她從學校畢業,南下Y市找了一份工作。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都知道晉江的榜單競争是很殘酷的,如果喜歡,請多多留言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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褰裳扔了一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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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以上妹子的厚愛。
☆、他鄉再見,妖孽在人巅
Y市是沿海城市,經濟發達,以博彩業聞名全球,整座賭城宛如矗立在海邊的一顆明珠,繁華醉人,走在大街上都能嗅到金錢的味道。
那天工作不忙,同事八卦閑聊之中拿着一本雜志驚嘆,“又收購了一家賭場,年紀比我還小,這種人活在世上不就是讓人感嘆上帝不公平嗎?”
謝瑾自然也有八卦之心,湊過去瞧了瞧,目光落在雜志的那張照片上,她的呼吸猛然一滞。
那是一張年輕男子的正面照,大約二十出頭的樣子,他長得非常英俊,五官如雕琢而出,深邃立體,有幾分混血兒的味道,雙眉斜飛入鬓,一雙狹長鳳眸亮若寒星,性感的唇線微微上揚,似笑非笑的神色中,自信與倨傲不經意地流瀉而出。
讓謝瑾驚訝的不是他的英俊,而是他那張臉,分明和人蛇長得一模一樣。她幾乎叫了出來,“他是誰?”
“你連他都不知道?哦,也對,你來這裏沒多久。”同事極為熱情地為她講解:“龍誠,是Y市的傳奇,據說是做證券投資起家,三年前一個人來Y市發展,創造了同誠集團,如今在本市有九家賭場,包括享譽盛名的香樟大道新鳳樓、海濱的空中帆船賭場。”
同事說起對方最不可思議的地方,“三年前他才十九歲,而他開始做證券投資的時候根本沒成年。那個年紀,我還在學校混日子,人家就已經是億萬富翁,人和人還真是不能比……不過,據說他父親是二十年前蟬聯三屆的賭神,賭場上戰無不勝,後來隐退了。這個龍誠,就說要在Y市重新創造奇跡……”
謝瑾把雜志往後面翻了翻,又看到一張他的側面照,穿了一身得體的青黑色西服,他和人蛇的模樣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不同的是,他的右臉不再有疤痕,光潔如玉;頭上短發也不是栗色,而是東方人的黑色。當然,最大的差別是,他沒有華光粼粼的長尾,身材挺拔堪比模特。
理智告訴謝瑾,他不是去年和她一起逃命的人蛇,龍誠有父母,有身份,他三年前就是商界精英,這個世界始終遵循着唯物主義,人蛇或許是未被發現的生物體,或許是基因合成,他不是上神轉世,不會渡劫化成人形,他已經沉入海底,永歸寧靜。
但還有一個聲音在說,他們長得這麽像,說不定有什麽聯系呢?
謝瑾很想見一見龍誠本人。
原以為沒機會,沒想到她還真的見到了他。
Y市本年度的國際博彩業交流研讨會在九月如期舉行,當天風和日麗,會場所在的酒店門口擠滿了大批記者和工作人員,謝瑾就在其中,她聽到興奮的喊叫聲:“他來了,龍誠來了……”
順着別人手指的方向,謝瑾遙遙地看見了他,他在酒店門口下車,步伐沉穩,不緩不急地朝大門走去,後面跟着保镖和助理,衆星拱月一般。有一小會,他微微偏過頭,朝着她的方向看了過來,但也只有一小會,随意而疏淡,也許在看旁人,也許掃了一眼她身後的棕榈樹。
距離太遠,謝瑾看不清他的五官,她對他極為好奇,遂撒了個謊跟着其他參會人員混入酒店大堂,高高的圓形天花板上雕刻着希臘神話人物,靠牆的地方擺着許多花卉,在一株紅楓後面,謝瑾看到龍誠正朝旋轉樓梯走去,連忙跟上。
龍誠上了樓,謝瑾卻在通道處被攔下來,酒店工作人員面帶微笑禮貌道:“小姐,請出示你的邀請卡。”
邀請卡?謝瑾當然沒有那東西,她道:“我跟他們是一起的,邀請卡都在他們身上。”
工作人員挑了挑眉,依舊笑得和煦:“對不起,你沒有邀請卡不能進去,除非你和你的朋友一起。”
謝瑾讪讪,嘆氣,其實就算跟進去,她又能跟那位商界傳奇說什麽呢?難道說:“喂,你有沒有一個人首蛇身的兄弟?”
她轉身正欲離去,迎面過來幾個男人,全都是西裝筆挺,走在最前面的青年男人大約二十四五歲的樣子,個子很高,他穿了淺灰色的西服,臉部輪廓柔和,皮膚白嫩,清隽,文雅,唯獨一雙眼睛深邃幽暗,眼神淩厲如刀鋒。
謝瑾微微有些驚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路過謝瑾身邊時,停下腳步仔細看了看她,“謝瑾?”
“周志天?”謝瑾小聲念出他的名字,畢竟大家算不上特別熟,而且有兩年多不見,謝瑾口氣中有幾分不确定。
兩年前的暑假,謝瑾的父親還開着一家餐廳,周志天是餐廳的常客,他大概是很喜歡那個味道,一日三餐都在店裏吃;同時,他也租住在謝瑾家同一個小區,出入的時候碰見過好幾回,他長相出衆,眼神淩厲深邃,謝瑾對他印象很深。
七月底的天氣熱得可以烤熟雞蛋,周志天某天出來吃飯時熱得中了暑,暈倒在父親的餐廳門口,父女倆連忙把他送到醫院,一來二去就熟了,沒事的時候幾個人還能聊一會天。
那個暑假結束的時候,周志天辦完事走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不過,一個月後,父親收到了一筆錢,附言很簡單:“你做的菜很好吃。”
那筆錢也許是感謝費,也許是小費,父親當時一拍大腿:這小子果然有錢!
父親猜對了,謝瑾看了看面前的周志天,西服應該是量身定做,顆顆紐扣無比精致;而他身後跟着幾位男士,個個都是精英打扮,卻面容拘謹,看起來更像是他的下屬。
貍貓變太子,哦不,青蛙變王子……電影中的狗血情節在生活中淋漓盡致地上演。
周志天對謝瑾父女還有些印象,父親做得一手好菜,絲毫不遜于大酒店廚師的手藝;女兒長得也算标志,為人和善,周志天問起:“你怎麽也來了Y市?”
“大學畢業,工作在這邊。”謝瑾道,Y市的薪資待遇在全國是比較高的。
好歹有點交情,周志天示意助理遞過去一張名片,揚了揚眉:“你一個女孩子孤身在異鄉工作也不容易,既然來了Y市,以後遇到什麽麻煩盡管找我。”
謝瑾接過他的助理遞過來的名片,看了看上面閃光的名頭,忽然想起什麽,指着前面的大門擡頭問道:“你帶能我進去嗎?”
這當然不是問題,周志天點頭應下。
謝瑾跟着他進入大廳後,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周志天自然知道她混進來是有目的的,問起:“你進來想做什麽?需要我幫忙嗎?”
謝瑾已經看到龍誠的身影,向周志天示意:“我想認識他。”
周志天覺得自己被謝瑾華麗麗地無視了,口氣略冷:“為什麽?”
“因為他長得像我的一個……朋友。”謝瑾答道。
周志天搖了搖頭,“老套的搭讪手段。”
遠處龍誠帶着保镖轉向另一扇門,不一會身影消失,謝瑾怕失去這次機會她就很難再見到他,跟周志天揮了揮手,連忙跟上。
她的行動早已在對方的注意中,龍誠身後的保镖阿進開始提醒老板:“後面那個女人好像在跟蹤我們,從酒店大堂一路跟上來。”
“我知道。”龍誠想知道她想幹什麽,拐過拐角,他和保镖都躲在牆後等她,謝瑾跑步追上,拐彎時差點撞在他們身上。
阿進把謝瑾拎到一邊,滿眼警惕地看着她;龍誠抱着胸,看向謝瑾的目光陌生而疏離,“小姐,你跟了我們一路,到底想做什麽?”
“我,”謝瑾的胸膛微微起伏,“我以為你是我的一個朋友。”
龍誠挑眉:“你認錯人了。”
謝瑾擡頭看着他的臉,那眉,那眼,和記憶中的人蛇一模一樣,謝瑾忍不住說出口:“你長得真的很像他。”
龍誠輕嗤:“老套的搭讪手段。”
他和周志天說了同樣的評價,而謝瑾,被工作人員請出了酒店。
謝瑾來到這處酒店是有工作任務的,她所任職的公司在酒店東面的會場有展臺,沒打招呼離開這麽久,回到崗位上免不了被主管數落一番,下班時都讓其他人先走,讓她一個人留下收拾東西帶回公司。
斜陽拉長城市的影子,海風輕柔綿軟,路上有不少散步遛狗的人。謝瑾抱着東西走過酒店門前廣場時,又遠遠地看見了龍誠的身影,一輛邁巴赫停在他的面前,他的保镖正為他拉開車門。
有權有勢,富有多金,謝瑾忍不住猜想另一種可能——會不會是他搞了個地下研究所,把他自己的基因拿出來研究,從而造出了人蛇?美國電影不經常這麽演嗎?
要是龍誠知道她這個天馬行空的想法,估計要被吓得不輕。
作者有話要說:
☆、他鄉再見,妖孽在人巅
謝瑾發散的思維被一陣犬吠聲拉回來,花圃中竄出兩只獵犬,體型高大,肌肉發達,如狼一樣強悍結實,不知道受到了什麽刺激,竄出來直接朝就近的酒店保安咬了一口,鮮血淋漓撕下一塊皮肉。
保安發出痛苦的嚎叫,立即揮舞着手中電棍驅逐獵犬,身邊的幾個同事一起幫忙,獵犬狂吠跳開,其中一只朝謝瑾的方向竄去,速度迅捷,直接對着人張開血盆大口。
灼熱的腥氣噴在謝瑾的大腿上,尖利的獠牙已經觸碰到皮膚。
幾乎是同時,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一根電棍從遠處飛了過來,直直擊在獵犬的頭部。
獵犬不知是被電暈還是被砸暈,直接癱倒在地。
龍誠站在不遠處,面色微亂。
他的保镖阿進還站在汽車旁邊,滿臉詫異,他可是親眼看到老板都已經坐到位置上,快速跨步而出,奪過酒店保安手中的電棍,轉身,扔出去,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在阿進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完成。
更要命的是,幾十米的距離,他居然……居然準确無誤地擊中目标。老板,你身手好也就罷了,反應還如此之快,這是準備炒掉他這個小保镖的節奏嗎?
龍誠不知阿進心思,他朝謝瑾走過來,路過另一只獵犬時,狂吠不止的獵犬忽然安靜下來,它驚懼着逃到遠處,口中發出低低的嗚咽聲,身體縮在一團,警惕又恐懼地看着龍誠。
阿進為獵犬默哀,老板你太恐怖了,連狗都被吓成這樣。
龍誠站在謝瑾面前,“你沒事吧?”
雖然獵犬那一口沒有狠狠地咬下去,但牙齒還是刺破了皮肉,少量鮮血滲出來,龍誠眉頭微皺,“阿進,送她去醫院。”
龍誠臉色不太好看,帶謝瑾上車的時候口氣略冷:“城市裏能養這種大型獵犬嗎?還敢随随便便放出來。白源,去查一下誰的狗,太不像話了。”
白源是他的秘書,連忙點頭應下。
謝瑾被送到了一家私人醫院,大腿上只有兩個淺淺牙印,包紮之後并無大礙,醫生說要把狗帶過來抽血化驗,若是沒有攜帶狂犬病毒就不用打疫苗,免得濫用抗生素。
化驗結果第二天才能出來,謝瑾向龍誠表示感謝,并準備回家。龍誠今天的心情不是太好,在車上的時候就把西服外套扔給了助理,此時煩躁地松了松領帶,橫謝瑾一眼:“今天住院,明天結果出來再說,跑來跑去不嫌麻煩。”
謝瑾弱弱道:“這麽點小傷就住院,醫保肯定不給報銷。”
龍誠發出一聲輕笑:“狗的主人應當賠償。”
他沒有再多說,離開了醫院,而謝瑾覺得,他一動一語之間,天生的優越感沉澱而出,眼神中的自信與倨傲和人蛇如出一轍,而且他和人蛇有一個共同點——扔東西扔得特別準。
一個健康的人呆在醫院,謝瑾很難适應,無聊得在屋裏走來走去,瞥到牆角有一星閃光,她彎下腰去把東西撿出來。
那是一支領夾,上面鑲嵌着一排碎鑽,做工精致,謝瑾之前在龍誠的領帶上看到過,大概是他之前扯領帶弄掉了。
她把領夾放在一邊,準備第二天還給他或者給他的下屬。
但第二天醫生說無需打疫苗,謝瑾一高興就把這事忘了,下午換過傷藥,阿進來了醫院,禮貌地朝她微笑:“謝小姐,我負責送你回去。”
阿進一身古銅色肌膚,健壯魁偉,在車上的時候謝瑾瞄了瞄他手臂上粗壯的肌肉,忍不住道:“把我放在地鐵站就行了,你是龍先生的貼身保镖,還是跟着他比較好。”
“龍總讓我送你回去。”阿進一邊開車一邊道。
“這太大材小用了。”
阿進淚流,大材小用,那至少還是有用的,他是退伍的特種兵,身手在一衆保镖中是最出衆的,但自從跟了他的老板以後,他驚奇地發現,老板比他的身手還好!
而且龍誠好像很不喜歡別人貼身跟着,除了大場合阿進跟在他身後充充門面,其餘時候阿進多是閑着。秘書白源好幾次都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他,阿進知道,白源一定在想,這個月薪幾萬元的家夥到底是請來做什麽的?
白源是美國耶魯大學畢業的MBA,阿進可沒有那麽高的學位,天知道他什麽時候會被炒掉。
汽車路過一座廢棄的游樂園,遠遠地能看到摩天輪的半個圓環,阿進示意游樂園,“龍總下午在裏面看這塊地,他只喜歡帶公司高管,不喜歡我跟着。”
阿進真的想做一個好保镖,問題是老板不給他機會,他只能兢兢業業充當司機把謝瑾一路送回家。
回家後整理東西,謝瑾才發現那枚領夾還躺在自己的拎包中。
領夾精致漂亮,價值不菲,謝瑾無意私藏,仍是想還給龍誠,她沒有對方的聯絡方式,以後怕是難得碰面。想起阿進說下午龍誠在游樂園視察,謝瑾連忙打車前往游樂園,說不定還能遇見他。
游樂園是二十多年前的建築,幾年前就廢棄了,謝瑾剛下出租車就聽到遠處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如同六月炸雷。
她擡頭看了看天,風和日麗,天空萬裏無雲,絲毫不像要下雨的樣子,謝瑾并不多想,進入游樂園走了沒多遠,她看到兩個男人步履匆匆,其中一個是她昨天見過一面的白源。
謝瑾喊他:“白秘書……”
白源面色緊張,看到了謝瑾并未停下,反而和同伴快速進入旁邊汽車,急匆匆像是被火燒着了尾巴,哐當一聲拉上車門,絕塵而去。
謝瑾看着汽車遠去揚起的塵埃,暗罵,太沒有禮貌了!
遠處還停着一輛車,流線型的車身,亮閃閃的漆面,車牌號卻極為普通,謝瑾認得那是龍誠的車,她昨天還問過他關于車牌號的事,“龍先生,為什麽你的車牌號不是8888或者9999之類?而是這種毫無特色的數字?”
龍誠說,車牌號是我媽媽的生日,我覺得吉利。
車還在這兒,龍誠應該也沒走,謝瑾忍不住腹诽:保镖不貼身跟着老板也就罷了,現在連秘書都跑了,龍誠這老板當得真有特色。
繞過廢棄的滑行水道,一座建築廢墟出現在謝瑾面前,牆體已經碎裂倒塌,濃厚的粉塵如同烏沉沉的煙霧環繞着它,緩緩地飛揚蔓延。
看着那些尚未落地的塵埃,謝瑾忽然明白了之前聽到的并不是雷響,而是爆炸聲。
建築物已經完全坍塌,看不出之前的模樣,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想起白源帶着人慌慌張張逃離的模樣,一種不妙的感覺在心裏升起。
謝瑾走近廢墟,飛揚的粉塵嗆得她咳嗽不止,她捂住口鼻,繞着廢墟走了大半圈,看到碎磚石上挂着一塊青黑色布片。
布片的質料上乘,摸起來像是專門做西服的料子,看起來像是不久前才掉落在此地。
太陽已經西斜,穿過摩天大廈的陽光将謝瑾額前碎發染成金色,她小心爬上廢墟,快到頂上時,她的呼吸猛然一滞。
碎磚石中露出一段尺餘長的軀體,比水桶略細,上面長着淺色細鱗,圓滑如蟒蛇身軀。
去年八月的記憶紛亂而來,閃電交加的雨夜,她抱着一截軟綿的尾巴支撐漫長的孤獨和恐懼;碧藍色的海水在天地之間鋪陳開,四野茫茫惟剩一艘小艇作為支點,人蛇臨風站立,白色長尾卷曲自如。
廢墟安靜得落針可聞,謝瑾的心跳一下一下清晰如擂鼓。
她再往上爬了兩步,建築橫裏斜裏倒塌,傾倒的牆體形成的空檔處,露出一個男人的上半身,他的臉上落滿厚厚的灰,幾乎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胸部之下被倒塌的碎磚牆掩埋,他還沒有死,一雙眼睛還睜着,眸子濃黑如墨。
謝瑾幾乎失聲,“是你。”
她還想說什麽,遠處忽然傳來人聲,謝瑾慌亂地拉過廢墟上的一張破門板,遮在牆體的空檔處,擋住人蛇的上半身,再壓上幾塊磚頭。
遠處三個男人跑過來時,謝瑾已經把那截露出的尾巴遮好,她猜得不錯,對方并不是救援人員,個個身板結實,面色狠戾。
他們看向了廢墟上的謝瑾,眸色警惕,大吼:“你在這裏做什麽?”
謝瑾從廢墟上站起身,不答反問:“這棟樓怎麽塌了?”
“塌了關你什麽事?”
“我專程來看這棟樓,”謝瑾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作憂傷狀,“人成各,今非昨,我來尋找我遺失的青春,當年,我和我初戀男友就是在這裏認識的……沒想到這裏所有的建築都還在,唯獨這棟樓塌了,就像破碎的年華,任憑我們撞破了頭也無力阻止……”
“媽的,裝什麽文藝青年!”其中一個男人受不了她那酸樣,罵道:“神經病!”
幾個男人在周圍草草查看一番,又快速離開,神神秘秘就像有什麽密謀。
他們走了好一會,謝瑾又爬上去,掀開門板,看到了龍誠那張臉。
龍誠臉上的血污和灰塵混在一起,唯獨一雙眸子黑亮,他看着謝瑾,竟然虛弱地微微扯出一個笑,“你好,又見面了。”
謝瑾俯視他:“你現在怎麽不說‘你認錯人了’或者‘老套的搭讪手段’?”
龍誠無力,女人原來這麽記仇。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大家的留言,真的很開心。不過周末想出去玩一下,明天不更,請見諒。
周绾绾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6-13 16:35:34
美琳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6-13 20:49:03
何苡織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6-14 10:19:03
感謝以上土豪妹子的厚愛,好基友,一輩子。
☆、他鄉再見,妖孽在人巅
謝瑾聞到空氣中浮動着血腥味,又軟了心腸,“你怎麽搞成這個樣子?”
“被白源出賣暗算。”明明聲音低如蚊吶,龍誠卻說得風輕雲淡,這兩年生意擴張得快,難免剝奪了他人利益,有人想除掉他也在情理之中。白源肯定是被其他人收買,故意将他引到這棟建築。
整棟樓早已經布置好炸藥,爆炸來得異常猛烈,轟隆隆連續不斷,四層樓的建築都被炸為廢墟,碎石亂飛,沖擊力巨大,在被沖擊波震飛的瞬間,他奮力向上跳起,情急之中雙腿化作長尾卷住牆體以防止自己被掩埋。
若不是他身體異于常人,恐怕早已經被炸成碎片被掩埋在磚石底下。
那幾個男人也料定他被埋在廢墟深處,所以只是草草地看了看廢墟,回去給老板報告去了。
碎磚石到處都是,他整個人被嚴重砸傷,血跡打濕了襯衫,謝瑾看着血肉模糊的龍誠,肉跳心驚:“你堅持住,我,我去叫人來救你。”
“不要,我身邊恐怕還有奸細,”龍誠擡起手阻止她,尾巴上的骨骼被砸斷,他沒有辦法再恢複人身,眼神清清涼涼地看着謝瑾,“而且,我不想讓別人知道。”
“可你需要醫生。”
“我不需要。”滿身血污的龍誠微微搖頭,灰塵之下,他臉上的神情并不清晰,眼神卻明亮得如同月光下的清泉,聲音又低又細,“我知道你會幫我,現在,把我弄出來。”
謝瑾咬了咬牙:“你真的确定這麽幹?”
龍誠輕輕點頭。
謝瑾徒手搬開壓在他身上的磚石,她能挪動小塊的,但那些掩埋他尾部的大塊磚石她無法徒手挪動,她站起身:“我需要去找工具,你堅持住。”
龍誠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他并不擔心自己堅持不住,他只擔心被人發現他的秘密。
謝瑾離開之前又拖過木板和少量碎石将他掩蓋好,龍誠躺在原地,眼簾微垂,周圍盡是灰土,光線越來越暗,寂靜的黑暗四處彌漫,遠遠的,還有汽車奔馳的聲音在訴述城市的繁華,可一切都那麽遠,遙遠得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等了許久,頭上的木板被掀開,外面已經是薄暮黃昏,昏暗的光影中,謝瑾背着一包東西,夕陽為她纖細的身影鍍上一層光暈。
謝瑾戴上手套,拿起鐵釺用力撬動壓在他長尾上的磚石,有好幾下聽到他發出輕微的痛哼聲,謝瑾忙停下手,“弄到你了?”
“別把我的尾巴徹底弄斷了就行。”龍誠額上滲出細密汗水,眼睛痛得眯起來,卻還有心思打趣:“我可不是壁虎,斷了不知道還能不能長出來。”
謝瑾哭笑不得。
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謝瑾把他弄了出來,龍誠身上的襯衫西服早已經辨不出原來顏色,長長尾巴上全是血污,軟塌塌地癱在地上,如灰褐色的布帶。
謝瑾覺得他殘廢定了,再一次問他:“你真的不需要醫生?”
“不需要。”龍誠堅定道,從口袋中掏出車鑰匙遞給她,“把我的車開過來。”
謝瑾接過鑰匙,把汽車開到廢墟旁,龍誠下半身被嚴重砸傷,已經處于半殘廢狀态,謝瑾半扶半拖地把他弄下來塞進車中,長尾彎曲重疊,占據了整個後排車廂的空間。她坐到駕駛位置上,關好車窗,發動引擎朝東南方向開去。
夜晚的城市閃爍着千萬盞霓虹,在五彩柔光的輝映中,宮殿式的建築美得像人間仙境,謝瑾卻沒有半分心思欣賞,不斷從後視鏡中看龍誠的狀态。
Y市的交通鮮少擁堵,況且此時已經過了下班高峰,汽車行駛起來十分順暢,不料到達大橋時汽車排起了長龍,警察在橋頭設了路障,對所有準備過橋的車輛進行檢查,一輛一輛查看放行。
“有警察查車。”謝瑾沒料到會出這個意外,回頭問龍誠:“怎麽辦?”
“馬上調頭,換條路走。”龍誠的長尾已經車廂占滿,随便往內看一眼就能看出異樣。
“這裏不能調頭。”謝瑾道,警察距他們已經不遠,三四輛車的距離,“況且都走到這裏了,突然調頭,更容易引起警察注意,他們說不定就追上來了。”
“不調頭難道等他們盤查嗎?”龍誠可不願意這個樣子暴露在人前。
謝瑾深吸一口氣,握緊方向盤,踩油門的時候把方向盤旋轉到底,直接岔入旁邊的車道,調頭順着濱海大道疾馳而去。
橋頭的警察立即注意到這一輛忽然調頭逃逸的車,“那輛車跑了!”
警察守在這裏是為了緝拿兩名危險歹徒,半小時前市裏發生了一起大事件,兩個歹徒發瘋一樣殺了數人,而後搶車朝城北逃逸,他們身上不僅有槍支,甚至還有大量自制炸藥,極為危險,一批警察在追捕他們,另一批在開往城北必經的橋頭處設立了路障,意圖攔截歹徒,此時一看有人突然調頭,料定那輛車有問題。
“快,追!攔住那輛車!”兩輛警車快速追出來。
警笛大響,紅色的警燈閃爍不停,幾輛摩托警車也加入追捕大軍,見縫插針在車流中疾馳,誓要逼停前方的黑色轎車。
“警察全上來了。”謝瑾叫苦不疊,“怎麽辦?”
“上人行道。”龍誠覺得今天果真是精彩缤紛的一天。
謝瑾看準兩個綠化樹的間距,猛踩油門,駕着車沖上濱海路的人行道,在海邊的石頭護欄邊險險停下。
龍誠立即打開車門,用盡全力爬出去,直接從護欄的空隙中滾入大海中。
他的身影剛消失,後面的警車已經追上來,快速把謝瑾的汽車包圍。
謝瑾打開車門走出去,雙手舉過頭頂,無辜地高喊道:“我什麽都沒幹。”
警察見她是個女人,一時意外——那兩個歹徒可是男人。
他們上前把謝瑾團團圍住,又朝車內看了一眼,裏面沒有其他人,警察口氣不善道:“什麽都沒幹?那你幹嘛調頭就跑?”
謝瑾弱弱道:“我沒帶駕照,怕你們扣車罰款。”
她還争辯道:“我有駕照,真的有,只是今天沒帶。”
說着她報了一串駕照號碼。
警察無語,他們查看謝瑾身份證的時候,對講機裏傳來訊息:“歹徒目前在西陽路逃竄,正朝大橋駛去,距離一公裏以內,黑色轎車,號碼XXXXX,快速攔截,快速攔截……”
“收到指示。”
緊急時刻,警察哪有空來理謝瑾,連她所開的汽車都沒時間扣下,沒收了謝瑾的身份證快速上車,那句“明天自己去警察局報道”還在風中飄蕩,人已經乘車飛馳而去。
也幸虧他們沒時間,不然要是他們多查看一番,定會發現後座上有血跡,謝瑾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謝瑾重新上車,往前開了兩裏路後拐向小路,直接把車開到海邊。
此處偏僻,遠處樓宇的微光洩在黑暗的水面上,幽幽暗暗。謝瑾站在海邊,握着手電筒不斷朝海面掃光,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像是在發射某種約定好的信號。
半小時後,水岸相接處出現一個腦袋:“謝瑾——”
海水載着暗夜的風靜靜流淌,他的聲音清涼而幹淨。
謝瑾忙跑過去把他扶上來,他身上的傷口大部分已經不流血,但經過水一泡,白慘慘的,更加猙獰吓人。
此後一路沒再出岔子,謝瑾順利把車開到一棟海濱別墅,輸入密碼開啓大門,扶着龍誠進屋。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龍誠不認女主也不光是傲嬌的問題,如果沒有絕對的信任,這位商業傳奇絕對不會承認還擁有另一個身份,這是他和他家族最大的秘密。
當然,不可否認,他的确很傲嬌。
感謝朱雀投的地雷。
☆、他鄉再見,妖孽在人巅
別墅背靠山丘,憑海臨風,地上建築三層,地下深度未知,內部建築并非奢華至極,但裝備了最先進的高科技設備,可以聲控調整屋內的溫度、濕度、音樂等環境,且中央控制系統會記住個人喜好,無論走到那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