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4)
啼啼,找你訴苦。”
“訴啊,”付荷發自肺腑,“有苦你就訴啊。”
“眼睛癢,幫我揉揉。”史棣文雙手穩着脖子上的厚福,求助付荷。
“哪邊?”
“兩邊。”
付荷代勞,手指收回後卻是些微的濕漉漉。
有小學生眼尖,覺得付荷和史棣文的小動作比展品更有趣。
帶隊老師可不這麽覺得,要下逐客令。但她一擡眼,對上史棣文,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雖然這男人擺明了有妻有子,但光是這麽看看,也養眼不是?
于是,厚福被默認為了插班生。
天時和地利之下,史棣文便對付荷訴了苦。
被于敖說中了,喬先生對史棣文唯一一點不滿,便是不滿他對付荷的情難自禁。
最初,喬先生還冠冕堂皇,對史棣文說我這般這般是為了你好,女人雖然是好東西,但只能是錦上添花的花,你若把她當命,她就會要了你的命。後來,喬先生對史棣文攤牌,說你知道我是靠什麽坐到今天的位置嗎?
是占有欲。
我靠的是對一切有價值的人和物的占有欲,那是一種強大的力量,強大到只要我覺得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
換言之,喬先生覺得史棣文是他的。
再後來,喬先生掂了掂利弊,覺得與其對付荷不利,搞不好讓史棣文反彈,還不如直接給他本人一點顏色看看。東京之行,公事在第二天下午兩點結束,史棣文在第二天下午兩點半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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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鎮靜劑被源源不斷地注入他的體內。
喬先生什麽都沒說,無聲勝有聲地讓史棣文認清一點:他将他人的身體和自由視如草芥。
怎奈何史棣文無所謂做草芥,卻不做逆來順受的貓貓狗狗。
喬先生自認為恰到好處的這一招,還是讓史棣文反彈了。
喬泰股份的股東大會,原計劃由史棣文主持大局。喬先生掐算好了史棣文的鎮靜劑劑量和歸期,卻被史棣文将計就計了一把。他“額外”昏迷了三個小時,硬生生誤了航班。
等史棣文“弱不禁風”地抵京時,股東大會不了了之地落下了帷幕。
據Zoe說,喬先生發了好大的脾氣。
至此,史棣文和喬先生的敵對,如同第一道烈陽刺穿了層層烏雲。
訴完了苦,史棣文的結束語如下:“付荷,我們……恐怕要先降溫一陣子。”
“降溫。”付荷溫順地點點頭,“不過,怎麽個降法?”
史棣文并沒有答案:“就……盡力降。”
二人走得近,付荷一擺臂便輕輕蹭在史棣文的身側:“我們降了溫,喬先生就會作罷?”
“一定。因為喬泰股份不能沒有我,但我總得先收斂收斂,不然他下不了臺階的。”
付荷不語。
“拜托,你說點什麽。”
“降溫?史棣文,我們有好好熱乎過嗎?”
史棣文嘴上抹了蜜:“可以的話,我會一天二十四小時纏着你,吃飯的時候也要手拉手,你說錯話就親你,把力氣都花在你這一米五八還是一米六的小身子骨上,下不了床也在所不惜……”
付荷認輸:“好了好了,熱乎過,我承認,我們在心裏熱乎了五年了。”
“嗯,在心裏,你這用詞真到位。”
“這條路……你一定要走到底嗎?”
“一定要。”史棣文淡淡道,“我知道,你不在乎我有沒有錢,但我至少要用錢……從高惠的手裏換回自由身。另外,喬先生這條路開了頭,就沒有半途而廢,要麽一輩子被他踩在腳下,要麽扳倒他。”
史棣文的最後一句話應了景:“付荷,我能扳倒他,誰讓你的男人……宇宙無敵呢?”
這時,一聲悶響,厚福的小腦袋歪在了史棣文的頭頂上。
史棣文吓了一跳,不敢動,挑了挑眉。
“睡着了。”付荷哭笑不得,“對他來說,宇宙這東西太深奧了。”
終于,那帶隊老師忍無可忍,可還是對史棣文狠不下心,便拿付荷開刀:“咳咳,我說這位媽媽,您帶這麽小的寶寶來參觀,會不會太拔苗助長了?再有,秀恩愛也要分場合,這兒都是祖國的花朵……”
不等付荷致歉,史棣文連聲道:“抱下來,抱下來。”
付荷忙不疊将厚福從史棣文的脖子上卸貨,抱在懷裏。
史棣文舒了口氣,單手扶着後頸轉了轉:“這位老師,但凡您的講解生動那麽一點點,我兒子也不至于睡着。”
對方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但總體上還是以羞答答為主。
史棣文首戰告捷,越戰越勇:“再有,老師您說的将從月球取樣返回的航天器是嫦娥五號,不是嫦娥三號,人家三號2013年就出發了,該完成的任務也都完成了,但回不來了。此外,我國的運載火箭是用‘長征’命名,老師您說的‘神州’是航天飛船。借用您一句話,這兒可都是祖國的花朵,您這麽誤人子弟不太好吧?”
鴉雀無聲中,厚福發出撲撲的鼾聲。
付荷對厚福竊竊私語:“恭喜你,有個宇宙無敵的爸爸。”
帶隊老師黑了臉:“我……我口誤!”
“當然,這麽小兒科的問題,您當然是口誤。可只要您少看我幾眼,何至于口誤?人家魯迅先生說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就變成了路。要我說,世上本沒有秀恩愛,看的人多了,就變成了秀恩愛。您說呢?”
說完,史棣文從付荷懷中接回厚福:“我們走。”
留下那帶隊老師就差跳腳了。
☆、鑽石
付荷一邊走,一邊拱了史棣文一肘:“你也太毒舌了。”
“有嗎?”史棣文不以為然。
“有,”付荷自省:“我們真的有秀恩愛,所以錯真的在我們。”
“她錯在不該沖你。”
“不該沖我,難道沖你?誰舍得啊……”付荷一轉念,“你不是說,航空航天不是你的強項嗎?”
“我這種水平只能算常識好不好?”
走出博物館,付荷問我們是不是要就此別過了?史棣文沒有直接說是,或者不是,只說我送你們到車上。
好天氣,厚福一下子複蘇,一只小手胡亂揉了揉臉,從史棣文的懷裏溜下去,蹬掉磨腳的鞋子,穿着襪子噠噠地跑向了停車場反方向的草地。
付荷借機:“你說的,要送我們到車上。”
“說話算話。”史棣文長臂繞上付荷的肩頭。
油亮的草地上星星點點地裝飾了紫花地丁,已經有幾戶人家在嬉戲了。
厚福撒了歡,可到底比其他的孩子更持重,只蹦蹦跳跳,不大出聲。
史棣文拉着付荷坐下,脫下了她的鞋子。
付荷一驚,盤了腿:“你幹嘛?”
“有沒有磨出水泡?給我瞧瞧,水泡有多大,将來我送你的鑽石就有多大。”
“此話當真?”付荷擺出一副拜金相。
“君子一言。”
付荷伸了腳,小腳趾上一枚水泡比指甲蓋兒還略略大了一圈。
史棣文用拇指撫過:“嗯,還不算獅子大開口。”
幾米開外,厚福蹲下身,大概是找到了有趣的螞蟻。
付荷抱膝坐好,問史棣文這會兒是不是有人監視我們?史棣文說沒有,出門後兜了幾個圈子,該甩的,通通甩掉了。接着,付荷問得直白:“那你為什麽還急着走?”
史棣文随手撚了一根草:“不急着走,難道要婆婆媽媽?我說我們要降溫,那就是不得不這麽做。來者不善的尾巴我甩得掉一次,不代表甩得掉每一次。喬先生暫時不會動你和厚福,只是暫時不會。只有我遠離你們,你們才能百分之百的安全。”
“我們可以一起走人啊。”付荷漫不經心道。
“什麽?”
“我說,你、我,再加上厚福,我們可以一起走人。那個叫‘荷’的度假村不是你的地盤嗎?可不可以作為我們的根據地之類的?”
“你肯跟着我躲躲藏藏?”
付荷将下巴墊在膝頭:“過去你凡事都由着我,如今,妥不妥當的我都交給你做主,只要你說可以,我就肯。”
史棣文的淺笑漸漸綻開,他擡手,揉了揉付荷腦後:“小荷啊,你是真的好。”
後來,付荷問史棣文,在東京,大克有沒有順着天婦羅的線索找到他。
史棣文說有。但好在,大克等人遲了一點點,沒有硬碰硬地浮出水面。否則今天的喬先生和他,就算是裝,也裝不回過去的風和日麗了。如此一來,時候未到的他會更處于劣勢。
“我是不是太多嘴了?”付荷問,“反倒害了你。”
“才怪。”史棣文将手環到付荷腰後,“當時我提天婦羅,是真的在向你求救。”
再後來,史棣文揪了狗尾草,給厚福編了個頭冠。
厚福撇撇嘴,怪嫌棄地:“女生才戴!”
史棣文氣不過:“愛戴不戴。”
付荷失笑:“你跟小孩子斤斤計較?”
史棣文不依不饒:“對對對,女生才戴,我将來編給你妹妹戴。”
付荷和厚福相顧一愣。
史棣文問付荷:“你有異議?”
“不敢。”付荷笑道。
付荷還對史棣文說了汪水水的事,說汪水水來找她,好像有一肚子話要說,可惜來錯了時候,被她堵回去了。
史棣文說,自從那一場網球賽後,他與汪水水便“絕交”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汪水水所為何事。
最後,付荷帶着厚福同史棣文一并于十二點五分返回停車場。
厚福玩累了,屁股一撅,爬上車。
車門開着,史棣文将手臂搭在車門上,和付荷話別。他要過她的手機,輸入了一串號碼,說以後用這個號碼聯絡他。
付荷垂着頭:“你說要給厚福生個妹妹,是随便說說的吧?”
“不是。”
“哦……”
史棣文一擡付荷的下巴:“有話直說。”
“我不想太快。”
“正好,我也不想太快。我們對厚福有多虧欠,你知道,我也知道。所以你想再等等,多寵寵他,我正好和你不謀而合。”
付荷如釋重負:“太好了,我們達成共識。”
史棣文湊到付荷的耳邊:“那我們捎帶着在那方面……也達成一下共識。你能不能別總在關鍵時刻煞風景地提什麽安全措施。付小姐,你每次從頭到腳紅得像個煮熟的蝦子,使不出半點力氣,我拜托你把最後這一點操心也丢掉,好好投入行不行?我有分寸的。”
“我……你!你以為我愛操心啊?”
“所以說,你就專心一點,想抓緊我,就抓緊我,想讓我快一點,就大大方方說快一點,你相信我做人做事的同時,也請相信我的分寸。”
史棣文的露骨,讓付荷要爆炸了:“好了好了,達成共識了!打住!”
史棣文彎腰,對車裏的厚福一指另一側的車窗:“小子,向右看齊。嗯?左右不分嗎?那邊那邊,向那邊看。”
厚福将頭別向另一側。
史棣文站直身,給了付荷一個擁抱:“以後再和我約會,不管你身上穿什麽,腳下只管穿球鞋,我發誓,再不拿你的身高做文章就是了。”
付荷側過臉,貼在史棣文胸前:“身高身高,我敲斷了小腿骨,再去接上一截好不好?你倒是說說看,接多少合适?”
“你現在就合适,”史棣文言之鑿鑿,“你現在這樣配我剛剛好。”
“爸爸!”厚福在車裏抗議,“脖子痛。”
史棣文放開付荷,再一次彎腰:“好了,向前看。”
十二點十分,付荷帶着厚福對史棣文說了拜拜。從九點十分計算,這一場二大一小的約會也不過三個小時而已。
這一天正逢鄭香宜一家三口去付有餘和康芸家坐坐。付荷帶着厚福過去時,家宴剛剛結束,康芸和表姨在撤桌,表姨父陪着付有餘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鄭香宜扒着要端走的紅燒肉,臨了臨了又用手拈了塊扔進嘴裏。
厚福一進門,聞着飯香,咕咚咽了口口水。
康芸反應快:“沒吃飯啊?”
付荷換鞋。
康芸誰誰也不避諱,自言自語:“這叫怎麽回事兒?不是說和爸爸出去,怎麽沒吃飯就給打發回來了啊?”
和爸爸出去,這風聲指定是厚福走漏給康芸的。
關于厚福的爸爸,在付荷的至親裏升級為了不是秘密的秘密。
有人眼見,比如鄭香宜。有人耳聽,比如康芸和表姨、表姨父。還有人既眼見又耳聽,比如付有餘。但衆人心照不宣,還從未将這個人、這個話題擺到桌面上。
“太忙。”付荷一頭紮進了廚房。
康芸追着:“什麽?”
付荷面不改色:“我說,厚福他爸爸太忙。”
付荷這一不遮遮掩掩,反倒把其餘人震住了,沒人接下文。
下午,付荷和鄭香宜手挽手去逛街。
付荷大刀闊斧地買了三雙球鞋。
鄭香宜花了四個小時,頻頻出入試衣間,卻醉翁之意不在酒:“表姐,走,我們去逛逛別的。”
而鄭香宜口中的“別的”,是萬界珠寶的一間珠寶行。
于澤身穿酒紅色制服,一句歡迎光臨在他擡了頭,和鄭香宜四目相對後,沒能有始有終。
鄭香宜追問:“歡迎光?什麽叫歡迎光?”
于澤補充完整:“臨。”
“哦,我還以為歡迎光腳呢!”鄭香宜明擺着是來鬧事的,“我還真的是光腳不怕你穿鞋的!”
這一身酒紅色制服,是于澤用“折中”換來的。于夫人對鄭香宜的封殺,于澤沒說行,可也沒說不行。作為等價交換,于夫人給了他于氏集團旗下的萬界珠寶的一席之地,可也是最最底層的一席之地。
隔着櫃臺,鄭香宜一屁股坐在高腳凳上,看都不看便手底下一劃拉:“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拿來我看看。”
于澤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奕奕:“香宜,我說了,你給我時間。”
付荷識相,要回避,手機正好一響,應付地笑了笑,便閃去一旁。
電話是Zoe打來的,她說她今兒個閑下來,又去了黑糖酒吧。
程韻伊坐鎮,自斟自飲了幾杯後,醉醺醺地坐到她對面,問她為什麽對黑糖情有獨鐘?不等Zoe胡編亂造,程韻伊說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黑糖月月虧損,扛不住了,要關門大吉了。
付荷對Zoe直言:“你不用去黑糖了,忘了它吧。”
Zoe卻道:“忘了?我不!這程小姐和周先生為了維持黑糖,做牛做馬、拼死拼活的好有趣,所以……我要投資黑糖。”
付荷來不及和Zoe詳談,不遠處,鄭香宜和于澤一觸即發。
鄭香宜問于澤,說你不就是要比我有本事嗎?這不難!今天我把我的賬戶都刷爆,都計入你的業績,你不就比我有本事了嗎?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給我包起來。
于澤惹不起還躲不起嗎?走人就是了。
結果,他還真躲不起。
鄭香宜換了一個櫃臺,說這個镯子給我包起來,不不不,不管大小,我要了。
女店員一伸手,于澤遠遠射來一支紙飛镖,正中女店員的指尖。
女店員忙不疊将雙手背到身後。
鄭香宜再轉戰。
另一名男店員的虎口難逃于澤的第二支紙飛镖。
第三回合,紙飛镖告罄,于澤射出一只圓珠筆,擊中櫃臺後二指寬的鎖扣,叮的一聲餘音久久不散。
就算是虎落平陽,他于澤也是于家的二少爺,沒人敢對他說個不字。
最後,于澤警告鄭香宜:“下一個就是訂書器了,你別逼我。”
鄭香宜志得意滿地挽着付荷告辭。她對付荷說,她最怕于澤沒了脾氣,只要脾氣在,星星之火便可燎原。
☆、花樣美男
有了嚴律師的保駕護航,瑞元頻頻拿下喬先生手下的金牌交易員。
付荷和史棣文自航天博物館一別後,僅有電聯。
史棣文“假惺惺”地恭喜付荷,說保持這個勢頭,搞不好真有宏利和東升電子上趕着求合作的一天,屆時瑞元大可以反過來擺擺架子了。
那時是晚上八點,付荷還在瑞元:“東京一行,你們是志在康尼電子?”
反觀史棣文今天難得早早歸了巢,倒在沙發上,嗓音懶洋洋的:“還真被你查到了。”
“史棣文,喬泰到底在憋什麽大招兒?”
“你猜猜看啊。”
“你們沒必要甩開東升電子,除非……是一并甩開東升電子和宏利,難道喬泰要單打獨鬥?”
“看來我Steven喜歡的女人果然有兩下子。”
“所以,最後的結果是瑞元得償所願,合作宏利和東升電子,但到頭來三合一地敗給喬泰是不是?康尼是東升電子望塵莫及的,而喬泰有你Steven……”付荷越說越氣急敗壞,“有沒有搞錯?喬泰有你Steven就什麽都有了,到頭來我們這邊上百號人通通在做無用功。”
史棣文不茍言笑:“抱歉付荷,做單軟件這一塊肥肉,我要獨吞。”
“抱歉?哪有下棋的人,對棋子說抱歉的道理?”付荷也是真咽不下這口氣。
史棣文就事論事:“你做好你分內的事,有了金牌交易團隊,瑞元即便無緣做單軟件的市場,退回到傳統運營上和其它中小公司拼一拼,餓不死。”
“呵,你這是給瑞元找好了退路?”
“力所能及。怎麽說……我也是支持秦思緣和毛睿的。”
“騙人。”
“好吧我承認,我是為了你,順便支持一下他們。”
付荷關掉了電腦:“不說了,下班。”
“哎,好想你呢。”史棣文沒頭沒腦抒了個情。
他的氣息似切切地掠過付荷的耳畔,令付荷心癢癢地:“不如我……順路去看看你?”
“我樓下貓了兩撥人,也許三撥。”這是史棣文的婉拒。
付荷用厲聲厲色掩飾難以掩飾的失落:“史棣文我警告你,以後不許說想我,見都不能見,想也白想。”
“好,記住了。”
“那……挂了。”
“可是,真的好想你呢。”史棣文存心,話音未落,笑了場。
付荷哭笑不得:“幼稚!”
晚上八點半的停車場,反常的空曠。付荷不算太疑神疑鬼的人,所以,在感覺到有人正從她身後悄悄抄上時,她暗暗撥通了史棣文的電話。
幾乎是同時,來人自曝:“付荷。”
“于敖?”驚魂未定的付荷轉過身,“你怎麽在這兒?”
接通的電話也不能就這樣挂斷,付荷只好擋住手機,任憑史棣文在電話另一端默默參與其中。
于敖所答非所問:“我找人查了文勇。”
除了史棣文,于敖也找人查了文勇。文勇因故意傷害罪被判處三年有期徒刑,因自身破産引發的“仇富”一說到底成不成立一目了然,因為無論是史棣文還是于敖,都不難查出事後,有人付了文勇的妻子一筆可觀的“撫恤金”。
于敖一語道破:“是喬先生,整件事是喬先生一手安排的。”
到這裏,他和史棣文有了“分歧”。
史棣文說是他,他說是喬先生。
于敖向付荷邁了一步:“你怎麽會把喬先生激怒到這個地步?只是因為你和Steven的關系,還是另有隐情?如果沒有我替你擋下那一刀,他是預備吓吓你,還是真的會對你不利?”
接着,于敖回答了付荷剛剛的問題:“所以我在這裏。”
也就是說,他怕有人暗中對她不利,那麽他或許可以作為暗中的暗中保護她。
“我不會有事。”付荷回答不了于敖的問題,只能這麽說。
而且,史棣文不會讓她有事,她便不會有事。
于敖點點頭:“總之……小心。”
付荷不喜歡沉甸甸的氣氛,便豪氣地用大拇指指向自己:“我吉人自有天相。”
值得一提的是,以于敖和付荷面對面的距離,付荷不難聞到于敖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付荷上了車,駛出十幾米又輪胎碾過地面刷刷地倒了回來:“于敖,像喬先生這樣……這樣深不可測的一號人物,你敬而遠之不好嗎?”
于敖彎下腰,直言不諱:“深不可測,你這個用詞算含蓄了。”
“我是十分乃至十二分的含蓄。”
“可他能幫助我在于氏站穩腳跟。”
“在于氏的位置,對你真的這麽重要?”
“這是一個相對論的問題。相比在于氏的位置,其他的好像更不重要。”
駛出停車場,付荷掏出手機,和史棣文的電話早早就中斷了,可能是他挂斷的,也可能是她不小心挂斷的,通話時長僅僅三分鐘。
付荷再致電史棣文,史棣文立即接通:“在哪?”
電話中傳來車流聲。
付荷反問:“你在哪?”
“廢話,當然是去瑞元的路上。”
“你別飛車了,虛驚一場。”付荷保持着六十公裏每小時的車速,“是我太神經質了,後面一陣腳步聲,我就被害妄想症了。是于敖,他查到了文勇背後的人,好心來提點提點我。你也都聽到了吧?”
“他人呢?”
“走了。”
史棣文那邊有鳴笛聲,代表他還在飛車:“你的被害妄想症沒問題。在我以為,他于敖就是數一數二的危險人物。”
付荷好說話:“關于于敖的本性,我們暫時各自保留意見吧。”
史棣文言歸正傳:“我聽到了,他說是喬先生。”
“這一點,你也可以保留意見。”
史棣文話鋒一轉:“不過,他給你的這虛驚一場倒是也給了我一個非見見你不可的理由。”
付荷靠邊停了車,掏出化妝包,補妝:“我在雙槐路輔路,向西兩百米。我再說一遍,別飛車。”
“兩分鐘就到。”
可惜,付荷對着補妝的後視鏡中,除了她欣欣然的面孔外,還有後方一輛銀色尼桑。剛剛,它也停在瑞元的停車場中。付荷別過于敖後,轉彎轉得太急了,差點兒擦過它的車頭。
付荷一聲嘆息:“教教我怎麽才能甩掉尾巴。”
三秒鐘後,史棣文當機立斷:“我們改天吧。”
挂斷電話,付荷解開安全帶,後仰在了座位上。
三十一歲的她,和三十四歲的史棣文,不再有少男少女的莽撞,不再逞一時之快,奮不顧身。只是想見,就是想見,還是想見……像有根繩子一下下扯着腳踝,像有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壞蛋在一遍遍慫恿,更像世間最美的一朵花,只要伸伸手,跳跳腳,便可采撷,可偏偏要鍛煉你的定力,一動不準動。
過了好一會兒,付荷系好安全帶,視線不由得調向左側的高架橋。
史棣文的車子既堂而皇之,又不動聲色地停在應急車道上。
車流的光線變幻莫測,再加上高架橋的海拔,付荷鎖不定史棣文的面孔。
而他大概是對她笑了笑,絕塵而去。
這到底也算是見上一見了。
銀色尼桑一路尾随付荷回了付有餘和康芸的家。
付荷下車,它接着蹲它的。
樓道的聲控燈又壞掉了,付荷跺了好幾腳,周遭仍黑壓壓得叫人火大。當身後又一次傳來可疑的腳步聲時,她幾乎要仰天長嘯了。是喬先生的人嗎?是銀色尼桑的主人嗎?還是哪個小賊或真真正正的幕後大boss?總不能還是于敖吧?要再打給史棣文求救嗎?
可她似乎在生他的氣,即便知道他小心駛得萬年船是對的,可還是因為他的太小心而生他的氣。
于是,付荷自力更生,疾走了幾步,哐啷一聲,抄上了某戶人家丢棄的廢舊花盆。
與此同時,那人發了聲:“你這是誇我花樣美男?”
這樣不要臉的話,只會出自史棣文之口。
付荷沒回頭,胸腔因為心緒的波動起起伏伏。
史棣文悄悄跟上來,自付荷身後取下她手中的花盆,撂回原處:“這麽小的花盆,栽不下我這麽大號的花樣美男吧?”
付荷被史棣文扳過身,二人位于兩層樓中間的平地,她便低他太多。
史棣文出門出得急,穿着件平平無奇的白色T恤,黑色運動褲,腳下踩着一雙人字拖。他打了個哈欠,說忘了帶煙,這會兒煙瘾上來了,百爪撓心。
“蘇煙?你等我,我去買。”付荷沒有無理取鬧,一開口,她便還是那個講道理的她。
“有你也一樣。”史棣文卻這麽說。
忽地,史棣文将付荷抱高,放在了樓梯扶手拐角處的那一段水平處。付荷落座那巴掌大的地方,硌屁股不說,為了穩住重心,不得不摟住了史棣文的脖子。
史棣文補充:“有你,誰還要煙啊?”
樓道裏只一扇小小的見方的窗,早就被頑漬糊了個嚴嚴實實,月光、路燈,誰也透不進來。史棣文的雙手攬在付荷的後腰上。付荷靠得穩穩當當,便将雙手垂下,撫弄史棣文T恤的下緣。
那是一件舊T恤了。俗話說,衣不如新,人不如舊。可有時候衣也是舊的好,那手感軟綿綿的叫人如癡如醉。
史棣文心平氣和:“他的話,你不可以全信。”
“你是說于敖?”
“他有沒有說,在哪裏找到了文勇的妻子?那女人拿了錢,消失得無影無蹤,到底是什麽地方,我挖地三尺找不到,倒叫他找到了?”
“沒有,他沒說,我也沒問。”付荷一轉念,“或者,我可以問問看……”
“不用了。”史棣文想都沒想,“我可沒給你聯絡他的借口。”
史棣文抽回一只手,擡高付荷的下巴,端詳着:“這是什麽新風潮?口紅只塗上一半?”
“還不是怪你反反複複?你說兩分鐘就到,我才塗了上一半,你又取消。”付荷用手背去抹。
史棣文撥開付荷的手:“我的錯,我自己改。”
說話間,史棣文“俗氣”地俯向付荷。
就在這時,半層樓之上,一戶人家推開門,滿室的燈光傾瀉而出,剎那間讓擁吻的付荷和史棣文無所遁形。
付荷不用回頭,光是憑那燈光的來源便知道,那人家……正是她付家。
☆、這一關我遲早要過
付荷忙不疊跳下樓梯扶手,轉過身:“媽。”
史棣文悄悄退開半步,按兵不動。
康芸的震驚不亞于被“捉奸捉雙”的那二人,硬着頭皮:“我在陽臺見你停了車,心說怎麽這……這半天不進門。”
這時,厚福從康芸的腿邊鑽出了腦袋:“爸爸!”
這小子真是捅破窗戶紙和推波助瀾的一把好手。
史棣文只好一擡手:“嗨。”
康芸天人交戰:“那個……進來坐坐。”
“哦,好。”史棣文罕有怔怔的時候,但腳下沒有拖泥帶水,大步一跨,便擠到了付荷的前面,上樓。
而史棣文這一上樓,付荷汗如雨下。
因為史棣文的白色T恤并不是“平平無奇”,它背後是……透明的衣料,縱然他有着完美的背部線條,但勢必會沖擊康芸和付有餘的審美。更因為史棣文的運動褲不是黑色,剛剛光線太暗了,付荷走了眼,這會兒真相大白,不,不是大白,是真相大紅。
再加上他一雙豹紋的人字拖……
康芸帶着厚福,先縮回了身。
付荷追上史棣文,一把揪住了他的褲腰:“站住,你給我站住!親愛的,你穿的這是什麽啊?你是自認為老娘最美還是怎樣?”
史棣文回頭,難為他花枝招展還能盛氣淩人:“不是老娘最美,是本少爺最舒服。本少爺在家穿得寬松、透氣,舒舒服服的有問題嗎?誰知道被你呼之即來?誰知道你後頭還有令尊令堂?”
付荷鑽到史棣文前面,雙手一攔:“我管你少爺老爺,你穿這樣不能進去。”
半敞的門內,康芸和付有餘也在嘀嘀咕咕。
康芸:起來,快起來,厚福他爸來了。
付有餘:誰?
康芸:厚福他爸!
付有餘:他……他來幹什麽?
康芸:你管他來幹什麽!別耗着了,穿整齊了出來坐坐,你不得撐撐場面?說不定是福不是禍……
史棣文橫跨一步,要越過付荷:“不穿這樣我還有別的選擇嗎?難道你要我T恤倒過來?我無所謂的,我胸肌和背肌一樣拿得出手。”
“我是讓你走。”付荷跟着橫跨一步,擋住,“屋裏那三個加一塊兒也追不上你。”
在二人左左右右橫移了幾個回合後,史棣文雙手握住付荷的肩頭:“付荷,這一關我遲早要過。”
終于,史棣文“獨領風騷”地進了付家的門。
付有餘耷拉着臉,被康芸套了件襯衫,用輪椅從卧室推了出來。
史棣文進門,臨危不亂地道了一句叔叔阿姨好,并伸長了手臂同付有餘握手,不請自坐,将“美背”倚進了沙發,将踩着豹紋人字拖的雙腳藏在了茶幾下,如此一來,便只剩下一條大紅色的運動褲熠熠生輝。
多少……好點兒。
“他叫史棣文,”付荷心亂如麻,“叫他小史,不,小文,算了,就叫他史棣文好了。”
厚福要刷存在感:“爸爸不是宇航員!”
史棣文對厚福一豎大拇指,繼而不疾不徐:“我和付荷是同行,曾經在宏利外彙共事兩年。阿姨,坐下說話吧。我做什麽是其次,我知道您和叔叔關心的是我和付荷的未來,以及厚福的……歸屬,不如咱們坐下慢慢各抒己見。”
史棣文站是不能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