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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3)

,逃之夭夭。

不多時,史棣文給付荷發來消息:你今天這牛仔褲半長不短的,顯腿短啊……

付荷吓了一跳,在飛馳的車裏東張西望了一番,一無所獲。

她回複道:你能不能尊重我的隐私?

史棣文:你該不會以為我找人監視你吧?

付荷:不然呢?夜觀星象,還是掐指一算?

下一秒,史棣文致電了付荷:“隐私?你和于總的照片都滿天飛了,你還大言不慚說什麽隐私?”

“什麽照片?”

“他于總是什麽人?雖然還不至于天天被狗仔追得滿頭包,但交際圈也是好大一個圈。有人拍了你和他的照片,在朋友圈裏就能一傳十,十傳百。付荷,他嘿攝彙是死是活關你什麽事?你不出席會少塊肉嗎?對了,那照片抓拍得真是絕了,你在挖鼻孔。”

付荷的腦袋嗡的一聲:“快,發給我看看!”

“你能不能抓重點?”

“還有比挖鼻孔更重點的嗎?我發誓我沒有,所以一定是P圖,一定是有人黑我。”

“你要是老老實實跟家待着,誰黑得着你?”

“我遲早要跟他把話說開。”

“也對。”史棣文自然而然:“那你把話說開了嗎?讓他死心了?”

付荷問心無愧:“我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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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棣文有好一會兒沒說話。

付荷以為斷了線:“喂,喂?”

史棣文将身段一放:“我錯了,我騙你來着。沒有P圖,也沒有人要黑你。那照片把你拍得可美了,四十五度角,光線剛剛好,鑲着金邊兒似的。”

史棣文那邊不斷有腳步聲和電話鈴聲。那些電話鈴聲才一響,便被人接去,之後便是公事化的交談,嗡嗡地創造着價值。史棣文邀功:“聽聽,我可是在百忙之中打給你。”

“去忙吧。”

“那我去忙了。”

“挂了吧。”

“那我挂了。”

全都是廢話。

挂了電話,付荷後知後覺車早早停在了她的目的地。司機一邊等她,一邊對着保溫瓶中的熱茶撲撲地吹着氣。付荷不好意思:“抱歉抱歉。”

司機一張嘴就拔高度:“咳,不至于,忘情是人之常情。”

付荷一怔。

忘情,這個詞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秦思緣和毛睿的瑞元外彙位于一棟六層寫字樓的頂樓,電梯在上行中好一陣颠簸,連白熾燈都跟着一閃一閃,說“奪魂”也不為過。付荷下了電梯,只見左手邊是一家生意興隆的旅行社,右手邊便是瑞元外彙。

付荷按下電鈴,遲遲沒有人應門,再一回頭,只見那旅行社不是生意興隆,是在一鍋粥似的遣散員工。

末了,秦思緣應門,手裏拿着把掃帚,不是來轟人的,是在大掃除。

付荷今天是不請自來,也可以說是……來臨檢的。

瑞元外彙占地三百平米,包括付荷和秦思緣,一共五個人在場,人均面積六十平米,算得上地廣人稀。其餘三人,一男一女在男女搭配,幹活兒不累,另有一男在調試辦公設備,累不累的就不得而知了。

此情此景,秦思緣對付荷擺出一副“要殺要剮,要臨檢,都随便你”的嘴臉。

付荷也就不客氣了:“不是說創立一年了?不是說初具規模?”

秦思緣面不改色:“創立一年是不假,規不規模的,因人而異。”

“不是讓我來大幹一場?”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緊接着,秦思緣扔給付荷一塊抹布:“你這手閑着也是閑着,你邊擦,我們邊聊。”

付荷這一擦,天都擦黑了。

秦思緣請付荷去了一家接地氣的烤肉館,肉是真香,煙也是真嗆。擱過去,這地方不是秦思緣或毛睿任何一個會來的,結果倆人湊一塊兒,反倒有了這吃蒼蠅館的情趣。三杯下肚,秦思緣也就不跟付荷遮遮掩掩了。

她秦思緣做市場是個人才,不代表會做總司令,更何況有了毛睿,她連做市場都束手束腳了,別說當年“摸大腿”的底線了,如今毛睿恨不得讓她滴酒不沾。

一年前,瑞元外彙還位于那一棟寫字樓的地下室。

如今都一躍到頂樓了,秦思緣對付荷大言不慚,說你算是趕上好時候了!

“交易團隊始終是不上不下。”秦思緣借酒澆愁,“數字不硬氣,我們說話就不硬氣。”

“或者另辟蹊徑……”

“說來聽聽。”

“容我再想想。不過在這之前,你別總板着張撲克臉行不行?”

秦思緣不為所動:“才打的玻尿酸。”

“我說呢。”

“我不怕老,毛睿也不怕我老,但為了毛睿,我不能老。”

後來,秦思緣提到了史棣文。付荷說沒戲,挖他還不如挖石油的幾率大,他可是抱着某某人的大腿呢,俗話說大樹底下好乘涼,有好乘涼的機會,誰會辛辛苦苦做大樹?

秦思緣啧了一聲:“我是問你和他的私情。”

付荷借着酒勁兒:“什麽私不私情的?還不全憑我一句話!秦思緣,信不信由你,從前我和他是針尖對麥芒,但現在……現在他是鐵漢柔情。”

說完,付荷自己噗嗤一聲,先笑為敬:“哈哈哈,鐵漢柔情!”

秦思緣看付荷的目光,就跟大傻子看二傻子似的。

總之,酒真不是個好東西。

接下來的日子,便是日複一日。

付荷入職了瑞元外彙。每天,她上班前,送厚福到爺爺奶奶家,厚福被爺爺奶奶寵上天,同時代媽媽盡孝。她下班後,再接厚福回她們母子二人的小家。

在過去三年,拜托租客好好愛惜這個小家的人,是史棣文無疑了。

付荷問了他,他二話不說,傳了張照片給她。

一張□□的照片。

一張當年購買最新款洗衣機□□的照片。

另外,史棣文還附贈了付荷一句:“還有你的車。你以為你幾十塊錢的防塵車罩是金鐘罩嗎?你的車一塵不染是因為我定時找人上門洗車。哎,我這個做好事不留名的本性真得改一改,免得被人鑽空子。”

顯然,他指的是于敖。

付荷和史棣文隔三差五便會通個電話。

二人誰也沒有去定義彼此間的關系,說是朋友,未免太自欺欺人。說是戀人,又是不可能的事。聊,也聊不出什麽所以然。不聊,談不上牽腸挂肚,但心裏總是空落落的。

他們心照不宣,就這樣明日複明日地站在灰色地帶,反正礙不着誰的事,反正再壞也壞不到哪去。

每一通電話,大約持續十分鐘。

有一次,付荷說:“想當年,我和男朋友煲電話粥,兩三個小時都跟玩兒似的,和你,好像沒那麽多話說。”

史棣文便說:“想當年,我從不把時間花在兒女情長上,三分鐘綽綽有餘。”

語畢,二人不約而同挂斷了電話。

說什麽男朋友?說什麽兒女情長?越界了。

此外,每一通電話,付荷都對厚福嚴防死守。

有一次,厚福從付荷的後方突襲:“媽媽!”

付荷随機應變,對史棣文道:“拜拜傑瑞,代我向湯姆問好。”

厚福到底是太嫩了,這就上了當:“媽媽你在給傑瑞打電話?”

轉天,史棣文不鹹不淡地問付荷:“傑瑞?湯姆?貓和老鼠?所以我還不如一只老鼠拿得出手?”

付荷賠笑:“或者你更傾向于做湯姆?”

史棣文沒有窮追猛打。這件事二人同樣心照不宣:他沒有資格介入厚福的人生,無論這個“資格”由誰來定義。

三天後,有人匿名送來了《貓和老鼠》的玩偶,比厚福還高出一個頭。說是匿名,付荷怎麽可能不知道是誰?厚福抱着玩偶玩摔跤:“媽媽,你也給托馬斯打電話好不好?”

此後,直到史棣文再次致電付荷,厚福都像塊狗皮膏藥一樣粘着付荷。

付荷不得不對史棣文道:“哈喽,托馬斯。”

史棣文腦子快:“這小子是不是有點貪心啊?”

四十八小時後,托馬斯的玩偶從天而降。

還有件值得一提的事。史棣文那天說的,傳遍了朋友圈的付荷和于敖的照片,确有其事。不過照片中的付荷,是史棣文的第一種說法——挖鼻孔。

照片沒有被人P過,付荷也不是真的挖鼻孔,是她一擡手,被鏡頭抓了個剛剛好的角度……

付荷拿史棣文撒氣:“說好的,我四十五度角鑲着金邊的那張呢?”

史棣文半真半假:“在我心裏。”

☆、凍手

好在,那張照片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了。對于敖而言,收拾這區區爛攤子不過是小菜一碟。

對此,史棣文陰陽怪氣:“換了是我,我巴不得你的醜照滿天飛,擋擋你的桃花運豈不妙哉?”

付荷笑罵他:“小人。”

“我小人,難道他君子?你以為他是為你着想,為了你毀屍滅跡?你試試看,換一張你風情萬種站他旁邊的,他一樣會這麽做。”史棣文斬釘截鐵。

“對,這和美醜沒關系。我不想別人誤會我們的關系,他這就是為我着想。”

“你讓我說你什麽好?童心未泯,還是越活越回去?不想別人誤會你們的關系的除了你,更有他。他在衆目睽睽之下對你獻殷勤,不代表他想板上釘釘貼上你的标簽。我說付荷啊,你能不能別變着法兒地往他臉上貼金了?”

“史棣文,我貼不貼金的另說,你抹黑他這是一定的。”

付荷挂斷了電話。

是為于敖鳴不平?

未必。

更多的是氣史棣文小家子氣。

半小時後,史棣文将電話打回來:“我道歉。”

付荷沒有得理不饒人:“風度,男人沒風度有什麽也白搭。”

史棣文咕哝:“誰還沒個吃醋的時候?”

那是第一次,付荷不得不面對她和史棣文相較于朋友,更像一對戀人了,有嫉妒和被嫉妒,有沖突,也有讓步。

更有一次,史棣文在挂斷電話前拜托道:“讓我和厚福說兩句吧。”

付荷一不小心:“那我們有言在先,你只準和他聊動畫片。”

“我倒是想跟他聊哲學和K線,他聽得懂嗎?”

不巧,厚福臉都憋紅了:“媽媽,拉粑粑!”

付荷只好先挂斷了電話。

接着,厚福用了一分半鐘“辦大事”。

但就在這一分半鐘裏,付荷和史棣文不約而同打了退堂鼓。當付荷費心等下怎麽婉拒史棣文時,史棣文發來了消息:改天,改天吧。

都省得付荷費心了。

他和她二人的關系,擺明了兇多吉少,那麽自作自受便是了。至于厚福,大可不必面對這樣的紛紛擾擾。“爸爸”這個概念,要麽有血有肉,要麽無影無蹤,像星光似的忽明忽暗,最最要不得。

周綜維和鄭香宜的第二套婚紗照,到底是開拍了。

鄭香宜要付荷陪她去,被付荷怼了回去:“我這輩子是穿不上婚紗了,雖然談不上眼紅,但也不樂見別人穿一回不夠還穿兩回。”

付荷沒明說,陪不陪鄭香宜是其次,關鍵是她沒必要往于敖跟前湊。

不多時,鄭香宜致電工作中的付荷:“表姐,我沒帶黑色bra!”

“所以?”

“所以拜托你給我送一件過來,快快快,急用。”

付荷不管真假:“你找表姨去。”

這時,秦思緣走過來,也不管付荷是不是在講電話,她的事最大:“下周二我有個專訪,要拍一組形象照,你幫我找個攝影師。”

付荷一心二用:“我和你的助理長得很像嗎?”

秦思緣官大一級壓死人:“我只知道你跟攝影師的圈子很熟,約個有頭有臉的只是舉手之勞。專訪是毛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安排的,我處處都要做到最好。”

付荷對秦思緣投降,也就對鄭香宜投了降:“我一小時到。”

結果,付荷“躲”了半天,人家于敖沒在嘿攝彙。

負責周綜維和鄭香宜婚紗照拍攝的,是個名叫凱文的攝影師。

鄭香宜換上了黑色bra,繼續拍攝。

付荷百思不得其解,終于将鄭香宜拉出了鏡頭:“你這大紅色旗袍裏面是黑是白,有區別嗎?”

“沒有。”

“另外于敖也不在,所以你把我找來的目的何在?”

“于老板就快到了!”鄭香宜實話實說:“我們來了才知道不是于老板親自操刀,那綜維一邊咔嚓咔嚓一邊談合作的計劃也就泡湯了。好在,休息時于老板給綜維來了個電話,問有沒有招呼不周的地方,綜維順勢說晚上一塊兒吃飯。那這頓飯,不能沒有你。”

付荷胸悶,只覺得這一個個的都是人精,周綜維和鄭香宜順勢,秦思緣順勢,搞不好于敖也順勢,到了是把她順進來了。

後來,既然新郎和新娘都醉翁之意不在酒,付荷也不客氣了。

凱文一邊兢兢業業地按快門,她一邊圍着人家嗡嗡:“凱文老師,下周二前您哪天方便?半天,半天就行……晚上也行……不行,下周二不行,來不及了……好的好的!凱文老師,那我就大恩不言謝了!”

這時,周綜維鼠目一亮:“于總!”

付荷一回頭,便和于敖面對面了。

付荷搶先周綜維一步,對于敖有一說一:“我替我新老板約了你的金牌攝影師,不用給我友情價,我新老板不差錢。”

說完,付荷拿上包便要告辭。

鄭香宜在周綜維的眼色下喋喋不休:“表姐,留步留步,一塊兒吃飯嘛!”

“我還有事。”付荷鐵了心。

于敖也不算強求:“至少再留半小時。我兩年多沒摸相機了,你都不好奇我還有沒有這把刷子嗎?”

說着,于敖從凱文的手裏拿過了相機。

付荷不得不留下來,否則太不近人情。

“跟我來,”于敖帶付荷到後面,“我有話問你。”

于敖背對付荷脫下了襯衫:“付荷,你躲我?”

付荷別開眼:“你這不是廢話嗎?換衣服你還喊我來,我能不躲嗎?”

“我沒說換衣服。”

“那我沒躲你。朋友談不上躲不躲的,都是順其自然。”

于敖套上件T恤:“那就好。”

後來,周綜維在于敖的鏡頭下回光返照似的神采奕奕。他一邊和鄭香宜作恩愛狀,一邊闡述着某某木種的日益稀缺,以及日益稀缺帶來的升值空間。于敖一言不發,不是對周綜維不敬,是聚精會神。可能是手生,也可能是對自己有了更高的要求,于敖對定格的每一個畫面都不滿意,眉頭一皺,就怎麽展也展不開了。

付荷坐在一旁,有一剎那,看到了曾經的于敖。

她看到記憶中那個少年因為喜歡這件事,所以才會從這件事中體會到快樂和不快樂,才會從中獲得成就感和挫敗感。不似如今的于總,賺多賺少都無關成就感,激流勇進更談不上挫敗感。

“喂。”付荷脫口而出。

于敖轉過頭。

付荷開了頭卻沒想好下文,只好在臉邊喜氣洋洋地擺了個剪刀手。

她的用意天知地知,她知,于敖知。

她想幫他找找當年“下筆如有神”的感覺而已。

他心領神會,對着她按下快門。

這一張,光線一般,背景一般,主人公的姿勢更是矯揉造作,自然不是佳作。

但付荷沒有白白用心良苦,于敖對付荷笑了笑,再将鏡頭對準周綜維和鄭香宜時,不說如有神助,至少游刃有餘了。

最後,付荷還是沒有和他們共進晚餐。

于敖不但不強求,還代付荷解了圍。

而于敖賞光了周綜維的做東,周綜維和鄭香宜也就跟着放付荷一馬了。

付荷還有工作沒做完,便又折回了瑞元外彙。

然後,史棣文站在瑞元外彙的樓下無所事事地抽着一支煙,讓付荷做夢似的。倒不是別的,主要是這日複一日地,付荷接受了史棣文遠在美國,也接受了對他的……些許挂念和依賴,更慶幸于那千不該,萬不該的挂念和依賴有千山萬水的掩護。

可如今他這大變活人似的……

付荷便沒有上前。

再然後,史棣文抽完了煙,掏出手機。

付荷猜史棣文十有八九要打給她。結果,他老人家是把手機當鏡子用,撥弄了兩下頭發。有好一會兒,他老人家不顧旁人的側目,就這麽昂首挺胸地照了又照,快要被自個兒迷倒了似的。

付荷緩緩逼近,讓自己的臉擠進了史棣文手機的屏幕。

史棣文沒回頭:“嚯,是人是鬼?”

“我看你像鬼,神出鬼沒的。”

史棣文回頭,将付荷從下到上一掃:“我看你凍得像鬼,多穿點兒你也胖不到哪去。”

付荷雙手環胸:“回來也不說一聲。”

“拿人錢財,替人辦事。我也不是什麽自由身,猴年馬月才能來找你,也不由我說了算。”史棣文冠冕堂皇,“所以沒必要讓你苦苦等候,我這是……為你好。”

“呵呵,謝了。”

“話說我等你下班,你從外面回來,翹班了?”

付荷沒提嘿攝彙,更沒提于敖,但也沒說謊:“秦思緣你又不是不認識,你去問問她,我是翹班還是奉旨行事?”

史棣文看了看表:“這個時間還回來,還有事要做?”

“嗯……”付荷一個沒出息,“也不是非做不可。”

“那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問完了我們吃飯去。”

“什麽問題?”

史棣文學着付荷雙手環胸:“以我們的關系,小別重逢難道不值得一個擁抱嗎?”

“值得。”說着,付荷将雙手插兜,“來。”

史棣文挑眉,又學着付荷将雙手插兜:“你來。”

“我不。”

“為什麽?”

付荷氣急:“這你也要跟我計較。”

“這是誰跟誰計較啊?”

最後,付荷計上心頭,直挺挺地向史棣文倒去。史棣文下意識地出手,摟住了付荷。所以從表面上說,算是史棣文主動擁抱了付荷。

就近找了個吃飯的地方,二人紮入下班的人潮,時不時便被沖散。吃了主動擁抱的虧,史棣文斷然不會再主動。而付荷就算主動,也得找個主動的說辭。

她出其不意地将手插進他風衣口袋:“凍手。”

這說辭并不高明,因為這一天……氣溫還回升來着。

史棣文俯視付荷一眼:“凍不凍臉啊?”

付荷有不詳的預感:“你要幹什麽?”

史棣文毫不君子地挾住了付荷的頭,裹進了他的風衣。頓時,付荷像個小雞仔似的跌跌撞撞。但付荷……笑了,而且是開懷大笑。史棣文愣是被付荷笑到心裏發了毛:“付荷,你受虐狂嗎?”

付荷實話實說:“不排除這個可能。”

☆、矜持

吃飯吃到後半段,付荷食不知味。

而那知味和不知味的分水嶺,是史棣文的一句話。

他漫不經心地問她:“等下要不要去我家?”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而且是一對将情投意合當禁果的成年人,誰都知道這樣的邀請意味着什麽。

那“意味”令付荷大傷腦筋。

史棣文則默默大快朵頤,由着付荷大傷腦筋。

直到他風卷了殘雲,她靈機一動:“你希望我去嗎?”

她以為她是将難題抛給了他。

結果,他脫口而出:“希啊望。是聽我的嗎?聽我的那就買單,走啊。”

喬先生就在這時致電了史棣文。

史棣文對喬先生連個磕巴都沒打:“好,方便,我這就過去。”

挂了電話,付荷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

史棣文最後吃了兩口,擦嘴,叫了人買單,這才幽幽道:“喬先生那邊三缺一,叫我過去。”

這下,付荷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史棣文這是……為了打麻将要爽她的約?!

問題是誰約的誰啊?!

月色正濃。付荷忍無可忍,挖苦史棣文一句是至少的:“八圈還是十六圈,祝你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史棣文在攔出租車了:“你不會以為是麻将吧?橋牌,是橋牌。”

付荷差點兒沒炸了:“橋牌是有多了不起嗎?”

史棣文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反倒又不着急了,扶着車門拖拖拉拉道:“沒有,絕對沒有。了不起的是金錢。但金錢本身毫無意義,有人賺錢是給自己花,也有人賺錢是給別人花,所以歸根結底,了不起的是那個花錢的人。”

付荷似懂非懂。

她只知道史棣文熱衷于賺錢。

但她不知道他是要給自己花,還是要給別人花,如果是別人,那別人又是誰。

付荷接厚福回家時,厚福都昏昏欲睡了。

付荷自顧自煽情:“媽媽今天鬼迷心竅了,厚福啊,你才是媽媽最重要的人啊!”

厚福卻音調平平:“媽媽,男朋友是誰?”

“嗯?奶奶說的?”

“奶奶說,大坦克是男朋友送的。”

禮物既然是送到康芸手裏的,必然不是史棣文,必然是于敖。

付荷選擇兜圈子:“你這是病句。男朋友之前,得有個誰誰誰的定語,比如我的男朋友,你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大家有各自的男朋友。”

厚福卻開了竅似的:“送我大坦克,我的男朋友!”

付荷頭痛欲裂:“睡覺!馬上睡覺。”

轉天,史棣文飛出了北京,但好歹沒飛出中國,便顯得……沒那麽遠。

再下個周末,将是周綜維和鄭香宜大喜的日子。付荷邀請史棣文,讓他陪同她出席。電話另一端的史棣文不懂就問:“你這是要和我光明正大?”

“不用手挽手作親密狀,也不用對誰給我們的關系下定義,你只要光明正大做我的男伴。”

“有什麽原因嗎?”

此時,付荷在一家時裝店裏,手指從一件件斑斓的裙子上劃過去,心不在焉,在她眼裏便都是一樣的。

付荷有備而來:“史棣文,雖然你有‘過’一個妻子,雖然我有了厚福,但現在……現在我們都是單身不是嗎?所以你做我男伴,連避嫌都用不着。你問我原因,我只能說我想。我想讓你陪我去吃點,喝點,也許再幫我應付些不好應付的人或事。我這個請求不算任性吧?”

史棣文是有斟酌的:“好。只要當天我在北京,我陪你去。”

“別給自己留後路。當天你在也得在,不在也得在。”

“你聽聽,這還不算任性?”

付荷拍了板:“我就當你答應了。”

“是,我答應了。”

“那你說,到時候我穿什麽好?喜慶一點,還是大氣一點?”

換史棣文拍了板:“我幫你置辦。”

就這樣,付荷兩手空空地離開了時裝店。

回到瑞元外彙,付荷交了策劃案給秦思緣:“與其在交易團隊上下功夫,不如研發做單軟件。我們瑞元目前以自主交易的小客戶為主,在哪個時間點買賣,買賣多少,給他們最大的便利。”

“做單軟件?”秦思緣踱來踱去,“你在宏利有內線?”

“你是說……和宏利撞車了?”

“嗯,宏利前前後後往紐約派了三四撥人去培訓,就是為這個。”

“更好,這更說明了這是條光明大道。”

“光明歸光明,可正面競争也夠我們喝一壺的了。”

至于周綜維那邊,他和于敖的關系一拉近,到底是把兩邊的公司也拉近了。周綜維人逢喜事,鄭香宜約了付荷做頭發,他車接車送。等付荷按完了頭,往外一看,看周綜維的車還等在外面。

付荷看不懂:“鄭香宜,他這是怕你逃婚?”

鄭香宜賊眉鼠眼,躲在付荷的後面,也不知道打哪變出一塊巧克力,剝了紙,啊嗚一口塞進嘴裏:“逃什麽啊婚?是我內分泌失調,這幾天食欲旺盛得跟什麽似的。”

付荷恍然大悟:“所以說他在監視你?怕你暴飲暴食?”

鄭香宜笑不露齒,暗中享受着巧克力在舌尖層層絲滑的快感:“是我拜托他監視我的。我不能讓我們的幸福,臨了臨了地又毀在我這一張嘴上。”

“沒有誰的幸福是和嘴挂鈎的!”

鄭香宜話鋒一轉,反将一軍:“表姐,你要不要給于老板一個機會?我和綜維的婚禮,他是座上賓,把你安排在他旁邊怎麽樣?”

“別,千萬別!”付荷高八度。

“怎麽還大嗓門兒上了?”

“我會帶個朋友去。”

“該不會……男的?”

“男的。”

換鄭香宜高八度:“表姐!你瞞着我交男朋友!”

“男的朋友不等于男朋友。”

鄭香宜一掰付荷的臉,讓她照照鏡子:“你看你這老鼠偷了油的美樣兒!”

付荷鄭重其事:“你不要跟家裏人多嘴。”

“我有分寸。”鄭香宜頓了頓,竟熱淚盈眶:“表姐,我真高興,我真為你高興……”

付荷也跟着眼眶一熱。

一切都太順利了。

付荷沒有天人交戰,似乎要不要和史棣文在一起,這根本不是個問題,因為……抛開閑雜人等和身外之物,她想和他在一起,因為在斷斷續續有他在身邊的這些年裏,她根本沒有想過和別人在一起。

盡管,他說他有過一段婚姻便足以。

只能說,幸好她也不是什麽結婚狂。

時間一天天過去。

一切都順利得不可思議。

周綜維和鄭香宜的婚禮将在中午十一點舉行。史棣文在前一夜的半夜十二點下了飛機。那一夜下着雨夾雪,飛機奇跡般沒有延誤。

付荷在史棣文家樓下等他。

她到得早,車裏、車外地自娛自樂。

史棣文回來時,付荷在自顧自地玩兒着跳房子,史棣文以為她在取暖,便給她搓了搓手:“給你配把我這兒的鑰匙吧。”

“使不得!”付荷侃侃而談,“我覺得我有做間諜的潛質。到時候人前你說什麽,我信什麽,人後我會撬了你的地磚,扒了你的牆皮,我就不信我查不出你的秘密。”

史棣文牽着付荷的手上樓:“戲精。”

三年了,史棣文的家幾乎沒有變,還是中西雜糅,熱熱鬧鬧的。

付荷随口問他:“你錢沒少賺,有沒有另置一處房産?”

“沒有。”

“真的假的?”

“真的。”

“我又不要你的。”

史棣文用付荷的話,堵付荷的嘴:“這樣好不好?歡迎你來撬我的地磚,扒我的牆皮,有本事你給我翻出倆房本來,我謝謝你。”

說着,要去洗澡的史棣文脫下了襪子,扔向了付荷。

付荷用手一擋,嫌棄地沖進衛生間,狠命地搓了搓香皂。她以為史棣文人還在客廳,便大聲嚷嚷:“你假洋鬼子的紳士風度,都叫狗吃了嗎?”

怎料,付荷一擡頭,從鏡子裏看到史棣文就站在她身後,看到他反手關上了衛生間的門。

她轉過身,面向他,彈了他一臉的水:“你幹嘛?”

史棣文雙手往洗手池邊一撐,便困住付荷:“抱歉了,可這是最快的,能讓你乖乖進來這裏的方法了。”

“然後呢?”

史棣文又一伸手,打開了淋浴:“你說呢?我是多講衛生的人啊,風塵仆仆的不洗澡怎麽行?”

付荷一彎腰,要從他手臂下鑽過去:“那你請便。”

史棣文從後面用手臂松松垮垮地一圈付荷的肩膀:“你進都進來了,還不一起?”

“我來之前洗過了。”

“我說你這個女人懂不懂矜持?”

付荷不服:“我怎麽不矜持了?”

“你這麽說,那不擺明了是要和我發生點什麽?”

付荷理直氣壯:“我們孤男寡女,三更半夜地約在你家,難道不是要發生點什麽?我心裏能沒這個數嗎?你要的那個不叫矜持,叫做作。再說了,之前在上海,還有上禮拜,要不是我的房東和你的喬先生半路殺出,我們早就發生點什麽了。”

“好好好,你最不做作了。”史棣文就勢,“那既然你想和我一起洗,就別裝了吧?”

說話間,已是滿室的水氣,抛開情和欲不談,也叫人面紅耳赤,渾身黏膩膩的。

付荷拱開史棣文:“我是真不想和你一起洗。萬一你讓我給你搓背,你說我是搓還是不搓?不搓吧,沒義氣。搓吧,煞風景……”

就這樣,史棣文将付荷推出了衛生間:“去去去,床上等着去。”

隔着一扇衛生間的門,二人都笑了。

不為別的,就為二人心照不宣:此情此景,太深情款款了會害人害己,開開心心才是上上策。

☆、我讓你決定

但當晚,二人還是一起洗了澡。

早在上海便該辦了的事,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天,終于是辦了。那像是一張弓拉得滿滿的,格外的孔武有力。那也像是陳釀,格外的香。事後一人一身的汗,誰也不謙讓誰,只好一起洗了澡。

後來,付荷吹頭發時,史棣文将一只紙袋擱到她面前。

她沒急着拆開:“裙子嗎?毫無懸念……”

史棣文沒說話。

等吹完了頭發,付荷拆開那紙袋,裏面是兩袋牛肉幹。

付荷刺啦一下扯開,狠狠嚼了一塊:“你耍我啊?兩袋牛肉幹,你至于裝個這麽唬人的袋子嗎?”

“你不是說毫無懸念嗎?”

“無聊!”

“好吃嗎?”

“好吃。”

至于付荷的裙子,裝在另一只紙袋裏。

銀色,一字領,中規中矩的長度,要說獨到之處,只有背部的拉鏈鏈頭形狀是一把精巧的鑰匙。

付荷耷拉臉:“銀色會顯老好不好?”

“你本來也不年輕了。”

“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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