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那改天。”
史棣文死纏爛打:“我現在就要。”
付荷恨到牙癢癢:“史棣文你成心是不是?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我現在打給你,微信或者支付寶你随便挑,要麽,我改天給你現金,新的,連號的。拜托,區區一千塊我還能賴賬不成?我這都混入上流社會了!挂了。”
付荷直接挂斷了電話,掐斷了史棣文的叫嚣:混……混哪去了你?
被史棣文一氣,付荷的膽子越來越大。
她上前,攔住了一位中年幫傭,東張西望道:“周總,周綜維,怎麽一眨眼沒影兒了?”
中年幫傭為付荷一指:“剛進去,周總和程小姐剛進去。”
付荷不動聲色:“程小姐?”
快講講,是什麽來頭?
但這時,一個不長眼的男人風風火火地沖過來,迎向什麽人,途徑付荷時,順手把手裏一杯喝了一半的雞尾酒交給了付荷。這是把付荷也當幫傭了?付荷氣他,更氣自己,怎麽就順手接過來了呢?
“二哥!”于敖是真的快去快回。
那男人回頭,和于敖的眉眼有五分相似,餘下五分更張揚,另外,他額角貼着一塊紗布。
于敖接過付荷手中的酒杯,打趣那男人:“二哥你對客人這麽‘有禮貌’,不怕爸媽家法伺候?”
“啊,客人……”那男人抱歉地一撓頭。
付荷給他臺階下:“怪我,這白襯衫和她們撞衫了。”
“不不不,怪我有眼無珠,我等下再來賠罪。”那男人一邊倒退着走,一邊又指了一下于敖:“喂,爸媽要家法伺候,你要幫我求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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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幫傭接過于敖手中的酒杯,對付荷彬彬有禮:“我們家二少爺就是皮,這位小姐多擔待。”
付荷賊心不死:“剛剛我們說到程小姐?”
偏偏于敖沒有這個眼力見,從付荷和中年幫傭中間穿過去,走向了他的面包車。
中年幫傭心急道:“四少爺這就走了?你最饞嘴的乳鴿還沒上桌呢。”
于敖拎高了手中的紙袋晃了晃:“打包了。”
四少爺。
付荷扶額:人家還真是叫他于府四少爺!
一轉眼,中年幫傭不見了。這人頭攢動,夠她們忙的。周綜維和女伴也不見了,淹沒在形形色色的名流和衣香鬓影中。付荷跟着于敖走向了他的面包車。
上了車,換于敖扶額:“真拿我媽沒辦法。”
付荷随随便便一搭腔:“哦?”
“別人都是人前裝模作樣,人後放飛自我。我媽跟別人恰恰相反,她是人後頂住半邊天,人前放飛自我、自娛自樂、樂此不疲,對我們一口一個少爺的,我們反對多少次也都是反對無效。”緊接着,于敖一語驚人,“對了,剛剛你問話的那位,就是我媽。”
付荷目瞪口呆。
那個……她剛剛問話的那個“幫傭”,是于府四少爺的媽?那不就是于夫人,不就是這裏的女主人嗎?
相較于于敖的二哥将她當作幫傭,她将于夫人當作幫傭,誰更有眼無珠?誰更要家法伺候?
必須是她。
這會兒再翻回頭想想,于夫人穿的白襯衫搞不好就是全球限量僅此一件,只因為她當時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周綜維身上,便沒注意于夫人的長相,只覺得這中年女人體态嬌小,但挺拔,皮膚光滑到閃閃發光,對了,她本還想問問她在哪裏剪的頭發來着,也太有層次了吧?幸好,幸好沒問,搞不好一剪刀下去要上千塊。
于敖又說,我二哥叫于澤,是職業飛镖選手。
付荷投降了:“于敖,你們能不能尊重一下‘有錢人’的人設,我拜托你們眼睛長在頭頂上好不好?我拜托你和你二哥能不能去子承父業?不然我要冒昧地送給你們一個稱號了——好奇怪的一家人!”
于敖笑着從紙袋中掏出一個餐盒:“可可泡芙,我媽最拿手的,嘗嘗看。”
付荷被動地接下,咬了一口,甘苦得剛剛好,只是這一口咬得太狠,餡兒料漫到了兩邊的嘴角。
除了美食,于敖還奉上了答案:“程小姐沒有背景,只是周綜維的女伴而已,但他們出雙入對有好一段時間了。”
付荷一聲嘆息。
這世界說大不大,光是她,便“捉奸”了周綜維兩次。但說小也不小,至少對周綜維這個雙面人來說綽綽有餘,一邊和鄭香宜朝朝暮暮,一邊和程小姐引人矚目。
☆、我能追你嗎
數日後。
宏利最新一批見習交易員前來培訓時,姜絢麗對付荷發牢騷:“怎麽女的比男的還多啊?”
同性相斥,危機意識。
準媽媽付荷自然沒有這種危機意識:“性別之差早就越來越模糊了,男秘書、女保镖,都站上金字塔的塔尖了,更何況是交易員。”
姜絢麗還在不爽。
付荷看穿她:“數量不是重點,重點是……有質量高的?”
姜絢麗話鋒一轉:“對了,是哪天來着?你下班被一輛破面包車接走了?什麽人啊?”
“破面包車?”付荷故弄玄虛,“別以貌取人好不好?你怎麽知道它不是海陸空三用的最新高科技産品?”
時隔一日。
讓姜絢麗不爽的女主角——汪水水浮出了水面。
人家叫汪水水,但交易部的豺狼虎豹們紛紛叫她水汪汪。據說,她有八分之一還是十六分之一的葡萄牙血統。還據說,她以假亂真李若彤版的小龍女。總之,交易部就差給培訓部跪下了:留下來,留下來!請務必把她留下來!
付荷沒親眼所見,以上都是耳聞。
秦思緣也耳聞了:“真這麽好看,那不如來我們市場部大展拳腳。”
“別信口開河。”付荷用文件夾拍了桌子,“你還嫌別人對我們戴的有色眼鏡不夠多呢?一提市場部,客氣的說是吃青春飯,不客氣的呢?”
秦思緣對答如流:“有色眼鏡光是‘別人’給我們戴的嗎?”
付荷啞口無言。
是啊,秦思緣到底是一只刺猬,還是背後插滿了箭?而那些箭有多少是別人插的,又有多少是自己人插的?縱然她付荷不曾參與一傳十,十傳百的環節,但她聽了。
她聽了秦思緣那些或真或假的傳聞,并一笑置之,也好不到哪去了。
又時隔一日。
付荷親眼所見了汪水水。
一早,付荷在宏利的樓下遠遠地目睹史棣文和一個女孩子在相談甚歡,便下意識地躲在了一根燈柱後。那女孩子身穿淡紫色連衣裙,黑長直,當真和李若彤版的小龍女有幾分相似,是汪水水無疑了。
算時間,下了夜班的史棣文在一小時前就該離開了,此時和來培訓的汪水水有了交集……不知道是不是他有意而為之。
躲在燈柱後,是付荷不自量力了。
史棣文眼尖:“付荷?鬼鬼祟祟幹嘛呢?”
付荷随機應變地一俯身:“掉了個耳釘。”
史棣文不疾不徐地走向付荷,跟着一俯身,像烏雲似的罩住她,目光掃過她的耳垂,先左後右:“你這是掉了一對?兩邊都沒有。”
付荷耳朵一紅,站直身,若無其事地走向汪水水:“你好。”
史棣文又湊回來:“第一次見?那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汪水水,見習交易員,長江後浪推前浪的後浪。付荷,市場部的頂梁柱……之一。”
付荷和汪水水同時開口。
付荷說:“第一次見。”
汪水水說:“見過。”
付荷一愣:“見過?”
汪水水笑不露齒:“你忘了?在招聘會上。通知我來培訓的電話,也是你打給我的。”
付荷抱歉道:“那天太人山人海了……”
史棣文咋呼上了:“忘了?真有你的,如此花容月貌你也能忘了!”
“前輩又拿我尋開心。”汪水水也還算健談,“那我先上去了,昨天的課還有幾個搞不懂的地方,要先去找老師問問看。”
“以後問我也一樣。”史棣文歡送汪水水,“他們培訓部是理論,我是實踐,你得理論聯系實踐。”
剩下付荷和史棣文二人。
付荷目送汪水水……是挺養眼的。
史棣文伸手在付荷眼前一晃:“好看吧?”
“我沒你這麽膚淺。”
“這怎麽叫膚淺?這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君子?你一個上夜班的跟她有交集嗎?有條件嗎?前輩都叫上了?你這君子豈止是好逑,你是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啊。”
“過獎。”
付荷擡腳就走。
史棣文擡腳就追:“Nikki的份子錢……”
“我不是打給你了嗎?”
“都過去幾個月了?沒利息的啊?”
付荷差點兒就在衆目睽睽之下飛踹史棣文了。後悔!如今後悔選擇了史棣文的基因會不會太晚了?他的才貌雙全是真的,但他的欠扁也是真的啊!
萬一遺傳給大壯……
“你手頭緊啊?那回頭再說。”史棣文哈欠連連地轉身走了。
付荷太陽穴直跳。
手頭緊?再怎麽手頭緊,一千塊錢四個月的利息她也拿得出來好嗎?
午飯時間,付荷幹掉了兩個花卷和一份黃豆豬蹄。她的孕吐随着于府的可可泡芙、汪水水的到來,和史棣文的欠扁翻篇了。
而付荷和于敖的關系也翻篇了——進入了新的篇章。
自從于敖買了面包車,他有時間便來接付荷下班。三番兩次,付荷覺得這苗頭越來越不對。果然,這一天,于敖在她家樓下明人不說暗話了:“付荷,我能追你嗎?”
付荷斬釘截鐵:“不能!”
“為什麽?”
“你說為什麽?我二十八歲,肚子裏懷着另一個男人的孩子,自認為還算獨立女性,經濟上自給自足,精神上也并不依賴任何人。你呢?你是二十三歲的富二代,金玉其表,又不敗絮其中,四面八方都是陽關道。于敖,我不是自卑的人,但你為什麽一定要我說自卑的話呢?你追我,真的虧大了!”
“你別管我虧不虧。”
“那我也說了,我在經濟上和精神上都不需要你,我不需要任何人。”
于敖默默不語。
付荷總結陳詞:“就到這裏吧,我們都不是缺朋友的人,我多你一個不多,你少我一個不少。”
說完,付荷轉身走了。
于敖沒有追上去。
付荷也知道于敖不會追上來。
二人心照不宣:如果說心動是一個人的事,那行動是——且必須是兩個人的事。如果別人的“追”和“被追”之間是距離,那他和她之間是天塹,只靠他一個人行動是萬萬無法逾越的。
所以,只要她說不行,那就是不行。
也幸好于敖沒有追上去。
不然,他連付荷都拿不下,又何況康芸?
沒錯,康芸又拎着湯壺來看付荷了,就等候在樓棟口。
付荷一進樓棟口,差點兒和康芸撞了個滿懷。付荷再一看康芸的欲言又止,便知道康芸把于敖對她的告白,和她對于敖的告白的扼殺都看在了眼裏。
二人默默上了樓。
媽,您怎麽來了?
諸如這樣的廢話付荷說都沒說,直接道:“媽,咱有話直說。”
康芸将湯壺挾在懷裏,兩只手緊緊攏住付荷的一只手:“小荷,你跟媽說實話,他跟你肚子裏的孩子有關系嗎?”
“沒有半毛錢關系。”
“那你再跟媽說實話,你對他有意思嗎?”
“媽,是他對我有那麽點兒意思。”
“我在問你,你對他有意思嗎?”
付荷愣了一下。
超綱了,這個問題對她來說超綱了。
自從有了大壯,甚至是自從她“預謀”了大壯,預謀了單身媽媽這條路,她便沒有了回頭路。對她而言,不僅限于于敖,所有的男人是好是壞都與她無關了,再好,大壯也只能叫人家一聲叔叔不是嗎?
所以,付荷不知道她對于敖有沒有意思,因為她連想都沒想過。
康芸哽咽道:“小荷,你也對他有意思,是不是?媽早就知道,你和大壯這條路不好走,将來有的是困難和誘惑,但誘惑總歸是比困難強,早來也總歸是比晚來強。趁還來得及,媽……媽陪你上醫院!”
“您這是說什麽胡話呢?”
“不是胡話,是媽心疼你!咱們和大壯的緣分就……就只能到這裏,不是我這個做奶奶的狠心,是媽不心疼你,誰心疼你?小荷啊,咱娘倆跟你爸的緣分也是時候盡了,從今往後,媽也就只有你了。你喜歡誰,随便你去喜歡,随便你去談戀愛、結婚、生孩子。媽這輩子欠你爸的,媽下輩子還,不能……不能把你這輩子搭進去!”
付荷不是鐵石心腸,但此時,看康芸淚流滿面,真的,她真的一滴眼淚也掉不下來。
因為聽得太多了。
付荷也曾反駁過康芸,比如媽,您不欠我爸的。
但康芸覺得:她沒能給付有餘生個兒子,便是欠。付有餘至今對她不離不棄,便是以德報怨,那她便是欠上加欠。
付荷也曾對康芸信誓旦旦,比如媽,您沒有我爸,還有我!
但後來,付荷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在康芸的天平上,她這個做女兒的從不曾壓倒過付有餘,那她哪來的臉毛遂自薦?
今天也不例外。
果然,康芸的下一句是:“只要你們都幸福,媽就幸福。”
這話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你們都去幸福吧,所有的不幸通通讓我一個人承擔吧!
付荷熟能生巧地抱了抱康芸:“媽,大壯是我的命根子,有我就有他。您啊,就是太閑了,有這天馬行空的閑心,回去跟我爸商量商量給大壯取個什麽名字不好嗎?總不能就叫付大壯吧?”
“那……那個小夥子?”
“沒意思,我對他完全沒意思。”
付荷所言半真半假。
真的是,她對于敖的确沒意思。
但假的是,她不是對于敖沒意思,是對婚姻沒意思。
對別人來說,康芸只是個拆散了別人家庭的小三,她也只是個小三的女兒。但對她來說,康芸是她媽,生她、養她,只要不涉及“男女平等”的問題,康芸甚至是一個好媽媽。比如吃雞腿的時候肯定是付有餘一個,她一個。也比如她考得比別人家孩子好或者賺得比別人家孩子多的時候,康芸也肯定與有榮焉。
總之,既然她對婚姻沒意思,既然康芸離了婚姻,離了付有餘就活不了,那她成全康芸有什麽不對嗎?
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我不介意做回頭草
數日後。
毛睿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結束了第一階段的培訓,但他的每一筆交易還是像拍拍腦袋就随機發生的。
在茶水間裏,付荷打趣姜絢麗:“你們培訓部就只是做做樣子嗎?”
姜絢麗聳了聳肩:“我只能說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
的确如此。
接着,姜絢麗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幾天那破面包車沒來接你啊?”
付荷一聲嘆息:“你就當我是搭了幾天的順風車吧,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更何況是順風車。”
“散了?”姜絢麗大嗓門兒,“這麽快就散了?不過也好,你們不散架,那破車也早晚散架。”
這時,又從夜班輪換到白班的史棣文人未到,杯子先到。
他一手端着杯子,伸進來,在門板上敲了敲:“Ladies,我沒妨礙你們吧?”
接着,他才探進頭來。
“客氣。”付荷溜之大吉。
稍後,史棣文和姜絢麗聊了幾句有的沒的,也就各忙各的去了。姜絢麗對史棣文有過那個意思,僅限于有“過”。史棣文沒那個意思,她也犯不着在史棣文一棵樹上吊死。
再稍後,付荷收到了史棣文發來的微信:老地方,還錢。
然後是第二條:利息。
然後是第三條:現金,我只收現金。
換言之,別用轉賬打發我。
奪命三連發,付荷删除的速度,都趕不上他發送的速度。
然後,付荷給客戶撥了兩通電話,又打印了幾份合同。為什麽?為掩人耳目。市場部個個耳聰目明,誰手機一響再蹭蹭擡屁股走人,其餘人會紛紛嚴陣以待:出什麽事了?
話說回來,她都這麽小心翼翼了,秦思緣不還是識破了她和史棣文的貓膩?
偏偏今天史棣文還急性子上了,說話間發來了第四條:你該不會連老地方都忘了吧?
大廈四樓,有兩間辦公室,因為左右夾擊着電機房而長期閑置。
一年前的某一天,付荷和史棣文心血來潮沒坐電梯,走樓梯上樓。卻不料,莫非那天是“全民走樓梯日”還是怎麽着?冷不丁地,他們面臨了前後兩撥同事的夾擊。
其實本來沒什麽。其實碰上了,就說她和他也是碰上的就完事兒了,但史棣文拉着付荷拐進了四樓。那兩間長期閑置的辦公室有一間沒上鎖,二人一頭紮進去,化險為夷。
刺激,真是沒事找事地找刺激……
從那天以後,二人又去過幾次,有時候是說說話,有時候是他塞給她一顆巧克力,她還給他他落在她家的打火機之類的。久而久之,那就是“老地方”了。
今天,付荷才一推開門,便被史棣文長臂一伸拉了進去。
下一秒,付荷手中的防狼噴霧對準了史棣文的鼻梁。
史棣文後仰,但也沒松開付荷,摟着她貼到了牆上:“有備而來啊你?”
付荷從兜裏掏出五十塊:“夠不夠?”
“用不了這麽多,我又不是高利貸。”
“那是多少?”
“那我得算算……”
“不用了,不用找了。”
“那不行。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不要。”
“史棣文你這是又抽什麽風?”
對于二人親密無間的姿勢,付荷當然有意見,但掙又掙不脫,防狼噴霧又只能做做樣子,有意見也白有。
好在,史棣文從不正經過渡到正經也就一轉眼:“你和那個小白臉game over了?”
顯然,他耳聞了她和姜絢麗的對話。
付荷別開臉:“不關你的事。”
“怎麽不關我的事?我得恭喜你,回頭是岸。我還得讓你知道,好馬有時候也吃回頭草,我不介意做回頭草。”
“但我介意做馬,好馬壞馬都不做。”
史棣文的手掌在付荷的背後摩挲:“我之前哪做的不好,我改,還不行嗎?”
付荷的目光死死落在斜下方一塊開裂的地板上:“蚊子啊,今天是愚人節嗎?不然這太不像你的風格了。”
“我什麽風格?”
“拿得起放得下,這不是最基本的嗎?”
“但是付荷,你是我好不容易從茫茫人海中找到的同類,真的是好不容易。”
“同類?我可不敢當。”
史棣文一捏付荷的下巴,扳回她的臉,迫使她和他面對面:“你要透過表面看本質。雖然在表面上,我喜歡出風頭,你喜歡做群演,但在本質上,我們都是一個獨立體,在人與人打交道這件事上從來是只交手,不交心,不是嗎?”
付荷撥開史棣文的手:“你這是悖論。既然只交手,不交心,你何必要對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挽回?”
“因為雖然沒有你,我不會不開心,但是有你,我會更開心,這就叫同類,懂嗎?”
“不懂。”
史棣文在付荷的頭頂上親了一口:“不懂就回去好好想想。我保證,你找不到比我跟你更搭調的了。”
暗中,付荷不得不承認史棣文所言極是。
她呢,就是這樣了。
他呢,家境中等或者中上等,自從呱呱墜地就被父母和追求者寵得沒樣,挑食,對男女之情也一樣,貪圖新鮮、刺激和甜美,但對新鮮後的腐爛、刺激後的無聊和甜美後的五味雜陳都敬而遠之,是個不折不扣的獨身主義者。
總之,如果沒有大壯,她和他的确算是“臭味相投”。
但是,沒有如果。
周末。
付荷又去了香宜幼兒園。
關于周綜維和他的程小姐,至今,付荷束手無策。前兩天,她給周綜維打了個電話,打算約他當面聊聊。周綜維說他在馬來西亞進木材,問付荷有什麽急事,讓她在電話裏說也是一樣。付荷也只能說沒什麽急事,等他回來再說。
這個周末又有五個孩子托管在香宜幼兒園。
午飯時間,付荷一邊給孩子們盛飯,一邊看鄭香宜和還在馬來西亞的周綜維視頻通話。
真是雙面人。周綜維和程小姐出雙入對是真,但他對鄭香宜的噓寒問暖,也不像是假。反觀鄭香宜,因為遲遲等不到周綜維一句“嫁給我好嗎”,總憋着一肚子火,動不動夾槍帶棒。
這要是別人看在眼裏,只當有二心的人是鄭香宜。
廚師大娘把菜端了上來——肉湯鹵雞蛋,一個分四瓣,外加肉湯燴白菜和肉湯炖土豆。
付荷用大鐵勺一攪:“肉呢?怎麽光是肉湯啊?”
鄭香宜又一次憤憤地挂斷了視頻通話,湊過來:“一人一塊兒還是挑得出來的吧?你是不知道,豬肉都漲到多少錢一斤了。”
這倒也不能怪鄭香宜。她是個有愛心的人,但愛心不能跟做事混為一談。這一片的居民以外來務工人員居多,誰家的錢都是一分分精打細算。鄭香宜要漲夥食費,家長們不幹。
那鄭香宜只能把夥食标準往下降一降,家長們雖然沒說同意,但也沒說不同意。
只是孩子們小嘴一撇:“又吃土豆……”
就這樣,付荷的母性光輝攔都攔不住了:“你們都愛吃什麽?阿姨去買!”
頃刻間,五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麥當勞!驢肉火燒!
呃……麥當勞以四比一的比分戰勝了驢肉火燒。
鄭香宜叉腰:“麥當勞有什麽好吃的?薯條不也是土豆嗎?”
但後話是,等到外賣小哥大包小包地再配合上一句響亮亮的“請慢用”,鄭香宜吃的比誰都多。
孩子們吃得滿手油,去拉付荷的袖子:“阿姨,你是新來的老師嗎?老師好!”
付荷哭笑不得:她也算香宜幼兒園的常客了,至今托麥當勞的福,才将将入了孩子們的眼。
末了,鄭香宜打了個飽嗝,捏了下肚子上的肉:“表姐,你說我是不是真該減肥了?”
付荷中立:“你随便。”
“你之前不是還罵我一胖毀所有?”
“那是我不對。”
如今,付荷想通了。
減肥這件事,也只能靠鄭香宜自己想通,而且就算減,也只能是為了自己減。付荷知道,如果周綜維是因為鄭香宜胖了而變心,這不是他一個人的錯,鄭香宜自己對自己的放任也要承擔一部分的責任。但同時,這不是兩個人知錯能改就善莫大焉的事。
就算鄭香宜知錯能改了,減肥了,瘦了,一個因為她胖了就變心的男人,也該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了。
汪水水那一批見習交易員的培訓告一段落了。
其中有三成奮不顧身,開戶、入資,成為了名副其實的見習交易員。餘下七成說什麽也一毛不拔的,也就就此別過了。
至此,宏利這一次招賢納士兼“招資”,才算畫下圓滿的句號。
至于汪水水,不負衆望,做了那三成的其中之一,正式入職了交易部,也就正式成為了包括史棣文在內的交易部豺狼虎豹的小師妹。
就這樣,付荷眼睜睜看着史棣文越來越“騷包”。
大家衣服一天換一身是正常的,但不正常的是,他換的都是新衣服啊!之前見都沒見過……這是下了血本啊?錢不存銀行了啊?
還有一次,付荷碰巧和他搭同一趟電梯,他對着電梯裏的鏡子拔了一根頭發。
有同事問他:“長白頭發了?”
他說:“不是白頭發,是它支棱着,破壞了我的整體造型。”
同事還給他捧場:“講究!”
付荷差點兒就翻白眼了。破壞整體造型?一根頭發就能破壞你的整體造型,那你不是講究,是有病。
不多日。
姜絢麗來和付荷八卦了:“聽說小龍女和Steven打得火熱啊?”
付荷感冒了,帶着濃濃的鼻音:“還用聽說?長眼睛的都看見了吧。”
姜絢麗努努嘴:“也是,走到哪都能看見他們倆形影不離,把別人都當電燈泡了。”
付荷心說:那不叫電燈泡,那叫□□。
畢竟,辦公室戀情在宏利是大忌。
下班時,天公不作美,大雨傾盆。諸多把上班當上刑的上班族們沒帶傘,也多一秒都不肯老老實實坐在辦公室裏等雨停,反倒都聚集在了一樓的大堂。
付荷被感冒折磨得奄奄一息,也掐點兒下了班,打開包,掏出傘,殺出了重圍。
她才刷地撐開傘,就被人從後面撞了個趔趄,下一秒又被穩穩扶住。
來者是史棣文出口成章:“十年修得同船渡。”
付荷的頭昏昏沉沉:“對,十年修得同船渡,船!沒傘什麽事兒。”
礙于四面八方少不了同事,付荷也不能拿史棣文怎樣。
反觀史棣文一回頭,對他的狐朋狗友大大方方地道了別:“哥兒們搭個順風傘,先撤了啊!”
說着,史棣文從付荷手中接過了傘,以至于付荷不得不屁颠屁颠地跟上他的腳步。
好一個反客為主!
☆、嗯,你好棒棒
疾風驟雨,縱然史棣文将大半的傘撐在了付荷的頭頂上,付荷另一側的身子也被打濕了。
她鼻子一癢,連打了三個噴嚏。
此時,宏利已經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再借着煙雨蒙蒙作遮掩,史棣文将傘換到了另一只手上,騰出這只手,一攬付荷的肩,二人便親密無間了。
不等她反抗,他先下手為強:“別鬧,下雨呢。話說,你确定你有一米六嗎?确定不是一米五八之類的?跟你打這一把傘,我腰都快折了。”
“誰高找誰去。”
“高的不都沒帶傘嗎?”
這種鬼天氣,要打個車比登天還難,付荷一邊碰運氣,一邊往地鐵站走。
路過一家藥店時,史棣文将傘塞回給付荷:“你等我一下。”
付荷是真想扔下史棣文自己走的,架不住史棣文快去快回,快到付荷還只是大腦在想,還不等大腦支配雙腳。
史棣文又把傘接了回去,攬着付荷繼續走。
付荷問:“買什麽去了?”
史棣文反問:“藥店能買什麽?藥啊。”
“什麽藥?”
“感冒藥啊。”
“你感冒了?”
“不是你感冒了嗎?怎麽了你這是,別人感冒是鼻塞,你是把腦子塞住了?”
付荷再一看史棣文兩手空空:“藥呢?”
“包裏呢,到家給你。”
“誰家?”
“當然是我家離得近啊。”
“我不去。”
史棣文理直氣壯:“這會兒你打不到車,地鐵能擠出人命,去我家避避雨有什麽不好?你別演得像我是大灰狼,你是小紅帽似的。你這還感着冒呢,別鬧。”
就像付荷家有史棣文的日常用品一樣,史棣文家,也有付荷的日常用品。
但不一樣的是,在付荷家,史棣文的東西都是東一件西一件的,在史棣文家,付荷自己買了個塑料儲物箱。
當時,史棣文看付荷總得從儲物箱裏拿拿放放,便問她:“這多不方便?”
付荷堅持:“是不方便,那也比讓別的女人擠爆我的洗發水,或者把我的睡衣剪成一條條的要好。”
“別的女人?哪來的別的女人?你當我有多大精力啊?”
“終于在精力這件事上認慫了?”
“這不是認慫,是對你鞠躬盡瘁。”
“那我今天就放你一馬?”
“誰放誰一馬?你等會兒別跟我求饒。”
“放馬過來。”
昔日的一拍即合還歷歷在目。
如今,史棣文又将付荷的塑料儲物箱從床底下拉出來:“換衣服,落湯雞似的別坐我沙發啊。”
箱子蓋上蒙着一層薄薄的灰塵,算下來已經有三個月沒人動過它了。
付荷鑽進軟綿綿、香噴噴的套頭衫,舒了一口氣,便只見史棣文從卧室裏走出來,且只見他從頭到腳只穿了一條平角褲。
付荷若無其事地背過臉,用餘光看着史棣文走去陽臺,從晾衣杆上摘下他的睡褲。他個子高,都不用把晾衣杆往下降一降,一擡手就能夠到。她又看着他多此一舉地繞回她面前,當着她的面,優哉游哉地穿上了睡褲。
他一邊提褲子一邊問付荷:“我說你怎麽會喜歡條紋的?明明是單色的更符合大衆的審美,視覺上也會顯得……雄偉。”
條紋,他指的是他平角褲的花色。
付荷被問了個措手不及:“誰說我喜歡條紋的?”
“你就是啊,每次我穿條紋的,你都更……更興致盎然。”史棣文大言不慚,“好在我真材實料,不care什麽視不視覺上。”
付荷讪笑:“嗯,你好棒棒。”
史棣文一進門就燒了水,這會兒從包裏掏出一盒感冒藥,連水一同捧到付荷的面前。
西藥,多多少少不利于大壯的健康。
付荷沒有接:“以我的經驗,吃不吃藥也得三到五天,我多喝水就是了。”
“以你的經驗?壯得跟個牛似的,偶爾感個冒別給我裝什麽久病成醫。”
“我不吃。”
“付荷你有病啊?”
“你有藥啊?”
“對,我有藥啊。”
“我說不吃就不吃,你管好你自己行不行?”
史棣文的脾氣一向好。
但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