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8)
大概是被人奉了茶,撲撲地吹了兩下,抿入一口,“反正勝敗在我,随便你這種小角色怎麽胡來……”
付荷哭笑不得:“你狂妄自大也要有個限度好不好?對了,你要選什麽送給我和于敖,可別太小氣了。”
毫無征兆地,電話就此挂斷。
付荷措手不及喂喂了兩聲,整個人像吊在半空中沒着沒落。
三分鐘後,史棣文将電話撥回來:“Sorry,信號不好。”
付荷拆穿他:“少來,明明是你挂斷的。”
“誰讓你氣我。”
轉天,付荷被秦思緣召進辦公室。
毛睿也在。
這“小男人”不在乎旁人的議論紛紛說他是狗皮膏藥,接着我行我素,和秦思緣形影不離。
而付荷才一推開秦思緣辦公室的門,他便向付荷揮來一摞雜志:“叛徒!”
秦思緣呵斥:“毛睿!”
毛睿理直氣壯:“你別管,你抹不開面子,我替你教訓這個叛徒!”
付荷将手中的辭職信端端正正放在秦思緣的辦公桌上:“合則聚,不合則散,還請你們高擡貴手。”
秦思緣反将辭職信丢給毛睿:“再多嘴你就把它給我吃了!”
接着,秦思緣對付荷道:“你真當我狗急亂咬人?不瞞你說,姜絢麗一說喬泰股份不是敗給瑞元,而是将聯合康尼電子搞天外有天那一套,我一怒之下是真對你的鐵齒銅牙恨得牙癢癢。但後來,我必須對宏利和姜絢麗作戲。你和Steven是穿同一條褲子的,這一點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但這個時候,我不能讓瑞元被合作夥伴孤立,我必須和你劃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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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荷雙手撐住秦思緣的辦公桌:“這麽說,我們沒問題了?”
“最後一個問題,你是不是真的知情不報?”
“是。”
秦思緣沒料到付荷會這麽痛痛快快:“你!哎,罷了罷了,反正報不報的,結果也沒兩樣。”
最後,秦思緣說我不是老糊塗,付荷你不遺餘力維持着瑞元的大客戶、小客戶、優質客戶和混賬客戶……如此一來,瑞元兩條腿走路,摔也不至于摔死,謝謝你的用心良苦。
毛睿插嘴,說糊塗就糊塗,什麽老糊塗,你別總把老字挂在嘴邊行不行?煩死人了。
付荷要拿回辭職信,毛睿搗亂,拆了開:“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對秦總大不敬……什麽?白紙?”
秦思緣瞪毛睿:“就你個不長眼的二百五。吃了!嫌白紙沒滋味你沾沾墨水也得給我把它吃了。”
此後,數日,于敖無聲無息。
付荷篤定,喬先生做月老,而月老是只管“暗中”牽牽紅線的,所以将來不管是禮是兵,明面上的只會是于敖。
難得一個風和日麗,周綜維又出幺蛾子。
Zoe出事後,史棣文報信給付荷,付荷便報信給周綜維,明确指出喬先生這號人物,能躲就躲,不能躲,千方百計也要躲。
結果,Zoe要出院了,周綜維也清者自清了,史棣文卻得到消息,說周綜維和喬先生至今有過三五次的會面了。
據說,喬先生“熱心腸”,建議周綜維将黑糖酒吧改建咖啡廳,而且會幫黑糖咖啡廳拿下意大利臻品咖啡的授權,保障黑糖咖啡廳至少在未來三五年立于不敗之地。
總之,莫說“能躲就躲”,自從喬先生第一次邀約周綜維,周綜維便求之不得對這一號呼風喚雨的人物屁颠屁颠地撲過去了。
史棣文致電付荷:“你說,我要不要救他?喬先生的小恩小惠,一向是糖衣炮彈。”
“不必了。”付荷來氣,“都說了是火坑,他要跳就讓他跳好了!”
“再怎麽說,他也是咱妹妹的前男友,我這個未來姐夫要不要沖鄭香宜的面子……”
史棣文說這話的時候,巧了,付荷在新香宜幼兒園,在同鄭香宜和于澤并肩作戰。
新香宜幼兒園終于除掉了四害,再度招生,價格一降再降。
付荷和于澤一東一西地分發着招生簡章,鄭香宜則忽東忽西,将被扔在風中的招生簡章箭步着、鹿跳着、海底撈月着一一回收。
☆、蜀黍
半小時後,付荷心頭噌噌長草。
因為剛剛在電話中,史棣文說他要來。
自從Zoe出事,她和他只通過兩次電話。一是那天的新聞發布會後,他的Call me二字,不單單為一訴衷腸,更為将喬先生的心懷鬼胎知會她一聲。
今天這第二通電話,若不是周綜維正一步步泥足深陷,怕是也遲遲沒影兒呢。
剛剛在電話中,史棣文問付荷在哪。
付荷說在新香宜幼兒園,你這未來姐夫不來親自表表關懷?
不等史棣文拒絕,付荷便自己給自己找了臺階下:“我随便說說的。我們安全第一,正事第二,其它的都往後放。”
至于這“其它的”,無非是指兒女情長。
史棣文卻道:“我半小時到。”
遠遠地,有一紅一綠兩只真人扮作的天線寶寶搖搖擺擺而來,四下簇擁着大群天真的孩童。
付荷失笑:這厮是江郎才盡了吧?扮過宇航員,又來扮天線寶寶?這大熱天的不中暑誓不罷休?
鄭香宜跟着大喜:“姐夫?是姐夫嗎?哇,這陣仗……于澤,準備接客!”
頓時,新香宜幼兒園人聲鼎沸,姑且不論有幾家能當日掏出白花花的銀子來,先混個鄰裏一家親,總是好兆頭。
二選一挑出史棣文并不難。
付荷圍着紅色的那一只團團轉:“熱不熱?你別再捂出痱子了。沒耽誤你正事吧?不過勞逸結合也不是壞事。哦……我懂了懂了,你變裝是為了掩人耳目,誰能猜到天下第一美男子就藏在這圓頭圓腦的家夥裏?不過你該不會要一直穿着吧?那我只能……就這麽抱抱你了。”
說着,付荷鶴立雞群般,混在一圈小毛孩中間,擁抱了他。
可這時,付荷看見了史棣文。
她看見了史棣文……站在街對面!
他穿着墨綠色的西褲和淡粉色的襯衫,天下第一美男子?他真是當之無愧。
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此時此刻擁抱着一只不知道是什麽人的紅色天線寶寶。
遠遠地,史棣文點了一支煙,滿眼盡是對付荷的哀嘆——哎,這女人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
新香宜幼兒園禁煙,他過不來。
付荷讪讪地走過去:“嗨。”
他輕推了她的頭:“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看你這腦袋裏進水了吧?”
街對面,鄭香宜在給紅色的天線寶寶奉上一盤西瓜:“姐夫?中場休息,辛苦辛苦!我表姐人呢?”
付荷大嗓門兒地現學現用:“鄭香宜!叫誰姐夫呢?你腦袋裏進水了吧?”
鄭香宜驚得倒退三步。
史棣文遙遙一擡手,對鄭香宜微微一笑,這開場,真是衆人皆出醜,衆星捧月般捧他一個。
付荷指了下天線寶寶:“這是你送給咱妹妹的見面禮?”
“是,既然是送見面禮,我總得以真我示人吧?”
“啊……好一個真我示人。綠褲子、粉襯衫,我都不敢這麽穿。”
史棣文掐了煙,将手臂搭上付荷的肩,不要臉的勁頭又上來了:“付小姐,在衣着方面,我欣賞你的保守,也請你勉為其難接受我的時髦。不是每個女人都能有幸擁有像我這樣時髦且能駕馭時髦的男朋友的,恭喜你。”
付荷開懷大笑:“沖你這勉為其難四個字,OK,我接受。”
史棣文的吻在付荷的頭頂上掠過:“走,先去聊正事。”
他所謂的正事,自然是周綜維的事。
二人過了馬路。
黃色的環形轉椅,一圈可以坐八個小朋友,這會兒被史棣文獨占。
鄭香宜和于澤在被咨詢者團團圍住。
蟑螂的事,于澤做了鄭香宜的發言人,說因為食物管理不善,絕沒下次。這“絕沒下次”四個字,他說得板上釘釘,顯然是贏了于夫人這一回合。因禍得福的鄭香宜對着于澤笑得像朵花。
付荷被小朋友們包圍,只好捏着娃娃音充孩子王,并求助于史棣文:“袖手旁觀算什麽英雄好漢?你倒是也來幫幫忙。”
史棣文擺手:“我一把年紀了,你饒了我。”
付荷嗤之以鼻:“有你這麽花枝招展的一把年紀嗎?”
史棣文擡腕,看了看表。
“你趕時間?我去叫他們過來,咱們速戰速決。”付荷急他所急。
“你先過來一下。”
付荷仍喋喋不休:“其實你問不問他們,答案都一樣。周綜維就是個雙标狗。他至今一口咬定他當年的劈腿不叫劈腿,和程韻伊只是逢場作戲,情非得已,所以他和鄭香宜以失敗收場,全是鄭香宜的錯,你說這荒不荒唐?不過無所謂了,他和程韻伊假戲真做,咱們該祝福的祝福,該拉拔也拉拔他一把了,是他執迷不悟……”
“幫我推一把。”史棣文打斷付荷。
付荷一愣:“什麽?”
史棣文理所當然:“來嘛,幫我推一把。”
付荷恍然大悟,這家夥指的是他屁股底下的黃色環形轉椅。
這時,又有小孩子們圍上來,一股腦兒地要擠上去。
史棣文長手長腳地把守入口:“喂,喂喂,客滿!諸位,你們有點兒眼力見好不好?蜀黍這麽人高馬大,阿姨這就推不動了呢,再加上你們?不如這樣,你們在下面幫着阿姨一塊兒推蜀黍好不好?一樣能轉得high翻天呢……”
付荷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小孩子們卻中了計,跳着腳連連稱好。
就這樣,一衆小天使做牛做馬不亦樂乎,伺候着他史大爺轉啊轉。
下綠上粉的史棣文一邊笑,一邊得寸進尺:“快,再快點兒,我看看誰給我偷懶呢?”
不遠處,鄭香宜對家長們都快沒法交代了:“他不是老師,他絕對不是我們這兒的老師!”
後來,由一對天線寶寶帶隊,人去樓空是一小時後了。
付荷抓過鄭香宜:“他趕時間,你和于澤抓緊表表态。”
史棣文卻道:“不會。我既來之則安之,不趕時間。”
鄭香宜人逢喜事精神爽,對付荷咬耳朵:“姐夫身材好好哦!衣品也是藝高人膽大。”
而接下來,鄭香宜和于澤雙雙站在了付荷的“對立面”。他們請史棣文對周綜維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關于喬先生,史棣文用了隐晦的說法,他說在用人的得失上,喬先生從不吃虧,所以吃虧的注定是周綜維。
鄭香宜毅然決然:“要怎麽做才能拉他回頭是岸?”
付荷搶答:“我們拉了,沒拉動。”
“沒拉動就再拉啊!”
“鄭香宜,以德報怨好玩兒嗎?”
鄭香宜嘬着一大杯哈密瓜冰沙:“拜托,一個個都重獲新生了誰還怨誰啊?”
鄭香宜所言不假。如今的她體重又直線上升,她表裏如一,又要做回心寬體胖的她了。
至于程韻伊,于澤說黑糖酒吧是程韻伊的父母留給她的,多少年不好不壞,直到一次“天災”——客人大規模的食物中毒而元氣大傷,虧損至今。她愛錢歸愛錢,但大半收入都投入了無底洞般的黑糖酒吧,從沒退縮。他于澤沒能對她天長地久,如今有周綜維和她假戲真做,他希望周綜維和她能有個好結果。
史棣文點頭:“好,我找個機會和他談談。”
抽空,付荷問于澤:“于夫人放你們一馬了?”
“我的寶貝妹妹回國了,我媽免不了顧此失彼。”
原來如此。
所以那于小娅,十有八九也不是省油的燈。
夏日的午後,上空和地表像只雙面煎鍋,直叫人滋滋冒油,竟還混着五級疾風的呼嘯。
史棣文沒有開車過來,于是付荷仗着車子停得遠,也謊稱車子送去保養了。
新香宜幼兒園位于小區的深處,如此一來,須一步一個腳印走出去才好打車。
付荷撐了一把小格子的遮陽傘,傘尖頻頻紮到史棣文的“俏臉”。他接下,就勢攬住她。付荷也就勢将手圈在史棣文的腰後。
付荷仍對周綜維的事耿耿于懷:“你說過的,你做不了每個人的救世主。”
“舉手之勞。”
“可也多少有風險是不是?”
“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不是指Zoe。喬先生這一兩年來在招賢納士上屢屢不得意,大多是我做了手腳。少數利字當頭,無可救藥的,我随他們去,大多數我撈他們一把,通通別來蹚渾水,一來算學雷鋒做好事,二來也好叫喬先生不得不在我這一棵樹上吊死,方便我将來行事。”
“周綜維不算利字當頭,無可救藥的?我看未必。”
“就沖他不為自己,為的是程小姐,他也值得我再試試看。”
史棣文撐傘太外行了,風一吹,傘面反折了過去。
他抱怨:“這是什麽地攤貨?”
“贈品,不用白不用。”付荷三兩下搞定。
“回頭買一把好的送你。”
“你敢!傘的諧音可是‘散’。”
“你還信這一套?”
“寧可信其有。”
史棣文對答如流:“好,回頭買一把好的‘布傘’送你。”
出了小區,到了街邊,史棣文攬着付荷調頭:“我陪你回去取車。”
他識破她:“以後要散步,跟我直說。”
就這樣,二人頂着烈日炎炎原路返回。
後來,付荷将史棣文載出小區,二人便各走各的了。付荷踩下油門時,風停了。後視鏡中的史棣文對着她的車尾揮了揮手,竟……竟又一次步入了小區。
付荷恍然大悟:這厮,也是開車過來的。
☆、歐巴
瑞元、宏利和東升電子三方聯合主辦的新聞發布會,一來操之過急,二來半路殺出史棣文和平井先生,總之,本志在搶占先機,借這一新概念引發用戶的熱烈反響,如今收獲的熱烈倒是熱烈,卻是通篇的質疑。
解決東升電子系統上的RG漏洞,是當務之急。
姜絢麗随同東升電子的項目負責人,飛赴美國求援。
前腳,付荷從秦思緣口中耳聞姜絢麗登機。
後腳,付荷便接到了于敖的電話。
如果史棣文之前得到的喬先生要做“月老”的消息無誤的話,于敖也是時候行動了。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太巧合,這行動剛剛好發生在姜絢麗登機後。
這一天,財經圈的頭條無一例外地刊登出喬先生和康尼電子的平井先生握手的合照。
雙方按計劃宣布,将致力于做單軟件的研發,第一代系統将在兩個月後問世。
且不問第一代系統的含金量,單單是進程就比瑞元、宏利和東升電子領先了一大截。
只有個別照片中,有史棣文的一席之地。
他身穿黑色西裝,眉眼如同娛樂圈中炙手可熱的明星,可笑得既精明,又有妥妥當當的分寸,所以被放進財經圈一樣合情合理。
付荷沒有借口于敖的邀約,致電史棣文。
那日,史棣文率領一對天線寶寶大駕光臨新香宜幼兒園,光彩照人,童心未泯,陪她散步,百依百順,依依不舍……
但為此,他放了平井先生的鴿子。
他終究是日理萬機的。有時候,不是抽不出個把小時和她碰碰面,不是連通電話的三五分鐘都沒有,只是會欲罷不能,像是被勾了饞蟲,卻不能大快朵頤,更難捱。
所以還不如徹底忍一忍。
于敖将付荷約至十八號藝廊,付荷準時到。
十八號藝廊位于西山山腳下,新張不久,名氣不大,位置更隐在清碧寺後,才舉辦過寥寥幾次畫展,而今天這裏的主題是于敖鏡頭下的人像展。
參觀者不多不少,十幾二十人的樣子。
付荷沒有一眼找到于敖,索性先順延着轉了轉。
大多是抓拍的人像,張張擁有缤紛的色彩。付荷是個外行,只管外行看熱鬧,啧啧稱贊。但也有人看不上地竊竊私語,說某某大師慣用黑白色調,更将人物诠釋得多姿多彩。
這時于敖登場,說黑白色調從不比色彩高人一等,另外謝謝光臨。
他清瘦了些,但神采奕奕,穿得中規中矩,只有腳下一雙皮鞋,蛇皮紋,襯着他“藝術家”的頭銜。
付荷恭喜道:“真有你的,一鳴驚人回歸了老本行。不不不,不能說老本行,是更上一層樓的藝術界。”
于敖握住付荷的手,帶路:“來,我親自給你做向導。”
付荷雙腳牢牢抓住地面,看一眼二人的手,再看一眼于敖的臉,不是眼花,是于敖對她的“愛執念”又卷土重來了。
有人送來祝賀的花籃,說是受喬先生所差。
同一時間,于敖接到喬先生致電。
付荷豎着耳朵,但溫文儒雅如喬先生,又怎麽會大嗓門?于敖也僅僅是應了兩聲,便挂斷了電話。
付荷一無所獲。
“喬先生說他要買下最貴的一張。”于敖不問自答。
付荷尋思着點點頭。
于敖帶付荷穿過U形通廊。
“最貴的一張,不會是我吧?”付荷先做好最壞的打算。
于敖笑而不語。
如此一來,她幾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是她當年那一張“回眸”。
然而,不是。
照片的主角的确是她,但不是當年那一張“回眸”。
是一張被命名為“悲喜”的新作。
付荷憑自己的衣着和街景,能判斷出它攝于她和史棣文不得不“降溫”之後。
照片上的她,面露令人捉摸不定的微笑。而她并不是個例,她所處的人潮中,每一個微笑都大同小異。人人以物喜,以己悲,像是世間無百态,歸根結底是齊刷刷的悲喜交加。
不得不說,這一張比“回眸”有水平太多。
付荷請教:“什麽時候拍的?”
“就那天,”于敖含混,“偶然。”
“悲喜?這名字取得是不是太投機取巧了?不能确定我是悲是喜嗎?”
于敖又一次笑而不語。
她說中了他。
照片的标價在付荷認為……是天價。
付荷百感交集:“你是說喬先生會買下這一張?呵,狠狠宰他一刀也好。”
“付荷,喬先生希望我們能在一起。”
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
“他要我們在一起?”即便有鋪墊,付荷還是動了氣,“他要我們怎麽在一起?”
于敖雙目炯炯,但一開口就跑了題:“付荷,這些年……我是說在認識了你之後的這些年,再沒有哪個女人能比得上你。”
“于敖,這些年我不是沒想過給你,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但想過是腦袋想過,這種事最後還是要心說了算。”
“這個攝影展是我送給你的禮物。還有萬界珠寶和于氏集團,總有一天也會是我的。總之,你要的和最好的,我都會給你。”
付荷氣結:“我們完全是雞同鴨講!”
接着,她按捺:“無論是萬界珠寶,還是于氏集團,你都要喬先生助你一臂之力是不是?所以你答應他,說會和我在一起?即便他的目的只是要拆散我和Steven?”
“抛開喬先生和Steven,你也是我求之不得的。”
“如果我不答應呢?”
于敖有備而來:“幫我,那你就只當是幫我。別忘了我替你擋下過一刀,你說過,這個情你會還的。”
付荷張了一下嘴,什麽話都沒說出來。
昔日,她對史棣文打包票說于敖替她擋下一刀是“見義勇為”,萬萬沒料到會有一筆交易在這兒等着她。
走出十八號藝廊,付荷疾步步入了清碧寺。
和藝廊硬邦邦的冷氣截然不同,穿過一道三門牌坊,寺內樹冠遮天,天然的陰涼更勝一籌。
今日并非節假日,游人稀稀落落。
付荷拖沓着腳步,多少物是人非等着她消化。
随着游覽的指示牌,付荷的下一站是泉水院。那裏有一眼天然流泉,彙而為池,甘甜無比。只可惜環繞泉眼,搭建了假山,在這崇山峻嶺中,說不好聽了像是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說好聽了,也是造作。
但,假山雖然是假山,坐在池邊的史棣文,活脫脫是他本尊。
付荷用了好一會兒來判斷他是不是她的幻覺,因為她要二話不說撲上去,萬一……萬一是幻覺,她會一頭栽入池中。
史棣文随手撿了顆石子,擲到付荷的腳邊,激起薄薄一層沙:“你這演的是哪一出啊?天地萬物都靜止了是不是?”
“你怎麽在這兒?”付荷問。
史棣文反問:“你又怎麽在這兒?”
付荷直言:“去了十八號藝廊嗎?看了嗎?”
史棣文慢悠悠站直身:“不看也罷,對他和他的作品我做不到客觀。”
他今天身穿黑色西褲和白色襯衫,池中倒影與他相抵,似真似幻。他将雙手插進褲兜:“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今天是個大日子。”
付荷意會:“的确……是個大日子。”
“說了?”史棣文指的自然是于敖對付荷的告白。
如果那也能被稱之為告白。
“說了。”
“那你怎麽說?”
史棣文是個多運籌帷幄的人啊,卻獨獨參不透付荷這一步要怎麽走,即便參得透,也無法接受哪怕一點點的不确定,所以千裏迢迢趕了來,要聽她親口說,要在第一時間聽她親口說。
也是緣分,他在這兒守株待兔,她還真撞了來。
這時,有游人前來,是結伴的三個女孩子。
其二內斂,嘀嘀咕咕說有殺氣,走吧走吧。
中間一個卻潑辣,左右開弓拖住了她們,說這一眼天然流泉有美容養顏的奇效,非嘗嘗不可。
付荷裝作沒事人,掏出手機四下拍了拍青山綠水。
至于史棣文,又一屁股坐回了池邊的大石上。
“大叔,讓一讓啊!”小姑娘發了話。
原來,史棣文翹臀下的大石,是供人取水的唯一一塊位置。
史棣文回頭,笑着眨眨眼:“Sorry,先來後到。”
話雖然不中聽,架不住他一張二皮臉怪好看的。
小姑娘當即喜笑顏開:“好的歐巴,歐巴你慢慢來,不急的!”
歐巴?
付荷哭笑不得。
說好的大叔呢?
良久,史棣文仍玉樹臨風地占着茅坑……不不,是占着大石紋絲不動。小姑娘的耐性所剩無幾。史棣文多愁善感,說妹妹你可有耳聞?這泉水除了有美容養顏的奇效,若有情人共飲,更能百年好合。
接着,他将矛頭對準付荷:“所以你們要怪就怪她,扭扭捏捏非說不衛生。”
“你搞什麽啊,大嬸!”小姑娘脫口而出。
付荷措手不及,不得不上前,又不甘,攥緊長長的皮包鏈子,将皮包甩向史棣文。
史棣文接住一拽,拽得付荷一個踉跄跌向他。
“答應他了?”史棣文言歸正傳。
在付荷和于敖的問題上,他不能不刨根問底。
“回歐巴,”付荷陰陽怪氣,“沒,沒答應。”
史棣文微微一垂頭,笑了。
身後又傳來催促聲:“快點啊,大嬸!”
☆、語錄
史棣文站直身,連掬了兩把泉水,送進自己的嘴裏,再捧了第三把,伸給付荷。小女生們酸溜溜的交談聲傳來:歐巴這一朵鮮花插在哪裏不好……
這付荷可就忍無可忍了:“不喝不喝,我不喝!”
史棣文好言好語:“百年好合也不喝嗎?”
“大嬸和歐巴的忘年戀嗎?不喝。”
“那我可就換一種喂法了?”
有人說不要臉的怕不要命的,也有人說不要命的怕不要臉的,無所謂,付荷是又要臉,又要命,反觀史棣文是二者都不要的,那付荷能不“怕”史棣文嗎?
她乖乖埋頭喝了一口。
不然他是真敢嘴對嘴喂她的。
史棣文心滿意足:“大嬸和歐巴也好,美女和野獸也罷,總之我們百年好合。”
終于,二人讓出了那一塊大石。
殿內供奉了五尊泥塑彩繪的菩薩像。
史棣文不跪不拜,甚至沒有雙手合十,只有口中含混地念念有詞。付荷問他求了什麽?他說健康平安,只有健康平安是要求菩薩保佑的,其餘的……人定勝天。
殿外,院內的娑羅樹枝繁葉茂,樹冠如傘。
史棣文拉付荷坐在樹下:“他怎麽說?”
付荷屈膝,雙手抱在膝頭:“讓我只當是幫他,只當演戲。”
“沒有提到他對你的救命之恩嗎?”
“有,有提到,但我還是拒絕了。我說就算演戲也不行。”
史棣文得了便宜還賣乖:“你這忘恩負義的家夥。”
“我這麽做……會不會激怒喬先生?”
史棣文卻道:“我說了,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其他的都交給我。”
“可我也想幫幫你。”
“你幫了。你拒絕了他,就是幫了我。将來我幫你出一本語錄,第一句就是,就算演戲也不行,說得好,說得太好了。”
付荷失笑:“拜托!這也太大白話了,叫人笑掉大牙!”
這一天,付荷和史棣文匿在這小小的清碧寺中,直到暮色降臨。
與此同時,十八號藝廊拍板了今日最後一樁買賣。
買主來自比利時,認出了“悲喜”上的一名女子,不是付荷,是人潮中另一名女子,說是他此生的摯愛,便出了高價。
喬先生無所謂地點了頭,繼而于敖點了頭,一錘定音。
再後來,“悲喜”的主人搖身一變,變作史棣文。
表面上的買主只是幫史棣文跑個腿而已。
對此,史棣文所言大致如下:“悲喜”的作者雖然是他于敖,但主角是你付荷,所以權衡一下利弊,買,是一定要買的。只是這名字?悲喜?為什麽取名悲喜?得我者,得天下,所以說你是“竊喜”會不會更恰如其分?
史棣文這番論調,害付荷笑得肚子都痛了。
再後來,當一切漸漸敗露,首當其沖的便是“悲喜”的作者并非于敖。
如此一來,史棣文為它花掉的重金,更值上加值了。
這是後話了。
話說回到在新香宜幼兒園的那天,于澤對付荷說過,于夫人因為有四子一女,管了這個,就顧不上那個,如今管了于小娅,就顧不上他于澤了。
趁機,于澤離開了萬界珠寶的櫃臺,被某富豪聘為了保全。
他有飛镖這一技傍身,說是稍稍培訓就能上崗了。
鄭香宜舉四肢反對,說危險,太危險了!
但于澤堅持,他堅持他只有這一技之長,只有這麽點兒真本事。
最後,是鄭香宜讓了步。
做單軟件一戰大局未定,勝負未分,秦思緣決不投降。付荷為了給瑞元守住退路,肩上擔子便更重。她日複一日為開拓傳統客戶東奔西跑。
就這樣,她和于小娅有了第二面之緣。
當時,付荷開着車緩行,找尋着和客戶約好的餐廳。路邊,于小娅一如既往的身穿牛仔短裙,高吊着馬尾辮。她摽在一個大塊頭的男人身上,幾乎是脅迫着對方拐進了一家旅館。
付荷沒多想,最直觀的想法也就是這丫頭是夠讓于夫人操心的。
于敖為萬界珠寶策劃的珠寶秀,“合理”地出了岔子。
聯名的奢侈品品牌臨時提出了諸多“不合理”要求。
而這合理與不合理之間,全在喬先生。
就因為她付荷拒絕了于敖的“告白”。
喬先生不用一槍一炮,變戲法似的,便将于敖的前程似錦和似錦前程擱在了付荷的手心上,都輪不到付荷說一句“關我屁事”。
于敖将來在于氏集團是勝者為王,還是敗者為寇,好端端就憑了她付荷一人發落。
自從十八號藝廊一別,于敖再沒聯系過付荷。
付荷也不能聯系他,除非對他說Yes,否則聯系也是白聯系。
對于敖,付荷曾誇下海口,說會為他盡一盡綿薄之力,幫他飛黃騰達。大概是當時沒什麽好幫的,她大言不慚。如今,還真用得上她了,她卻掉鏈子了。
但無論如何,投身喬先生的圈套絕對是下下策。
無計可施,付荷致電史棣文,求教。
但史棣文關機了。
轉天,付荷得到消息——姜絢麗從美國回來了。公事尚未圓滿,姜絢麗扔下東升電子的項目負責人,一個人從美國回來了。
而這個消息連秦思緣都不知道,付荷是從汪水水口中得到的。
來龍去脈是這樣。
上午,付荷在瑞元抱着電腦淘金。
由于秦思緣獨占金牌交易團隊,付荷不得不另外招兵買馬,意外地淘到了汪水水的求職信息。換言之,汪水水離開宏利了。這時,汪水水致電付荷。這般機緣巧合,吓得付荷一哆嗦關閉了汪水水的求職信息。
中午,付荷和汪水水面對面坐在瑞元樓下的一家小飯館裏。
不是面試,是為私事。
求職中的汪水水身穿襯衫和西裝裙,長發在腦後挽了個光溜溜的發髻。
她點了一份炒餅,上桌後,大手筆地淋了醋和辣椒油,趕時間,吃得是一口接一口。她總共給付荷帶來了三個消息。其一,她說她離開宏利,是因為不喜歡和不喜歡的人共事,指的便是姜絢麗。其二,也就是姜絢麗為私事從美國回來了的消息。
汪水水說姜絢麗的公私不分令上級勃然大怒。
至于姜絢麗是為什麽私事,那就不知道了。
而第三個消息,對付荷而言更是重磅炸彈。
下午,付荷致電了于敖。鈴聲響到最後關頭他姍姍接通,有氣無力。他說他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