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0)
名模們,二是這冰山,可謂是花錢也買不到的。
多虧了喬先生,多虧了那聯名的奢侈品品牌,使得在過去數年間比下有餘,比上遠遠不足的萬界珠寶能上了這一個臺階。
頭排主賓席。于老先生坐中間,于夫人缺席,身穿白色西裝的于敖和身穿鐵鏽紅色西裝的喬先生分坐于老先生兩側。
付荷何其有幸,坐在于敖另一側。
于家三少爺于烨久未露面,好歹是守住了喬先生另一側的座位。
貴賓雲集,以至于于小娅和于家大少爺,淪落到了第二排。
于家大少爺位于南側,左右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位于北側的于小娅脫胎換骨,頭發一九分,光溜溜貼住頭皮,化了細細的彎眉和正紅色的唇。
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于小娅的右手邊,坐着史棣文。
重點是史棣文正對付荷的脊梁骨。
付荷心說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束高了頭發,這會兒後脖頸上的汗毛,一根根豎得像鋼針似的。
史棣文身穿改良的孔雀藍中山裝,右手中指戴了一只正陽綠馬鞍戒,先不論值不值錢,值多少錢,只說鼓掌時随着他的開開合合,是數不盡的韻味……
喬先生隔着于老先生和于敖,同付荷寒暄:“付小姐別來無恙。呵呵,我可不是事後諸葛哦,我早說過的,看好你和于四少爺哦。”
付荷對答如流:“巧了,我也看好他。”
差一刻八點,于敖握住付荷的手,垂在二人座位的中間:“冷嗎?冰山這天然冷氣是不是太強勁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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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付荷沒有抽回手,“有你在嘛。”
畢竟,喬先生在呢。
如果說昔日在“荷”度假村的醫務室裏,史棣文對Zoe的演戲,只是供喬先生找找樂子,今晚的付荷和于敖則大不同。他和她是郎有情,妹又走投無路,所以他喬先生等的勢必是假戲真做。
以史棣文的位置,毫無懸念地将付荷和于敖交握的手盡收眼底。
後方一片死寂。
付荷幾乎以為史棣文不在了。
她竭盡所能地側過臉,用餘光看了看,他明明還在。
喬先生回頭,是對于老先生,也是對史棣文:“Steven有要事纏身,是我一定要他來露個面,不然太失禮了。Steven啊,你随時走,于老先生不會怪罪。”
史棣文一定有向前探了探身,因為他的話語吹至付荷耳根,是溫熱的。
他對于老先生道:“于老,今天我可不管你們這空前絕後的珠寶秀有多麽了不得,我只可惜……啧啧,美人美玉,我無緣飽這個眼福啊。”
于老先生開懷:“喬先生,你這左右手除了得力,更貴在風趣。”
喬先生附和:“誰說不是?否則我何苦把他死死拴住?”
而趁亂,史棣文悄悄伸長了左腿,在付荷的座位下,他的鞋尖精準地點了點她的腳跟。付荷交疊的兩條腿觸電般向後一縮。如此一來,史棣文的鞋尖滑過她的腳跟,停在腳踝處。
稍後,他收回了腿,并彬彬有禮地對付荷說了一句:“Sorry。”
像是他“一不小心”碰到了她。
他的演技出神入化,即便是喬先生,也雞蛋裏挑不出骨頭。
☆、我一介文弱書生
男士們接着你一言我一語。
八點整,席間燈光驟滅,僅存T臺上如同白晝,秀拉開帷幕。
付荷和史棣文的“交集”稍縱即逝。
這一場秀按金木水火土劃分為五個分場,名模們遵五行之義,相繼演繹了金絲種、金秋種、水種翡翠和紅翡等唯美不可方物的珍品。于敖是付荷的私人講解,頻頻在付荷耳邊絮語。為了幹一行愛一行,愛一行專一行,他是下了功夫的,雖然一句句說辭像是生搬硬套,但也挑不出毛病。
喬先生說了,史棣文可以随時離開。
這一句放行将付荷折磨到半死。
他到底何時離開?
她牽牽挂挂。
後方的掌聲總是平平,付荷判斷不出其中有沒有史棣文出的一份力。不能貿貿然回頭,付荷将兩條小腿一寸寸倒勾回座位下,無奈他史棣文是截肢了還是怎麽着?再沒将腳伸過來。
後來,付荷還是回了頭。
一場座無虛席的秀,壞就壞在了他史棣文的身上。
他不在了,使得座有虛席。
付荷一顆心摔回腹中,雖然失意,倒也安安穩穩了。
壓軸的坎迪斯,佩戴的便是喬先生垂涎已久的于家家傳的老坑玻璃種翡翠珠鏈。于敖說,這一串珠鏈共有三十三顆由大至小,滿綠豐潤的翡翠珠子,出自緬甸一等一的玉石産地,會卡場口,原石高達四百公斤重。
付荷微微欠身,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喬先生。
這條老狐貍的貪婪之色,也有掩不住的時候。
付荷啧啧地問了于敖:“這得多少錢啊?”
于敖回答:“黃金有價玉無價。”
于老先生給于敖的這場秀打了一百分。謝幕時,原計劃是于老先生站在坎迪斯一旁,接受衆人的掌聲,但他把這個位置和殊榮讓給了于敖。他說老四,你去,你應得的。
于是,于敖在如雷的掌聲中,一個箭步跨上了T臺。
冰山疊嶂的T臺上,身穿白色西裝的于敖,有如白馬王子。他對名利、地位的追求無可厚非。假以時日,他必定是人上人。
這時,有人落座付荷旁邊的原屬于于敖的位子。
一位陌生的中年女子,身穿黑底金絲旗袍,從長相、氣質,到穿戴都不起眼。
她開門見山:“付小姐你好,我是文勇的妻子。”
文勇。
那個在喬泰股份的成立酒會上,對付荷動刀子的男人。
另一側的于老先生僅是對來人看了看,以為她同付荷有私交,也就沒多事,畢竟T臺上還有他的接班人……至少是候選接班人值得他笑盈盈地注視。而付荷随着于老先生的目光看向T臺,看向于敖,捕捉到了于敖的色變。
文勇的妻子沒時間拐彎抹角,對付荷竊竊私語:“付小姐,今天是一位史先生找我來的,讓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我丈夫文勇受雇于于先生,同他合作對你演出了英雄救美。我們是為了錢才這麽做的,于先生說會保證文勇的安全。可他食言了,文勇進去了,後來他付了三倍的錢把我打發了。史先生找到我,向我保證,只要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他會幫我把文勇保出來。一邊是人,一邊是錢,我要人。”
付荷對于敖目不轉睛。
這位自稱是文勇的妻子的女人,在令他惶惶不安。
坎迪斯對他獻上慶祝的熱吻,他愣是把人家擋開了。
“文太太,你跟我來。”付荷是好心,不想在此情此景下令于敖難做。
卻不想好心辦了壞事,她這一離席,于敖更急了。
于敖長話短說完便匆匆要下臺,要追付荷,可臺上的冰山稍稍融化了,他腳下被水漬一滑,摔了個人仰馬翻。
場面一片混亂。
付荷不得不先拖着文太太的手,溜邊離開。
文太太口中的史先生等候在必經之路上,一身兒的孔雀藍那叫一個招搖。
史棣文對文太太交代:“有勞你了,答應你的事,我說到做到。門口有車子等你,司機會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不容付荷開口,史棣文攥住她的手腕,帶她自樓梯間上樓。
樓梯間的門在二人身後關閉時,于敖遲了一步追出來,沒頭蒼蠅似的:“付荷?付荷!”
付荷被史棣文帶得一路小碎步,就事論事:“你毀了他的心血。你知道今天這場秀對他來說有多重要嗎?”
“你心疼啊?”史棣文松開付荷,自顧自向上走。
事已至此,付荷除了跟上去,也別無他法:“不是心疼,是惋惜。”
“我說過Sorry了。”史棣文說得不鹹不淡。
“你什麽時候……”問到一半,付荷茅塞頓開。
是他“一不小心”踢到她的時候。那一句sorry,他不是說給她的,是說給于敖的。呵,他這算什麽?
盜亦有道嗎?
可真有他的。
付荷的手機嗡嗡作響。
于敖來電。
史棣文停下,回過身,臉上無聲勝有聲地寫着“你自己看着辦”。
付荷投降地關了機:“史棣文,算你狠。文勇的事,除了你之外,沒有人再追究了。你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一鬧,是豁出去要和于敖,甚至和喬先生撕破臉嗎?”
“撕破臉還不至于,我就是向他們表表我對你的忠心。”史棣文漫不經心,“這下,你和于敖的戲不用再演下去了。”
付荷一拳捶向史棣文:“你這是自讨苦吃!”
反作用力下,付荷向後倒去。
史棣文抓住付荷的肩頭:“付荷你如果有明星夢,我将來送你進娛樂圈,演戲咱們也要找個好人演對手戲。和他姓于的?你省省吧。你那不是演戲,是馴獸,我可舍不得。”
接着,史棣文的手從付荷的肩頭滑到她胸口的墨翠吊墜上:“他送你的?”
“只是今天借來戴戴。”
“墨翠。你知道墨翠的別名嗎?”
“情人的影子。你這還真考不住我。”付荷現學現賣。
“那你知道,它也被叫做‘成功男人的影子’嗎?因為它也像成功男人身後巍峨的影子。在過去,只有政商名流,才會有資格佩戴墨翠,象征着無限榮光。”史棣文娓娓道來後,雙手繞到付荷的頸後,為她摘下項鏈,“或許這才是他真真正正追求的。”
随後,史棣文将項鏈連同耳墜一同放進了他的口袋:“回頭咱們還給他。”
語畢,他繼續上樓。
到了十四樓,史棣文還沒有停下的跡象。
付荷吃力:“請問……這還有完沒完了?”
“我開的是頂樓的房間。”
“頂樓?頂樓你不坐電梯?”付荷上氣不接下氣,“你要不要這麽節能環保?還是說……爬樓梯反倒……反倒不會被追上?”
“你想太多了。”史棣文連大氣都不喘,“我三天前為你追車你總還記得吧?我一介文弱書生,真是累慘了,隔天兩條腿更是像灌了鉛一樣,那叫一個沉甸甸。我思來想去,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氣,今天你爬過這二十八樓的樓梯,咱們就一筆勾銷。”
這下,付荷差點兒沒厥過去。
而史棣文停下,打開了樓梯間的門:“後半程恕不奉陪了,我坐電梯上去,2808號房間,你慢慢來,我等你。”
語畢,他優哉游哉地消失在了門後,扔下付荷獨自一人……受罰。
锱铢必較如他,恐怕到最後付荷要手腳并用爬上去,他連眼都不會眨上一眨。
一介文弱書生?
他臉皮是有多厚才能說得出這種話來……
付荷倒也沒有投機取巧,把着扶手,一步一個腳印。
畢竟她也要時間消化一下文太太的來報。
文太太的話,似乎不假。于敖在T臺上的失态,便是鐵證。雖然如今的他為了留她在身邊竭盡全力,但他對她肆意的欺騙是無法功過相抵的“過”。昔日他曾向她揭發,說付荷,是喬先生,文勇的事是喬先生一手安排。
一如他曾對她信誓旦旦,說他不認識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不認識高惠。
到頭來,都是他。
後半程付荷是赤腳上的,高跟鞋拎在手裏。
途中碰上了兩撥保潔人員,都被她的氣喘籲籲吓得夠嗆,還當她是亡命天涯還是怎麽着。
終于站到2808號房間的門口,付荷穿回高跟鞋,大致理了理儀容,按下門鈴。史棣文還蹬鼻子上臉,遲遲不開門。就在付荷對這個無厘頭的閉門羹要忍無可忍時,從電梯間傳來叮的一聲。
有人下電梯,直奔她這邊而來。
是女性的腳步聲,且似乎怒氣沖沖。
人一露面,竟是于小娅,手裏捏着張房卡。
“付小姐?”于小娅意外。
剛剛在珠寶秀上,由于敖介紹,付荷一句你好,于小娅一句你好,二人便再無下文,這會兒陷入了面面相觑。
于小娅一步步走近,途中找尋着門牌號,末了停在付荷的面前,一刷房卡,門鎖上綠燈一閃。
她推開門,側身進去:“付小姐找我?又不像。那是不是搞錯房間了?”
付荷找不到頭緒,退後:“抱歉,是我搞錯了。”
于小娅不是沖付荷,但一副心煩意亂的樣子,重重關上了門。
付荷退到電梯間,又是叮的一聲,這次……來人竟是于家大少爺。
付荷沒怎麽和他打過交道,他叫什麽來着?
對,于孝。
于家四兒一女,除了于烨更像于老先生,高挑不足,面相敦厚,于澤、于敖和于小娅都更遺傳了于夫人的精致。至于于孝,據說是于夫人和另一個男人所生,大概也是更像父親,五官近乎于粗犷。
他一向少言寡語,這會兒意外于眼前的付荷,更是喏喏地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搶在電梯門關得只剩下一條縫時,于孝擠出來。
他悶頭逃之夭夭。
巧了,那是2808號房間的方向。
付荷目送他,靈光乍閃。那日在街頭,她看到于小娅摽在一個大塊頭男人的身上拐進了一家旅館,只看到了那男人的背影。這會兒再一看,分明是于孝。
被這對“兄妹”一攪,付荷差點兒忘了她為何身在此處了。
及時地,從另一個方向,一扇房間門由內打開,史棣文露面,輕輕吹了聲口哨,一歪頭,讓付荷過去。
☆、小電燈泡
他脫掉了上裝,餘下一件白色襯衫。
付荷的步速由慢到快,末了,幾乎是一溜小跑,撲上去擁抱了史棣文,雙手環在他頸後。
門板上鑲着金燦燦的數字2837,和于小娅的房間號2808風馬牛不相及。
換言之,史棣文不會口誤,更不是付荷耳背或者健忘,一切都是史棣文有意而為之。
付荷沒一句閑言碎語:“史棣文,我不管你今天設計了多大的局,牽扯多少人,也不和你斤斤計較這二十八樓的樓梯,你贏了,我認了。說真的,今天的事喬先生不會善罷甘休對不對?我不知道黎明什麽時候才能到來,但黎明前的黑暗就在眼前了對不對?所以咱們就珍惜今天的一寸光陰一寸金吧,其他的事,以後再說吧。”
史棣文直挺挺地站着,連手都沒擡:“小荷,咱們這可是……當着厚福的面。”
付荷仰着臉,險險沒中計,想想又覺得這是哪跟哪啊,便狠狠掐了一把史棣文的屁股:“你這玩笑也太假了吧?”
“媽媽……”
有人……在下方扯付荷的裙擺。
付荷一把推開了史棣文。
力道之猛,史棣文的肋骨差點兒沒斷了。
“媽媽,”真的是厚福,“你為什麽掐爸爸屁股?爸爸淘氣了嗎?”
“史棣文,你……你這到底是多大的局啊!”付荷終于嚷嚷了出來。
史棣文從容不迫地抱上厚福,進房間:“你看你媽咪有多嚣張,占了爹地的便宜不說,還這麽兇巴巴……”
雪白的大床上,新拆封的玩具堆積如山。
看來,他史棣文十有八九會是個慈父,對子女有求必應,溺愛到不像話。
厚福屁股一拱一拱地爬回大床上,樂呵呵地像是此生足矣。
付荷扶額:“你怎麽把他接來了?”
“鑒于我的身份,接他來小聚,不為過吧?”史棣文落座沙發,“何況我一露面,他就對我撲上來,哦,對,和你剛剛的投懷送抱沒兩樣,這一點倒是随你。”
付荷要落座史棣文的旁邊,卻被他一拽,側坐在了他的腿上。
大床和厚福在付荷身後,付荷要回頭,被史棣文扳住下巴。
他說你不用管那小子,那小子遨游在玩具的海洋中,才沒工夫管我們。
付荷作罷,向後挪了挪,雙腳離地,将全部的重量交給史棣文。史棣文圈住付荷的腰,将臉埋在她的頸窩,說這樣才對,不管有多難,我們在一起,我們一家人在一起,這樣才對。
換言之,她去到于敖的身邊是千錯萬錯。
付荷的手流連在史棣文的小臂上:“于小娅和于孝是怎麽回事?”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可……可他們是兄妹啊,同母異父的兄妹啊!”付荷有心理準備,但真被史棣文揭曉了,有心理準備也是白搭。
“是異父異母,但這會牽扯于家更多的秘密。所以,于孝不接受于小娅。”
“架不住于小娅窮追猛打?”
史棣文換了個層面:“你別小看了這位于家千金,除了要撲倒于孝,她更要拿下于氏集團。于老先生和于夫人長年對于孝不公,于孝落得白白為于家做牛做馬。于小娅看不過去,立志要坐上于氏集團的頭把交椅,好和于孝有福同享。”
“她要聯合你?”
“互惠互利。不單單是她,還有于烨,他們二人在尋求合作夥伴上,雙雙勝于敖一籌。因為于敖鼠目寸光把寶押在喬先生的身上,而他們二人押我。”
“那反過來,你又押誰?”
“我要再等等看。”
付荷猜:“于小娅的可能性更大?”
“怎麽說?”
“否則你何必讓我去2808逛一圈?”
史棣文輕笑:“真是近朱者赤,近我者聰慧過人。是,我最看好她,今兒個讓你和她這麽見見面,等于是把窗戶紙捅破了,秘密不再是秘密,是友不是敵,以後好赤誠相待。小荷啊,我們的敵人太多,真到了廣交盟友的時候,多多益善,她于小娅目前是首選。還有啊,我的袖子要被磨破了,這襯衫好貴的……”
“好貴是多貴?”
“錢倒是其次,我主要是想問,用不用我脫掉?”
付荷匆匆收手:“你別忘了那小電燈泡。”
史棣文這個慈父分分鐘換了張嘴臉:“不如,我再給他另開個房間?”
“他才多大!”付荷瞪眼。
“那我們只能先小兒科的了。”史棣文漸漸收緊了圈在付荷腰間的手臂。
付荷側對他,于是他的吻只能淺淺地落在她的嘴角。的确是小兒科,但付荷全身還是像着了火似的。她問他,你确定厚福仍遨游在玩具的海洋中?
史棣文一邊說我确定,我确定……一邊懶懶地投去一瞥,随即一僵。
“怎麽?”付荷問。
史棣文哀怨:“話說,這一床的玩具價值兩萬塊,都不能讓他專注一點嗎?”
付荷發笑:“誰讓你拐他來的?自作自受。”
雙手一撐,付荷若無其事從史棣文的腿上下了地。
“來!厚福,”付荷謹記色字頭上一把刀,争做中國好媽媽,“媽媽陪你玩。”
卻不料,厚福護食兒:“這是我爸爸給我買的!”
付荷活生生一個自讨沒趣。
“你要玩,叫你爸爸買給你。”厚福也不嫌硌,一個大鵬展翅,整個人撲進玩具的海洋,偏巧不巧對準了一輛坦克,大有堵槍眼的意思。
史棣文笑着走過來:“有點兒意思啊。”
“有什麽……有什麽意思啊?”付荷正色,“獨生子女那點兒以自我為中心的臭毛病全叫他學會了。厚福,媽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學會分享……”
“急什麽?等我們給他生了妹妹,他會無師自通的。”
“我這兒教育孩子呢,你又不正經。”付荷斜了史棣文一眼。
“拜托,我說的是有兄弟姐妹的好處,你想的卻是……哎,說出口我都替你臉紅,你想的卻是魚水之歡的過程,所以到底誰不正經?”史棣文反咬一口。
說話間,厚福又埋頭于那一輛坦克了。
付荷拉上史棣文:“我們換個地方。”
史棣文反拉上付荷到窗口:“這裏。”
他歘的一聲,雙手分拉開重重疊疊如瀑布般傾瀉的深褐色窗簾。夜景最濃,窗外人間璀璨如畫卷。這個男人的身影,在展臂的一瞬間,雄偉得攝人心魄,連時光都緩緩下來,像是終會有一天,他将攀上最高峰,擁有全世界。
史棣文帶付荷憑窗而立。
随後,他立于她身後,雙手撐住窗棱,圈她在其中。
付荷倚住史棣文:“我恐高。”
史棣文反駁:“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了。”
“那我為什麽頭暈眼花?一顆心也快要跳出來。”
“因為我。你說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你認識我五年了,還是會為我傾倒,”史棣文的右手食指輕輕叩打着窗,“我可真是作孽啊我。”
付荷笑到合不攏嘴:“你說得對。”
窗外燈紅酒綠,腳下渺小如蝼蟻的男男女女,有的在愛,有的在結束,卻皆像瀕死的魚,靜悄悄地聒噪。包括千真萬确就在腳下戛然而止的珠寶秀,冰山也在靜悄悄地消融,汩汩化作河。于敖汗如雨下,将一聲聲付荷喊破了喉嚨。于老先生痛心疾首。至于喬先生,淡淡地揮一揮衣袖後,勢必是勃然大怒。
旁人有的扼腕,也有的幸災樂禍。
名模們和玉石相映成輝。
而他和她,只有彼此,這一刻與世隔絕,這一扇窗牢不可破,刀槍不入,又更似明鏡。
史棣文曲了一條腿,微微弓身,此時此刻唯一的身份便是她付荷的男人。
付荷百感交集:“怎麽辦?我覺得我們有太多的不圓滿。”
“說說看。”
“你不是我第一個男人,我也不是你的初戀。可我情窦初開時的目标是從一而終。”
“是最後一個就是圓滿。那些從一而終的,有井底之蛙之嫌。相反,我是你千挑萬選選中的。對我來說,你也一樣。你倒是說說看哪個更可貴?”
“你這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
史棣文速戰速決:“下一條。”
“我們也不是一見鐘情。”
“誰說的?我們只是不承認一見鐘情罷了。我們智商高,情商低一點也有情可原,人無完人。”
付荷哭笑不得:“你好一條三寸不爛之舌。”
“再下一條。”
“我覺得我們……好難。”
會好起來的。
史棣文回答得斬釘截鐵,省略了浮華的辭藻,僅僅這五個字。他不否認他和她好難,只是說,會好起來的。
怪他嗎?怪他前半生有太多太多的別無選擇?如果他是一塊叫人欲罷不能的蛋糕,那她便是姍姍來遲的那一位。他被前人瓜分,到了她,只剩下千瘡百孔。而他說付荷,你等等,我會給你最完整的我。
談何容易?談何容易。
怕是要千錘百煉。
“還有嗎?”史棣文問窗中的付荷。
付荷搖搖頭:“有也沒有了,你也太會鼓舞人心了。”
“付荷,你有沒有一直想去的地方?國內外都算上。”
“旅行嗎?我想去伊犁草原。”
史棣文反對:“不好,要氣候宜人,物質豐富,不然,我怕厚福會吃苦。”
付荷恍然大悟:“所以不是旅行,是你要我帶厚福走?”
☆、手表
史棣文将付荷緊緊抵在窗前:“不是現在……”
付荷刺猬似的要掙開,只換來史棣文箍得更牢:“我沒說現在,我是說以後,以後……說不定要走。”
“那随便你。”礙于厚福,付荷不能發脾氣,“天南海北,你自有安排。”
“你這是在鬧什麽別扭?”
“怪不得你今天不計後果,因為後果由我來承擔,由我和厚福的一走了之來承擔。”付荷跺了史棣文的腳。
史棣文不為所動:“你該不會以為你和于敖演演戲,我就真能高枕無憂吧?那你就太天真了。不管怎樣你都要走的。我要的是喬泰股份,走到最後一定會逼出喬先生的最後一步,那就是你和厚福。我承認,表面上我在等待萬全的機會,可其實……其實我也會怕,怕有個閃失就是一敗塗地。直到今天我想通了,等待只會是浪費時間,短兵相接從來沒有萬全這一說,所以,我要盡快了。”
史棣文在付荷身前摘下他的手表,掖給她:“這個給你,上面的日期你天天數着,最遲新年,一月一日,我會是最後的贏家。我答應了你爸媽,半年,就半年。厚福也在一天天長大,總有一天他會問,為什麽我的爸爸媽媽不是一家。還有我,你總說我奔四,我還要和你再生個女兒,能不抓緊嗎?敢不抓緊嗎?總之,我要盡快了。就當我求你了,這段時間你聽話好不好?光我一個人想通沒有用,得你也想通了才行。大不了以後……我全聽你的。”
這付荷還哪裏說得出不字?
她用拇指指肚摩挲着表盤,還是同樣的話,換了種口吻:“好,随便什麽地方,我和厚福聽你的安排。”
史棣文也自有他的戀戀不舍:“我說了不是現在,我會等到不得不這麽做的時候。”
“高惠呢?喬先生還會不會動用到她?”
“也許。”
付荷一聲嘆息。
“如果說我今天的做法是不計後果,那後果就是她了。”
“可我最怕的也就是她。”付荷又要掙開:“她對你有情,你對她有義,到時候你能拿她怎麽辦呢?”
“我說了讓你聽話……”
“放開我,”付荷掙不開,“你放開我。你幹什麽?該不會對面有狙擊手,你要拿我擋子彈嗎?”
“你除了有明星夢,還有黑幫夢嗎?可真有那一天的話,我保證讓機關槍在我身後,要擋也是我為你擋。再有,我保證我對高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付荷就這樣起起落落,一下子又沒了脾氣。
後來,付荷看到史棣文的電腦在辦公桌上。今天他是來出席珠寶秀的,也是來擄走她的,來給于敖和喬先生當頭一棒的,更還卷進來包括于小娅和于孝等等多少人的恩怨情仇,可他還是要辦公。
有人給他撥打了視頻通話,他坐到辦公桌後,接通。
付荷坐在床邊陪厚福賽車,史棣文面向她,她看不到電腦屏幕。
但那是一把她并不陌生的聲音。
對方是瑞元從喬泰股份挖來的金牌交易團隊中的一員。
付荷意外。
史棣文避開電腦屏幕上方的攝像頭,對付荷噓了一聲。
像是熟門熟路地,對方向史棣文請教了幾點難題,史棣文一一作答。關于操盤,付荷有學習過皮毛,至少能判斷出史棣文的點撥絕不是敷衍。對方是秦思緣和她公認的可塑之才,茅塞頓開地噢噢了好幾聲,末了,神清氣爽地道了句謝謝前輩,結束了視頻通話。
付荷迫不及待:“這又是怎麽回事?”
史棣文擰開瓶裝水,潤潤喉嚨:“怎麽?我提攜後輩你有異議?”
“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他……是不是你安插進瑞元的內應?”
“我犯不着。”
“但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更何況你和我們還是競争的關系。”
史棣文扯過付荷的手,壞心眼地用她的手背抹幹了他唇邊的水:“要真有一天我餓死了,那別人早都變木乃伊了好不好?”
接着,又有人致電史棣文。
不得不說,無論是真人真相,還是假人假相,他史棣文都是一把好手。
他從接通電話後的第一聲喂,到第二聲“她在”,再到第三句“稍等”,始終不露聲色,以至于付荷在接過他的手機後,後知後覺:于敖?
史棣文給了付荷一個嗯哼的神色,擺擺手讓她自便。
付荷走進浴室:“于敖?”
“你在哪?”于敖有掩不住的心急火燎。
付荷沒有回答。他史棣文可以臭顯擺和她同在,不代表她可以暴露他們的坐标。
“付荷,我們約個地方聊一下。”于敖退讓了一步。
“這電話發明出來,不就是方便人們随時聊一下嗎?你說。”
這下,于敖反倒語塞:“我……”
付荷快刀斬亂麻:“不然我問你答好了。你說我去上海的那兩三年,你一直沒有忘記我,一直在做我的無名英雄,是不是真的?”
于敖陷入了沉默。
付荷好言好語:“是謊話也沒關系。男人的甜言蜜語,一大半都是謊話,不犯法,甚至是人之常情。”
于敖仿佛得到了赦免:“我是真的一直沒有忘記你……”
換言之,無名英雄是假的。
付荷的快刀斬亂麻不是開玩笑的:“下一題。文勇……”
這時,浴室虛掩的門被史棣文用腳尖輕輕抵開,打斷了付荷的第二題。
他抱着厚福,用唇語說:“他要尿尿。”
付荷要出去。
史棣文卻在進來後反手關了門。
付荷不得不退居浴缸邊:“文勇,是你安排的?”
“是喬先生的意思。”于敖一口咬定。
這邊,史棣文扒下了厚福的褲子,而且……吹上了口哨。
付荷對史棣文連連使眼色,表示這大可不必。
史棣文置若罔聞,吹了個餘音繞梁。
厚福該幹嘛幹嘛,于是馬桶中爆發出嘩啦啦的水流聲……再加上史棣文的口哨聲,一五一十傳入電話中。
以至于于敖話說到一半便哽住了。
這是有多不雅啊!
問題那不雅之人,真不是史棣文,只是個小屁孩兒罷了。
所以這惡作劇是有多無聊!他史棣文卻玩得興致勃勃。付荷怎一個絕望: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上這麽一個幼稚鬼……
沖了馬桶,史棣文停了口哨,抱走厚福。
付荷無可奈何地掩上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