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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咱賠也賠個明白。”

終于,毛睿有空了。

付荷叫了培訓部的姜絢麗來,讓姜絢麗幫毛睿安排課程表。

姜絢麗穿了黑絲,惹得毛睿吹了聲口哨,并對付荷低聲道:“親愛的,你早說啊,你早說你們這兒的老師比蒼老師還風情萬種,我不早來了?”

付荷像甩鍋似的對姜絢麗一甩手:“快,快把他給我帶走!”

這時,秦思緣來了。

既然知道了秦思緣和毛睿的關系不一般,那付荷就不得不注意一下他們的擦肩而過了。秦思緣從外面往裏進,看都沒看沒毛睿一眼,那四個字是怎麽說的來着?

對,欲蓋彌彰。

毛睿跟着姜絢麗從裏面往外出,背對着付荷,那付荷也捕捉到了一個細節——他一擺臂故意打上了秦思緣的皮包。

沒錯,故意。

秦思緣經過付荷的位子時,付荷表明了立場:“我當他是朋友才這麽做的。給他上上課,将來說不定也是一條金融大鱷。”

秦思緣一言未發,但也算接受了付荷的說法。

周末,鄭香宜請付荷去家裏吃晚飯。

鄭香宜的媽媽,也就是付荷的表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也請了周綜維,但周綜維因為生意上的事,臨時飛去了雲南。周綜維做的是家具生意,從東南亞進口木材,在國內加工成成品家具,再銷往五湖四海。

鄭香宜的爸媽,也就是付荷的表姨和表姨夫那真是把女兒當千金,除了疼鄭香宜,也疼付荷。小時候,他們最得意帶着鄭香宜和付荷兩個梳着羊角辮兒,穿着粉紅色的女娃娃一塊兒出門,走路都橫着走。

但長大後,付荷便不常去鄭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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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忘恩負義,是因為表姨和表姨夫對她的熱乎勁,會将父母對她的冷對比得更冷。

這一天,表姨又拉住付荷的手:“怎麽又瘦了?”

就這三言兩語,付荷熱淚盈眶。

表姨夫也湊上來:“小荷啊,今天就住下吧,你表姨把被子都給你曬好了。”

二十八歲的人了,付荷真懷念小時候和鄭香宜擠在一個被窩裏,聽表姨和表姨夫講故事的時光。

吃飯時,周綜維打來電話報平安,說到雲南了。

一聊到周綜維,表姨夫去了一趟書房回來,拿回來一張照片:“小荷,還沒對象吧?喏,我這兒有個戰友,兒子跟你是同歲,你看看,合不合眼緣?小夥子在地質研究所工作,穩定,平時就愛看看書,旅旅游什麽的,不良嗜好那是一個都沒有!我戰友說了,到時候買房家裏也能給幫襯幫襯。”

付荷被動地接過照片:“表姨夫,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媽那邊……”

“我知道,你爸非讓你找個倒插門。哼,什麽香不香火的,荒唐!小荷,你爸老頑固,你就讓他老頑固好了!要我說,你也是太順從了,該抗争的時候就得抗争啊。”表姨夫越說越火大。

反倒是付荷笑眯眯:“我是沒抗争,但我媽替我沖鋒陷陣了啊,小打小鬧就不提了,她跟我爸光婚就離了兩次了。您說,我這是有多不孝?再說了,要真男女平等的話,倒插門怎麽了?怎麽就有這‘正倒’一說?誰是正,誰是倒啊?總之,我一個人挺好的,真挺好的。”

這時,于敖致電了付荷,問她要不要出來喝一杯。

如果不是當着表姨和表姨夫的面,付荷一定會說大晚上的,在家喝杯牛奶就該洗洗睡了。

但此時,為了逃離鄭家的溫暖,逃離表姨和表姨夫的關懷,逃離溫暖和關懷帶來的多愁善感,付荷說了好。

表姨耳朵尖:“是個男孩子?”

付荷默認。

于是,誰也沒有挽留付荷。

放行!約會還不快快放行!

☆、放心

晚上八點。

付荷走在大街上,只覺得陽光下的道貌岸然才剛剛散去,人們便等不及歌舞升平了。衆人皆醉我獨醒嗎?不,她只覺得她是連醉都不敢醉的那個,覺得一樁樁往事就在昨天。

母親康芸是父親付有餘的第二任妻子,也是人人喊打的“小三”。

付有餘喜歡兒子,但結發妻子尋醫問藥了多少年的結果也還是生不了——不僅限于兒子,什麽都生不了。

這才有了康芸的立足之地。

康芸是真心愛付有餘,問題是,小三不配說愛,大家都說呸!不要臉!

倒是從這件事上也能反映出男女的不平等——罵康芸的人,遠比罵付有餘的人多得多。

然後,付荷出生了。

問題是,康芸難産,以後不能再生了。

到底是血濃于水,付有餘再怎麽喜歡兒子,也不至于虐待了付荷,頂多是有時候笑着笑着就一嘆氣,說要是個男孩兒就好了。

一轉眼二十幾年。期間,付有餘倒是對康芸沒二心,架不住康芸自己鬧,說自己生不了了,讓付有餘去找別人。總之,付荷的童年先抛開是小三的孩子不談,耳邊翻來覆去就是這兩句話:要是個男孩兒就好了……你去找別人……

再然後,付有餘把主意打到了孫子的身上——沒兒子,有個孫子也好啊!

那幾年,付荷也曾正兒八經地談戀愛,一個小張,一個小李。

她曾正兒八經地問小張,能不能做她們付家的倒插門女婿,孩子将來得姓付。小張一愣:咱……咱別逗了行嗎?

小張後面是小李。

她曾正兒八經地想不提“倒插門女婿”這事兒了,想做個不孝女算了。結果,李媽媽把康芸的“黑歷史”給扒出來了——世界就是這麽小,李媽媽和付有餘的結發妻子是遠親。

今年二十八歲的付荷只談過這兩段戀愛,算不上百折不撓。

兩段,就讓她精疲力盡。

她對于敖所言不假——婚姻對她來說,就是屁話。

付有餘随随便便和兩任妻子離了三次婚。

康芸更是表面上為了她沖鋒陷陣……什麽叫“表面上”?就是實則,付有餘才是康芸的全世界。實則,離婚不過是康芸的苦肉計,只是為了讓她心甘情願給付有餘生個孫子。

而如今她心甘情願嗎?

算是。

畢竟,她不喜歡婚姻,但也不喜歡一個人,她喜歡孩子,這是她最好的選擇。

只是……只是如于敖所言,她沒有給孩子選擇的權力。

這是唯一一個遺憾,天大的。

于敖和付荷約在了一間酒吧。

付荷穿了條寬大的牛仔褲和白T恤,頭發松垮垮地束在腦後。于敖新剪了頭發,英氣逼人。乍一看,倒也看不出兩個人差了五歲。即便是酒吧,付荷也只能喝她唯一能喝的鮮榨橙汁。于敖要了瓶啤酒。

“還不相信我是準媽媽嗎?我真該把化驗單帶來讓你開開眼。”付荷萬萬沒料到于敖還會約她。

于敖不像是說假話:“相信了,但不妨礙你還是我見過的最有意思的女孩子。”

“有意思不能當飯吃。”

“但能做朋友。”

“你覺得男女之間有單純的友誼嗎?”

“你問我,我覺得有。也許有的人會從單純的友誼上升到男女之情,但那不代表他們從一開始就有過多的想法。”

付荷失笑:“這我要是再拒你于千裏之外,倒好像是我從一開始就有過多的想法了?”

付荷敗下陣去地搖了搖頭,這時,看見周綜維。

她和這未來表妹夫有太多年的交情了,看不走眼的。

畫面太狗血。

她看見周綜維等十來個男男女女坐在最角落的卡座,在幽幽的光線下,看上去都是俊男靓女。他的臂彎裏有個網紅臉,穿着只能蓋住屁股的繃帶裙,翹着二郎腿,腳踝在他的小腿上磨刀霍霍似的。

而就在個把小時前,他說他到了雲南。

即刻,付荷走到一旁致電鄭香宜。

電話接通前,付荷還打算有一說一。

電話接通後,付荷問道:“你幹嘛呢?”

鄭香宜打了個飽嗝:“你說呢?我媽辛辛苦苦做了這麽一大桌子菜,綜維沒來,你吃的還沒有我塞牙縫的多,我不得一個人替你們盡三個人的孝心。”

“所以你是要一個人替我們吃三個人的飯?胖死你算了!”

“綜維都沒嫌我胖……”

付荷急人所急:“香宜啊,女人的外表和男人的金錢在本質上是一樣的,雖然不是萬能的,但萬萬不能沒有!而女人的外表是一胖毀所有!”

“表姐,好端端的你這是把跟誰的氣撒我身上了?”

“我……我就是看到滿大街的魔鬼身材,有感而發。”

到底,付荷沒有對鄭香宜有一說一,總覺得那不是上上策。

挂斷電話後,付荷借口說太累了,便和于敖離開了。

倒也未必是借口,是她設想了一下如果此時鄭香宜和周綜維已經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光是設想一下都覺得太累了。婚姻這東西果然有百害而無一利。

于敖說要送付荷,付荷一晃手機,說她叫的車還有三百米就到了。

最後,于敖也只能是為付荷開關了一下車門。

新的一周。

聽說史棣文賠錢還是其次,關鍵是士氣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連續數個工作日沒有進行過哪怕是小小的一單交易了。

還聽說他瘦了一圈。

付荷只能是聽說,因為她一直沒有見過他,走廊、餐廳和茶水間,哪哪都不見他出沒,像是學會了隐身術。

但姜絢麗見過他,說他瘦了一圈的人就是姜絢麗。

但沒過幾天,連姜絢麗也不提他了。

直到這一天,付荷“随口”問到史棣文,姜絢麗無動于衷,說管他呢!付荷一愣:管他呢?這可真是人走茶涼啊!

然後到了這一天的下班時間,付荷在樓下看見毛睿。但顯然,毛睿不是來找她的。付荷找了個地方埋伏,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毛睿是沖秦思緣來的,結果,偏偏中了那百分之一——她看見毛睿接走了姜絢麗。

所以不是人走茶涼?

是姜絢麗喜新厭舊,把史棣文翻篇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孕在身,付荷的同情心泛濫了。

史棣文他……他真是怪可憐的。

就這樣,付荷調出了史棣文的電話號碼。

沒撥。

畢竟她知道什麽叫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但這時,史棣文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欠費了?”

顯然,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她對着他的電話號碼進退兩難。

“要欠費也是你的智商欠費。”付荷将手機一收,“你還活着啊?”

“放心,只要你活着,我一準兒陪你活着。”

“你這放心兩個字會不會太師出無名了?”

史棣文自作主張:“吃個飯吧?老地方。”

就這樣,史棣文先走一步了。

既然二人是“不正當關系”,那自然少不了所謂的老地方和老規矩。老規矩是分頭行動,他先,她跟上,或者她先,他跟上。而老地方是一家吃面的蒼蠅館,味道好極了。

價錢也便宜。

在消費上,付荷和史棣文都不是大方的人,一個要為了自己和大壯的未來開源節流,另一個是恨不得湊到一千塊就存進銀行的人。

終于面對面坐下後,付荷發難史棣文:“你這襯衫幾天沒換了?”

一件大地色系的襯衫,髒不髒的也看不大出來,付荷不過是碰碰運氣。

結果,被她說中了。

史棣文将敞着的第一粒紐扣扣上:“大丈夫不拘小節。”

付荷沒有再兜兜轉轉:“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差不多得了啊,別沉浸在什麽虎落平陽的悲情中久久不可自拔,一天兩天還湊合,時間長了沒意思。”

“這是又有人嚼我舌根子了?我也是服了。人模狗樣地出入CBD又怎樣?不還是改不了‘氣人有,笑人無’的劣根性?”

“你管別人幹嘛?管好你自己,吃一塹長一智。”

“我還需要長一智?開什麽玩笑?都爆表了好不好?我需要的不過是……心無旁骛。”

“心無旁骛?”

冷不丁的,史棣文搬着晃悠悠的小凳子繞過油膩膩的小桌子,從付荷的對面,坐到了她的旁邊,在小桌子底下攥住她的手:“對,你和你的小白臉就是我的‘旁骛’,我怄死了啦!”

服務員把一碗雞絲面和一碗幹拌面端了上來。

付荷抽回手:“吃飯。”

史棣文将勺子伸向付荷的雞絲面:“給我喝口湯。”

付荷一拍史棣文的手,一勺湯全灑在了他的身上。

不對勁!付荷自知從頭到腳都不對勁。她錯在不該來和他吃飯,此時,更是錯上加錯。不過是一勺湯罷了,他要喝,就給他喝,此時越斤斤計較,就越劍拔弩張不是嗎?

卻不料,史棣文心平氣和,自己拿紙巾擦了擦:“小氣。”

付荷不得不言歸正傳:“總之,祝你重整旗鼓。”

“放心,我和澳元結下的這個仇我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等時候一到,我還是大殺四方的我。”

“你能不能別再說放心這兩個字了?我沒有不放心。”

史棣文三兩口吃完了一碗幹拌面,一擦嘴:“既然沒有不放心,那你是幹嘛來的?想我啊?”

☆、好聚好散

不等付荷開口,他繼續道:“怎麽不吃?你不是最愛吃這兒的雞絲面了嗎?”

付荷幹巴巴地頂了一句:“誰說的?”

“這還用誰說?我長眼睛了,也長心了好不好?你是個樂于嘗試新鮮事物的人,也有出色的判斷力。你在嘗試了一圈新鮮事物後,也就是你嘗遍了這裏的每一種面後,會回到你的最愛上,再也不會變。我們最近三次來,你點的都是雞絲面。哎,說是‘最近’,我們真的好久沒來了呢……”史棣文娓娓道來,連眨眼的速度都放慢了,一下下勾魂攝魄。

付荷看不到自己的臉,但猜,也能猜到自己動容了——史棣文是了解她的,哪怕只是了解她最愛吃這裏的雞絲面。

但下一秒,她看到史棣文搬着小凳子從她的旁邊,坐回了她的對面。

她看到他忍俊不禁。

她看到他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

然後,他說:“卡!付荷,你不得不承認吧,我設計的這個結尾,比你在電話裏說一句‘我們結束了’更有feel吧?”

付荷遲遲沒緩過勁來:“什麽……什麽feel?”

“你呢,還是會關心我,會想我。而我呢,也要讓你知道我對你并不是百分之百的虛情假意。我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但有一句話你說的對——好聚好散。付荷啊,吃了這頓飯,我們才算是好聚好散啊。”說完,史棣文一端付荷的雞絲面,對着碗邊喝了兩大口的湯,一咂舌,“鮮!”

然後,他看了看表,說歐洲央行加息,他還得趕回去湊湊熱鬧,便買了單,扔下了付荷,頭也不回地走了。

付荷心服口服。

三十一歲是不是男人的黃金年齡,付荷不知道。

她只知道三十一歲的史棣文依然幼稚,依然不甘示弱,也依然棋高一着,連在“分手”這件事上,也依然對她寸步不讓。

不久。

史棣文又從白班倒去了夜班。沒有了他這個老狐貍,付荷有孕在身的秘密更是只有天知地知,她知了。

這要歸功于她多年來的“人設”:聰慧、三觀正、平易近人,私生活簡單——簡單到一片空白。

所以,對于她的食欲不振,大家就算是猜她減肥、更年期和絕症,也猜不到她有孕在身。

只有毛睿,即便付荷否認又否認,他也認定了她未婚先孕。

好在,他喂她吃了定心丸:“安啦!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單從這件事來說,毛睿和秦思緣還真是讓付荷頭大。他們一人掌握了她一個天大的秘密:懷孕、史棣文。而一旦将這兩個天大的秘密合二為一,付荷腦補了一下史棣文将她大卸八塊的畫面。

可怕,太可怕了。

于敖對付荷不算步步緊逼,是做朋友,還是從朋友做起,付荷不知道,也只能靜觀其變。

一旦他是要從朋友做起,她再手起刀落也不算自作多情。

于敖請付荷去了一次嘿攝彙——他的工作室。

不太繁華的地界,以及不太興旺的生意。

牆壁上挂着于敖的作品,其中包括了他給付荷拍的那張照片——經過了付荷的同意。付荷停在那張照片前:“我如果說我對這張作品百看不厭,那算是誇你,還是我太自戀了?”

于敖給付荷倒了一杯橙汁:“算客觀。”

“那還有其他人對它流露出欣賞的目光嗎?”

“說實話嗎?”

“說實話。”

“并沒有。”

付荷開懷大笑:“那算哪門子客觀?”

半小時後。

付荷問于敖:“話說……這是淡季嗎?”

于敖反問:“你預期中的嘿攝彙是門庭若市嗎?”

付荷點點頭:“我家樓下的小賣部夏天批發冰棍,冬天賣糖炒栗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大排長龍。”

換于敖開懷大笑:“那我不如搞一搞賣彩票的副業?”

二人點了個外賣共進午餐,花了不到一百塊。

飯後,付荷昏昏欲睡,說回去。于敖說既然沒生意,那送送她。送付荷去地鐵站的途中,于敖說下周四晚上他有個聚會,請付荷一起。

付荷想都沒想就婉拒了。

畢竟,“一起”不是個好兆頭,搞好了那是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搞不好,她的身份便是于敖的“家屬”。

至于姜絢麗,變心比變臉還快,如今是滿嘴的毛睿。

她說毛睿吉他彈得特別好,還是插電的。她說毛睿的學校特別不像話,學分用錢買。她說毛睿撞車了,特別特別慘,好在人沒事,好車就是好車,是能保命的。

大事小事,滔滔不絕。

付荷陪笑:“我也算你們的紅娘吧?”

姜絢麗啧了一聲:“紅什麽娘,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所以說“普通朋友”這個詞真好用,姜絢麗和毛睿,付荷和于敖,甚至她們和史棣文,四海之內皆普通朋友。

但鄭香宜和周綜維不是普通朋友,他們是板上釘釘的男女朋友。

這一天下午,鄭香宜致電付荷,抽泣道:“表姐,周綜維他就是一根木頭吧?”

事情是這樣的。

鄭香宜和周綜維逛街逛到家具城。周綜維是業內人士,看看這個,摸摸那個,滿腦子都是博采衆長。但鄭香宜不一樣。鄭香宜滿腦子都是送入洞房,便對着一張雙人床雙手合十:“綜維,這個好棒!”

“你要換床嗎?”周綜維一指,“那我們去那邊看看,那邊是單人床。”

二人從家具城直接回了家。

鄭香宜一路耷拉着臉,周綜維只當她是累了,還讓她回去好好休息。

付荷在走廊裏踱來踱去:“香宜啊,周綜維他……他家具生意做久了,古人不是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他近木頭者,越來越像一根木頭也是人之常情。”

對付荷而言,她希望上一次周綜維只是一時失誤,只是生意場上不得不逢場作戲,那對鄭香宜而言,被蒙在鼓裏未必不是好事。

怕只怕周綜維不是一根木頭。付荷旁觀者清:男人不是不懂女人,只是不懂“你”——因為無意于懂你,所以不懂你。

那對鄭香宜而言,被蒙在鼓裏就等于等死了。

刺啦。

鄭香宜那邊傳來一聲垃圾食品的包裝袋被撕開的聲音,緊接着是她咯吱咯吱地咀嚼聲:“表姐,莫非真像你說的,這一層窗戶紙誰捅不是捅?既然他不捅,那我來?”

“別!”付荷聲如洪鐘,“別沖動。”

鄭香宜又一轉念:“那不如,你去幫我探探他的口風?”

這時,瞿部長走進了付荷的餘光,那臉色……無非是在說你非工作時間為公司鞠躬盡瘁是理所應當,但工作時間聊私事?那就是你的不對了!

付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挂斷電話。

再去産檢時,付荷還是一個人。康芸和付有餘倒是樂意陪她,但她不樂意,所以連産檢的日期都對他們守口如瓶。

婦産科裏“入侵”了無數做牛做馬的大老爺們兒。

付荷摸着肚子對大壯大包大攬:“媽咪一個人也沒問題。”

在這裏,付荷的腦海中不由得冒出了史棣文。

她環顧四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情人”眼裏出西施,她覺得史棣文從頭到腳贏過這裏的任何一個準爸爸。但除此之外,她也懷疑如果她帶史棣文來,史棣文會不會健步如飛地和大肚婆們搶座……

光想想就覺得丢人!

後來,付荷一個人東奔西走地排隊、繳費、化驗,出了一腦門子的汗,惹得人家大夫發了話:“下次讓你愛人一塊兒來,生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付荷笑盈盈地:“好嘞!”

連續三個月的業績蹭蹭下滑,付荷請纓代表宏利外彙去了招聘會。

招聘這件事,之所以劃分給了市場部,是因為宏利招聘的所謂見習交易員,說穿了是一種變相的客戶。因為你見習,不能只見不練習吧?你練習,總得自己開個戶吧?開了戶,不是客戶是什麽?

招聘會上人擠人,付荷抽空才能對同事發一發感慨:“就業一年比一年難,對宏利卻是大幸,大幸啊!”

轉天,付荷便一個個致電投了履歷的應聘者們,通知他們來面試。

面試更像是□□,但凡你遵紀守法,你就有機會來培訓。而在為期十天半個月的培訓中,你會淹沒在外彙保證金交易的皮毛的海洋中,救命稻草是諸多大發橫財的真實案例。那些案例是真實的,也是片面的。宏利甚至會告訴你那些是片面的,但告訴你了,你卻左耳進,右耳出,因為你已經對一夜暴富躍躍欲試了。

通知汪水水來面試的電話是不是付荷打的,付荷忘了。

可能是她,也可能是她的同事。

但後來,汪水水說就是付荷打給她的。

那要這麽說,付荷是親手“引狼入室”。

但這是後話了。

當天,于敖在下班時間致電付荷,說他買了一輛車,正好路過宏利,正好。

然後,付荷一出大廈,一眼就在人海和車海中鎖定了于敖的車——一輛面包車,車身上印有嘿攝彙的廣告。付荷笑了個前仰後合。

上了車,付荷實話實說:“我有憧憬是瑪莎拉蒂。”

于敖假模假式地搖搖頭:“哎,賣彩票也沒那麽好賺。”

付荷一轉念:“周四?今天是周四?”

“是啊。”

“你今天晚上有聚會,喂!我說我不去的。”

“是啊,所以我也不去了。”

“于敖……”

于敖打斷付荷:“我本來也沒那麽愛湊熱鬧。走,帶你去嘗嘗我最愛的一家蛋包飯?”

付荷堅持:“于敖,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們是在說一套做一套。不是說做朋友嗎?那你就把我這個有意思的朋友,和你其他愛湊熱鬧的朋友一碗水端平,別偏向我。”

這時,付荷又一次在不該看見周綜維的時間和地點看見了周綜維。

☆、于府四少爺

下班高峰,車流走走停停,以至于付荷認出行駛在她和于敖的左側,與他們忽前忽後的那一輛皇冠,是周綜維的車。駕駛位上是周綜維,但副駕駛位上不是鄭香宜。

她認不出那女人是不是那一晚在酒吧用腳踝對周綜維的小腿磨刀霍霍的女人,畢竟她們換個妝,就跟整個容似的。

付荷往下一出溜,杜絕和周綜維大眼瞪小眼的可能性。

于敖把一切看在眼裏:“認識的?”

“豈止是認識。”

“總不會是……”

付荷接話:“我孩子的爸爸嗎?不是。他是我表妹的男朋友,但坐在他旁邊的不是我表妹。”

于敖就事論事:“坐在旁邊,也不能代表什麽。”

但下一秒,那女人像是從手機上看到什麽有趣的事,拿給周綜維看。二人笑得一個比一個歡。最後,周綜維捉住那女人的手連親了兩口。

付荷問于敖:“這總能代表什麽了吧?拜托,跟着他。”

“什麽?”

“我說,跟着他。是不是覺得我越來越有意思了?并不是随便哪一個朋友都能給你提供做私家偵探的機會……”

車子在東三環上一路向北,從主路切到輔路,再轉上兩個彎,擁堵的路況才漸漸有所好轉。

路旁的青磚上爬滿爬山虎,在鋼筋和水泥的城市中別有一番返璞歸真。

牆內的建築經過墨綠色的遮掩,有點點璀璨,是花窗玻璃經過夕陽的照射為哥特式風格建築畫龍點睛。

付荷盯緊了周綜維的車,偶爾才東張西望:“我都不知道這兒還有一片富人區。”

于敖像是自言自語:“我倒是知道。”

周綜維的車一閃轉向燈,車頭瞄準了富人區的入口處。

付荷不由得攥緊了雙拳:“我不管他是被人包養了,還是在這兒金屋藏嬌,我今天都不會饒了他。”

周綜維的車在入口處停了好一會兒,似乎是在登記什麽。

于敖靠邊停了車,一回身,拿過他放在後排的包,打開,埋頭在包裏翻翻找找。

付荷發揮了一下想象力:“望遠鏡嗎?幹你們這行還随身帶望遠鏡嗎?”

緊接着,周綜維被放了行。

與此同時,于敖從包裏抽出了一張車輛通行證:“他是不是金窩藏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家住這兒。”

緊接着,于敖踩下油門,對穿着绛紅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警衛出示了車輛通行證,警衛便一敬禮,放行了這一輛刷着廣告的面包車。

付荷的想象力明顯不夠用:“你說你家……住這兒?”

“錯了,是我爸媽家。”

“錯什麽錯?那還不是一樣……”

付荷一揮手:“哎,先接着給我追。對了,他車上那女的不是你唯一一個妹妹吧?那就代表他跟你們家沒關系吧?那只要我記下他的門牌號,你方不方便幫我向你爸媽打聽打聽?”

“好。”

哥特式風格的建築群,門廊兩邊是束柱,別有洞天。

房與房之間的間隔,在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段堪稱是浪費。

更不要說中央區還有一面弧形的噴泉在孜孜不倦地揚起金沙般的水霧。

駛過噴泉,周綜維的皇冠減速,停下。

于敖随之減速:“付荷,這一棟……就是我爸媽家。”

付荷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看一眼于敖稚嫩的臉和只不過是一層鐵皮的面包車,再看一眼眼前的別墅和在入場的賓客們,違和嗎?當然,當然違和!于敖啊于敖,莫非只有我叫你于敖嗎?

其他人都叫你……于府四少爺嗎?

付荷按了按太陽穴,言歸正傳:“所以,周綜維是來你家做客?”

“但我真的不認識他。而且以我爸媽的好客和大條,他們也有可能不認識他,有可能只是朋友的朋友。”

“周綜維人脈廣是不假……等等,你之前和我說的聚會,不會也是這個吧?”

于敖點點頭:“是這個。但這真的只是個普通聚會,我也不是主角,只是帶你來享受一下美食,湊湊熱鬧。”

“普通?”付荷抱住頭,“你管這個叫普通?”

付荷暗暗反省了一下。怪不得于敖不在乎嘿攝彙的生意是不是火爆,面不改色地在她面前點兩個人不到一百塊的外賣,開着面包車接她下班,因為他是有錢人。只有有錢人的心中才沒有那一把尺子——那一把連雞毛蒜皮都要量一量氣不氣派、寒不寒酸,夠不夠有裏有面的尺子。

反觀自己,僅有兩三個奢侈品的包包,每次小心翼翼地背出去,都不知道是包伺候人,還是人伺候包。

境界,境界真是有天壤之別。

付荷不得不問:“令尊令堂是何方神聖?”

于敖一筆帶過:“他們主要是做一點寶石生意。”

一點?付荷心說你怕不是對什麽叫“一點”有誤解。

此外,付荷也推斷:寶石想必也是以東南亞為上乘?想必和周綜維的木材生意在原産地上有異曲同工之妙?

“那來都來了……”于敖問付荷。

付荷有原則:“抱歉,不管有沒有周綜維這檔子事,我都不方便和你進去。但你說的對,來都來了,你當然不能過門不入。我們改天再約。”

于敖下了車,搶在付荷下車前繞過來,擋住她的車門:“沒必要改天再約,我進去露個面就出來,你等我。”

就這樣,付荷坐在車裏,目送于敖熟門熟路地走向大門,途中和三五熟人寒暄了幾句,像個翩翩貴公子似的。

周綜維落了後,大概是女伴在下車前要補補妝。二人下車後,也堪稱郎才女貌。付荷又目送周綜維攬着女伴的腰走向大門。她恨不得剁了周綜維的毛手,但又不得不站在他的立場——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距離漸漸拉開,付荷“鬥膽”下了車。

這時,史棣文致電了付荷。

沒錯,就是那個曾陰魂不散,也曾親自對付荷說了結束的史棣文。

付荷一心二用地接通了電話:“喂。”

史棣文直截了當:“上上上個月,Nikki結婚,你随份子沒現金,找我借了一千塊現金,什麽時候還?”

付荷差點兒咬了自己的舌頭:“還,還,我一定還。我是真忘了。”

“我是問你什麽時候還。”

“我現在就打給你。”

“我要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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