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7)
點點頭即可。
喬先生擺手:“你就留下陪陪她好了。”
史棣文謝絕,說不敢得寸進尺,為了Zoe這小插曲,誤了不少公事了,他還需速速戴罪立功。
就這樣,喬先生第一個,史棣文随後,接着彪形大漢們魚貫而出。
邵姐被警告一番:管好自己的嘴巴,日子才能長長久久。
屏幕上只剩下Zoe和邵姐二人。
Zoe驚魂不定,邵姐給她紮下一針。
付荷在客廳裏踱來踱去,等來了阿南的電話。
阿南說:“付小姐,您可以下來看看Zoe小姐了,還是直接走?我幫您把車開到門口。”
醫務室裏,中草藥香混雜着隐隐的血腥味,以及蘋果的甘甜。
Zoe在藥物的作用下,肌肉僵硬歸僵硬,卻不妨礙她滿臉的張皇失措。和史棣文的那一吻,她不提,付荷便不提。
付荷坐在史棣文坐過的床沿,Zoe淚如雨下。
女人對女人難免“矯情”,一個說謝謝,一個說是我害了你,來來回回原地踏步。更何況,付荷不是不介意的。面目全非的Zoe只有兩片嘴唇嬌豔欲滴……
史棣文這混賬,真使出了看家本領是不是?
付荷騰地站直身,要走。
Zoe氣若游絲:“Steven和我說了,隔牆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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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荷不得不重新坐回去。
Zoe笑得比哭還難看:“話說……你怎麽受得了他?他到底懂不懂吻技為何物?冷得像塊鐵,我一直在默念九九乘法表,才不至于太無聊……”
付荷被逗笑了,她知道Zoe是在寬慰她。
最後,Zoe藥勁兒上來了,喃喃地說想回家。
付荷哄着她,說想回家,咱就回家,傷好了咱就回家。
Zoe一笑,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阿南在大堂等付荷,仍是一副侍應生的打扮,扔在人堆兒裏找都找不着。
付荷一出門,車子便被人駛了來。
付荷魂不守舍,繞過車頭,拉開了車門。
即刻,她被坐在駕駛位上的史棣文結結實實吓了一跳,差點兒人仰馬翻。
史棣文也是沒料到:“我是不是該轉行去做泊車小弟?真有這麽像?”
付荷穩住,上上下下打量他。
他換了一身黑的襯衫和西褲,鼻梁上架了茶色的太陽鏡,新刮了胡茬,像是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付荷扶着車門彎下腰,聞到他古龍水的味道。她做夢似的:“你……誰啊你?”
史棣文一聲令下:“上車。”
付荷又繞過車頭,鑽進副駕駛位。
史棣文即刻發動了車子。
“你怎麽又回來了?”付荷将雙手放在膝上端坐。
“想回來。”
“想回來就能回來?喬先生他……”
“對,想回來就能回來。喬泰股份這條船,姓喬的他不上是不上,既然上了,總不能把我這個舵手扔到海裏去,所以只要你聽我的話,或者你偶爾不聽話,只要我肯吃點虧,他能魔高一尺,我就能道高一丈,就這樣。”史棣文将車速保持在限速的八十公裏每小時,輪胎沙沙碾過柏油路。
“吃虧?”付荷的本意不是陰陽怪氣,“你那叫吃虧?”
“那你說說看,我這一關過得如何?”
“算不算因禍得福?豔福的福。”
“重新回答。”史棣文不茍言笑。
付荷的無理取鬧來得快,去得快:“好好好,做得好,一切盡在你掌握中。”
“如果一切盡在我掌握中,我為什麽要把Zoe帶回這裏?随便一間醫院好不好?”史棣文補充,“一樣可以……慶祝。”
“你!”
“所以恰恰相反,我把她帶回這裏,是因為一切都不在我掌握中。我也會怕,怕不能救她救到底,怕包括我,包括你會像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被一連串拉下水,所以我只能冒險帶她回這裏。阿南和大克都能相機行事,對了,還有邵姐,不知道你有沒有火眼金睛,邵姐除了一手好醫術,身手更了得。這些事……和喬先生相比,我是小兒科,但在這裏,我至少能保全你和我。”
一時間,付荷消化不掉:“邵姐?你是說邵姐?可她剛剛……要溜之大吉?”
“不到萬不得已,□□還是要放一放的。”後面的話,史棣文像是自言自語,“我們應該是做到了,他應該是以為我慌不擇路,才躲來這裏。”
付荷滿腦子都是邵姐:“我也太有眼無珠了。”
不是回城的方向,天空一寸寸愈加湛藍,再滲出橘色的晚霞。
史棣文舒出一口氣:“總之,我們贏了。”
是,Zoe死裏逃生,他史棣文還是喬先生和喬泰股份不可或缺的Steven。她付荷這個“始作俑者”更是連一根汗毛都沒少。阿南、大克和邵姐,包括“荷”度假村在內,也仍個個真人不露相。
喬先生除了保住薄薄一層顏面,空手而歸。
那他們不是贏了,又是什麽?
☆、蒼天在上
只是,付荷那小小的心結……依舊。
她竭盡所能對史棣文笑了笑:“太好了。”
“下一個議題,”史棣文話鋒一轉,手落在付荷的大腿上,“你要怎麽補償我的損失?”
付荷對上他的目光。
這男人一“發狠”,那茶色的太陽鏡形同虛設,眼神是連人心都能穿透的。
“補償你的損失?史棣文你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哎喲!”付荷的話沒有說完,大腿被史棣文一捏,生疼生疼的。
史棣文駛上了蜿蜒的山路,減緩了車速:“重新回答。”
付荷的小性子又來了:“好,那我也找個男人去……慶祝一下,這樣夠不夠公平?算不算補償?”
付荷豁出去了那一條大腿,卻不料,史棣文收手,目不斜視,幽幽道:“可以啊,你去嘗嘗那個中滋味是苦是甜,等我們都有了親身體會,都有了發言權再來慢慢探讨。付荷啊,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知道你一定是情非得已,我才不會說你得了便宜還賣乖,因為除了我,你和別的男人嘴對嘴有什麽好?算什麽便宜?”
說到最後,史棣文自己把自己氣着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會把那個男人大卸八塊。”
剛剛好,車子剎在了路的盡頭,再往前便是懸崖峭壁。
在這無名山中,厚重的樹木綠到泛出墨色,天邊的紅霞自顧自絢爛,卻再也帶不來光明,夜色洶洶,勢不可擋。輪胎碾過碎石奏出的小夜曲,随着車子的熄火而收聲,只餘下四周斷斷續續的蟲鳴。至于奇花異草,付荷左右找了一圈,一無所獲。
史棣文問道:“找什麽呢?”
“觀景。”付荷有理有據,“你大老遠帶我來這裏,不是為了觀景嗎?能入得了你史棣文的眼,這裏一定是風景獨好。”
“雖然是大老遠,但我是随便開的。”
“随便開的?”
史棣文将手搭到付荷副駕駛位的靠背上:“是啊,想随便去到哪裏,迷了路,與外界失聯,彈盡糧絕,于是不得不歸隐山林。那麽從此,不是我不想拼命,而是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呵,聽天命未必沒有好結果的。”
付荷掏出手機,左右探了探,果然沒有信號。
“你來真的?”付荷問道。
史棣文彎彎繞:“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到底真的假的?”付荷當真,“要是真的,我要去接我爸媽和厚福!”
“省省吧。”史棣文喜憂參半,“就我這頭腦,想迷路都迷不了,想認命也認不了,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就這樣默默坐了一會兒。
終于,付荷撲過去摟住了史棣文的脖子:“好吧我承認,今天……你受苦了。”
史棣文的手落在付荷的腦後,撫弄她的長發:“你啊,一點就通。承認我今天是受苦,你自己也會好過一點是不是?真的,除了你之外,我這輩子就沒有豔福可言了。”
“Zoe說你吻技弱爆了。”
“這個問題只有你有發言權,別人都給我閉嘴。”
“這件事,喬先生會不會再秋後算賬?”
“至少不會再難為Zoe。秋後算賬,也是找你我算。我今天這一派胡言,騙不了他的,充其量是哄哄他開心。對他來說,像今天這樣讓我屈從,可比對我打打殺殺來得更有成就感呢。”
随後,付荷提議:“我們去後面吧。”
“嗯?”
“我說,我們去後排吧,後排寬敞。”
史棣文開始一顆顆解襯衫的扣子,卻又問:“要那麽寬敞做什麽?”
付荷率先爬去了後排,将襯衫的下擺從西裝裙的裙腰中抻出來:“你在跟我裝純情boy?”
說着,她便要将襯衫從頭上直接脫下,卻被卡了住。
“我是真的不懂。”史棣文回身,幫付荷多解開一顆扣子,助她脫困。
付荷扒住史棣文駕駛位的椅背:“不懂?那你敞胸露懷是要做什麽?”
史棣文擰着身子,親了一下付荷的鼻尖:“這襯衫的碼數太小了,我透透氣。”
付荷一側身,躺在了後排座椅上,雙腿屈膝蹬住車門:“史棣文,你今年三十四了,過了三十五,就奔四了,體力一天不如一天是必然的了,你不抓緊時間發揮發揮餘熱,還跟我這兒耍嘴皮子?”
史棣文坐正,将中央後視鏡一掰,一邊解袖扣,一邊從鏡中和付荷對視:“奔四?你怎麽不說我年過半百?不過你這激将法,有效的。”
他下了車,倏地拉開車子的後門。
付荷雙腿蹬了空,垂落下去。
他俯身進來,兩只手上下兵分兩路:“放心吧付荷,不管再過多少年,只要你消受得了,我就伺候得了。”
山中的夜幕,沒一絲絲旁門左道,黑得鋪天蓋地。
這一場歡愉,與其說是情到濃時,不如說是她和他必須做些什麽。
去擊退心頭的預感。
那預感就生長在這一片黑色中,方圓不分,摸也摸不到,卻又實實在在地存在着,壓得人胸口負重,伴以一下下的針刺。所以抛開那一個情字,他們與其交談、開導、推心置腹,與其淺淺擁抱,倒不如徹徹底底地做些什麽。
回程,除了太過陡峭的山路路段,史棣文時常去握付荷的手。
他說:“如果沒有你,我大概真的會由着Zoe自生自滅。”
“你不會的。”付荷斷言。
接着他說,付荷,別看不起我,我的自私,我所謂的顧大局,還有我無能為力的時候,總之,別看不起我。
付荷險些哭出來,生生憋回去,便作怪道:“蒼天在上我付荷發誓!我從小沒追過星,長大後也沒有信仰,多多少少有點兒自命不凡,可從今以後他史棣文就是我的星,我的信仰,我就算看不起天,看不起地,看不起全人類,我也會對他史棣文五體投地,如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
史棣文先是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後來別開臉,忍了忍,竟笑得有些腼腆。
三天後,Zoe轉院。
畢竟,尚未命名的“荷”度假村在多數人眼中,尤其在喬先生眼中,仍僅僅是個天高皇帝遠的好去處,沒道理讓她久留。
喬先生說到做到,沒再為難她。
付荷和史棣文再度保持了距離。
一次次的“小插曲”,無疑會讓他們如履薄冰的冰,還在咔咔地開裂。
瑞元和宏利簽訂了合作書,即時生效,将共同研發國內首款做單軟件,且将由唯宏利馬首是瞻的東升電子獨家提供技術支持。
這真是普天同慶的happy ending,即便是貌似被踢出局的一方——喬泰股份,勢必也在暗暗舉杯,酒不醉人人自醉。
瑞元組建了做單軟件的專項小組,自然,付荷不在其中。
付荷會了客戶回來,瑞元會議室的門關着。
一問,說是和宏利的人在開會。
付荷點點頭,正要走,秦思緣出來了,說休息十分鐘。
會議室裏沒有姜絢麗,只有協助她的一男一女。
“去洗手間了,”秦思緣為付荷答疑解惑,指的是姜絢麗,“所以你尿急也要忍一忍。”
“忍出毛病,算工傷。”付荷同秦思緣說笑。
就多說了這一句,姜絢麗回來了,和付荷冤家路窄。
付荷面子上說得過去:“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算不上。”姜絢麗是真性情,生疏了便是生疏了,連公事化的笑都懶得。
就這一句“算不上”,令付荷靈光乍閃。
她深呼吸,聞到秦思緣的玫瑰香,聞到自己的柑橘香,唯獨姜絢麗……交了白卷。姜絢麗途徑付荷走回會議室,昂首闊步,風都帶疾了。付荷再度深呼吸,當真是無色無味。
這合理嗎?
雖然香水不是必需品,但她姜絢麗一個職場俏佳人無色無味,這合理嗎?
與此同時,史棣文作為財訊網外彙板塊的首席專家,連續百發百中的推介,令他按計劃名聲大噪。從此,他除了在業內鼎鼎有名,更被汪洋般的散戶挂在了嘴邊。
人多力量大,瑞元、宏利和東升電子憑借集體的智慧,終于後知後覺地下了個定論:喬泰股份……搞不好還有後手?
為了先下手為強,姜絢麗代表宏利提議,将計劃在半個月後召開的新聞發布會提前到三天後,無論如何,先将這項目的概念公之于衆。
作為合作方的瑞元和東升電子連連稱是。
新香宜幼兒園,說是要借鑒蒙氏教育,注重幼兒的人格培養。鑒于鄭香宜“吹”得神乎其神,付荷便說好好好,我會用實際行動支持你。鄭香宜喜出望外問什麽實際行動?你要入股?
付荷搖頭,說我會把我的親生骨肉送來。
竣工在即。
聽說,鄭香宜選址的眼光又一次神了。聽說,招生二字才一嚷嚷出去,報名者絡繹不絕。卻不料,等付荷去報名時,才知道什麽叫耳聽為虛。
新香宜幼兒園竟然滅不絕蟑螂,令人望而卻步。
布置好的童趣世界一片狼藉,蟑螂的屍體橫七豎八,更還有蟑螂藥防不勝防。
虧鄭香宜還笑得出來:“出發!”
今天,付荷相約秦思緣和毛睿,去找于澤買訂婚戒指,如此良機,鄭香宜怎能不摻一腳?
☆、倍感欣慰
私下裏,秦思緣掏出錢包,掖給毛睿一張銀行卡,說雖然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就是你的,但這訂婚戒指的錢……還是你來付更好,走走□□有百利而無一害。
二人臉上各有各的不自然。
秦思緣越想若無其事,便笑得越假。
而離開了爸媽身無分文的毛睿越想昂首挺胸,便越擡不了頭。
都怪該死的“傳統”,讓男女平等常常淪為一句空話。
在于澤的服務下,二人試戴了一對又一對的戒指,倒是真甜蜜。
付荷坐在一旁,望到癡癡迷迷。
沒有沖不破的屏障嗎?付荷自憐,看旁人的難處怎麽都不過如此,看自己的便是刀山火海。好在,史棣文說了半年,半年後便會娶她。
不,是“嫁”她。
他那樣好看的一雙手,半年後便會被她牢牢套住。
鄭香宜站在秦思緣和毛睿的後方,像個高參,更像個內應:“這對太精致了,于澤,你再拿大氣一點的給他們試試看嘛!”
大氣一點,便代表貴一點。
貴一點,便代表于澤的業績好一點。
可惜,于澤不領情,對鄭香宜不理不睬。
鄭香宜半真半假地哀哀道:“人家的幼兒園完蛋啦!你不多賺一點,怎麽養活人家啦!”
于澤上鈎:“完蛋?出什麽事兒了?”
由此,像是由鄭香宜和于澤吹響了“完蛋”的號角,一件件意外接踵而來。
先是姜絢麗致電秦思緣,說日本康尼電子抵京,喬泰股份接機。
秦思緣一上來還自欺欺人,說接機是當地陪嗎?喬泰股份這是要涉足旅游業嗎?哈哈哈。
姜絢麗一聲吼,說底牌!他們的底牌不是什麽田忌賽馬,是要和我們硬碰硬。她還說秦總,這次勝敗不是兵家常事,敗了的話,我們宏利倒不妨去涉足旅游業、制造業或者食品行業,但你們瑞元怕是沒有立足之地了。
秦思緣一張臉白到發黑。
這時,于敖登場。
他穿了一件白色POLO衫,把玩着車鑰匙,神采奕奕地走進來。他手臂上的傷疤還在,落在他于家祖傳的細皮嫩肉上,叫人扼腕。
看到付荷,于敖頓了頓腳步,随後一笑:“這麽巧?”
那邊,毛睿看秦思緣色變,便連環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你倒是說話啊,到底怎麽了?”
秦思緣閉口不談,繼續看戒指,強顏歡笑:“你說這對好不好?”
這邊,于敖對付荷不問自答:“我路過,進來看看。”
今天的于敖換了一種古龍水,味道更……鋒利。付荷暗暗失笑,警犬嗎我?屢屢用鼻子沖鋒陷陣?
下一秒,于敖擁抱了付荷,不算造次,更像是遇上了什麽好事兒,朋友和朋友間共襄盛舉。至于是什麽好事兒,他溫潤的雙唇笑得彎彎的,沒打算講。付荷便也沒問。
這蓄了胡須的少年,或許仍藏不住喜怒,但為何喜,為何怒,卻能做到守口如瓶。
另一旁,于澤和鄭香宜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幼兒園的事,他百忙之中對于敖擡擡手,并從櫃臺中取出一只湖綠色四方禮盒,推給于敖:“給你包好了。”
這一句話便将于敖拆穿。
他不是路過,是為這一只湖綠色四方禮盒而來。
那邊,秦思緣終于對毛睿爆發了:“是是是,出事了!毛睿,可我和你說不說的,有意義嗎?有區別嗎?大風大浪的有我在呢,有我一個人急白了頭就夠了,這樣也好,我就說我白頭是急的,才不是老……老了。毛睿,你就接着過你無憂無慮的日子行不行?只要你無憂無慮,我就心花怒放,這就是你對我最大的幫助了。不買了!六位數的兩個小鐵環兒能買多少大米白面呢!真走投無路了,一時半會兒也餓不死!”
另一旁,于澤大概是說了“我養你”之類的話,惹得鄭香宜美滋滋往櫃臺上一蹿,摟住于澤的脖子。
縱然她小小一只,但這一猛虎撲食,還是令衆保安紛紛要出招。
秦思緣拂袖而去,走一半,又殺氣騰騰地折回到付荷的面前:“付荷,Steven這一手……真有你們的!”
付荷要去追秦思緣,被于敖拉住。
于敖笑着說那禮盒裏是條項鏈,拍攝用,僅此而已。
付荷心急:“于敖,你越抹越黑,漏洞百出,可是沒必要啊!跟我,你沒必要啊!”
付荷追出去,秦思緣都無影無蹤了。
末了,秦思緣和毛睿手挽手而來,各回各家,反倒是鄭香宜和于澤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暫時又合了。
于澤說當年,程韻伊的黑糖酒吧也有過類似的天災——客人大規模的食物中毒。
但這天災一而再,就不像天災,像人禍了。
當年,他沒能對程韻伊有始有終,也沒能為她護住黑糖酒吧,但同樣的錯誤他不會再犯第二次。
總之,這個一沾鄭香宜,扔什麽都能百分百中的男人今天因為新香宜幼兒園的蟑螂動了氣,他決心護住鄭香宜,決心要和于夫人過過招了。
翌日,瑞元、宏利和東升電子的新聞發布會,是實打實地“倉促”召開。
會場的幕布日夜趕工趕了出來,可連擺上臺的諸位的名牌都漏了制作,只好用手寫。
而在秦思緣的名牌上,秦字被寫作了奏。
奏思緣,這發音怎一個可笑。
此外,秦思緣認準了付荷和史棣文是一夥的,不給付荷解釋的機會。解釋?一切的解釋都是詭辯!
主發言人姜絢麗立于一側講臺後,“倉促”一說,并不包括她的發言稿。從三方公司,到項目的闡述,她字字珠玑,抑揚頓挫。閃光燈下的她,高挑、冷豔,且獨當一面,再不是五年前那個得過且過的助理講師。
姜絢麗語畢,第一聲掌聲來自後方,聲不如雷,但氣勢如虹。
付荷立于後方的角落,頭一偏,鎖定目标。
是史棣文。
會場須邀請函方可入內,喬泰股份當然不在受邀之列,但眼下史棣文手上赫赫然兩張邀請函,供他和他身邊的一位陌生男子暢行。
記者們連帶着閃光燈紛紛調頭,同混跡于這小小的財經圈,或多或少都和史棣文打過交道,心中小算盤便啪啪作響,有了共識:今天這新聞……怕是個爆炸性的!
史棣文要上前,便有“主場”的人指出他身着便服,不得入內。
便服,沒錯。
今天的史棣文身穿拉鏈運動衫,背後更還有一只雙肩登山包,側兜裏還插着個水壺。
他點點頭,一副“你說的都對”的德性,然後一伸手,叫了個會場的工作人員來,說一千塊租你身上這件西裝一小時,可否?工作人員被下了咒似的,唯唯諾諾脫下了西裝。
史棣文摘下書包,在衆目睽睽之下脫下拉鏈運動衫。
一瞬間,付荷真怕他裏面□□,當然,更怕是什麽新款的“透視裝”,好在,這次真是一件平平無奇的白色T恤。
但即便如此,這更衣的過程也足足吸睛了一番。
其中有和史棣文相熟的記者竊竊私語:“這個Steven……”
言外之意是,真不愧是他。
史棣文将西裝的紐扣扣好,意外的合身,寬肩、細腰,以至于付荷私心地暗暗贊了一句不可方物。
“褲子可不可以網開一面?”他彬彬有禮地問道。
對方不得不默許。
不然他當衆換褲子,也不是做不出來。
史棣文身邊的陌生男子和他一般穿着,有了史棣文的“出頭”,便這樣風風光光地踩着登山鞋入了場,無所謂局促,二人更像是獨樹一幟。
從始至終,史棣文沒有找付荷,便沒有“找到”一說。
付荷只身一人堅守後方的角落。
姜絢麗力挽狂瀾,說接下來,媒體可以提問了。
有記者叫了史棣文過去坐,史棣文自然而然,要報報他同伴的家門。
那記者手中有一支麥克風,被史棣文偷偷一撥,打開開關,發出一聲雜音,打斷了另一側記者的提問。
史棣文若無其事,一字一句從麥克風中傳出:“這位是平井先生,日本康尼電子國際項目部的負責人。Sorry,這什麽時候換我發言了?”
必然有記者接下話茬。
請問平井先生此次來華,是否和東升電子的項目有關?
換言之,這時間點顯然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平井先生中文二把刀:“公事?不不不,今天沒有公事,今天和Steven去爬了萬裏長城,偉大的萬裏長城!”
如此不着調的回答,并不敵對,又風頭盡搶。
繼姜絢麗之後,秦思緣也坐不住了,在臺上遙遙地鎖定付荷,一雙眼睛會說話:好你個付荷,你果然是反中了他Steven的美人計!
付荷生生瞪回去:大家各憑本事,我不能對不起他史棣文,也沒有對不起你秦思緣!
等東升電子的代表一出馬,平井先生直搗其要害,說耳聞你們的系統測試存在RG漏洞,請問是不是确有其事?
東升電子的代表嘎嘣一聲就折了,這一則剛剛出爐的□□,在內部都還是最高級機密,連宏利和瑞元都還被蒙在鼓裏,卻被對家搞了去,就這麽公之于衆,這叫他情何以堪?
輪到秦思緣也好不到哪去,號稱擁有最強交易團隊的瑞元,這“最強”二字到底從何而來?
而以上這個問題記者問的不是秦思緣,是史棣文。
史棣文作答,說最強交易團隊由他一手栽培,他倍感欣慰。
倍感欣慰?
這好大的口氣真是氣死人不償命!
記者再問秦思緣,有沒有做到市場調查,到底有幾點幾的用戶會買這一支交易團隊的賬?畢竟古人雲,寧吃好桃一個,不吃爛杏一筐。
秦思緣臉都青了,又不能發作,只能在心底反問自己一遍又一遍:老娘手下八員虎将,怎麽到了你們這兒就爛杏一筐了?
☆、神偷Steven敬上
新聞發布會進入尾聲。
瑞元某一新晉交易員來到付荷身邊。
他資歷淺,對付荷尚有些唯唯諾諾:“Madam付,你們就不能再下下功夫,把Steven前輩挖過來嗎?”
付荷打趣他:“你這是長他人志氣。”
“你們把他挖過來,才是真真正正長瑞元志氣。”
“你的座右銘是什麽?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嗎?可惜他Steven不是鐵杵,是水,他和你面對面地波光粼粼,但你怎麽抓,也抓不住他的。”稍後,付荷補充,“加油,我們至少人多力量大。”
他點點頭:“嗯,他也這麽說。”
“他?誰?”
“Steven前輩啊。”
接着,他句句詳盡,說今天早些時候本打算去躲一躲清閑,便去了一樓茶座,結果偶遇了史棣文和平井先生。他和史棣文聊了兩句。最後,史棣文鼓勵他:“好好幹,這可是你們贏我的唯一一次機會,別錯過了。”
付荷絞盡腦汁。
史棣文和平井先生等候在一樓茶座,該出現的時候再出現,這合情合理。
但鼓勵?
不。
他史棣文沒有字裏行間說“你們死心吧”,這事兒必有蹊跷。
姜絢麗等人從後臺撤退,三方會不會內讧,不好說。
史棣文和平井先生笑而不語地沖破記者的層層包圍,從哪來,打哪去,好像這場子不是他們砸的似的。
付荷被人流推着往出口處靠了又靠,幾乎擋住史棣文的必經之路上,但史棣文看都沒看她一眼。
身為主辦方的一員,付荷被種種小事絆住腳,直到半小時後脫身。在這半小時中,史棣文沒有殺個回馬槍。付荷出了會場,四下也沒有史棣文“埋伏”的跡象。
這家夥是真的就這麽走了。
回到瑞元,付荷口幹舌燥,滅火似的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冰水,呼出一口氣,認命。
今天的史棣文,于她是昙花一現,即便他是媒體的寵兒,是瑞元的眼中釘,是涉及這一項目的上百號人的從天而降的攔路虎,但于她,更是昙花一現的美景。
所以她女孩子家家地默念了一句:“讨厭……”
但她脫下西裝上衣後,一抹白色自西裝上衣的口袋中露出一角。
抽出後,那是一張會場裏使用的镂花杯墊,其上是史棣文龍飛鳳舞的字跡。
那是取自歌德抒情詩中的一句:愛情難以遮掩,它迷藏在心頭,卻自雙眼洩露。
落款是:神偷Steven敬上。
付荷俯在桌子上竊笑,肩膀一下下聳動得快要抽了筋。
她拿過電話,猶豫,放下,再拿過,又猶豫,又放下……直到那镂花杯墊的反面,另有一行小字映入她的眼簾。
Call me。
付荷撥通電話,第一句便問,愛情自雙眼洩露?可你今天有看過我一眼嗎?史棣文反問,一共看了十七眼你信不信?并在離開前近身一次,瞞過了包括你在內的無數雙眼睛,将“情詩”塞進了你的口袋。
付荷咯咯笑:“你自诩神偷不無道理。”
“可惜只偷心,不然早就腰纏萬貫了。”
付荷以公事為重:“你在東升有線人?”
“絕對沒有。”
“那RG漏洞的事……”
“系統測試的結果,公衆有知情權。他們上頭要瞞,不代表下頭萬衆一心。我兵不厭詐是一回事,但這一次知情不公,有違法定的是他們東升。”史棣文開車抵達了什麽地方,傳來車門一開一關的聲音,然後是滴的一下鎖了車,“秦思緣有沒有為難你?”
“還好。”電話中又傳來誰人的迎候聲,付荷便問,“你在哪?”
“在替喬先生挑選賀禮。”
“哦?有什麽喜事?”
史棣文心平氣和,卻投下重磅炸彈,“他沒直說,但我猜,我是在替他挑選送給于四少爺……和你的賀禮。付荷,如果我收到的消息無誤的話,喬先生在着手促成你和于敖的好事。”
“什麽?”付荷驚跳起,“全國人民的好事都等着他來促成,他是月老嗎他?”
“你猜……于敖是會乖乖就範,抱得你美人歸,還是會講一把道義,誓死抵抗,失去喬先生對他在于氏集團的支持也在所不惜?”史棣文還是心平氣和。
付荷想想也是,史棣文又不是才得到的消息,要發作,大概多少鍋碗瓢盆都被他摔過了,犯不着這會兒再怒發沖冠。
付荷扶額:“于敖的立場,你別問我,你們男人心一樣是海底針。”
“顯然,他誓死抵抗的可能性為零。”
“那我該怎麽做?”
史棣文溫情脈脈地問了一句:“你要走嗎?”
“不要。”
史棣文一聲嘆息:“瞧,我給你的建議,被你一口否定了。”
“拖家帶口怎麽走?走又能走到哪去?他姓喬的這麽做,恐怕一成是撮合我和于敖,九成是考驗你和我。我一走,扔下你,你不是百口莫辯?更何況,我走了,我們玩異地戀嗎?我不要。”付荷連珠炮似的。
“那你就随機應變好了。”史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