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科學證明,左撇子有更豐富的創造力,更擅長綜合思維,這可是學都學不來的天賦。”
“問題是都用不着科學證明,左撇子在日常中的不便有目共睹。”
“付荷,你太刻板了。莫非是你飽受了刻板的苦頭,還要代代相傳?”
付荷被史棣文的話戳到了痛處:“你哪只眼睛看見我飽受苦頭?瞎嗎?看不見我在每一件事上都得償所願嗎?還有,你有什麽資格在這兒高談闊論?你是他什麽人?”
“你這語氣真是……有意思極了。你是在指責我不負責任嗎?可這都是誰一手設計的?要為今天的局面負責任的人,真的是我嗎?”史棣文隔開厚福傾向付荷,血絲自眼底一根根泛出,“嗯?”
“爸爸。”厚福停了手,game一下子便over了。
史棣文不看厚福,一根食指指過去:“臭小子,一邊兒去,你以為你這兩個字能屢試不爽嗎?”
厚福當史棣文的話是耳旁風,雙手一撐,在床上晃晃悠悠地站直身,兩步跨過去,摟住了史棣文的脖子。
頓時,史棣文倒抽了一口寒氣,偌大的身軀一點點萎縮,別扭地迎合着厚福的懷抱,肌肉緊繃繃地不亞于羊入虎口的羊。而假如,他以為厚福這是在讨好他,他就大錯特錯了。猛地,厚福一張嘴,對着史棣文的肩頭狠狠咬下去。
史棣文一聲慘叫,不能還擊,甚至連躲都不能躲,只好兩只手死死薅住床單,直到厚福收兵。
厚福折回付荷的懷抱,不再給史棣文好臉色:“欺負媽媽,壞人。”
史棣文擰着脖子看了看肩頭的一大片口水印,那叫一個不服氣:“我欺負她怎麽了?她欺負我的時候你怎麽不說啊?你……你這個臭小子就是她欺負我的鐵證!不是,你怎麽還咬人啊?是不是爺們兒啊你?”
“走吧你。”付荷發了話。
這一次,她沒有說滾。一來是怕厚福又學了去。二來是她把史棣文“請”來的,就算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至少要做到彬彬有禮。
氣氛說變就變。
付荷和厚福是一夥,拒人于千裏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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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棣文單槍匹馬,像個中了圈套的入侵者:“付荷你沒人可找了是嗎?非要找我來……”
他走得怒氣沖沖,卻連摔門都不敢,關門時小心翼翼。
他當然不怕四樓那一戶人家,怕只怕吓着了厚福。
那小可憐兒還病着呢。
轉天,付荷破天荒地睡過頭,連保姆來了都不知道。保姆說還叫了她兩聲,她只是翻了個身,接着睡。上班遲到了兩個小時,錯過了一個重要的會議。
付荷對領導一百個抱歉,說孩子病了,連軸轉了幾天有點吃不消。
不等她把話說完,領導擺擺手說小事一樁。
付荷越來越心如明鏡,這……真是大大的關照。
數日後,康芸給付荷傳來壞消息中的好消息:付有餘雖然口齒不清楚了,但好在腦子是清楚的。
付荷一時沖動,說過些天會帶厚福回去一趟。
休年假之前,付荷将手頭的事務一樁樁做好,交代好。上頭越關照,她越要嚴于律己。否則五花八門的傳聞沸沸揚揚,能把她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Zoe又來找付荷說加入銷售部的事。
付荷指出來:“你這是典型的狼來了,你自己數數這話說了幾次了?每次我才要給你鋪路,你就打退堂鼓。”
“這次是真的!”
“等我從北京回來。萬一……我是說萬一我不回來了,到時候你找立君,我會跟他說一聲。”
“什麽?你不回來了?”
“噓,我是說萬一,萬分之一的可能。”
Zoe又來勁了:“你說巧不巧?我也有可能去北京發展!”
付荷投降地搖搖頭:“我說什麽來着?你這狼來了就是死性不改,都要另謀高就了,又來跟我請調銷售部。拿我開涮是不是?”
Zoe撒的一手好嬌:“人家也是萬一啦!”
至于Zoe說要去北京發展的事,付荷沒多問。對Zoe而言,從一座大城市換去另一座大城市,一時半會兒哪裏都不是家,但處處是機遇,沒什麽好多問的。但Zoe不問自答地掏出了一張名片。
一張于敖的名片。
Zoe說姚太太來的那天,是這位于總擺平了姚太太。
送客時,Zoe代表安華外彙和于總聊了幾句。末了,于總給了她這一張名片,并對安華外彙發出了邀請,說是萬界珠寶過幾天有個新品發布會,有興趣的話歡迎大家來坐一坐。
當時的“過幾天”,到今天便是明天。
付荷從頭到尾捋了一遍:“所以,于總只不過是邀請你和大家去他的新品發布會,你就在計劃跟着他去北京發展了?”
“所以我才說是萬一啦!”
當晚,付荷接到于敖的電話。果然是為了明天的新品發布會。付荷說她身為安華外彙的一員,收到了邀請,可惜明天有其它安排。于敖問如果她是作為他的朋友收到邀請,會不會有什麽不一樣?
于敖有備而來:“你回北京也要請我的,只當提前到明天。”
欠着于敖這一個人情,付荷不得不讓步。
翌日。
萬界珠寶的新品發布會和冷餐會設在芭芭露莎,它坐落湖心亭中,鬧中取靜,靜中又鬧到人頭攢動。
付荷是一個人來的,不難找到于敖。無論是萬界珠寶的人,還是來賓,都将他衆星捧月。相較之下,史棣文坐在角落裏,一反常态地乖乖做了個配角。
沒錯,史棣文也在。
對付荷而言,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付荷環視一圈,除了太引人矚目的地方,只有史棣文所在的卡座還有空位。而這時,坐在史棣文旁邊的麗薩一擡手:“付荷,這邊!”當日喬先生宴請安華外彙,麗薩也在,且是毛遂自薦要帶史棣文游上海的二人中的其一,最後……是不是她當選,付荷就不知道了。
但今天,史棣文的身份似乎是麗薩的男伴。
付荷躊躇不前。
偏偏于敖這時也自C位站直身,明目張膽道:“付荷。”
一時間,多少人将目光射向了付荷。
當即,付荷對于敖公事化地笑了笑,胡謅了一句場面話:“于總好記性,等下我再代表我老東家來敬您一杯。”
“我這會兒就有空。”于敖話音甫落,他身邊便有下屬為付荷讓出空位。
向南三十度角,是史棣文那一桌,本還有兩個空位,這會兒僅剩下一個,就在史棣文的左邊。付荷不動聲色地看過去,看史棣文的手臂自然而然地伸展到那唯一一個空位的椅背上,食指輕輕敲打,力道大概類似于彈煙灰,沒有攻擊性可言,但仿佛無休無止。
然後,隔着人山人海,史棣文對付荷無聲地說了兩個字:“過來。”
☆、誤傷
出師不利,付荷對于敖的戲該演還得演:“我這一杯倒的酒量,還請于總再容一容我,我等下先跟老東家通個電話,他們的美意,我再來給您通通帶到。”
兩害相權取其輕,就今天而言,史棣文是輕的那一個。
付荷走向了史棣文和麗薩所在的那一桌。
付荷和麗薩分坐史棣文的兩側。麗薩和史棣文之間的距離就差連針都插不進去了,付荷則向另一側傾斜。盡管如此,麗薩對付荷還是防患于未然,隔着史棣文和付荷話家常:“寶寶小名叫什麽來着?我記得好有個性……”
“厚福。”付荷回答道。
不遠處,陪于敖談笑風生的人大有人在。付荷暗暗松下一口氣。
“厚福?”論演戲,史棣文比誰也不差,“這是打哪來的靈感?”
“就是那一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付荷點到為止。
麗薩卻刨根問底:“好像有故事?”
付荷輕笑:“沒有。人生路上每一步不都是得失參半嗎?做媽媽更是一場冒險,不可能沒有顧慮、動搖和退縮,所以可以說每一個孩子都是大難不死。”
史棣文:“得失參半?得有什麽?失又有什麽?”
麗薩搶答:“失的太多了!時間、精力、財力,往重了說,人格都不完整了,往輕了說,至少是身材走樣。問題是身材走樣也不輕啊……”
付荷:“八九不離十。”
史棣文:“那最後是什麽讓你堅持下來?”
付荷:“談不上堅持,只不過沒有退路。”
在光天化日和衆目睽睽之下,付荷和史棣文推心置腹。
麗薩不是有眼無珠的人,自覺多餘,幹澀地清了清嗓子。
下一秒,史棣文稱贊麗薩的耳環,俨然又給自己打上了“麗薩男伴”的标簽。他若無意于暴露他和付荷的交情,那麽任誰誰也看不穿。
新品發布會圓滿落下帷幕,主角是設計師、形象大使,和給珠寶做配角的模特們,代表管理層致辭的也不是于敖,于敖從始至終坐在臺下,或者說坐鎮在臺下。
媒體方一撤,冷餐會的氣氛便沒那麽端着了。什麽叫端着?在付荷以為就是無論面對幾位數的珠寶,欣賞歸欣賞,甚至可以眼饞,但絕不可以透露出我買得起或者買不起的訊號。對,買不買得起都得掩飾着。
付荷一直找機會要去敬于敖一杯。
但圍着他轉的人就沒有小于三個的時候。
所以末了,還是于敖走向了付荷。見狀,付荷要去迎于敖,畢竟無論她和于敖說什麽,都沒必要當着史棣文和麗薩的面。可惜于敖不這麽認為,他封住付荷的路,将她按回了座位:“有喜歡的嗎?”
付荷頭昏腦漲,第一反應是不喜歡,無論是史棣文,還是于敖,此情此景之下她都不喜歡!
直到于敖又問了一遍:“我是說新品中,有喜歡的嗎?”
付荷回神:“都很好。”
史棣文笑盈盈地拆臺:“這麽敷衍?”
麗薩多此一舉地為史棣文打圓場:“可明明就是都很好嘛!”
于敖沒有點到為止的意思,坐在付荷左邊的人也沒有讓位的意思,于敖便回手拉了一把椅子來。坐在付荷右邊的史棣文伸手将付荷的椅子一拽:“付小姐這麽沒有眼力見,還不給于總騰個地方?”
這一拽,措手不及的付荷幾乎倒在史棣文的懷裏。
付荷只能若無其事地坐直身:“是是是,怪我。”
麗薩又來主持大局:“于總,Steven,你們二位是新識,還是之前在北京就打過交道啊?”
“第一次見。”于敖惜字如金。
反觀史棣文長篇大論:“雖然是第一次見,但我是久仰于總大名,英雄出少年。于總兩年前空降到萬界珠寶,從人人在背後說你是樣子貨,到服衆,憑的是大刀闊斧,留下的人說你深謀遠慮,卷了鋪蓋卷走人的說你卸磨殺驢,但事實勝于雄辯,事實就是你幫助萬界珠寶分到了更大塊的蛋糕。所以,于氏集團收購鼎豐,于總算不算最大的功臣?”
“過獎。”于敖話鋒一轉:“Steven和付小姐也算是半個同行,之前也都在北京,有沒有共事過?”
付荷頭痛欲裂。
她和史棣文曾在宏利外彙共事的事,Zoe和麗薩,乃至安華外彙上上下下……至少在表面上都不知情,畢竟當時喬先生做東,她和史棣文裝的可是誰也不認識誰。
至于于敖,他勢必知情,區別只在于他知道多少,以及他是從什麽時候知情的。早的話,大概能早到當時她在宏利外彙被陶女士推倒在地,被送入醫院,醫生說大小平安,然後她請于敖來醫院,幫她在史棣文的面前演了一出戲。那是他和他第一次的交集。
晚的話,恐怕也晚不到哪去。
時至今日,付荷茅塞頓開——史棣文和于敖無所謂誰明誰暗,只要他們有心,誰都暗不到哪去。而她的“大隐隐于市”更是個笑話。到頭來,她付荷是最明的一個。
當務之急,是怎麽過眼下這一關。
史棣文接下于敖的話茬:“高,要麽說還是于總高呢!的确,我和付小姐共事過一段時間,不過一個市場部,一個交易部,一年都碰不着幾回面。”
顯然,史棣文的回答是上上策。
既然瞞不住,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認。
麗薩意外:“還有這回事?你們怎麽不早說?”
史棣文有始有終:“我們也是喬先生做東那天才碰上,之前得有……有兩三年沒見了吧?”
付荷搭戲:“差不多吧。”
史棣文揶揄麗薩:“你要我們早說,是要我們當着喬先生的面喧賓奪主嗎?再說了,歸根結底是你們的觀察力有待提高,你看看人家于總,這不一問就問到了點兒上?”
這時,付荷看Zoe走了來,便叫上麗薩:“那邊是什麽新鮮玩意兒?瞧瞧去。于總,Steven,你們先聊着。”
付荷坐不住了是情理之中。毋庸置疑,于敖和史棣文較着一股勁,但他們之間要互相“糟踐”,便免不了誤傷她。別的先不說,光是她分別和史棣文,和于敖都是舊相識這件事一旦一傳十,十傳百,她便免不了被推上風口浪尖。
怪也只能怪她自己沒出息。兩年前,他們三個人的身份、地位誰能比誰高到哪去?而兩年後的今天,人家兩個都大名鼎鼎,只剩下她這個無名小卒能不怕事嗎?
幾人順着付荷的目光一看。
于敖:“算不上什麽新鮮玩意兒,水煙而已。不适合你。”
史棣文:“于總怎麽知道不适合付小姐?”
Zoe親昵地站到付荷的後方:“聊什麽呢,這麽熱鬧?”
麗薩有發言權:“呵呵,世界這麽小,能不熱鬧嗎?”
史棣文和于敖旁若無人。
于敖笑着:“以我對她的了解,我說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史棣文也笑着:“哦?我對付小姐倒是不怎麽了解。但從面相看,付小姐是個自律的人,在飲食、運動、消費、社交和職業規劃等方面,一旦有目标,便能堅持下去。除了一件事,付小姐無能無力。”
包括付荷在內,衆人的胃口都被吊高了。
麗薩最耐不住性子:“哪一件事?”
“失眠。”史棣文言歸正傳,“所以要我說,付小姐就該偶爾突破一下條條框框,說不定多喝兩杯,吸兩口水煙,能換個好覺。”
Zoe也來了興致:“Steven,你還會看面相呢?”
“說笑了。”史棣文對付荷目不轉睛,“我只是眼神兒好,看到付小姐的黑眼圈了。”
付荷再也坐不住,二話不說挽走了Zoe和麗薩。
哈密瓜味道的水煙,Zoe和麗薩愣是沒搶過付荷,被付荷先吸了兩口。付荷借此定了定神,便揚長而去。Zoe和麗薩并沒有你一言我一語地問付荷她和史棣文、和于敖的過往,付荷便知道她們越不問,越是在疑神疑鬼。
再轉天,付荷帶厚福回了北京。
說來,如今上海該是付荷的主場,該是史棣文和于敖“滾”回北京才對。
結果她走了,他們或公或私地反倒落後于了她。
說好來接機的鄭香宜和周綜維,只來了一個鄭香宜,而且……她還不是來接機的。
鄭香宜之前對周綜維大包大攬,說她一個人接機綽綽有餘。但等付荷和厚福落地後,付荷接到鄭香宜的電話,她說她登機了。
飛上海。
因為于澤在上海的比賽還沒有結束。
至于如何向周綜維交代,鄭香宜不管不顧:“表姐,你就說你在上海的房子發大水了,我去幫你淘水。”
“等你去淘水?我冰箱都漂到外灘了好不好?”付荷厲聲厲色,“你趕緊給我下來,你要是敢飛,我就敢捅了你和于澤的這層窗戶紙。”
鄭香宜八匹馬拉不住:“我是于澤的幸運女神,非去不可!不說了,我關機了。”
拖着行李,抱着厚福,付荷心力交瘁地坐上出租車。這一次回北京和之前截然不同。付有餘、史棣文和于敖,這三個大概上輩子對她有恩,所以她這輩子要來還的男人,一股腦兒地又都回到了她的世界。北京,仍是她逃不開的北京。
表姨和表姨父,還有周綜維,一個不落地都在付有餘和康芸的家中等候着。
付有餘盛裝,坐在锃亮的輪椅上。
這輪椅是周綜維買的。自從他和鄭香宜的婚事定下來,他是真不拿自己當外人了,熱衷于為小家、大家做貢獻。這不麽,連給未婚妻的表姐的爸爸花錢都當仁不讓。付荷要還他這筆錢,他說什麽也不收。
無奈鄭香宜今天又又……又來這麽一出,婚事是定下來了,心是真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