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30)
非所問:“付大CEO言出必行,佩服佩服。”
付荷的“上任”,被喬先生褒獎為無心插柳柳成蔭。當時在錦州會所,他拍着付荷的肩膀說:“讓喬泰CEO的位子空空蕩蕩,倒還真不如由付小姐滑稽地坐一坐。由你來擺他Steven一道,他Steven會更難做吧?”
今日,果然,她付大CEO非但沒有新官上任三把火地燒一燒,反倒無影無蹤,于是,縱然史棣文為她打掩護,說她是個行動派,直接去了哪哪談合作,以及末了他舌戰群儒……但還是被董事會大大地投了反對票。
“幸得付小姐這偉大的母親,我們一定皆大歡喜。”喬先生在電話那一段,有美酒,有女人。
“厚福他……”付荷急切。
“付小姐只管好好做事,Steven他早一天大徹大悟,你們母子早一天團圓。”喬先生挂斷了電話。
第二天天不亮,付荷出發去了龍聖禪寺。
龍聖禪寺位于村北山腳下,拐過一道道山彎,綻露古香古色的廟宇。
十年前,高惠第一次發病,被确診為肌無力。此後,說不好是高靜先對史棣文變了心,還是高惠的丈夫先對高惠變了心,總之,那兩個自稱“寂寞”的人,一加一便不寂寞了。
十年前,就在這龍聖禪寺內,史棣文結識了喬先生。
大雄殿,供有鎏金三佛,史棣文別的都不認,只認藥師,求母親以及高靜和高惠姐妹二人身體健康。想想當初他和付荷同游清碧寺時,他也是如此,只求身體健康,他說其餘的……人定勝天。
那一天的大雄殿,既史棣文之後,喬先生步入。
喬先生是帶着他的人馬迷了路,路過這廟宇,既來之則安之地進來拜上一拜。
而那一天之後,喬先生便是史棣文的“貴人”了。
以上,都是周綜維講給付荷的。
不久前,喬先生籠絡周綜維,史棣文有試着讓周綜維懸崖勒馬,便向周綜維講了他和喬先生的陳年舊事。只可惜,周綜維一意孤行。後來,周綜維和程韻伊在“重生”的黑糖咖啡廳舉辦慶祝派對,付荷去了,找過周綜維,請他将史棣文的事講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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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說曹操曹操到,周綜維致電付荷。
他直截了當:“我找Steven。”
“那你打錯了……”
“別挂別挂!”周綜維心急火燎,“我就是打給你,我打給他他不接!”
付荷就事論事:“他不接,無論你打給誰,他一樣不接。”
“算了。”周綜維挂斷電話。
燒香拜佛的香頻頻點不着。
付荷踱來踱去,末了,回撥給了周綜維:“你找Steven什麽事?周綜維,Steven他和你非親非故,對你仁至義盡,你識不識好歹都無所謂了,但這個時候你要是找他沒好事,我……”
論能言善辯,周綜維并非佼佼者,更理虧,所以這一而再再而三地,電話挂得歡。
付荷一聲嘆息。
再回撥過去,周綜維不接了。
當年的史棣文,拿了喬先生的錢,補了高靜和高惠的丈夫偷情時……也是最後一次偷情時那一場大火燒出來的巨大的“窟窿”,同時給高惠請了最好的醫生,用了最好的藥。
他對高惠說:“你這病能治好。等治好了,你還有你的下半輩子。”
至于史棣文有沒有私心……分怎麽說。他将高惠當親妹妹,自然希望高惠好。但同時,只有高惠好了,他才能放下高靜臨終前對他的苦苦哀求,才能離開高惠,才能徹徹底底離開他的前半生。
拿人錢,便要替人做事。
只是這“做事”二字,在史棣文的字典裏和喬先生的字典裏,是兩碼事。
最初,在喬先生的地下錢莊裏,史棣文“膽小如鼠”地說了不。
那是史棣文第一次在喬先生手上吃苦頭,折了兩根肋骨。
此後,史棣文人生的目标便只剩下還那一筆利滾利的巨額債務了。
在外彙界中,史棣文漸漸嶄露頭角。喬先生便常常“請”史棣文把酒言歡。此外,喬先生也走到了高惠的面前,做了高惠的“貴人”。他對她忠言逆耳,說你可得牢牢抓住史棣文,他可是讓你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男人……
喬先生對高惠的接近,讓史棣文對他第二次說了不。
然後,史棣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驚動了警方。
風平浪靜。
警方撲了個空,喬先生的地下錢莊風平浪靜。
再然後,繼高惠之後,喬先生易如反掌地接近了史棣文的母親。那天,喬先生笑吟吟地致電史棣文:“Steven啊,令堂真是太客氣了。”在紅磚牆的史家,喬先生和史棣文的母親坐在同一張暖烘烘的土炕上。
喬先生将電話交給老太太,老太太對史棣文說,你們領導真是個好人……
喬先生在一旁開懷大笑:“您真是太客氣了,除了優秀員工,我們一樣會對優秀員工的家屬好好關照。”
又是在龍聖禪寺,史棣文不得不對喬先生讓步。
他說:“你要我做事,可以,但我要做幹淨的事。你不就是要錢嗎?我幫你賺幹淨的錢。”
不多時,喬先生作為個人投資者,聲名鵲起。
而在他的身後,是史棣文的出類拔萃和步步驚心。
按下快進鍵。大概是五六年前,付荷進入宏利,史棣文沖在第一個和她握手:“哈喽,我叫史棣文,Steven,中英文兩用,洋不洋氣?”她說,我叫付荷。
倘若沒有付荷,或倘若史棣文不只有付荷,付荷也不只有史棣文,又或倘若他們沒有厚福,說不定,史棣文便沒有既還錢之後的第二個目标——付荷。
那麽他大可以接着招蜂引蝶,處處留情,家中有情深義重的“未婚妻”在一日日好轉,在他的腳下,雖然踩着喬先生為他埋下的地雷,但只要乖乖地不擡腳,大可以長命百歲。
那麽,他一定比今天無憂無慮。
可惜,他有了付荷,而他們有了厚福。
無數次,喬先生對史棣文掏心掏肺:“Steven啊,我這個人,惜才如命,最重忠心。只要你把你的忠心獻給我,我會愛惜你如生命。”
後來,史棣文不再在喬先生的身後,他有頭有臉地走出來,做了喬先生的左膀右臂。那一天,喬先生大喜,他說Steven,你到底沒有白白辜負我的苦心。沒有人知道,那是史棣文反擊的號角。
那是他只身一人,要将喬先生斬草除根的第一步。
那時候,喬先生一如既往地花天酒地。至于她付荷……她也曾因為史棣文的“薄情寡義”作繭自縛。那時候真的沒有人知道,他史棣文的困難重重。
如今,付荷潸然淚下。
龍聖禪寺沒有她的“貴人”,沒有人能讓厚福回到她的身邊。
五天過去了,喬泰兵敗如山倒,高層化作細細碎碎的一盤沙。遲遲不開盤,持有喬泰的股民們心裏那叫一個沒底。記者們說,喬泰如同電光和朝露。
五天過去了,喬先生再沒有接過付荷的電話。
他的人說:喬先生在忙,請付小姐半小時後再打來。
半小時後,又是半小時。
周而複始……
直到他的人說:喬先生休息了,付小姐明天請早。
☆、我做
付荷和史棣文全無聯絡。
秦思緣致電付荷,說你知道嗎?咱們盛元系統凝聚的不只是咱們的小聰明,更還有史棣文的大智慧。
名叫伯恩的交易員對秦思緣和盤托出,說前前後後有十幾個難關,他是在史棣文的點撥下一一攻克的。秦思緣服氣,說十幾個?真有你們的!你們這是被史棣文手把手地教啊?
付荷在電話裏對秦思緣苦笑,說你知道史棣文的大智慧是怎麽來的嗎?他有咱們雙倍的小聰明,和咱們一百倍的拼命。
“喬泰到底怎麽回事?你這新一任CEO有沒有內幕?”秦思緣自說自話,“付荷,你和Steven有事說事,我能不能幫,都一定幫。”
付荷也只能說一句沒事。
另外,付荷拜托了于敖,請于敖将厚福的事守口如瓶。
于氏集團的接班人,一樣久久懸而未決。萬界珠寶下一季度的企劃,等的是喬泰的入資。于烨和于小娅的PK,對準的是同史棣文的合作。如今,喬泰自身難保,于烨和于小娅似乎繼于敖之後,同樣回到了原點。
喬先生對付荷的戲弄,令付荷束手無策。
付荷一百次調出史棣文的號碼,卻一百次按不下去。
這會兒她和他是兩軍交戰,那麽,互訴衷腸是最最要不得的。
五天後,付荷返京,變得不會走路,擡腳就跑,擡腳就跑……
也不知道跑什麽。
這一天的北京,到了落葉時節。一陣風下來,一百片中有九十九片接受命運的安排,但總有那麽一片自讨苦吃地挂在枝頭。
下午三點,付荷抵達錦州會所,下了車,還是擡腳就跑。
卻猛地,她被人從後方一拽,掩進了綠植。
在看到之前,付荷便知道那是史棣文。所以在看到時,她跳過了意外這一步,直接用雙手包住他的雙手:“怎麽辦……”
付荷的開場白是不合理的。
她拉他落馬,說到做到,到頭來還問他怎麽辦?
史棣文是意外的。
付荷将她的問題補充完整:“怎麽辦?我六天沒有厚福的消息了!”
史棣文抽出手,代付荷理了理她的長發,讓她稍稍鎮定了下來。最後,他握住她的手:“我們進去。”
有大門的關卡,“外人”只能将車子停在大門外,再步行百米。
把守的人即便不認得付荷,也認得史棣文,不廢話,痛痛快快放行。
付荷跟随史棣文的腳步:“你知道我要來?”
“不知道。”史棣文又是一身的黑色西裝。
他像是要長在黑色西裝裏面了。
付荷求解:“那你來做什麽?”
“你不知道嗎?”史棣文反問,語調中帶着也許是她的錯覺,也許不是她的錯覺的愠怒。
“我不知道……”
史棣文公布答案:“我來投降。”
二人暢行無阻,直抵一樓大廳。四下的人,史棣文大多打過交道,他淩厲地一一掃過去,他們的目光大多會回避。他們一度是共事的兄弟,也一度你死我活,史棣文右眼的傷,還留有淡淡的青黑色痕跡。成王敗寇是不變的道理,但下一秒誰是成王,誰是敗寇,誰都說不準。
仍有人奉上茶點。
付荷咬了一口,随即,掀了桌子。
她說這口味太清淡了,不是說讓我給你們提提建議嗎?不是說會改進嗎?我們厚福不喜吃清淡的!健康有屁用,讓你們放糖,你們就大大方方地放,我們厚福喜歡吃甜的,你們就讓他吃啊!
沒有人阻攔付荷的失态。
包括史棣文,随便她胡來。
付荷熟門熟路:“我要見他,我要見我兒子……”
這時,喬先生從容不迫地同付荷走了個面對面。他身穿藏青色睡袍,一邊走,一邊系睡袍的帶子。他的皺紋像是還平滑了,氣色紅潤潤得不像話。
付荷打了個寒顫:照這麽下去,十年,二十年,他怕是都不會走下坡路。
他攔下付荷:“還請付小姐稍安勿躁。”
史棣文喚道:付荷,回來。
不管是不是故作,他史棣文也是氣定神閑的。付荷一動不動,同喬先生僵持。史棣文便第二次喚道:回來。付荷沒別的路好走,直挺挺回到史棣文身邊。史棣文拉她坐下。
一地狼藉速速被人打掃了去。
喬先生坐下,手邊撚到漏網之魚的小半塊茶點。旁人惶惶要接下,喬先生卻瞄準了一丢,丢到了史棣文的臉上。付荷下意識一震,擱着膝頭的手卻被史棣文輕拍了拍。
他讓她別動。
史棣文像是習以為常,優哉游哉地抹掉粘在臉上的渣子:“喬先生好準頭。”
付荷一敗塗地:比忍,她哪裏是史棣文的對手?
所以她之前的一忍再忍,一文不值。
“喬先生,”她只是一個走投無路的媽媽,“我能不能先見見……”
她的話被打斷了。
喬先生自顧自問旁人:“今天……幾號來着?”
“十七號。”
喬先生伸出食指,隔空點了點史棣文:“你啊,我到底是低估了你啊。我還和他們打賭呢,說Steven最遲十五號,一定來。兩天,你多扛了兩天呢……”
史棣文輕笑:“我查了黃歷,今天大吉。”
付荷像個局外人:“喬先生……”
這一次,她是被史棣文打斷的:“付荷,別白費口舌。他不理你,你喊破喉嚨他一樣不理你。”
“哈哈,”喬先生也不遮遮掩掩了,“Steven你還沒有向付小姐直說嗎?我利用她,用完就完了,誰還會對沒用了的人白費口舌呢?怎麽?你怕直說付小姐會接受不了嗎?不會的,她是個偉大的母親,不等到母子團圓,她是不會倒下的。”
付荷止不住瑟瑟發抖。
史棣文要速戰速決了:“我認輸了。”
“你說什麽?”喬先生側耳,“這人一上了年紀,耳朵不好使了呢。”
史棣文重複道:“我認輸了。喬泰是您的,我是強盜。是我不自量力,是我害了喬泰,這條船一翻,将有多少人被我害得生死未蔔。我認錯,喬泰我還給您,只有喬先生您能讓它絕處逢生。喬先生,這條船……不能翻。”
付荷喘不上氣來。
這就是她要的?
這就是她要的……史棣文的投降。
史棣文繼續道:“股份您要多少,我給多少,不讨價還價。喬先生您大人大量,君子一言,別再拿個奶娃娃做籌碼了。”
付荷一根筋,連聲對史棣文說謝謝,接着對喬先生說:“喬先生您說的皆大歡喜,我們做到了!”
喬先生卻道:“我只要股份……會不會太便宜你了呢?”
付荷再一次怔住。
史棣文接話接得快:“我知道,要連本帶利。可以。股份是本,那請問什麽是利?喬先生您直說。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咱們談咱們的,還請您通融通融,讓她這個當媽的先去看看孩子。”
“說是不情之請,也就是說我可以拒絕喽?”
付荷暴跳如雷,吼了喬先生,說你怎麽能出爾反爾?
這話說出來,她才知道她有多愚蠢。
然後她不管不顧,沖向一樓樓梯口。厚福就在二樓,就在和她相隔了一層天花板和一層地板的二樓。喬先生的人對付荷圍追堵截,被史棣文跟上來撂倒一個,又撂倒一個。
史棣文吼了他們,說我倒要看看,今天誰敢動她。
史棣文的猖狂,加之喬先生默默不語,他們為付荷讓出一條通路。
從一樓到二樓,二樓到三樓,再從三樓回到一樓,付荷對史棣文說:厚福不見了。
是的,厚福不見了。
付荷翻遍了每一間房間,一無所獲。在厚福曾經被關押的房間,付荷用力吸了吸鼻子,似乎還能聞到他散發的小孩子的奶香味。
付荷撲向喬先生,被史棣文攔腰截住:“付荷……”
喬先生站直身,走到窗口,拿了噴壺絲絲縷縷地澆着花:“就是怕你們這樣一個一個地胡來、動粗、有失身份,我才不得不把他轉移。”
“轉移?轉移!”付荷歇斯底裏,“是我做了白日夢嗎?是我誤會了嗎?是說Steven帶着喬泰來投降換不回我的孩子,只能換來轉移嗎?”
“付荷,”史棣文只能一遍遍或許是徒勞地安撫:“有我呢,有我呢……”
付荷停下來。
是啊,有他呢。
一直以來都有他呢。
喬先生拿了噴壺過來:“付小姐是真的不如Steven會做人做事,連本帶利,這不是我說的,是Steven他說的。”
語畢,喬先生将噴壺對準了史棣文的頭。他個子小,還要微微欠着腳,抻長了手臂。史棣文擋開付荷,噴壺中的水從他頭頂澆下。
喬先生不疾不徐:“你問我什麽是利?咱們‘金寶’公司這個月有好幾筆進賬,你來。唉,別說什麽你不會,這進進出出的門道,對你這小腦袋瓜來說,只能算小兒科……”
水仍在緩緩澆下。
史棣文連眼睛都沒閉:“洗錢的事,我不會做。”
“啧啧,你這棵被我栽下的小苗苗,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給我好好長呢?”
“我再說一遍,地下錢莊的事,我不會做。”
當年的畫面,于今日再度上演。不同的是,當年的喬先生依附于地下錢莊,但今天,或許有史棣文這一棵搖錢樹,他便能坐擁金山銀山。但不變的是,他始終要一條鎖鏈——一條能将史棣文捆住千秋萬代的,絕不能幹幹淨淨的鎖鏈。
喬先生一松手,空了的噴壺咣咣落地。
他咆哮:“你有的選嗎?你的奶娃娃在我手上,你的付小姐跪在我腳下,你沒有底牌,沒有殺手锏,你的付小姐像個小醜一樣要做我喬泰的CEO,做了又逃之夭夭,你Steven神通廣大,又奈何得了她!付小姐要你輸,你就一定會輸。付小姐說你會投降,你就一定會投降。不做?你有的選嗎?”
付荷失了控,被喬先生的人一左一右架住。
她踢腿,整個人騰空,踢中了喬先生一腳,在他的藏青色睡袍上留下了一個腳印。
喬先生哪受得了這個?握拳沖付荷而來。
“我做!”史棣文死死咬住了多少年的話,于今日脫口而出,“喬先生您要我做什麽,我都做。”
付荷悔不當初:“不要……不要做,他說話就像放屁!”
喬先生不滿地對付荷皺皺眉:“付小姐,可我這說話就像放屁的權力,不恰恰是你給我的嗎?說好聽了,我這叫趁勝追擊。說不好聽了,就叫痛打落水狗。換個角度說,就算我說話是放屁,你們除了聞,還能怎麽樣?對對對,還能……叫好。”
史棣文要一錘定音:“我說了,我做。”
此時此刻,他像一只落湯雞,但喬先生不發話讓他擦,他便不能擦。
時至今時,付荷不得不承認她是罪魁禍首。
是她的愚蠢,導致她和史棣文兩手空空。
史棣文第多少次請求:“讓我們先看看孩子。”
喬先生低頭:“哎呀呀,我鞋子都濕了……”
“付荷,你出去等我。”史棣文側身對付荷道。他的卑微,或許可以給天下人看,但獨獨不可以給她看。
付荷掙開喬先生的人:“擦鞋是吧?我來,我來給你擦!”
史棣文一把攥住付荷的手腕:“你今天怎麽回事?什麽話都要我說兩遍嗎?我讓你出去等我。”這樣近距離的面對面,付荷捕捉到了隐隐的震動聲。是史棣文的手機,在他的口袋裏震動……
他命令她:“去車裏等我。”
付荷直挺挺走向了門口。
在她身後,史棣文又一次低下了他高貴的頭。喬先生将腳踏在他的膝頭,說Steven啊,我身邊烏央烏央的人,沒一個比得上你,就連擦鞋,都是你擦得最亮……
付荷跨出了門口。
這時,史棣文接通了電話:“喂。”
他仍蹲在喬先生的面前,喬先生也仍将腳踏在他的膝頭,他卻旁若無人地接通了電話。
付荷回過頭,和史棣文四目交接。
他嗓音中流露出隐隐而巨大的推力:“去開車!”
付荷拔腿就跑。
☆、那太傷人了
令人措手不及地,史棣文将喬先生的腳撥下,大步流星地跟随在付荷的身後。
一時間,碩果累累的喬先生摸不着頭腦,半天才跳腳:“攔住他!”
喬先生的人蜂擁而上,史棣文一邊走,一邊甩開那一塊塊牛皮糖。
輪到喬先生的手機響。
對方一句話的工夫,喬先生摔了手機:“給我攔住他!”
那邊,付荷屏息凝神地發動了車子,然後穩穩地剎在了錦州會所的大門口。
史棣文下手一次比一次重,喬先生的走狗們哀嚎連連。付荷坐在駕駛位上,推開副駕駛位的車門,史棣文幾乎是撞線般撞了進來,後面還有為喬先生鞠躬盡瘁的,扯住他的腿,被他最後一腳狠狠踢開。
付荷大概是有天賦的,不等史棣文帶上車門,便轟地一聲踩下了油門。
史棣文情不自禁地喔了一聲。
付荷說喔什麽喔,坐好!
後視鏡中,是姍姍追出來的喬先生。他的藏青色睡袍邋裏邋遢地掉了一邊的肩膀,手裏……握着一支槍。
換付荷喔了一聲。
史棣文安撫她:“玩具槍。”
既然是安撫,那就是真真假假各一半的可能。
車子魚躍般,從這一條隐于叢叢樹蔭中的小路蹿上高速路,隐于了車流。
“厚福沒事了。”史棣文說。
付荷一腳剎車狠狠踩到底,伴随刺耳的摩擦聲,二人猛地向前撲去。史棣文呼痛:“所以我們的大結局是交通事故嗎付小姐?”
“你剛剛說什麽?”
“交通事故。”
“上一句?”付荷小心翼翼,“你說……厚福沒事了?”
史棣文雙眸亮晶晶的:“開車。”
“你把他救回來了嗎?是大克嗎?是大克把他救回來了嗎?他有受傷嗎?瘦了嗎?有沒有留下什麽心理陰影?你們在哪找到他的……”
“開車啊付小姐!”史棣文伸手将付荷攬向他,再一探身,結結實實地親了她一下,“這是高速路。”
而救了厚福的英雄,除了大克,還有周綜維。
不是同名同姓,就是鄭香宜的前男友,以及付荷越看越看不上的那個周綜維。
史棣文曾把他和喬先生的陳年舊事說與周綜維,雖然周綜維表面油鹽不進,但小小的心靈還是蒙上了陰影。厚福被擄走,史棣文束手無策,求助于周綜維并非上上策,卻是唯一一條路。
至于付荷說的投降?
如史棣文所言,投降這條路,是最近最近的死路一條。
付荷、史棣文和厚福的今時今日,吓壞了周綜維。他怕只怕有朝一日,他和程韻伊會步了後塵。他這個人,讓他最初選擇喬先生的,是他的功利,讓他最後選擇史棣文的,同樣是他的功利。
總之,周綜維千方百計獲悉了厚福會在何時,被帶往何處,給史棣文通風報信的條件是,請史棣文将喬先生永除後患。
這話還用周綜維說?
就算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要将喬先生永除後患,那也是他史棣文。
所以,史棣文和周綜維的這個買賣,幾乎是空手套白狼。
駛下高速路,史棣文帶付荷棄了車,乘坐出租車去和阿南會和。
阿南等人将帶付有餘、康芸和厚福去承德小住。這一次,付有餘和康芸二話不說抛棄了自己的“狗窩”,勢必是心心念念着史棣文又有什麽新花樣。
出租車後排,付荷拉着史棣文的手不放。她一度以為她和他背道而馳,以為再也沒有重聚的一天。那時她問他:我們将來怎麽辦?
那時他回答她:什麽怎麽辦?我們最好辦了……
他永遠是對的。
永遠。
“我的鄉親們對你熱不熱請?”史棣文問。
付荷委屈巴巴:“恨不得将我亂棍打死算不算熱情?我不過是說了一兩句你的壞話。”
“下次我們一起回去。”
“嗯,下次我們一起回去,你給我撐腰。對了,你能不能幫我修一條‘小荷路’?”
史棣文失笑:“膚淺!”
後來,他問她有沒有印象,她之前有問過他,除了目前的家,有沒有在別處置房産。當時他欲言又止,這問題便不了了之。答案是有,他有在別處置房産,在他的家鄉錦州成縣,給他媽,給高惠……只是當時,一個秘密會扯出無數個秘密,他開不了口。
付荷說謝謝你,解了我心裏一個疙瘩,當時你猶猶豫豫,好像怕我圖你的萬貫家財似的!
接着,史棣文圈住付荷的肩晃了晃,說我真沒有萬貫家財,手頭只有一點小錢,我們買個房子吧,買個屬于我們的房子。
出租車司機從中央後視鏡中白了史棣文一眼:小錢?買房子?
是大家對“小錢”的定義不一樣嗎?
二人于京承高速路路口和阿南會和。
付有餘和康芸夾着厚福坐在阿南車子的後排。
付荷一露面,厚福便踩着付有餘撲向了媽媽。付荷将這一塊心頭肉抱到一旁,二人世界,将他從頭到腳看了個遍,看他身上有三處磕碰過的痕跡,眼淚便又止不住。她擠着他的臉:“瘦了!”
厚福不懂就問:“媽媽不是說,吃冰激淩會變大胖子嗎?”
“相思。你這是對媽媽患了相思病,所以瘦了。”
厚福一把摟着付荷的脖子:“是這樣的呢!”
“疼嗎?”
“見了媽媽就不疼了!”
阿南受史棣文所托,對厚福說,“那些人”是爸爸媽媽的朋友,因為爸爸媽媽要工作,所以将他托付給了“那些人”。
厚福一肚子委屈,但扁扁嘴也算接受了,只說不喜歡“那些人”。
另一邊,史棣文第N次對付有餘和康芸負荊請罪。
康芸氣壞了:“二人世界?你和小荷為了二人世界,就把孩子丢給朋友?這什麽不靠譜的朋友?瞧給孩子磕磕碰碰的!”
史棣文不能像付荷一樣掉眼淚:“絕沒下次了。”
厚福穿着條新牛仔褲。
付荷誇他,真是帥爆了。
史棣文幽幽地湊過來:“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眼光?”
什麽叫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大概就是大克帶着人,阿南帶着史棣文買的牛仔褲,齊心協力救回了厚福。
史棣文抓了抓厚福的頭發:“小子,你這次的表現……一百分。”
“我的表現沒有很好。”厚福雲裏霧裏,大概是懊惱自己哭了好幾次鼻子。
付荷心都快碎了:“很好,很好了!”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一行三輛車有條不紊地駛入了車流。
付荷追了幾步,幾乎将手臂揮斷。史棣文問她:“要不要我把你舉起來?畢竟你這個身高……”
“不挖苦我你會死是不是?”
後來,史棣文脫下他潮濕的黑色西裝,扔進了垃圾箱。
二人去了最近的商場,比不得市中心的熙熙攘攘。
付荷等在試衣間門口,跟着廣播中喜慶的廣場舞舞曲搖頭晃腦。這時,史棣文喚她:“付荷,你進來一下。”
“幹嘛?”
“讓你進來,你就進來。”
僅有一名櫃姐在埋頭玩手機,付荷鬼鬼祟祟拉開了試衣間的門。
史蒂文長臂一伸,将她拽了進去。
果然,這家夥衣衫不整。
他換上了運動褲,但上身光着。大概是因為剛剛受涼,他唇色發白,不像是什麽善類。
付荷後背貼住門板。
史棣文一開口還算和和氣氣:“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必要談談。”
“但是……有必要在男試衣間裏談談嗎?”
史棣文一只手撐在付荷的臉側:“我等不了了。”
“你給我calm down!”付荷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我的女人,在我和她最艱難的時候,是最誤解我的一個,換你,這口氣咽不咽得下去?”
“你……是說這件事啊?”
“不然呢?”史棣文另一只手随之撐上來,将付荷封住,“哦,你又想歪了。”
付荷漲紅了臉:“我什麽都沒想!”
“那就回到我的問題上。”
付荷擡頭,對上史棣文的目光。他的樣子不像開玩笑。他說付荷,你做什麽都可以,我自問不是小肚雞腸的男人,對你在乎歸在乎,但不會不給你自由,但獨獨一件事,可一不可再,那就是誤解我……
付荷無地自容。
下一秒,史棣文哽咽:“因為那太傷人了。”
猛地,付荷擁抱他:“我錯了,錯了錯了錯了……”
櫃姐來敲門:“二位?”
下一秒,史棣文翻臉不認人,将付荷生生往外推:“出去出去,你這個色狼。”
付荷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卡在門縫裏,一邊是櫃姐的撇嘴,另一邊是史棣文笑得得意洋洋。
後來,史棣文從頭到腳一身便裝,煥然一新。
他的黑色西裝被丢棄了,一并被丢棄了的,還有喬先生的無法無天。
付有餘、康芸和厚福在阿南等人的護送下抵達承德時,付荷和史棣文也抵達了喬泰的樓下。值得一提的是,喬先生的黑色沙發仍被棄置于樓下,經過這短短數日的風吹日曬,怎一個破敗。
晚九點,喬泰仍有交易員等諸位員工。
付荷和史棣文的到來,令他們驚掉了下巴。
一身便裝也無妨史棣文撂一撂狠話:“付小姐一下飛機就來加班,是不是我們身邊的好榜樣?諸位,加油。”
☆、結婚誓言(大結局)
史棣文帶付荷去她的辦公室,與他的辦公室相鄰。桌上疊放着一摞摞文件,等着她付大CEO過目。綠植一定是有人日日澆灌,嬌豔欲滴。
史棣文的水杯在茶幾上。
他不問自答:“我有時候會過來坐坐。”
“為什麽?”
“一邊生你的氣,一邊想你。”
“哪方面更多一點?”
“當然是生氣。”
“無所謂,生氣也是另一種想我。”
“是,怎麽都是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