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章
喬兮水站在橋邊,抱着獅子頭,看着小橋流水嘩啦啦。
這座師子橋是林泓衣命名的。皇上對道法與仙神饒有興趣,林泓衣作為天下名門清風門的掌門,年輕時曾在演武上奪冠三次,和皇上是君子之交。
所以林泓衣命名這座橋時,皇上也給了他一個面子,修繕了當時有些破爛的師子橋。将當年一座小破橋修成了能容納上百人走動的大橋,甚至成了京城之最。
也正好師子諧音獅子,幹脆橋頭橋尾都修了獅子頭,就連兩邊也修了排排坐的獅子。其用心程度,估計對皇後娘娘都沒有這麽上心。
喬兮水此刻就站在橋中央,抱着一個圓滾滾的獅子頭,嘴裏含着塊糖,覺得頗為無聊。
還是早上,這個地方就已經空空蕩蕩了。攤販都急着去演武場那邊擺攤賣東西,畢竟沒人會對着空氣吆喝。
昨晚還熱鬧非凡的地方此刻安靜至極,陣陣涼風吹過,喬兮水無聊的要命,嘆了口氣,仰起頭來,嘴裏毫無意義的大叫:“啊————”
只有風聲回答他。
喬兮水沉默了一會兒,又叫道:“安兮臣——”
仍舊無人應答。
演武場那邊傳來的喊叫聲些微傳了過來。這邊離那邊三五分鐘的腳程,能傳的這麽遠,想也知道那邊是有多人聲鼎沸。
喬兮水有點後悔。一開始他覺得不用參加演武很輕松,因為不用繃着張臉裝樣子。
可惜他現在寧願去裝樣子,也不願意在橋上跟水裏的魚大眼瞪小眼。真的是太無聊了,這才剛過去半個時辰,他就已經不知道該幹什麽了。
他先回客棧看了一眼,安兮臣昨晚沒睡覺,估計白日裏要睡。也不知他老人家的生物鐘怎麽就晝夜颠倒了——結果安兮臣不在。
他不在,喬兮水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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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安兮臣的關系顯而易見,只要安兮臣想,隔着十萬八千裏都能瞬移到他身邊。而他若是想見安兮臣,那最快的辦法是睡覺,夢裏夢見他也算作相見。
差距,這就是差距。不甘心嗎?不甘心也不行,因為人家安姑娘強呀!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強的能把男主按在地上摩擦呀!
你呢,你喬兮水算什麽?你個輔助,讓你一個人打你有什麽輸出?菜逼。
喬兮水越想心情越低落,最後低下頭嘆了口氣。
“公子,你在這裏做什麽呀?”
喬兮水吓了一跳,擡起頭來一看,一位持傘的紅衣少女笑眯眯的看着他。
冰肌玉骨明眸皓齒,面貌是極其好看。且前凸後翹,胭脂水粉抹的也恰到好處,是位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
她一雙媚眼如絲,眼中秋波多情。似兩池旋渦,不由分說地将人卷入其中,直至最深處。
喬兮水一與她對上眼,忽然心中一滞,周身涼風習習與清冽水聲忽的遠去,一瞬仿佛與世隔絕,眼中只餘面前這位絕世美人,漸漸竟連呼吸都急促,胸口發悶,喉間像是有一把火在燒。
打碎這一切的,是一把劍。
一把裹着暗雷從天而降的劍。
涼風與水聲又沖進他的世界裏,喬兮水還沒反應過來,忽然被抓住了手腕,連個音都沒蹦出來,就被迫和那人一同跳進了水裏,轉瞬間消失在潺潺水聲中。
喬兮水本意欲開口說話,這一下喝了一嘴水,差點沒被淹死。
他下意識的閉上了眼,憋住一口氣,死死抓住身邊人的胳膊,不敢松手。
他沒有看見水裏暈開的血。
上了岸後,喬兮水立刻爬到一邊咳嗽了幾聲,他落水時反應遲鈍,水灌進了他眼中,也灌進了他嘴裏,他喝了好大一口水,全嗆在了喉嚨裏。
喬兮水緩過勁來後吸了吸鼻子。感覺腦袋昏昏脹脹的,眼睛疼的要命,水也灌進了耳朵裏,他拍了一會兒腦袋,才終于耳清目明了些許。
喬兮水頭疼欲裂,回過頭去,正欲問些什麽,然而眼前情形直接将他的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裏。
血從岸邊滴落到安兮臣的位置,而水中鮮血已經暈開,成了一片血池。
可他并沒有流血。
反觀安兮臣倒在地上,毫無聲息,身下一片血跡。
“安兮臣!”
喬兮水慌張喚了他一聲。安兮臣渾身一顫,姑且還算有反應。
喬兮水慌忙奔過去,見他掩于長袖下的手臂上文字再度出現,幽幽閃爍着血光。
喬兮水心裏咯噔一聲。
他連忙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把他慢慢扶了起來。過程中他一聲也不吭,牽扯到傷處也是不哼一聲,安靜的像是死去已久。
喬兮水快怕死了,他将人翻了個身一看,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心中還是漏了一拍。
他身上的傷并不像上次那樣多,只有一處。
這一處,偏偏是最致命的心髒。
那一處鮮血不斷湧出,正如上次一樣,大有流成血河之勢。上次身邊太暗,喬兮水沒能看清,此時一看,因為失血過多,安兮臣臉色白的可怕。他皺着細眉,緊咬着唇,将所有苦痛壓在喉間,不發出一點聲音。
喊疼就是認輸,而他不願認輸。
喬兮水快被他流的血吓死了,連忙給他施了法術。
心口那一處傷漸漸随着熒光點點愈合,他緊皺的眉頭也緩緩松開。最後法術進行到一半,安兮臣睫毛抖了一下,有些艱難的睜開了雙眼。
喬兮水都要讓他吓哭了。人不論強弱仙魔,也不論高低貴賤,誰的致命處都在心髒。心髒被人捅一刀,那天仙都救不回來。
安兮臣何止被人捅了一刀,那一處血肉模糊,血肉混絞在其中,喬兮水都不敢看。
如此的致命傷,他居然還能睜開眼。
他擡眼看了一眼喬兮水,看見的就是他幾乎要哭出來似的表情。
“你想什麽呢!”喬兮水聲音顫抖地罵,“流血流這麽多還入水,命不要了!?”
“……”
喬兮水見他不說話,更是心中郁悶。他胸口的傷漸漸全部痊愈,但還留着已經流出的鮮血。喬兮水手一握拳,仗着安兮臣現在動不了,不輕不重的一拳捶在他心口上,罵:“你是不是有病,我老早就想說了!上次救你你給我一巴掌送我個神行符,這次救你你給我裝啞巴!?”
安兮臣傷口還留着痛意,他這麽一錘,安兮臣差點當胸一口鮮血,然而傷口已經痊愈,已經沒有血給他吐了。
他撐着自己緩緩坐了起來,随後抓住喬兮水一只手,在他莫名其妙的疑惑表情中,一筆一劃在他手上寫。
喬兮水手心有些發癢。他擡頭看了看安兮臣。安兮臣面容疲憊,臉色蒼白,一行行文字仍在他皮膚上閃着血光。
這世上居然還有人心髒被傷還能活過來,真是活久見。
喬兮水越想越覺得安兮臣實在太神奇了。目光移到他胸口處,那一處完好如初,露着大片胸膛,也是同樣的蒼白皮膚。
安兮臣寫到一半,突然皺了皺眉,清了清嗓子,沒什麽用,又咳嗽了兩聲。
喬兮水回過神來,專心分辨安兮臣寫了什麽。
——我說不了話了。再說我要是不入水,你是要我心口流着血跟她打?
喬兮水:“……”
說的有幾分道理。
喬兮水問:“為什麽說不了話了?嗓子壞了?”
安兮臣在他手上又寫:被曲岐相封了。
喬兮水莫名其妙:“為什麽??”
——我說了不中聽的話。
“……你什麽時候說過中聽的話。”
“……”
雖然安兮臣沒笑也沒說話,也看不出來他生氣,但是他一動不動的盯着喬兮水,喬兮水被他盯得發毛,只好抽了抽嘴角,道:“對不起,安師哥,我錯了,你說話最中聽,你說話那就好比神仙下凡,聲音就是天籁之音,我等凡人只有瞻仰的份。”
安兮臣翻了個白眼,沒忍住上揚了一下嘴角。
他正欲再寫些什麽,然而在他落手之前,喬兮水便搶一步問道:“說起來,你身上這些到底是什麽?”
他早就想到會被問這個問題,并無猶豫,寫道:你不用知道。
“那好吧,換個問題。為什麽曲岐相能傷你,還能封你聲音?”喬兮水道,“跟你身上這些東西有關系吧?”
“……”
安兮臣沉默一會兒,寫道: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情。
“哎,你怎麽什麽都不告訴我。”喬兮水撇了撇嘴角,可憐兮兮道,“我都要被方兮鳴踢出清風門了,現在方兮鳴不要我,你如果也不要我,那我多可憐啊。”
安兮臣猛地擡起頭,與他對視一會兒,一陣驚疑,正要問個來龍去脈,喬兮水就癟着嘴,好像真受了什麽驚天大委屈似的,委委屈屈的眨巴着大眼睛,道:“師兄,求包養。”
安兮臣:“……”
喬兮水接着毛遂自薦道:“師兄,我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治得了病打得了人,撿我回去還不要錢,我奶量巨大,撿我回去呗。”
喬兮水說話完全随心,也忘了“奶量巨大”這個詞古代人是不懂的。奶媽在現代說的是治療職業,而在這個世界,指的就是奶娘,跟輔修屁關系都沒有。
安兮臣本想拒絕,但作為古代人,聽到“奶量”二字,不禁沉默了好一會兒,目光飄移到他胸口。
……奶量。
…………奶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