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治世浮華(17)
又是一年冬去春來。
正月時,突厥可汗俟利苾擔心薛延陀進攻,帶領四萬精兵和三萬民戶,度過黃河,在襄城駐紮。
四月吐谷渾丞相宣王******,國王逃往別處。果毅都尉席君買帶着一百二十個人擊敗宣王,平複了吐谷渾的動亂。
五月百濟國的國王扶餘璋死了,李世民冊封他的兒子為國王。
六月李世民冊封西突厥沙缽羅為可汗,沙缽羅和乙毗咄陸可汗戰事頻發,最終沙缽羅打了敗仗,死在了乙毗咄陸可汗手上。
七月文成公主嫁到了吐蕃,大唐和吐蕃的貿易往來頻繁,世面上多了許多新鮮事物。
八月陳大德出使高麗,李世民有了攻打高麗的想法。
十一月李績被任命為兵部尚書,突厥不敢來犯。後來李世民去泰山封禪,薛延陀部落以為大唐兵力不足,攻打突厥俟利苾,俟利苾向李世民求救,李績、薛萬徹、張士貴等人被派去支援突厥,把薛延陀打服了。
十二月薛延陀派遣使者過來道歉。
大唐與周邊部落的沖突影響不到居住在國土上的臣民,徐蟄聽說這些事情,也只是感嘆一句,幸好他沒當皇帝,聽着就很累。
倒是李元吉興致勃勃,還跑過來問:“大兄,我能去參軍嗎?”
徐蟄斜眼看他:“你說呢?”
李元吉垮了臉,“我知道了。”宗羅跟兄弟兩個熟悉起來,他話少,沉默寡言的,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就笑笑,看到兄弟兩個鬥嘴也笑,看着像是好欺負的老實人。
此時宗羅就在偷笑。
李元吉不服,“你笑什麽?難道你就不想上戰場殺敵,建立一番功業嗎?”
宗羅憨憨的撓頭,“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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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吉罵他,“廢物!”
宗羅不生氣,也不跟他鬥嘴。他和李元吉相處的時間不短,知道他的性格,被罵了也沒有不開心,而是記在心裏,等下次比鬥拳腳的時候打回來。
李元吉來到徐蟄身邊,蹲着給他按腿,讨好道:“我比以前黑了不少呢。”
徐蟄:“嗯。”
李元吉:“也壯了,我現在可以打十桶水,一點都不累。”
徐蟄:“随你怎麽說,我又沒見過。”
李元吉大聲:“是真的!不信你問宗羅。”
徐蟄:“不。”
李元吉又讨好地笑,“大兄……連薛萬徹都能随軍殺敵,我也想嘛。”
薛萬徹以前是跟着李建成的,李元吉跟他很熟。重生之後倒是沒有見過面,只在各種大軍得勝的消息中聽到他的名字。
“要是薛萬徹肯顧念舊情,那就更好了。大兄也不必擔心我被人欺負,大唐這麽厲害,一直在打勝仗,既保家衛國,還讓我開心,豈不是兩全其美?”
徐蟄潑他冷水:“你打勝仗有什麽用呢?攢軍功做将軍嗎?”
李元吉:“我不要軍功還不成麽,都給薛萬徹。”
徐蟄繼續潑:“薛萬徹現在是李世民的人。”
李元吉的滿心熱血都被澆滅了。
他想找薛萬徹,人家還不一定要他。他要大聲嚷嚷自己是李元吉,誰信啊?那不是找死嗎?
以稱心的身份也不好,如徐蟄所說,攢了軍功,再去李世民面前露臉嗎?
徐蟄依然打擊他,“一年了,也不見你娶個媳婦回來,該不會是喜歡男人吧?”
宗羅聞言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李元吉無語,“喂,你這是什麽意思?!”
宗羅松了口氣,“不是嗎?吓死我了,最好不是我。”
李元吉給自己正名,“我不喜歡男人啊,只是也沒遇到特別喜歡的女人。大兄不也是嗎?對了,陸媒婆說南城有個姑娘,對大兄心有所屬呢,還叫我留意大兄的意思,看看能不能成。”
徐蟄一聽就知道是他瞎編的,李元吉向來躲着陸婆婆走,和她說的話加起來不超過十句。跟姑娘們的相處也僅限于挑水,李元吉用這個辦法來練力氣,從來沒有更進一步,是十裏八村有名的鋼鐵直男。
即便如此,還是有人屬意他,偶爾會有人來提親。李元吉自己沒松口,徐蟄也不會同意,全都推拒了。
“少拿我來做借口,我還不知道你?”徐蟄不跟他貧嘴,“我去喂貓,你自己玩吧。”
李元吉快樂地去馬場了。
馬場是他自己建的,裏面的馬不是什麽名貴品種,但也身強體壯,精細養大了也很通人性。他沒事就喊着城裏幾個少年一起去跑跑,偶爾也會打獵。
失去齊王的身份,踐踏農田、傷害百姓的毛病都改了。他第一次跑馬也是肆無忌憚的,但是被身邊的朋友嘲笑了一頓,說他不懂規矩,還開玩笑說,從田地裏跑一趟,就直接報官,把他送到縣令那裏,正好還從來沒有上公堂當過證人。
李元吉覺得沒臉,也不想惹麻煩,從此規矩多了。
正月裏的江南沒有長安那麽冷,也沒見過雪,偶爾幾次天氣不好,落在地上的依然是懵懵細雨。
徐蟄的任務早已完成,是時候該考慮離開了。
只是他依然放心不下元吉,所以才逗留到了今天。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徐蟄感受着能量只減不增,心底也覺得茫然。
算起來,他在這裏已經呆了兩年。
宗羅拿了紙筆,給李世民寫信。
這些年他寫信從來沒有瞞着徐蟄,也就李元吉心大,沒有留意過。
徐蟄走過去,坐在旁邊給他研墨。
宗羅把自己要彙報的事情寫完,問道:“要帶話嗎?”
徐蟄也不瞞着他,“我想給元吉求個差事。”
他還是怕自己走後,李元吉不懂得保護自己。底層小民雖然遠離了生死大事,一朝一夕又何嘗不是在為了生存而努力?
他們有田、有錢,卻沒有實權。萬一被人盯上,元吉該怎麽辦?
宗羅道:“公子忘了,他只是稱心,并非巢王殿下,何必呢?”
徐蟄跟李世民說過,稱心和李元吉很像,把人糊弄過去了。所以宗羅也是這樣以為的。
徐蟄搖了搖頭,“蘇瑰今年也有三歲了,再過幾年就要開蒙,請陛下給元吉一個新的身份,讓他去教導蘇瑰的武學吧。”
蘇瑰是蘇氏的弟弟,年紀卻比李厥還要小一歲。
徐蟄知道蘇瑰是個很厲害的人,未來會官至左仆射,相當于宰相。之後因為年邁才卸了職,只做太子少傅,最後得以善終,死時七十一歲。
如果李元吉能跟着他,既不顯眼,又能平安,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我會盡數禀報陛下,成與不成,還要看陛下的意思。”宗羅頓了一下,“您……為何突然這麽做?可是身體不舒服?”
徐蟄道:“我能活到今日已經是僥幸了。”
徐蟄走後,宗羅又把他說的這句話加到了信上。
李元吉帶着狩獵到的小動物回來,全都放在院子裏,跟徐蟄炫耀,“大兄!你看我厲不厲害?這些都是我射的,一點皮毛都沒傷到,剝下來還是完整的。”
院子裏的貓聞到陌生的氣味,吓得炸起了毛。
徐蟄從屋裏走出來,就有一個黑團子撞到他懷裏瑟瑟發抖。黑團子胖極了,身上的肌肉也很流暢,踹得他胸口發疼,連忙用手接,拐杖丢在地上,徐蟄也腳下一滑,摔了一跤。
黑貓安安穩穩呆在他懷裏,腦袋一個勁地往胳膊下面鑽。
“大兄!”李元吉過去,那貓立刻跑掉了。
他扶着徐蟄站起來,“沒事吧?”
徐蟄說,“沒事。”
“還是坐一會兒吧,這貓力氣太大,這麽來一下我都受不了。大兄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
“好。”徐蟄說,“你獵了什麽回來?”
“大的有獐子,小的有山雞和兔子。”李元吉興高采烈,“我們才發現西邊有塊荒山,一個人都沒有,裏面好多野物,還有瀑布呢。等開春了,天不這麽冷了,我也帶大兄過去看看吧!”
“方便嗎?”
“方便,我都考慮過了,肯定行。”
宗羅在一邊看着他們,想起徐蟄說的話,不禁覺得難過。
那邊收到信的李世民也很難過。
他想到了前世兄長失蹤之後的那段日子,還有承乾的死。
一國之主不能随性而為,但李世民也是人,不想留下遺憾。他做了一個決定,誰也沒有告訴,像徐蟄之前一樣,對外宣稱犯了風疾,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李治和大臣們,實則快馬加鞭去了蘇州。
宗羅收到回信,什麽都沒說,而是請了大夫過來,給徐蟄和李元吉診治。
李元吉問:“大兄也就算了,為什麽還有我?”
宗羅說:“平安脈。”
徐蟄也說,“定期體檢,挺好的。”
最後連宗羅也混了個體檢,兩個人都有一些小毛病,陪着徐蟄一起喝藥。
徐蟄最近有意地減少能量供應,身體也在一點點虛弱,貓都不怎麽親近他了。
自從上次徐蟄被貓撞了,李元吉就覺得應該把這些祖宗送走,最好單獨開個院子,顧幾個人喂它們,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最近他們三個吃藥,花的錢就不少。
就算兄長有李世民支持,手上錢很多,也不能這麽糟蹋,起碼得有進項才行。李元吉愁了。
他跟徐蟄說了心裏的煩惱,企圖征求靠譜的兄長的意見。
徐蟄說,“這個簡單,你快定下親來,這樣就能收到媳婦娘家的聘禮,成親時還有份子錢,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大兄!你正經一點!”