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喬兮水被綁着手,既不能抱他一下,也不能握握他的手。
夢中情景猶然歷歷在目,他難過得像被石頭壓住了心口,一口氣都喘不過來。
為什麽?
他心想,從前安兮臣是那麽好的一個人,哪怕出身肮髒不盡人意,也不該因為林泓衣區區幾句話就被唾棄被厭惡,淪落到這種地步。
沒有人管安兮臣了,但他不能讓安兮臣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喬兮水想要他活着,活下去,沉冤得雪。
為此,喬兮水得做點什麽。
喬兮水心裏敲着算盤,翻過了身,盯着安兮臣半張睡顏,心裏暗搓搓的想。
誠然,安兮臣如今一條命懸在深淵邊上,是涅槃術半推半拉的鎖着他的魂。他已經只有一條路了,那就是等死。
但系統說會給他一條生路,那就肯定是有機會的。系統這科學東西在這一切以修仙為主的世界裏無疑是一個bug,說不準還真能有什麽能力。
放手搏一搏,總比等死來得強。
現在離立冬還有些時日,喬兮水對安兮臣的影響力又比想象中大得多。
他肯定還有機會——救安兮臣的機會。
第二天一早。
喬兮水正襟危坐,看上去像個入了敵營視死如歸威風凜凜的壯士某。只不過被綁着的雙手配上他嚴肅威武的表情,有那麽點滑稽。
但這不重要。安兮臣剛洗了個臉回來,衣服還沒來得及換,這位喬壯士就一臉嚴肅的對他說:“師兄,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正背對着他的安兮臣聞言,“啊?”了一聲轉過頭來,眨了眨眼,有點莫名其妙。
喬兮水卻從不輕易放棄。他不依不饒胡攪蠻纏的纏着安兮臣,安兮臣又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只得留在卧房裏,聽床上那人滔滔不絕喋喋不休侃侃而談了兩個時辰的“故事”。
也不知道喬兮水那麽多一個類型的故事都從哪聽來的。故事裏的主人公都只點明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好人必有好報,人在做天在看,決不能放棄自己,人間自有真情在,這個世界還愛你之類雲雲。
深切體驗過人間荒唐的安兮臣不由得聽得一陣惡寒,可喬兮水一講起來還沒個完,口若懸河如銀河三千尺,遙遙望不着盡頭。
兩個時辰後,饒是安兮臣心再軟,也耐不住喬兮水這般折騰了。
他煩躁的揉着頭發,不耐煩地怒道:“你說完了沒有,你到底想說什麽!?”
喬兮水被他兇也還笑嘻嘻的,嘴巴一咧露出兩排大白牙來,拍馬屁說:“師兄這麽聰明,不用我說也明白中心思想的嘛!”
安兮臣更煩了:“你是不是腦子缺根筋!?要是這種狗屁不通的東西就能把人從歪路上拉回來,那天底下那麽多魔修早都嘤嘤哭着去各大仙門門口投案自首了!”
喬兮水卻還是笑嘻嘻的,道:“我知道啊!”
安兮臣被他這番無理取鬧的作為氣的夠嗆,還欲再說幾句,但一對上他那燦若天邊星辰的笑,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張了張嘴,啧了一聲,不再說話,甩袖走了。
真是莫名其妙。
——但莫名其妙并不是一時的。
緊接着,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他都被迫聽了一遭類似于狗咬呂洞賓然後呂洞賓炖了狗的另類邪不勝正的勵志故事,聽得耳朵長了繭。
關鍵是喬兮水一個故事接着一個故事,恐怕路邊說書的都沒他能說。說的時候滔滔不絕津津樂道代入感極強,就好像那炖狗的呂洞賓就是他喬兮水本人。
時間一晃過了半個月,安兮臣——不,魔修界殺人如麻的恨兮君要瘋了。
喬
兮水足足給他講了半個月的邪不勝正的勵志故事!!
這人他娘的是腦子有坑吧!!
現在的安兮臣今非昔比,若說從前他軟弱溫柔,那他現在就是暴躁狠厲,不知多少次他都忍不住想,把喬兮水一道雷劈死算了,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還能圖個清靜。
這都是拜涅槃術所賜。他一年裏被血洗了魂魄,手上沾了那麽多血,難免心理扭曲一時沖動,連情義什麽的都能不管不顧。
他一邊想着殺了喬兮水,一邊又看着喬兮水就心跳不停。
恨兮君在這樣的風雨飄搖中,感覺自己遲早要瘋。
好不容易能在立冬之前清靜一段日子不被刺激,誰知道喬兮水非要想着法刺激他。
于是,某次風滿樓領着餘歲途經恨兮君的地方時,就聽裏頭傳來了撕心裂肺崩潰又心碎的吶喊:“閉嘴!!我求求你了行不行!!把您那金貴的嘴給我閉上吧!!我不想聽!我不聽!!”
風滿樓和餘歲兩人都被吼懵了。一同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了這間一向比墓地還安靜的房子。
就在二人驚詫于一向沉默不言忍痛不語的恨兮君居然也有一天被人逼的喊叫時,恨兮君又撒開嗓子吼了:“你消停一會兒行不行!!我求求你了你放過我吧!!!我不聽我真的不聽我聽了我也不會改的!!滾吧!!你滾吧!!!我不要你了還不行嗎!!!”
不知裏頭的人說了點什麽,恨兮君忽然安靜了。
但這幾句話已經足夠驚人。風滿樓和餘歲暗搓搓的互相看了一眼,又把眼神飄回了恨兮君的房屋上。
一片寂靜。
這本是這間屋子的常态,但不知為何,此刻竟顯得過于死寂,甚至有些詭異。
喬兮水又做什麽了?
餘歲暗搓搓的心想,暗地裏捏了把汗,轉頭悄悄看了一眼他的主子風枭君。
風滿樓眼睛一直眯着。他是個瞎子,也看不見什麽,但他就這麽直勾勾的盯着,也不知能盯出什麽名堂來。
盯了一會兒,他忽然聳了聳肩,道:“應該沒什麽事。”
說罷,他轉身走了。
主子這麽說,餘歲也不好說什麽。只好擔憂的看了眼恨兮君的屋子,跟上了風枭君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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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兮空忽然打了個噴嚏。
“怎麽了。”方兮鳴聞聲擡頭,皺了皺眉,問道,“感冒了?”
“是嗎?”池兮空摸了摸鼻子,吸了口氣,擡頭看了看方兮鳴,道,“怕是吧,都秋末了,我們山高風大的,感冒也正常。”
“小心點。喬師弟又不在,清風門又沒有藥修,你感冒了可沒得治。”方兮鳴又低下頭去,別樣的關心道,“到時候還要勞煩我去看你,挺麻煩的。”
池兮空把茶放到桌上,聞言愣了須臾,才反應過來方大掌門竟是在關心她。她不禁掩口噗嗤笑了一聲,道:“是,謝師兄關心我。”
方兮鳴不言,拿起茶抿了一口。
池兮空坐在他旁邊,二人隔了一張桌子。桌上燭火搖曳,照的兩杯茶水都粼粼發光。
她接着道:“師兄來找我做什麽?”
“找你商量點事。”方兮鳴道,“關于林無花回來那天的時候,有幾件事我有些在意。”
“師兄是說安瘋子押着她來清風門的時候嗎?”池兮空說罷,臉上不禁因為安兮臣這叛子泛上幾絲厭惡來,壓住心緒道:“那有什麽可在意的?”
方兮鳴看了她一眼,明白她打心底裏怨恨安兮臣。于是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道:“你先說說,那天是都出了什麽事?”
池兮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